无限工作室[无限] 作者: 小沥喵 文案: 【欢迎使用祟梦平台,你的生命我延续,你的烦恼我解决。】 【游戏成功,心想事成。】 【游戏失败,身陷囹圄,亡于血口】 【请每位玩家加油通关!】 游戏副本里,要推选一位幸运儿作为当晚必死的替死鬼,大家将目光锁定在角落里的秦蔓身上。 皮肤瓷白,身娇体弱,脸上似乎就写着‘大冤种’三个大字。 一脸凶相的玩家:都票她,这种废物留下不知能干嘛! 但下一秒,他就被人挑断手筋,在地上哀嚎。 秦蔓:他手受伤了,比我更没用,不如就票他吧。 众人还在惊恐中没缓过神来,就看见她手上的匕首闪着寒光, “对对对,就选他!” 秦蔓作为最早进入游戏的元老级玩家,深知游戏失败就会成为鬼神供桌上的祭品。 她摩挲着手背上身为祭品的专属纹身,心中万般不解。 为何她供奉的鬼神,此刻正半跪着,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羸弱无骨的赤足,十分虔诚地献上一吻? 内容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蔓、顾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所有的偶遇都是早有预谋 立意:心向阳光 第一章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下课铃敲响后,课间的嘈杂声随之而来,吵醒趴在桌上睡觉的秦蔓。 她将一头墨色长发随意绾在脑后,皮肤白皙,在拉扯黑色外套时,能够清楚看清她的手筋,微眯着双眼,似是能洞悉万物,如同黑夜蛰伏的饿狼一般。 秦蔓略带不满地向讲台下聒噪的人群望去。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被女学生团团围住,西装裤裹着笔直修长的腿,藏蓝色的衬衫衬得他精瘦俊美,金丝框眼镜下一双含笑的桃花眸,无时无刻都充斥着揉不开的柔情。 难怪能将这群同学迷的神魂颠倒。 秦蔓不屑地轻哼一声,台上的男子叫仇辰,是她发小,说是发小也比她大两岁,他是出了名的别人家孩子,一直跳级,秦蔓上一年级,他上三年级,秦蔓上三年级,他上初中,秦蔓上初中,他大一,秦蔓好不容易熬到大学,他成了她老师。 虽然现在人模狗样,但在秦蔓眼里,他还是小时候那个被欺负就只会喊她名字的爱哭鬼。 懒得再看他,她还有节课,索性整理好书本,找了个舒服地姿势继续睡。 刚合上眼睛,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向她的方向走来,若没记错,角落里只有她一个,下意识地摸向桌上的美工刀,藏在袖口。 “你不会想捅我一刀吧?” 温柔清朗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沁人心脾。 但沁不了秦蔓的心。 秦蔓睁开眼睛,看清那双桃花眸,将攢在手心的美工刀,放回桌面,没好气地说道:“你课上完还不回去?” “有活找你。”见秦蔓没有说话,仇辰继续补充,“课程论文我全包,如何?” “你的课论文你写,不是天经地义?下节心理学论文你也要写,另外三七分。” 秦蔓竖起三根手指,指了指年轻男子,“你三。” 仇辰摇摇头,竖起四根手指,关节分明,白皙修长。 “我四不能再少。” “你一个大学教授很缺钱?这次是哪家千金小姐入了您的法眼?” “谈恋爱很花钱的,一个白领,你见了就知道。” 仇辰推了推眼镜,试图遮掩他微翘的嘴角。 依照秦蔓对他的了解,客户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就算给再多钱也不会接,看样子这个小白领魅力不小。 “嗯,什么时候?” “下午4:00。” 秦蔓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赫然是‘15:59’,突然手背一暖,紧接着眼前一黑。 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普通人都会感到恐惧,但秦蔓对此早已适应,失了重心的下坠感,直到脚踩着实地,熟悉的广播声在耳边响起。 “欢迎使用祟梦平台,你的生命我延续,你的烦恼我解决。” “祟梦平台作为无限游领域的佼佼者,力求将服务做到极致…” 他们参加的游戏是很典型的无限流游戏,给将死者重活一次的机会,通过游戏副本获得签证或奖励积分。 签证顾名思义是他们能够存活于世的凭证,签证到期也就意味着彻彻底底的死亡。 奖励积分是可以在商场兑换一些道具,来应对接下来的游戏关卡。 而至于为什么她能参加游戏。 几年前,她跟仇辰出了车祸,阴差阳错进入游戏,算是游戏里资历较深的元老级玩家,签证时间也足够秦蔓蹦跶几年。 她也不着急,因为在她看来死不可怕,穷才是要命的。 近几年,参与游戏的人越来越多,死在前几关的萌新更是不胜枚举。 他们索性抓准时机,带人过关,以此来各取所需,秦蔓跟另一队友凌强看中的是钱,而仇辰则是享受带妹过关的感觉还有钱。 祟梦游戏副本一般是分等级、分类型的,等级分为A,B,C,D四个等级。 等级越高,签证时间越长,奖励越丰厚。 副本的类型分为绿色、黑色、红色。 绿色是智慧型,通常是队友齐心协力找到副本真相,方可通关; 黑色是体力逃生型,通常是规定时间内,在极限环境下存活下来,方可通关; 红色是心理型,这是秦蔓最不想碰到的副本类型,在此类关卡中,玩家基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不惜队友为饵,来换取游戏的胜利。 副本等级是可以挑选的,但是类型随机的。 稳妥起见,他们带老板过副本,选择的等级通常是C级以下。 要是B级以上的高级副本,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因为在祟梦副本里可不兴捞人,翻车就是死。 广播词进入尾声,语气变得阴森恐怖,空洞中携带着老式收音机的‘刺刺喇喇’声。 “游戏失败,将会迷失自我,坠入深渊,身陷囹圄,亡于血口” 秦蔓面无感情跟着读出了后半句,这种垃/圾话也就只能吓唬吓唬新人,有这时间不如优化优化系统,加载界面这么慢。 紧接着,广播声又恢复正常。 【请输入副本坐标。】 【已输入。】 不用她输入,游戏语音自问自答。 仇辰用积分兑换过一个傀儡娃娃,通常他会把娃娃寄给老板,不需要输入坐标,就会让傀儡丝所缠绕的玩家进入老板的副本。 只不过刚刚那家伙明明在她手上放根傀儡丝就完事,非要占她便宜,而且还学会先斩后奏,出来后定要找他算账。 随着游戏系统的落音,一束余晖穿过林间的树梢,洒在秦蔓脸上,驱散方才凝成实质的黑暗,片刻,整个世界恢复了本有的颜色。 她身处幽林的林间小路,许是刚下过雨,还能嗅到泥土的清香,不知名的树木高耸入云,一阵风刮过,树叶窸窸窣窣,几片落叶混着阳光悠悠散落。 一时间,秦蔓的眼睛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光明,下意识,伸出手去遮挡,正好看见手中多出一张卡牌。 这是她的身份牌,每名玩家来到游戏中,都会有一张身份属性牌,可能是动物、植物等有生命的生物,也可能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总之,身份牌奇奇怪怪,一旦拿到卡牌,玩家就具备跟身份物体相同的属性特征。 秦蔓历经百战,但开牌的时候心脏还是会砰砰直跳,这种开盲盒的心情说不上难受,反倒是十分刺激。 揭开牌面,淡绿色的边框精致地包裹着一株随风而动的藤蔓,嫩绿色的枝叶在风中颤颤巍巍,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枯萎。 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秦蔓沉住气,看向下方的文字描述。 【菟丝花 娇弱的藤蔓弱不禁风,依附着别的植物才能开出美丽的淡黄色小花。】 秦蔓心凉半截,不论是图片还是文字,都描绘着这株植物支离破碎的美感。 这张牌不用多想都是张娇软废/物牌,如果有大腿,她当个美丽的躺尸老板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在她是打工仔,在带老板过本。 她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副本只是简单的D级难度,还是绿色的,凭仇辰智商,一拖二完全没有问题。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试图在文字描述中找到转机。 菟丝子她知道,又称金灯藤,虽然茎叶纤细柔软,但也是一种无下限的寄生植物,说它无下限是指它茎上有特殊吸盘,可以打开寄主植物的茎干,从中吸收养料。 那她是不是可以通过寄生来获取力量,但如何寄生却让她一头雾水。 就在她满脸愁容,思索如何寄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纯净的嗓音。 “您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秦蔓转身去看。 那是一名身穿米白色卫衣,头戴棒球帽的男孩子,略长的墨色发丝慵懒地垂在颈侧,皮肤白皙,面容阳光俊朗,他的相貌与嗓音完全一致,都像是一杯清澈透净的温开水。 但他的问话,是秦蔓最讨厌的新手问答环节。 看在他眸子清澈透亮,她索性当一次好人,语气平和说道:“无限流游戏副本,游戏通关就能活,游戏失败就拉闸,懂了吗?” 说着,还做了一个拉电闸的动作。 男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似是想到什么,将手中的卡片递给秦蔓: “这张卡片是什么?” 原本秦蔓是不想接的,因为卡片这种私人东西,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但她还是好奇,面前这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子到底拿到什么身份牌,再三犹豫下,对男孩实话实说: “卡牌是你的身份牌,需要向其他人保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看看。” 男孩子手悬在空中,犹豫片刻,将手中的卡牌向前伸了伸,粲然一笑: “请您帮我看看。” 接过卡牌,秦蔓仔细端详一阵,卡牌正面是一棵树,底下是文字介绍: 【蓝桉 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惟爱你。】 蓝桉树,她曾在书上看到过,桉属大乔木,以她以往的经验,乔木类型的树牌,都是力量型,甚至攻击型牌。 更何况蓝桉是以孤独霸道著称,但眼前温润干净的男孩子,跟这两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秦蔓见四周无人,轻咳一声,说道:“你的身份是蓝桉,它又名“洋草果”,桉属大乔木,这种树有一个特点,不允许周围有其他植物生存,但允许一种鸟栖息停留,所以寓意霸道孤独,我猜测卡牌会让你体力或者其他身体能力得到提升,是一张不错的身份牌。” 说完,将卡片递还给他,不忘叮嘱他将其收好。 “谢谢您,我叫顾淮,您怎么称呼?”男孩子将卡牌放进衣服内兜,轻声询问。 “秦蔓。” 她本想用化名,但是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属实不忍心撒谎欺骗,于是报了真名。 闻言,顾淮眸底闪过一丝诧异,眉毛以极快的速度轻挑一下,速度之快连秦蔓都没有察觉,随即爽朗一笑,伸出右手,说道:“游戏里请多多关照。” 秦蔓跟着伸出手来,与他相握,指尖没有传来预想的温热,反而是略带凉意,甚至说冰冰凉凉,她也没在意,全当是新人刚进游戏被吓的缘故。 可就在此时,腰间突然传来了灼烧感,赶忙低头去查看。 作者有话说: 推基友耽美文《渣攻他知错死不悔改》by禁中非烟 莫晓枫被一个女人伤过,得不到的爱情就用命来诅咒了他。 所以当他遇到洪停云的时候,莫晓枫把这份爱深藏在了心底。 莫晓枫爱着洪停云,温润如水的那种,他甚至可以为了对方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挡下每一把刀。 只是那样的不回应,使得洪停云一直觉得这家伙就是敦煌飞天里的男菩萨,冰山的根本感化不了。 当他看到一个又一个情敌出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件替代品。 矛盾爆发了,他爱他,他也爱他,却相互都想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但最后谁也没这么干。 再后来,莫晓枫的失忆让所有的错误都回归了原位, 可洪停云知道错了却并不想改,这回他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他不要莫晓枫再哭了,莫晓枫也确实没被别人弄哭过,只是两人经常相互哭一哭谁让不让谁罢了 哈士奇在跟猫舔毛,结果脸上挨了一巴掌多了三根爪子印还乐此不疲。 第二章 在秦蔓低头的间隙,对面的顾淮也从衣兜中迅速掏出一物,皱着眉头,满是不解。 秦蔓停下动作,手伸进衣兜,默默攥紧发烫的卡牌,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 “卡牌突然发热,”顾淮握着蓝桉牌,神情古怪地看着牌面,“牌上的图案是不是变了?你看看” 说着,将手中卡牌递到秦蔓面前。 秦蔓探头过去,只见刚才还孤零零的蓝桉树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不禁蹙眉沉思,掌心的牌攥的更紧,灼烧感不断传来。 不可能,D级副本身份牌怎么可能会变? 她手里的卡牌在不断发热,不用去想牌面也发生了变化。 从刚刚她拿到菟丝花牌就应该意识到的,她可能需要寄生获取力量,而能寄生的只有植物,这里的植物只可能是玩家手里的身份牌。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跟某个玩家绑定。 而绑定,是B级以上关卡才会出现的‘情侣’牌,只要手持‘情侣’牌的玩家相遇,就会自动绑定。 心知仇辰不可能去接B级本的生意,她刚还猜测如何寄生在鬼怪身上,获取力量,所以一直没有朝‘情侣牌’这方面去想。 情侣牌虽说是‘情侣’,其实是各取所需,在给双方玩家增益buff或技能的同时,也会相应地增加Debuff。 因此,很多高级玩家发觉绑定的‘情侣’能力不足,就会试图将其抹杀,回归‘单身’。 但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一旦debuff是同生同死,杀‘情侣’就跟自杀没区别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见秦蔓良久不做声,顾淮在旁察觉不对,出声询问。 被顾淮清朗的声音重新拉回现实,秦蔓强压满腹疑虑,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出了些问题,我需要查证之后,再告诉你,卡牌你先收好,不要告诉任何人牌面改变的事实。” 顾淮点点头,虽然眉宇间尽是忧愁,但却还是强挤出一抹微笑: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在副本里,秦蔓很有分寸感,会跟其他玩家保持相应的距离。 一是因为她不圣母,在副本里保护好工作室成员和老板不受伤害即可,过多的交际,只会让她断舍离时犹豫不决。 二是因为陌生人的帮助,指不定会让她身入险境,情况变得更糟。 但是,眼前这个男孩的笑容是她从来没见过,像是正午的阳光,干净透亮,让人心生暖意,她不忍心拒绝顾淮的好意,淡淡一笑: “嗯,有需要会喊你,走吧,前面应该还有其他队友。” 秦蔓迈开步子,沿着林荫小路向前走去,顾淮紧跟身后。 没过多久,二人在一座气势恢宏的欧式建筑停下脚步,建筑上悬挂着几个英文单词,“莱特酒店”。 整栋建筑造型别致,典雅的古代中世纪风格,青灰色的墙体布满岁月的痕迹,矗立在深林之中,别具一番休闲古朴幽静的感觉。 在酒店外,已有几个年轻人聚集闲聊,最扎眼的就是身着藏青色衬衫的仇辰,清隽如画的面容在人群中更显昳丽,眉眼带笑,却是无悲无喜,待他看清秦蔓的到来时,眸子不经意间染上一抹光亮。 “又有新队友来了,您好,我叫秦辰。” 仇辰将右手递到秦蔓面前,秦蔓配合地伸手相迎。 “秦蔓,他叫顾淮。” 躲在身后的顾淮探出一个头,向众人招了招手。 仇辰点点头,听到秦蔓没用化名,挑挑眉头,但很快又挂上标志性笑容。 “真巧,我们还同姓,真是有缘,我是老玩家,身后这位是陆若辞,是第一次。”他指着身后的女孩说道。 秦蔓淡淡一笑,斜睨女孩一眼,个子高挑,气质极佳,身穿白色西装,一副都市白领的装扮,但面无表情,一看就不好相处。 但秦蔓可不管好不好相处,只要到时候打钱爽快就行,就算她以后想当女王把仇辰头踩在脚下磨蹭,都跟她无关。 身旁的人一一做了介绍,梳着双马尾,身穿jk制服的漂亮女孩,叫叶恰恰,另一个是魁梧汉子,皮肤黝黑,说着不知那里的土话,好半天才知道他叫张仁。 “差不多人齐了,任务点应该就是这个酒店,进去看看吧。”仇辰说道。 走进欧式建筑,俨然与屋外的古朴幽深不同,里面是虽然不乏浪漫庄严的雕刻,圆形的拱窗和精致的石砌,但挂在墙上的显示屏,却充满着现代气息。 一位大厅经理打扮的男子,手持平板面带笑容迎来,身后跟着一位样貌美丽的女子,不苟言笑,倒是与陆若辞有几分相像。 秦蔓偷偷用余光看了下仇辰,但被他发现,视线相对,秦蔓索性大大方方朝着女NPC挑挑眉。 仇辰会意,摇头浅笑。 经理模样的男子已到面前,出声说道: “各位是请来的试睡师吧,身后这位是我们老板,”身后的女子微点一下头,在男子耳边低语几句便转身离开,男子面露歉意,“老板还有事情要处理先离开了,我作为酒店经理,向大家大致介绍一下我们酒店。” “我们酒店是由中世纪的别墅改建而成,之前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声名赫赫的莱特法官,小镇上的人都很尊敬莱特法官,我们老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法官去世后,才将别墅改成酒店。” 经理神采飞扬,面露崇拜,似是那位法官跟他是旧亲一般。 随即敛起笑容,正色道:“诸位作为试睡师,主要是体验三楼几间房间,它们是我们主打的主题房间,是根据别墅原有陈设进行轻微整改。你们体验时间为期五天,明白了吗?” 见众人点头,经理在平板上操作一番,说:“既然明白了,请各位随我去领房卡,这边走。” 他向后退一步,微微弯身,伸手示意。 秦蔓跟在队伍之后,来到前台,领到了一张写有“303”的房间,低声询问身旁的经理:“请问一下,我们是现在回房间吗?” “嗯,可以的,”经理挂着标准的客服式笑容点头,然后看了看手表,“现在5:40,诸位可以先上楼休息,酒店供餐时间是6:30-8:30,地点在一楼西侧,凭房卡就餐。” “谢谢您。” 秦蔓对经理微微颔首,示意感谢,但眼光不自觉瞥向经理的平板屏保,从刚才她就发现,屏幕中央有一行小字。 【时刻保持酒店整洁。】 “没关系,您朋友都走远了。”经理温馨提醒道。 转头看去,只有顾淮还满脸笑容跟在她身后,其余人早已等候在电梯旁。 “秦蔓,我拿到的是304,跟你挨在一起呢!” 顾淮摇摇手中的写有‘304’的门卡,开心地像个孩子。 “快走吧,电梯快到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秦蔓,被顾淮拉起就走,刚好赶在电梯快要关闭前跨了进去。 仇辰看到刚认识的新人牵着秦蔓,不禁皱皱眉头,轻咳一声,盯着顾淮说道: “我之前已经跟其他几个新人介绍过整个游戏规则,你来的晚,所以现在跟你重复一遍。” “谢谢您的好意,蔓蔓跟我说过了。”顾淮粲然一笑,紧了紧牵着秦蔓的手,轻挑左眉,眼底的挑衅稍纵即逝。 听到这话,又捕捉到对方的挑衅,仇辰一时间失了表情管理,镜片下的神情暗了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既然大家对游戏都已经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个关卡是绿色智慧型副本,类似解密游戏,需要团队合作,所以知道的线索尽量共享出来,没必要藏着掖着、勾心斗角,毕竟谁都不愿意死,不是吗?” 语气冰冷,说是建议,但更像是警告,特别后半句是盯着顾淮说道。 ‘叮~’ 电梯到站的声音才让秦蔓回过神,她刚才在思索,整理她从进入副本到现在获得到的一些信息。 一是这个别墅是声名赫赫的莱特法官,已经死了; 二是这个副本他们的角色是试睡员,期限是五天,五天之后任务失败就得死; 三是保持酒店整洁; 四是她跟顾淮拿到了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情侣’牌,虽然到目前看来好像没有什么改变。 电梯门打开,巨幅的油画迎面映入眼帘,那是《最后的晚餐》,耶稣和他心怀鬼胎的十二门徒,秦蔓正打算走近细瞧瞧,却发现被人拉着,低头一看,顾淮从拉着她进电梯,竟然一直没松开,拽拽手,轻咳一声。 顾淮会意,立马收回手,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尴尬地摸了摸耳后发丝。 看他青涩的样子,秦蔓也不再追究,不知道是不是牌的问题,她并不反感跟顾淮有肢体接触。 径直来到画前,仔细观摩起来。 “《最后的晚餐》,意大利艺术家达·芬奇的作品,不过这是副赝品,那边还有几副文艺复兴时期的仿品。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身后忽然传来仇辰的声音。 顺着他的声音,向走廊看去,果然每面墙上挂着一幅画,有《春》《岩间圣母》等等之类画作,但大多都是竖图,还有圆图。 秦蔓皱了下眉头,顿住脚步,回头望了眼正对电梯口的巨幅画作,看着正坐中央的耶稣,异样感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 “怎么了?” 后面脚步声跟着停了下来,看清来人是仇辰,秦蔓摇摇头,突然想到卡牌的变化。 于是,压低声音询问:“你确定接的单子是D级副本?” 听到秦蔓这样问,仇辰不禁疑惑,“是D级,坐标D253,怎么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仇辰呆愣原地,片刻后才找回声音,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你是说你的牌变了?” 秦蔓点点头,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卡牌。 果然,那张柔柔弱弱的菟丝子不知何时攀附上一棵大树,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只是大树的轮廓不是很清晰。 但她一眼就看出是顾淮的蓝桉树。 “之前只有一条藤蔓,遇到顾淮后就变了。” 闻言,仇辰低下头仔细查看卡片一番,眉头越皱越紧,好半天说出三个字。 “情侣牌?” “嗯,我也怀疑,不管暂时没发生什么。” 从仇辰手中夺回卡片,见他阴沉着脸,秦蔓莞尔一笑, “目前来看没什么变化,有可能游戏出bug了,总之,告诉你,是想让你多加小心,我怕…” “怕副本等级提高,” 仇辰抽了口凉气,伸手推了一下眼镜,虽然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但是眸底却已染上阴鸷, “真出bug了,就按老规矩走。” “嗯” 蔓秦轻嗯一声,她自然知道他说的老规矩是什么意思,弃车保帅, “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呢。” 仇辰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秦蔓一眼,随即低垂眼眸,勾唇浅笑。 “我到了,”秦蔓抽出门卡,在门上轻刷一下,回头向他招招手,“多加小心。” 见他点头,跨步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刚一进门,拉开灯,秦蔓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 倒不是室内布置奢华让她为之震惊,反而在看到建筑的外部构造装饰时,她就有了心理准备。 淡褐色的墙纸,悬挂着不知名的油画,陈设的家具都是别具特色,不论是小靠椅还是桌子、床柜,都有着精美的雕刻、美丽的装饰图案以及挺拔的细柱,竭尽全力显示着权势和威严。 让她震撼的是那副天花板壁画,活灵活现的天使站在云朵上,金发果/体,虽有绸缎布匹遮挡,但还是能看清掩藏之下的健硕,他们有的手拿书本,有的手握号角,有的拨弄竖琴,有的半卧向下俯瞰,有的回头四顾…… 但这群天使有一个共同点,都紧闭双眸,不清楚到底是对人世间的怜悯,还是失望,秦蔓倒是更倾向于他们在悲天悯人。 秦蔓内心无法理解,毕竟这种极具宗教色彩的壁画,应该出现在教堂的穹顶,而不是用来睡觉的客房,谁愿意被一群人盯着休息。 环顾四周,一种违和感涌上心头,秦蔓走向书桌,弯腰捡起一支开盖的钢笔,显然已经放置很久,墨汁已经堵塞笔尖无法书写。 她将钢笔放回书桌。 那一刻,她终于理解,那种莫名而来的违和感是为什么。 桌子太乱了。 堆积成山的信件,随意摆放的老式相机、水杯以及没用完的胶卷,让她感觉像是有人在这书写东西,却急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切,让她有了误闯别人房间的负罪感。 酒店不是要时刻保持整洁,为何会让客人使用的书桌如此杂乱无章? 秦蔓有强迫症,见不得书桌这么乱,于是,擅作主张将桌上东西收拾一番。 她将所有的信件,包括纸篓里揉成团的废纸都一一铺平理顺,将有字的纸张从中挑选出来,没曾想竟整理出厚厚一沓,放至在一边。 这些毋庸置疑都有可能成为解密的关键性线索,然后又看向一旁的相机,胶卷。 相机是非常古早的可携式方箱照相机,与其说它是相机,不如说它是一个木箱子,在它身上完全看不出数码相机的影子,内部结构不清楚,外表是一个有孔的木盒,那个孔应该就是镜头所在。 这种相机是第一代可以安装胶卷的相机,在它旁边散落的胶卷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蔓拿着方箱照相机仔细观察一阵,发现在它的底部有一张标签,模模糊糊地写着类似姓名的英文字母,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加上主人的长期使用,只能依稀看清楚轮廓。 这种古老相机秦蔓捣鼓半天,也没有看出半点门道,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她是单反只会用P门的人,所以不打算继续难为自己,明天交给仇辰看看。 她把相机放置一旁,拿起散乱的胶卷,绕着食指一圈一圈整理好,用另一只手拽着一端,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就算目眦尽裂,也只能隐约间能看到虚虚晃晃的身影,想要看清楚终究还是需要洗出相片,算了,明天交给仇辰看。 许是学校懒惯了,刚一看东西,秦蔓眼睛开始发酸,腰也开始酸疼,哪哪不得劲。 索性拿起桌旁整理好的一叠信件,想要坐上床,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查看,多找到一点线索,就能尽可能避免死亡的发生。 酒店的床采用的是古罗马的形式,依靠车木腿支撑,四周有类似建筑使用的圆柱,支撑着穹形顶盖,床前非常人性化的设有脚凳,床上放置着丝绸做成的软包。 秦蔓刚一坐上去,整个人就陷了进去,仿佛坠入软绵绵的云朵中,那一刻,她完全理解豌豆公主为何能感受到二十层床垫下的豆子。 任谁睡在这种鸭绒被包裹的床上,皮肤都经不起半点磕磕碰碰,她也不例外,怕是回去睡席梦思都觉得硌得慌。 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看到手上的信件,才让她想起自己的正事,赶忙端坐起身,靠在软包上,借着灯光,开始一张张阅读。 但秦蔓终究是高估了自己,满篇的英文单词,让她一个四级刚过线的英痴头皮发麻,只能在众多的单词中找出收尾的名字。 【乔.杜鲁】 能找到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这串字母的轮廓刚好跟相机底部标签上的完全重合,想必相机的主人正是“乔.杜鲁”,而他正好住过这间屋子。 秦蔓硬着头皮继续看着那厚厚一沓的英语‘阅读理解’。 只能从只言片语中了解这是跟‘慈善’有关的报道,还是‘假慈善’,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她需要一本词典。 看来下次得搞支翻译笔,不然再遇到这种国外副本,线索在面前她都不知道。 秦蔓从坐着认真看,到躺着看,最后到滑进棉被里,双眼紧闭着看。 整个房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床上女孩轻微的鼾声,覆盖在脸上的纸张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裸露在外的瓷白肌肤,隐约之前能看清皮肤下流动的血液,纸张贴合皮肤的地方泛起了片片红丝,像是下一秒就会划破沁出斑斑血滴。 她将单薄的身体蜷缩在鸭绒被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似是一枚璀璨的钻戒被戒枕呵护。 微风轻轻吹拂她的发丝,拨弄着竖琴,吹响了号角,吹落桌上的钢笔。 ‘啪嗒’钢笔落地的声音,让秦蔓猛然睁开了眼睛。 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依旧躺卧在床上,侧耳倾听,眸光扫见紧闭的窗户。 没有听错。 是竖琴声!号角声!还有风声! 风是从头顶传来,乐声也是。 秦蔓屏住呼吸,将目光慢慢移向天花板。 云朵上的天使此刻活灵活现,摇摆着身体,吹奏着号角,拨弄着竖琴,睁开着双眼。 只不过那眼睛没有怜悯,没有失望。 甚至连眼球都没有。 空洞洞的一对对血窟窿正注视着床上的秦蔓,与她视线相撞,天使的嘴角不自觉挂起了裂至耳根的弧度,混杂着唾液血液的口水一滴滴掉落,粘稠的液体似是具有腐蚀性,贯穿了穹型的顶盖,直直坠落在秦蔓的额间。 火热的灼烧感,疼痛感弥漫四肢百骸。 秦蔓想躲开,但手脚像是被牢牢禁锢,让她动弹不得,只能默默承受额前的灼痛。 恶心的液体像是提前计算好轨迹,每一次掉落,都会掉在上一滴的位置。 没错,是水滴刑。 秦蔓紧闭双眼,压制住去想空中掉落的液体。 但不知道是不是菟丝花牌的缘故,她身体娇弱的同时,五感出奇地敏锐。 就算看不见,但也能听见液体划开空气的声音,大脑在飞速计算掉落的时间,然后嗅到扑面而来的恶臭,紧接着是皮肤在还没有接触到唾液时的预感,最后是钻心的灼痛感弥漫全身。 如此反复。 但四肢被牢牢束缚,除了敏锐的五感,还有飞速计算时间的大脑,秦蔓无法思考,她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她很确定一件事,她没有触发死亡条件,因为副本里面的怪物向来是冲业绩的,不会在必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天花板上的这群怪物,演奏着某个乐章,但只要是音乐,就会有曲终那一刻,所以只要她等着就行。 果然不出所料,在将最后一个音符弹奏出后,怪物们合上了双眼,恢复了之前悲天悯人的模样。 若不是额前的粘稠感,秦蔓都当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秦蔓四肢恢复知觉,但雪白的脚踝、手腕出现了深浅不一的淤青,她摇头叹了口气,并没有在意,以前没有如此娇弱,想来也是因为身份牌的缘故。 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额前的冰凉让她胃中不禁一阵翻滚,起身走向洗手间。 客房门旁边是洗手间,虽然是纯木结构,但不像是房间那般典雅奢华,在延续古朴尊贵的同时,增添着现代色彩。 一进去,就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茉莉花香,木质柜子上摆放着华丽的烛台,精美的白瓷,雕刻着细腻的纹路,就连镜子也是是由木质边框勾勒成多边形,镜面被擦拭地莹莹发光。 可是镜中反射出的人像,却是肌肤苍白的近乎剔透,像是一具精致的玉石娃娃。 秦蔓也不禁被镜中的自己吓一跳,没成想竟然会虚弱成这副模样,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支离破碎。 她打开水龙头,温热的细水扑面,为她寻回一丝体温,让昏昏沉沉的脑袋重新变得清明。 秦蔓用热毛巾细细擦拭脸颊的每一寸肌肤,贪恋着毛巾散发出的叠叠暖意,在那一刻,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 收拾好自己,整理好思路,秦蔓重新走出洗手间,再次看向诡异的穹顶,但壁画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但在她眼里,绘画天堂的壁画已经和地狱毫无区别,若说有,大概就是她还活着。 她看见再次掉落在地的钢笔,刚刚弯腰打算捡起,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脚。 作者有话说: 第四章 (修) 面前是一双精致的小皮鞋。 不是吧,又来? 秦蔓迅速起身,向后撤退几步,反握钢笔作拿刀姿态,十分戒备地看着来人。 而此刻,她不再身处那间屋顶会流口水的303房间,周围尽是粉色,粉色的帷幔,粉色的玩偶,粉色的被褥,就连床头的台灯、墙上的画框都是粉色的,凡是布料均以蕾丝边收尾,细腻精致做到了极点。 一看便知,是个小姑娘的房间。 想必,主人就是秦蔓面前这位。 那是一个西方面孔的小女孩,身穿的小洋裙,金色卷发编成小辫,垂在耳后,虽然五官像是精心雕琢过,但褐色的双眼却空洞无神,非常漂亮,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娃娃。 她此刻正眨巴着眼睛看着秦蔓,缓缓伸出手, “你见我的陶瓷娃娃了吗?” 游戏照顾玩家,女孩虽然用英文提问,但秦蔓却完全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这种实时翻译的能力是她做英语听力时梦寐以求的。 小女孩声音甜软稚嫩,在空荡的房间,显得格外空灵诡异。 秦蔓瞥了眼她身后碎了一地的陶瓷片,挑了挑眉头,无情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脑袋,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 “你见我的陶瓷娃娃了吗?” “我说没有!你听不见吗?”秦蔓提高了嗓音。 忽然,女孩的耳朵止不住地往外流血,血滴沁红金色的发丝,在洁白的小洋裙上落下斑斑红莲。 秦蔓:我嘴开过光?这还真是个聋子 “你见我的陶瓷娃娃了吗?” 又一次询问。 被她问的头疼,秦蔓索性做回好人,指了指她身后碎瓷片。 但小姑娘视若无睹,依旧反复着同一句话。 看着她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像是被恶魔抽空了灵魂,变成只会重复动作的发条玩偶。 秦蔓摇摇脑袋,嘴贱问出了从一开始压在心底的疑问。 “你不会也眼瞎吧?” 话音刚落,‘滴答’一声,两个眼珠从小姑娘眼眶滚落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贴上秦蔓的鞋面。 得,离离原上谱。 秦蔓不忍心在逗面前这个可怜的小鬼,但也没放松警惕,绕道走到小女孩身后,将陶瓷碎片捡起来,放到小女孩伸出的手里。 似是感受到掌心突然有了东西,小女孩喜上眉梢,但触碰到不是心仪的娃娃,反而是尖锐的瓷片时,眉眼立即向下弯去,两个血窟窿向外流着血泪,更显恐怖森然。 “碎了,陶瓷娃娃是妈妈送我的,妈妈不要我了,娃娃也不要我了。” 稚嫩的声音发颤,带着满腹的委屈和难受。 她这一哭,秦蔓更是不敢放松警惕,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恶鬼一哭,就是要开大招的征兆,她若是稍不注意,可能自己也就变成碎成一地的人型娃娃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小女孩哭了一会,抽了抽鼻涕,向秦蔓方向,拉起自己的裙摆,深鞠一躬,哽咽地说道:“虽然娃娃坏了,但还是感谢您能帮我。” 然后,不在理睬秦蔓,摸索着来到书桌旁,手握画笔,在纸上绘画。 秦蔓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跟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探头过去,只见小姑娘拿着一支黑色的蜡笔,涂抹着画中的人物,图纸上抽象地画着三个可以说是人的图案,一个黑发西装男子搂着金发穿长裙的女人,怀中抱着金发女孩,应该就是她们一家三口。 如果她没猜错,黑发西装男子应该就是莱特法官,金发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女孩说她妈妈不要她了,难道是出轨吗? 正当秦蔓仔细盯着她的画,小女孩转头了,满脸血污,耳朵仍然淌着血,金发被粘稠的血液浸染,已经粘成一团,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秦蔓不禁胃中翻滚,傻子都知道腐肉里面的活物是啥。 “你看这是我的画,爸爸妈妈还有我,”小姑娘似乎并无恶意,只是拿起画向秦蔓介绍,随即略有伤感,蹙着眉头,“想画阳光,可是不会画,你能帮我画个太阳吗?” 说着,将手里的笔递到秦蔓面前。 秦蔓哪里会接鬼怪的东西,之前若不是她跟个复读机,没完没了地重复同一句话,吵得头疼,她也不会去递陶瓷片。 如今她又想故技重施,秦蔓没了耐心,索性往回退几步,碰到了床垫,软绵绵的感觉袭来,她不禁微微勾唇,找个了舒服位置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与小女鬼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吸引了秦蔓的注意。 再回头时,哪还有小姑娘的影子? 此刻,秦蔓正好陷进303鸭丝绒棉被里,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 从一开始她就怀疑自己是进入了幻境,在303房间打转,但不确定,当碰到床垫时,云朵般感觉霎时将她包裹,她就非常确信。 自从她拿到菟丝子牌,她的五感就出奇的敏锐,所有她摸过的东西,纵使有细微的差别,她都能清楚察觉到。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秦蔓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身穿米白色卫衣,梳着狼尾发型的男孩子,看到秦蔓开门,露齿一笑,抖了抖手里的餐盒。 “蔓蔓,看你许久没下来吃饭,我特意带给你的。” 看见他明媚的笑容,秦蔓卸下一身戒备,无力感随之而来,迎面倒了下去,但身体的本能让她像菟丝子一般,拼尽全力去攀附所能依仗的一切。 所以她倒进了顾淮的怀里。 清新的皂荚香扑鼻而来,很舒服。 秦蔓的额间突然覆上一只手,手指白皙纤细,若不是骨节分明,她都以为是女孩子的手。 “蔓蔓,你好像发烧了。” “嗯,别动,让我靠一会。” 两个鬼怪的轮番上场,早已让秦蔓体力透支,牌的原因,让她更加身娇体弱,她大概已经清楚菟丝花牌的属性,在增强五感敏锐的同时,将她的身体素质大幅度削弱。 而正好因为‘情侣’牌的缘故,与顾淮距离较近时,她的体力恢复速度加快,体质对应提升。 但很快,秦蔓支撑起身子,恢复往日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脸上依旧苍白,在鬓角依旧缓缓往外沁着汗珠,她看见顾淮手上提的餐盒,缓缓道: “抱歉,刚才身体不太舒服。” “那赶快去看医生!” 秦蔓不禁苦笑,这傻孩子还没摸清自己身在何处,副本鬼怪巴不得玩家赶紧死,他们好冲业绩,哪里会有医院这种救死扶伤之地。 就算有,八成也是恶鬼横行的地狱,但她还是笑着感谢顾淮的好意。 “谢谢,不用了。” “那我扶你回去休息!我正好带了热粥还有热牛奶。” 顾淮伸手去扶秦蔓,却被她身体一斜躲开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 在副本里,秦蔓并不想接受任何人没来由的好意,刚才大失分寸,也是在她意料之外,身体不受控制般,想要贴上他。 但她并不想跟眼前这个年轻男孩再有瓜葛,进而补充道: “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并不想吃东西,谢谢你的好意。” 听她这么说,顾淮明亮的黑眸染上一抹失落,像是雨水冲刷过的黑夜,点缀上满天繁星,而后又被雾霾所笼罩。 秦蔓知道是刻意的疏离伤到了他,舔舐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叹了口气, “其实吃一点也是可以的,你给我带了什么?” “哦哦,我带来牛奶,有助于睡眠,还有白粥、面包,水果,炸鸡,还是热的,” 顾淮重新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像是献宝一样,将餐盒里的食物露给秦蔓看,但当翻到炸鸡时,声音变小了,蹙着眉, “不过你现在不舒服,不能吃炸鸡,喝点粥或者牛奶吧。” “嗯,谢谢,我喝点牛奶就行。” 秦蔓从中拿出盒装牛奶,牛奶是被人精心加热过,放在掌心温度刚刚好,应该是最适宜饮用的46℃,不免惊讶地看了眼顾淮。 这么会照顾人的男孩子想必有很多女孩喜欢。 “是温度过高吗?阿嚏” 见她只是将牛奶放在手心,并没有立即饮用,顾淮担心询问,但却不知哪里传来的一阵风,让他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 秦蔓立即向风口处查看,可是哪里有什么窗户,每面墙只有画,难不成是从画里吹出来的? 她紧皱眉头,又瞧见顾淮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把人家拦在门外,随即后退几步,让出一条空隙。 “先进来吧。” 顾淮点点头,跨步进了门,刚一进门就看见地面上有两个弹珠模样的东西。 秦蔓自然也看见了,一个飞身窜到面前,忍着恶心,迅速捡起,塞进衣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眼球没有她想象中的柔软滑腻,反倒是光滑坚硬,像是小孩玩的玻璃珠一样。 不是幻觉吗? 小女鬼怎么还把眼球落下? “是玻璃珠,我不小心掉地上了。”秦蔓面不改色解释说。 顾淮点点头,满脸的深信不疑,但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一闪而过,眼睛不由扫向了天花板,当看到赤身果/体的天使们,眸底满是轻蔑,轻哼一声。 但细小的声音还是被秦蔓听到,见他看着天花板,以为他看出什么端详,出生询问:“怎么了?” “西方神祇衣不遮体,真是煞风景。” “文化差异罢了,在他们看来天使没有性别,所以并不避讳。” “怪不得如此坦诚相待。” 顾淮打趣地做了一个宽衣解带的动作,动作悬置半空,周遭突然陷入黑暗,紧接着传来凄惨的叫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秦蔓:我记得我下的是副本,不是pvp车轮战啊!这鬼怪咋就排着队找我? 顾淮:特别关照,喜欢吗? 秦蔓:…… 仇辰:上个虐妻的,连腰子都没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虐? 顾淮:我在我老婆身边,我看谁敢过来! 第五章 电梯里。 “特么烦死了!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这种游戏?” 身穿JK制服的少女皱着眉头,吐着烟圈,狠狠踢了一脚电梯隔板,不满地发泄心中不快。 “叶恰恰,你安静点。” 角落里白领打扮的女子捂着口鼻,厌弃地瞥了她一眼,从刚才吃饭,叶恰恰就聒噪个不停,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谁知她现在变本加厉。 “老女人,你管我!” 叶恰恰将手中烟头掐灭摔向陆若辞,西装男子上前一步挡在陆若辞身前。 见状,叶恰恰气不打一处来,用脚再次狠狠踢门板,电梯开始轻微颠簸起来。 “叶恰恰,别胡闹!” 仇辰忍不住一改往日温柔模样,厉声喝道。 “你竟然凶我!还没人敢凶我!” 叶恰恰撅着嘴,脚上不自觉加重了力度。 电梯里的灯光明暗飘忽不定,伴随着剧烈震动,众人重心不稳,纷纷东倒西歪,像是有一双大手抓住电梯间猛烈晃动。 刚刚还威风凛凛,一副小太妹模样的叶恰恰,此时像是焉了气的皮球,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仇辰狠狠剜了她一眼,努力稳住平衡,看着明明定位在三楼的电梯,继续向着四楼升去,然后又下来,在三四楼之间反复跳动。 忽明忽暗的灯光终于支撑不住,熄了火,周遭陷入凝成实质的黑暗之中。 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如同杀猪一般,想要将黑暗穿透。 可是,只是徒添恐惧。 “叶恰恰!特么闭嘴!” 陆若辞不再顾忌自身修养,爆了句粗口。 被她猛呵一声,叶恰恰在恐惧和震慑双重夹击中歇了声,只能在角落里小声啜泣。 电梯震动幅度越来越小,渐渐归于平静,熄灭的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经历了刚才的死里逃生,众人长舒一口气。 没平静多久,一直被叶恰恰连踢带踹的隔板又一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不善言谈的张仁再也沉不住气,反手就给了叶恰恰一记耳光。 “憋踢了,宁想死,俺还不想死!” 角落里的叶恰恰摸着红肿的脸蛋,脸颊上还淌着泪水,委屈巴巴嘟囔着:“我没有踢…” 张仁的手再一次悬到半空,被仇辰拦住,叶恰恰就势躲到仇辰身后,全身还在止不住颤动。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宁憋哄俺,俺就装这玩意,那板子外面不是悬空奏是墙,啥玩意能从外面撞。”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 “不是我!是从下面传来的!” 躲在陆若辞身旁的叶恰恰,惊恐地用手指着刚才站过的地方。 张仁脸色变得煞白,连忙跳脚躲到一边,看着鼓起的地面。 ‘咚咚咚’ 卡在三四楼之间的电梯门,被人有节奏地拍击着,像是有礼貌的敲门。 灯光适时明灭交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始终哭泣的叶恰恰也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你们知道是谁弄坏了我的陶瓷娃娃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说话人不难猜到是一个小姑娘。 可是,这种情况谁会觉得这声音可爱? “你们知道是谁弄坏了我的陶瓷娃娃吗?” 再一次重复,音调提高了几分。 无人回答。 “是谁弄坏了我的娃娃!!” 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嘶哑,像是用参差不齐的指甲疯狂剐蹭门板,洞穿心灵,众人无一不觉得喉头一甜。 外面的恶鬼终究沉不住气,撕开了善良的伪装,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是我,我不小心打碎了你的陶瓷娃娃,我赔给你。呜呜呜” 叶恰恰快要崩溃了,她之前进到房间,看到一个可爱的粉色娃娃,女孩子都抵不住粉色的诱惑,拿起来一阵把玩,一不下心就摔碎了,她也没在意,直接扔垃圾桶里转身出门吃饭。 现在娃娃的主人找上门,她本来不想承认,但是太害怕了,竟不由自主地招供了。 “嗯,好的,记得赔给我哦~” 声音又恢复之前的俏皮可爱,随即灯光变得正常。 电梯外归于平静,开始向下缓慢移动,显示屏从一堆乱码变成了数字‘3’。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了熟悉的巨幅画作《最后的晚餐》。 “秦先生,您知道哪里有卖陶瓷娃娃吗?” 叶恰恰虽然还在发抖,但脸色已经恢复,还不自觉浮上一抹红晕,抽泣着询问仇辰。 仇辰斜睨着她,像是看死人一样,并没做声,拉着身后的陆若辞径直离开。 留下叶恰恰呆愣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嚣: “不就一个娃娃嘛!没你,我照样弄一个!” 走远的陆若辞小声询问仇辰:“她会怎么样?” 金丝眼镜反射着灯光,看不清仇辰眸底的神色,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四个字:“死人一个。” 陆若辞浑身打了个哆嗦,“不会吧” 似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仇辰重新弯起了眉角,他笑起来眉梢弯着的弧度都是精心设计,美的无可挑剔,那双桃花眸更像是一滩春水,微微一动便能激起层层涟漪。 “副本游戏就是这样,触发死亡条件,除非有保命道具,否则很难活下来。你别担心,有我在。” 闻言,陆若辞眼睛瞥向一边,耳根不自觉微微泛红。 “到了,晚上多加小心,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要出来,最好不要碰房间任何物件,懂了吗?” 仇辰温柔的声音在陆若辞耳边响起,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只是不住地点着头。 “那我回去了,好梦。” “晚安” 途径303,仇辰摸了摸口袋里变成饼状的糯米团子,刚刚电梯动荡,让他重重摔在电梯门板上,竟将团子压成了饼。 虽然品相不好,但味道应该不会变,想必秦蔓也不会在意这些。 那家伙瞌睡虫巨多,在他课上,她眼睛就没睁开过,怕是今天也是睡觉误了饭点。 想到这,仇辰笑着摇摇头,敲响了303的门。 但开门的不是他预想的女孩,反而是一个长发黑眸的男孩,满脸笑意看着他。 仇辰以为走错房间,后退几步,看清门牌号,确实是303。 “仇辰,怎么了?” 顾淮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虽然容貌姣好,五官精致,但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气色,像是久病未愈。 若不是秦蔓那双眸子亮的发光,没有生病时的浑浊不堪,仇辰怕是都会认为她身患什么不治之症。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劲?” 秦蔓挤到顾淮前面,手里拿着热牛脑吸溜几下,勾起兰花指捋了捋额前鬓发,蹙着眉说道:“可能我体弱多病,林黛玉本玉。” 是倒拔垂杨柳的黛玉?还是拧NPC脑壳的黛玉? 仇辰信她的鬼话,那才有鬼了。 “别胡闹,发生什么了?” 秦蔓收了性子,翻了个白眼,摊着手说道:“还能怎么,遇到几个小可爱,还送了我两个好玩的。” ‘小可爱’是他们对副本鬼怪的戏称。 因为经常出入低级本,难免会遇到新手,新手里大多一开始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论,必然会说他们迷信,为了避免麻烦,索性就用‘小可爱’代替。 仇辰:“有没有受伤?” 秦蔓摇摇头,低头扫见他手腕处青紫一片,挑挑眉头,从口袋中掏出红花油,递给他,“你也遇到那只小可爱,看样子她还跟你打了招呼。” 接过红花油,将衬衫向下掖了掖,遮住淤青,看到秦蔓身后的顾淮,不禁微微蹙眉。 “他怎么在这?” 秦蔓:“顾淮给我送吃的。” “我看蔓蔓没下来吃饭,所以就带了一些加热好的食物给她。” 顾淮举了举手中的餐盒,但眼睛却盯着仇辰藏在衣兜里的手,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地弧度。 听到‘蔓蔓’两个字,仇辰将口袋中的饭团捏成一团,一些米粒顺着他指缝逃逸而出,黏腻的感觉让他频频皱眉。 顾淮:“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蔓蔓你早早休息。” 秦蔓挥挥手,“嗯,明天见,晚上不要出门。” 顾淮:“知道了,秦先生明天见。” 待顾淮走后,仇辰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你们还挺熟的?” “你是说顾淮吗?胆子挺大的,停电还在吐槽天花板的壁画,对了,这个给你。” 秦蔓从口袋里掏出小女孩的眼球,递了一颗给仇辰。 拿到眼球,仇辰不再纠结顾淮的事情,将珠子放在光线下仔细端详一阵,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这是什么?” “眼球” 还在闻味道的仇辰,听到这两个字,胃中翻滚,差点把刚吃的都吐出来,忍着干呕,怒瞪着秦蔓。 “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仇辰:…… 秦蔓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她向来喜欢见仇辰吃瘪的样子,毕竟在别人眼里他是无可挑剔的男神,谁又能抗拒男神秒变铁憨憨呢? 但她很快恢复往常模样,一本正色地说:“那是一个小女孩,你刚才也见过了,她丢下眼珠子就跑,我猜可能是什么道具,你拿一颗,看看有什么作用。” 仇辰轻嗯一声,将珠子用手帕包起来塞进内兜。 秦蔓:“还有事吗?” “叶恰恰打碎了小女孩的娃娃,怕是活不过今晚,你尽量翻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坏什么物件。” “嗯,我会小心的,对了,” 秦蔓想到今天她在经理平板上看到的文字, “我还找到一条可能是死亡条件的规则。保持室内整洁,这是经理的屏保。” “嗯,好。” 秦蔓:“再没什么事,你快回去吧,晚上待在外面可能会出事。” 仇辰与秦蔓道了别,途径垃圾桶时,将口袋里捏的稀碎的团子扔了进去,径直回到了302。 一些米粒黏在垃圾桶的边缘,在302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从桶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皮肤下的森森白骨触目可见,像是枯树叉子,枯黄的指甲将一粒粒米饭悉数夹起。 第六章 305房间内。 “有什么了不起的,没他秦辰,我不还是弄到一个娃娃。” 叶恰恰满心欢喜地拿着陶瓷娃娃回到房间,之前她打碎的那只是粉色小熊陶罐,还扎着可爱的蝴蝶结,现在手里的是只红色小熊,这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想来也大差不差。 于是,从垃圾桶找出来丢弃的粉色丝带,手指翻动,在小熊脖颈处扎上蝴蝶结,摆放回原位。 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一个飞扑扑到粉色大床上,深深陷了进去,昏昏沉沉闭上双眼。 她再次睁开眼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但她只是翻了个身,将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继续睡觉,没有理睬。 没过多久,叶恰恰感觉有人触碰自己的身体,迷迷糊糊睁开眼。 这一看,身体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张人脸没有眼珠,眼睛位置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向外淌着血,虽然只是缓慢地滴落,但于叶恰恰而言,无疑是倾盆大雨,迎面而来,粘稠的液体糊住了她的眼睛、嘴巴还有鼻孔。 胸口起伏不定,能吸入的氧气的越来越少,她张大嘴想要用力去吸氧,可是身体像是被人禁锢,根本动不了,全身只有眼珠子能滴溜溜乱转。 眼睛中满是恐惧和不可置信,无意间瞥见脖子系的粉色丝带,此刻已经被血水侵染地赤红。 叶恰恰才意识到她是被人捏在了手心。 忽然,凭空出现一只手,朝着她的脸压下来,那一刻,像是天塌了一般。 紧接着她就被人在手中反复摩挲,似是在勾勒她的轮廓边缘。 虽然手的主人在轻轻拿捏,但是对于叶恰恰而言,手指的每一次触碰都会将她五脏六腑捏的生疼,像是反复经历胸口碎大石,疼的她泪水在眼眶里一直打转,但却流不出来。 叶恰恰不知道,这种痛苦还要持续多久,双眼充满着绝望和无助。 那只手触碰到丝带时,微微停滞一下。 “只有这条丝带是我的。” 上空中突然传出一句呢喃,但却足以震穿叶恰恰的耳膜。 声音在房间里反复回荡,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还没结束,手的主人开始轻轻拉扯丝带,但叶恰恰系的蝴蝶结很紧,并没有扯开,反倒是让叶恰恰眼珠往外凸现,强烈的窒息感涌来,逼得她双目赤红。 手的主人尝试多次,都没有将丝带扯下,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个空档,叶恰恰终于吸入久违的空气,她从来没有觉得能够正常呼吸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但还没等她缓过劲,就被人高高举起,扔向了空中。 在重力的加持下,叶恰恰直直朝地面飞去,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仇辰眼睛里森然的冷意到底是为何,原来游戏里真的会死人。 脑海里疯狂叫嚣着,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干,她的漫画还在更新,学校隔壁新开的餐馆她还没有尝到…… 可是一切都晚了。 陶瓷娃娃触碰地面那一刻,被立即反弹起来,然后又落下,又反弹,如此反复,最终四分五裂。 小女孩弯下身捡起那条被血沁红的丝带,缠绕在手腕上,转身蹦蹦跳跳离开。 留下散落一地的陶瓷碎片,沾染着粘稠的血丝,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副精心绘制的图画,产生出支离破碎的美感。 在女孩走后没多久,陶瓷碎片像是受到什么吸引,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往一块聚拢。 * 第二天, 秦蔓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昨晚没有她预料中‘小可爱’床边问候,也没有新人歇斯底里的嚎叫。 所以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而且这次副本里的大床是真的舒服,鸭丝绒棉被就像是松软的面包,仅仅是触碰皮肤都能让她涌上无数倦意。 嗯,回去也要置办一套! 顺手拿起床头柜上整理好的信件,出门去找餐厅找仇辰。 她刚一到餐厅,就看见仇辰跟陆若辞在桌前用餐刀给面包涂抹着果酱,见到秦蔓,仇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仇辰将手中涂好果酱的面包片递给秦蔓,见她今早气色不错,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温柔地说道:“蓝莓酱,给你。” 蓝莓酱是秦蔓唯一爱吃的果酱,因为大多数酱料都是红色的,跟血的颜色相近,虽然血在副本里见怪不怪,但还是多多少少会让她引起身体不适。 秦蔓没客气,接过他手里沾着果酱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口,昨晚她就喝了半盒热牛奶,肚子早就咕咕乱叫。 ‘啪’ 她将手中的一沓信件扔到仇辰面前,挑挑眉,“这副本给了英语听力能力,没给阅读能力,你看看。” 仇辰抿嘴浅笑,也没多说话,拿过信件翻阅起来。 他看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翻页的手就没停下来,舒展的眉头也跟着越凝越紧。 在秦蔓啃完一片面包后,仇辰也将信件放在一边,深情严肃。 秦蔓:“怎么了?” “这些文件都在讲述一件事,慈善,具体来说是假慈善,收集了很多上层人士诈捐的事实,但这些在我看来不过都是论证材料。”仇辰解释说。 秦蔓:“你是说有人在写关于假慈善的论文?” “更应该说是社论,对新近发生的新闻事件发表观点,就事论理,就实论虚,有着鲜明针对性和指导性,容易左右舆论导向,你可以理解为微博大v号发长文引导舆论。” “那就是有人借慈善之名敛财?”陆若辞听着二人谈话,忍不住插嘴问道。 仇辰满脸笑意,赞许地点点头,眸光的温柔都能化成一滩春水。 一旁的秦蔓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仇辰这副深情模样,满心满眼都是身旁人,任谁看到都会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只有秦蔓知道,是这家伙装的。 张无忌他妈说的好,漂亮的女人会撒谎,好看的男人嘴里也会跑火车。 秦蔓轻咳一声,示意他这里还有一个人,收敛点。 仇辰很快会意,收起目光,轻轻抿了口牛奶,看向秦蔓,“猜猜那人是谁?” “莱特法官”秦蔓没好气地回道。 当老师的臭毛病,就喜欢随即提问。 问的都还是废话,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跟莱特法官有关,就连昨晚在找陶瓷娃娃的‘小可爱’都十有八九是他女儿,一堆报道怎么可能跟他脱开关系? “冰菓,答对了,没奖励,”仇辰打了个响指,意味深长地继续说,“经理口中那个正直的莱特法官,怕是浪得虚名。” “对对,没错,表面人模狗样,暗地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说这话时,秦蔓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仇辰微弯的桃花眼,与他视线相撞,还挑衅地动动眉角。 仇辰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有多说,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浓,但他看向秦蔓身后时,笑意逐渐冻结在脸上。 察觉到不对,秦蔓猛然回头,看见熟悉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第七章 从身材来看,是个女孩,头戴帽子,脸遮面巾,外套的拉锁拉到最顶端,双手插兜,她的外套十分肥大,包裹着瘦小的身体,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若不是她外套下蓝色金丝的格子裙,秦蔓都认不出她是叶恰恰。 秦蔓回过头,抽抽嘴角,满是戏谑地说道:“真是福大命大之人。” “蔓蔓!”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秦蔓没有躲闪,不用猜都知道来人是谁。 刚才她就觉得身体有一阵暖意,随着那人的靠近,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温暖惬意。 “顾淮早啊!” 秦蔓向着从一旁突然出现的顾淮打了声招呼。 “你们在聊什么?嗯?叶恰恰你很冷吗?怎么包的这么严实?” 清朗的嗓音从秦蔓耳边飘向身后,只是语气中多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玩味。 叶恰恰没有理他,视若无睹从他身旁路过,来到仇辰面前,在众人瞩目下,对着仇辰跪了下来。 “秦先生,请您救我!” 仇辰抚平了嘴边半永久性的弧度,眸光清冷,视她为无物,继续喝着白瓷杯中的牛奶。 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现实中家境优越,娇生惯养出一堆臭毛病,在游戏里目中无人,不听劝阻,恶意添乱,被副本BOSS教做人后,又变得楚楚可怜。 但很多人到不了楚楚可怜,大多都在嚯嚯完队友后惨死,在仇辰眼里,这种队友不要也罢。 叶恰恰眼泪汪汪,拽着仇辰的衣袖哭个不停,呜呜咽咽地啼哭让秦蔓心烦意乱。 坐在她身旁的顾淮见秦蔓频频皱眉,心有不快,正打算将叶恰恰哄走,就听闭口不言的她,竟张口说了话。 “帮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秦蔓用一只手撑着头,低垂着眸子,斜睨着她,像是胜券在握的神明,对信徒的施舍。 “这个本不是团队本,每一个队友都很重要啊!” 叶恰恰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双膝行走,匍匐在秦蔓的脚边。 “图你会添乱,图你嫌命长?”陆若辞在一旁插刀道。 “我我我…” 被怼的哑口无言,叶恰恰红肿的眼睛一转,眼泪又像是决堤的潮水一般涌出。 “别哭了!说说眼皮上的细纹怎回事?” 她一靠近,秦蔓就看到她眼角有一条类似枝丫的裂纹,蔓延至面巾之下,虽然她极力想遮挡,但殷红色的条纹属实醒目。 闻言,叶恰恰呆滞片刻,随即摘下面巾,露出藏在下面可怖的容颜。 她皮肤白皙,布满红黑色的纹路,每条长短不一,从顶端开叉,继续向四周蔓延,整个人像是用碎片拼凑起来的素白瓷器。 见她这副模样,陆若辞眼睛圆睁,用手惊讶地捂着嘴,害怕地不敢发出声。 顾淮身体向后闪闪,跟她拉开距离,一脸嫌弃,“你是人是鬼?” “是人”仇辰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目光刻意避开叶恰恰脸上的花纹,“你卡牌是不是变成灰色的?” 垂着头,重新裹着面巾的叶恰恰,猛然抬头,目露惊愕,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黑白的卡牌,相较于秦蔓他们的,除了被剥夺颜色,没有太大区别。 她的卡牌上,画着一团蜷缩似拳状的植物,下方是它的介绍。 【卷柏 生于山坡岩石的九死还魂草,随风而动,遇水而荣。 】 “看来没错,是张罕见的复活牌。”仇辰淡淡说道。 “昨晚,我变成陶瓷娃娃,看见一个小女孩,她…”叶恰恰止不住浑身发抖,瞳孔放大数倍,泪水从指缝流出,打湿她脸上的面巾。 “没眼睛,耳朵还在淌血?” 秦蔓伸手摸了摸口袋中冰凉的弹珠,依旧是圆润光滑。 “你怎么知道!” 废话,眼珠子在她手里,怎么会不知道? 但秦蔓没有回她,看向了仇辰,说道:“那个瞎眼女鬼我猜是莱特法官的女儿,对了,你天花板有什么异样吗?” 仇辰摇摇头。 秦蔓:“今天就去各个房间,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我今天走的楼梯,二楼也有几个房间,最好一起看看。” 经历昨天的事情,陆若辞对电梯产生阴影,说死说活都不愿再踏进电梯间半步,所以今早仇辰特意跟她走的楼梯。 途径二楼时,走廊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几个房间,保留着中世纪特有的风格,仇辰认为去看看,可能会有意外之喜。 “那就分一下组。”秦蔓赞同点点头。 “我跟蔓蔓一组!” 回过头,秦蔓便嗅见一阵淡淡的琥珀香,顾淮像是争抢回答问题的学生一般,举着右手,渴望受到她的青睐。 见她回神,顾淮一展笑颜,不同于仇辰虚假的温柔,他的笑更加清澈纯净,不夹带一丝其他的情感,像是未落地的雪花,不沾染半点尘埃。 “蔓蔓可以吗?” 顾淮轻声询问,他的声音降低了几分,使得原本清朗的音调,意外地有点软萌,以至于让秦蔓觉得他在撒娇卖萌。 “我跟顾淮去看房间,你们跟陆若辞去二楼。”秦蔓不好意思当众拒绝他,就同意下来。 “行吧。” 眼睛微微发肿的叶恰恰,忙不迭出声询问:“我怎么办,我跟谁?” 秦蔓:“你要不回去休息?” 叶恰恰疯狂摇头,她死也不想回那间粉色屋子里了,太特么可怕,昨晚的绝望她再也不想体会。 “那你想跟着谁呀?”秦蔓摊摊手,挑挑眉,装出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 她止住哭泣,将目光在仇辰跟秦蔓四人之间来回移动,当看到仇辰清冷的笑意,眼底的厌恶。叶恰恰刚想抬起手指向秦蔓,却被她背后一道目光,直接贯穿心脏。 突入而来的压迫感,将周围空气压榨的干干净净,让她一时间处于真空环境无法呼吸,瞪着眼睛,张大着嘴,大口大口喘息,这比昨晚瞎眼女鬼还要恐怖。 见她支支吾吾,秦蔓皱起了眉头,“怎么,你有选择困难症吗?” “我跟秦先生!”叶恰恰立马指向仇辰,刚说完,被阻绝的空气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压迫感随之消失。 “加油哦!”秦蔓看向仇辰,捕捉到他笑意里的森森凉意,他只有遇到极其讨厌的才会露出那副表情。 她握拳示意加油,小表情中的幸灾乐祸尽收眼底,“顾淮吃好了吗?好了我们出发吧!” “嗯,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八章 四楼。 “我们先去你房间看看吧。” 秦蔓在304房间门口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顾淮,眉眼微弯。 “好啊!”顾淮立马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房卡,轻轻一刷,‘啪嗒’一声门开了。 他刚踏脚进去,就听见身后秦蔓不冷不热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你为何要恐吓叶恰恰,但既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收起你的花花心思,对谁都好,不是吗?” 闻言,顾淮拧着把手的手微微一僵,白皙的手背青筋稍稍突起,掩藏在墨色留海下的眼睛看不清神色,只是薄唇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看样子,刚才威胁叶恰恰时,被她察觉到了。 转头时,他的眉头皱在一起,低垂着眼眸,眼底满是愧疚无奈,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扣着门把手。 “我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喜欢看见你身边有其他人,是不是很奇怪?” 说完,顾淮抬起头凄惨一笑。 秦蔓一愣,随即很快想到他的卡牌。 蓝桉这种植物,霸道残忍,她一开始只关心到卡牌的属性加成,可能会让玩家攻击力提升,但同时玩家也会保留卡牌上的植物属性。 而顾淮一直明媚开朗,充满活力,似是炎暑之下盛着碎冰的柠檬汽水,以至于让她渐渐忘记蓝桉的植物属性。 但就在刚刚,叶恰恰最先打算选择她时,秦蔓清晰感受到身后一道彻骨的视线,像是利剑直直插进心脏,敏锐的五感让她一时间痛苦不堪,但好在叶恰恰很识趣地转投仇辰,不然凭她也支撑不了多久。 当时秦蔓认为是顾淮扮猪吃虎,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现在看来只是卡牌的本能。 半晌不说话,顾淮脸颊爬上一抹殷红,眼睛不自觉看向一边,小心翼翼说道:“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啊?” 闻言,沉入思绪的秦蔓震惊出声,这傻孩子怎么想的!竟然会以为他会爱上一个认识不足24小时的她?! 那是因为牌!还是情侣牌! 不过好像没告诉过他情侣牌的事情,难怪这家伙会弯道超车!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慢慢追你……” “打住!” 慌忙出声制止,秦蔓隐约间看到周围莫名开始洋溢粉红泡泡,深吸一口气,耐心地向顾淮重新解释副本卡牌,以及‘情侣牌’的功效。 顾淮从开始表白被拒的失落,慢慢释然,然后又满心欢喜。 难道喜欢她秦蔓是错觉会如此让人开心的吗? 见他喜上眉梢,秦蔓虽然心里暗自吐槽,有点失落,但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我们进去看看吧。” “哦哦!” 顾淮赶忙让开身,让秦蔓率先进去,然后关上门,缓缓舒了口气。 刚一进门,秦蔓就看见乱糟糟的床,身旁人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床被收拾整理好。 “早上起来仓促,忘记了…” 顾淮一边整理一边尴尬地笑笑。 “没事,我也一样” 304房间与303大小差不多,各种家具陈设也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整面墙的书籍。 没错,满满当当一整面墙书籍。 秦蔓在书架前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来,身后顾淮突然说道:“我昨晚大概看了看,基本都是法律相关的书籍。” “你英文很好?” 秦蔓随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母,看得她头晕眼花,倦意上头。 顾淮:“嗯,我英文专业,专八已过,雅思8.5。” “哦豁,厉害啊!我英语很差,做梦都想要双看懂万千语言的双眼,哈哈哈”秦蔓一旁打趣地说道。 顾淮浅浅一笑,没有搭话,熟练地从书架上拿出一本黑色胶皮的笔记本,封面上有个不规则图案,像是某个家族的族徽,用浅褐色的牛皮筋缠绕着。 “这是我昨晚无疑中找到的日记本,你看看。” 秦蔓接过打开后,翻动好几页,里面都只是空白。 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尖轻轻翻动纸张,翻到第二页,终于有了飘逸的英文字体。 看到手写体的英文字符,秦蔓轻轻皱皱了眉头,头开始疼了。 下次,绝对要拿实时翻译笔。 “今天,我见到了我爱人的情人,他是一名出色的医生,面容英俊,气度非凡,看向我爱人时,眉眼里尽是温柔,自然而然,我的爱人沉溺在这份温柔中。” 清冷的嗓音带着琥珀的清香,温柔地说着最伤心的话语。 也让秦蔓不禁想起小姑娘怀抱玩偶碎片的失望,委屈巴巴地说‘那是妈妈送她的,妈妈不要她了。’,不免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我想这本日记是莱特法官的,他的妻子应该出轨了。”顾淮说道。 秦蔓:“嗯,小姑娘说过她妈妈不要她了。日记本只有这一页吗?” “没有,还有一页,不要被吓到。”顾淮灵巧的手指不停向后翻动。 “不会,我心理素质很好。” 翻到一页他的手稍稍停滞一下,然后再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跟之前用之前的温柔完全不同,整页被涂抹成黑色,笔尖划过的地方或多或少有戳破的痕迹,字体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用刀刻上去一样。 “都是些诅咒的话语,”顾淮指尖轻点一行单词,“去死,下地狱。” 然后向下移至另一个单词“谎话精,去死。” “他可能受到什么刺激,这本日记本很新,他应该还有本旧的。”秦蔓若有所思说。 如果是莱特法官妻子出轨说谎,但他能像是旁观者,由衷地赞赏情人的相貌气质,应该不是妻子出轨让温柔的莱特法官发了疯。 那还有什么? 只有所有珍视的东西全部消失,才会让人如此癫狂。 珍视的东西,会是什么? 名誉,钱财,爱人,亲人? 莱特法官若是能干出假慈善诈捐的勾当,还能坦然接受绿帽子,应该不会很看重自己的名誉和爱人。 这间别墅如此古典奢华,他更不会缺乏钱财。 那就只有亲人。 小女孩!秦蔓脑海里再出现那个有礼貌的小姑娘,双耳失聪,眼盲,带着对妈妈的失望惨死,她能想象出莱特法官看到女儿死时歇斯底里的崩溃。 看来,小姑娘的死另有蹊跷。 “你们在干嘛?” 作者有话说: 第九章 沉思中的秦蔓听到一声惊呼,身体本能向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击一个温暖的胸膛,淡淡琥珀香立马充盈了鼻腔,心中不禁漏了一拍,赶忙闪到一边,转头看去是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的叶恰恰,身后还有阴沉着脸的仇辰,面露抱歉的陆若辞。 “在找线索,怎么了?你们去二楼怎么这么快回来?” 秦蔓面不改色心不跳,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她跟顾淮确实像一对小情侣,被他怀抱着看同一本书,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 “刚到二楼,她就哭喊个没完没了,说是看到鬼影跟在她们身后。” 黑着脸的仇辰,脸上残留污渍,眼底是数不尽的厌恶,藏青色的衬衫衣角皱皱巴巴,隐约间,可以清晰看到手印,不用多想,叶恰恰受到惊吓,死命抱紧着仇辰。 “对不起,秦先生,我真的看见垃圾桶有个人影。”叶恰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陆若辞:“可我们去看垃圾桶,除了灰尘,连纸屑都没有。” 闻言,秦蔓轻嗯一声,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巾,走到仇辰面前,递给他,往脸上指了指,示意他擦擦。 他很快会意,擦拭干净,整理好衣角,恢复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本想心平气和询问秦蔓有什么发现,但看到她身后的顾淮,不禁又跨起脸来。 “你们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就是莱特法官她老婆送了他一顶原谅色的帽子。” 秦蔓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仇辰手里,目光锁定在天花板上,自从她房间穹顶上那群天使为她演奏一曲后,她会压制自己不要去抬头看。 但天花板很有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304房间的天花板刻画着几个人从泥土中爬出,有的惶恐不安,有的如获新生,周遭还有穿着各式衣服的骷髅,表情与活人的别无二致。 秦蔓伸手数了数,“8个活人,4具骷髅。” 话音刚落,就听到顾淮发出一声嗤笑,“蔓蔓,怎么连数都数不对,应该是7个活人,5具骷髅。” “秦蔓没数错,是8个活人,4具骷髅”陆若辞用指尖一个一个点着清算,十分确定地说道。 秦蔓皱眉:“顾淮你什么时候数的?” 顾淮:“我刚住进这房间就被壁画吸引,索性数了数。” 再次看向壁画时,秦蔓身上不禁冒出白毛汗,她在活人里发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闭着双眼,捂着耳朵,躲在人群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不会有错,是瞎眼小女孩。 “顾淮,你数的时候有那个小女孩吗?”秦蔓指着躲在身后的小女孩方向询问道。 但顾淮没有立即搭声,紧皱着眉头,漆黑的眸底闪烁着困惑,半晌,“没有,那时候没有小女孩,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秦蔓幽幽说道:“看样子,还真多出来一个人。” 陆若辞:“秦蔓,壁画跟线索有关吗?” “嗯,有很大关系,”秦蔓指着壁画上有血有肉的活人,“这里面有四个男人,四个女人,整个三楼女人有我,叶恰恰,陆若辞,还有瞎眼小女鬼,而男人除了仇辰、顾淮,还有可能在睡觉的张仁,那还有一个会是谁?”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二楼垃圾桶真有一个男人钻进去了!!你们都不相信我!!” 秦蔓的话像是点燃叶恰恰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歇斯底里在房间大喊大叫。 伴随着刺耳的吼叫,房间的灯光跟着闪烁,秦蔓察觉不对,见旁边仇辰紧皱眉头,想让叶恰恰闭嘴,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微摇摇头。 仇辰心领神会,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淡淡一笑,静静盯着壁画的变化。 只见一具骷髅从泥土里一点点爬出,满身泥泞,一步一步穿上人皮,走向活人阵营,持续了约有五分钟,壁画像是电影动画一般,演绎着死人复活的场景。 最后定格成一幅画,像是从未发生什么一样,只不过复活的人看不出是男是女,因为他全身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像素风的他跟周围的油画画风格格不入。 灯光停止闪烁,周遭重归于正常,叶恰恰还在哭闹,秦蔓瞪了她一眼,“再哭就杀了你。” 叶恰恰浑身一个哆嗦,她真的在秦蔓眼里看到了杀意,像是地狱的恶鬼窥伺猎物一般,下一秒就能够将她撕碎蚕食殆尽,迅速止住哭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又叫醒一只,顾淮,今晚可能有小可爱找你。”仇辰推了推眼镜,掩饰他微翘的嘴角。 见顾淮没有说话,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秦蔓轻咳一声,“顾淮,别担心,今晚你跟我睡303吧。” 顾淮猛然抬起头,“真的吗?” 仇辰:“秦蔓!” 秦蔓:“我得对我情侣负责,不是吗?” 秦蔓的话像是惊雷一般,让在场诸位面露惊色,唯有顾淮弯着眉眼,难掩心中喜悦。 陆若辞:“难怪你们形影不离,原来是情侣啊。” 秦蔓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去你们房间看看吧。” 说完,没有理睬众人的目光,踏步向外走去,顾淮小跑跟在她身后,路过仇辰身旁时,他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仇辰藏在西裤里的手握的越来越紧,隐约间可以听到指关节摩擦的声音,虽然脸上还挂着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唯留森森寒气。 305房间。 跟秦蔓之前幻境中的一模一样,粉色的宫殿,装置可爱精致,粉色的帷幔,使得整个房间笼罩上层淡粉色的雾气。 穹顶的壁画也不同之前几间房间,刻画的是人们上天堂的场景,云层上的天使弯着腰去拉攀爬云梯的信徒,信徒翻上云层那一刻,就蜕变成圣洁的天使。 “看出什么来了吗?”身后的顾淮突然询问。 “嗯,是审判。” 秦蔓联想到303房间的天使吹响号角,304房间死人从泥土中复活,再看到305房间是善良的信徒上天堂,其他几间房间肯定是下地狱或者是上帝审判的画面。 这一切都与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对应起来。 难道这里曾经进行过一场审判?还是他们正在经历一场审判? 审判者又是谁?莱特法官吗? 这些问题像是一堆乱麻堆积在秦蔓心中,让她不禁叹了口气。 “蔓蔓,你看这个!”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审判》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基罗于1534年至1541年受命于罗马教宗保罗三世为西斯廷天主堂绘制的壁画,现藏于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 第十章 顾淮手持一张画纸朝着秦蔓挥动。 秦蔓走过去,定睛一看,那是被涂得漆黑无比的画,黑色的蜡笔在图纸上疯狂的宣泄涂抹,细看之下,很容易发现黑色夹缝中还有其他颜色,但是看不清掩藏在黑色之下的图案。 “这下面应该还有图案。” 仇辰踏门进来,用白色纸巾掩着口鼻,修长的食指衬托着难得清冷的神情,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只是这件艺术品,今天非常的不开心。 他眉宇紧锁着,似是凝了一层层薄薄的冰霜,目光一直锁定在秦蔓手中的图画上。 “若是不舒服,就出去吧。” 秦蔓回头见他那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他向来讨厌粉色,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果香味,而她刚走进305房间,浓郁的清甜立即涌入鼻腔,空气中似乎盛开着大片不知名的花,吸引人沉溺其中。 “没事,你手中画是小姑娘的?” 伴随着仇辰说话,唇瓣微启,不禁又吸入一口空气的甘甜,随即干咳起来,肩头一抖一抖,白皙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你快出去吧!” 秦蔓打算带他出去透透气,但手还没碰到他身体,手腕就被他狠狠抓住,反手一握就被他压在墙上,修长有力的右手抚上了她的腰窝,整个人抵在她的身上。 这是被他壁咚了? 他呼吸急促,眼神迷离,那双深情的桃花眸里蒙上一层水雾,鼻息越来越乱。 或深或浅的木质香萦绕在秦蔓四周,眼见着他的唇瓣一步步靠近。 秦蔓叹了口气。 接着一个肘击,直击他的腹部。 两声闷哼从仇辰喉间滚动而出。 在秦蔓送仇辰一击后,赶来的顾淮还不忘临门一脚,直接将他踹出门外。 跌倒在地的仇辰痛苦地捂住腹部,眼眸里满是不解和愤怒,“秦蔓,你干嘛?!” “你魔怔了,帮你清醒清醒。” 仇辰这才回忆起刚才的举动,看向被顾淮护在身后的秦蔓,耳根晕上一抹淡粉色,五指撑着墙,慢慢站起身,扶正歪了的眼镜,垂着眸子,低声说道: “蔓蔓,对不起。” “帐等出去了慢慢清算。” 秦蔓将目光转移到靠在门角瑟瑟发抖的叶恰恰身上,走到她面前,无视她死命的哭喊挣扎,像提小鸡一样将她拎进屋子。 “要是今晚还想睡在这里,就继续哭。” 闻言,叶恰恰像是听到世间最悦耳的福音,“我可以跟你睡吗?” 秦蔓摇头:“不可以哟,你可以跟他睡,但如果你担心他对你做出刚才的禽/兽行为,那就算了。” 说着,指着倚着墙的仇辰,仇辰想要出声反对,却不料被秦蔓一个眼神止住了声。 “秦先生很好,我不怕。” 叶恰恰羞怯地将头埋在胸前。 “拉你进来不是看你害羞,闻,你房间气味一开始就有吗?” 叶恰恰撤下一边面巾,探出鼻子,用力嗅了好几下,才有淡淡的果香味钻入鼻腔,让她不适地打了个喷嚏,“没有,这味道早上还没有。” 大清早产生奇怪的味道,他们几个吸入没有任何事,只有仇辰产生幻觉,还不受控制,跟磕/春/药一样,变身发情的公猫。 仇辰的嗅觉的确比普通人敏锐,空气中的香味于他而言,无疑是把他关进了香薰瓶,如果单是这样,也不足以致幻。 毕竟,秦蔓自身在卡牌的加持下,五感也是空前得到提升,但是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秦蔓突然想到什么,径直走向门外的仇辰,上下起手在他身上翻找东西。 指尖掠过他胸前衣兜时,轻轻按压几下,许是经常健身的缘故,他的胸肌紧绷,腰身笔直平坦,是他行业中难得的好身材。 微热的手指顺着衬衫兜在翻找一阵,快要触碰到腹部时,却被一只手覆了上去。 听见他喉结滚动,低哑地唤了声“蔓蔓…” 秦蔓抬头看去,只见他纤长的睫毛微颤,眼睛似与刚才相同,染上一层水雾,正打算收手做肘击状。 “蔓蔓,别打,我是清醒的!” 仇辰赶忙捂住肚子,连声制止。 “清醒,你喊什么喊。” 他将视线瞥向一边,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要摸回去给你摸。” 秦蔓环顾四周,见贴着墙角留着双眼在外的叶恰恰瞪大瞳孔,那是吃瓜时才会露出的惊奇模样,顾淮则是阴沉脸,纯黑色的眼睛失了颜色,与秦蔓视线相撞,将头默默转向一边。 该死,每次急于求证时,就会忘记场合,她现在这样,跟调戏仇辰有什么区别。 赶忙收回手,看到仇辰手中攥紧的纸巾,似乎是懂了什么,挠了挠头,轻咳一声,“算是扯平,陆小姐呢?” 仇辰整理衬衫,淡淡一笑,“她说不舒服,我就让她先回屋休息了。” 这家伙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挠头,转移话题的水平也太弱了。 “怎么了?找她有事?” 秦蔓:“没什么,我们继续看画吧。” “你们看吧,我也不太舒服,回去躺躺,过会找你们。” 仇辰揉了揉还带着顾淮鞋印的腹部,弯着眉角,轻声说道。 “哦哦,对了,你还有纸巾吗?我的用完了。” 仇辰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到秦蔓怀里,转身离开。 拿到纸巾后,秦蔓先用鼻子闻了闻,有一点点奇怪的味道,但是味道很细微,连她都是用力闻才嗅到一点点。 难怪刚才仇辰没察觉出来。 从中抽了一张,掩住口鼻,缓步走向305,空气的果香味瞬间放大了数倍,直冲天灵盖,一时间,让秦蔓身体发软,脑子空荡荡一片,踉跄着退出房间。 “蔓蔓,怎么了?” 软绵绵的身体被人从后面扶住,淡淡的琥珀香冲散了鼻腔中多余的味道,让她灵台重新变得清明。 “没什么,谢谢。” 秦蔓只是用手摩挲着纸巾,眼里的狠辣转瞬即逝。 还真是内忧外患,赚钱越来越不容易。 但似乎刚才的微表情,被吃瓜的叶恰恰看到,此刻的瞳孔露出惊恐的神色,秦蔓只好俯下身,语气尽量平和: “恰恰,你也别哭了,不想死,就去找线索,304房间那一墙书,你去看看书的夹缝里有没有东西。” 叶恰恰摇摇头:“我害怕。” 瞧见她那副不争气的模样,秦蔓心里来气,转身看着身后的顾淮:“你跟她一块去吧,我们要加紧速度了。” “那你…” “我没事,留给我们时间不多,分头行动。” “嗯,你多加小心。” 作者有话说: 仇辰:蔓蔓调戏我,是对我有意思! 顾淮:我一个电话,就有一堆恶鬼在你家楼下找你,所以请你想好再说。 仇辰:你老婆搜证的样子很好看。 顾淮:我也这样觉得,希望她床/上也这样搜我的身。 第十一章 待他们走后,秦蔓重新走回305房间,拿起桌面上那幅漆黑的图画。 脑海中浮现出,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 “你可以给我画个太阳吗?” 黑色颜料下的画面她是见过的,是莱特法官女儿绘画的理想之家。 那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小女孩身体健康,活泼开朗,身旁是爱着她的父母,身后是她们甜蜜的家园。 可是,一切都不过是小她幻想出来的。 没有家,她也不是健全的。 就连现实里的别墅都深处幽林,偏僻寂静,久久不见阳光。 这里也没有爱她的双亲,不健全的她被母亲遗弃,她一直渴望阳光,但却被困在着暗无天日的别墅中,触及到的只有无休无止的黑暗。 她向往光明,奈何深陷泥潭。 想至此,秦蔓鼻头发酸,看见桌旁长短不一的画笔,取出黄色的那只,在黑漆漆画纸的右上角,点缀上炽热的暖阳。 看着画纸上丑丑的太阳,秦蔓哀叹一口气,她就说她不会画画,这已经是她的最高水准,但还是跟狗趴过去一样。 不过想到小姑娘那堪比爱德华·蒙克的抽象派画作,莱特夫妇画的跟《呐喊》中的小人如出一辙,秦蔓的画艺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她将那副旭日东升下的画作,放回小女孩的桌上,仔细翻找其他物件,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但除了小姑娘抽象到诡异的画作,并无其他。 而画作也是以奇怪颜色长发的女人为主。 不用多想,应该就是莱特法官出轨的爱人。 许是小姑娘眼睛看不见,辨不清色彩,怀揣着对母亲的满腔思念,拿笔即画,所以才有了各种神奇诡异的配色。 秦蔓站在305房间中心环顾四周,心头总是涌上一层违和感。 但不论是天花板壁画中,登上云梯,变身天使的信徒,还是粉色帷幔下的欧式大床,还是布置的欧式风格家具,无一不是纯手工精心打磨的。 连家具的轮廓和转折部分都是极具对称性的曲线构成,甚至为了满足小姑娘的少女心,桌椅边角突出的圆柱,被打磨成可爱的小熊,并装饰着镀金铜饰。 给人感觉是华丽优雅中不失童趣,庄重又不失亲和。 秦蔓落座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摩挲椅背上的小熊圆柱。 “嘶~” 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声音,看着指尖沁出的猩红血珠,尖锐锋利的镀金银饰在她触碰上那刻,划开了她白皙如纸的肌肤,金属的尖端贪婪地钻进她的皮肉,带着红色血雾又全身而退。 秦蔓终于知道心头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到底是为何? 305是眼盲小姑娘的房间,她虽然失去了母亲的关怀,但她能在别墅有如此的华丽的屋子,足以显示她小公主的身份,是被莱特法官捧在手心的明珠。 可是,为何这间为盲人配置的房间,到处都是又尖又锋利的雕刻? 哥特式华丽风格不论是建筑还是装饰,都极尽权利想表现高尖直,但这对一个双耳失聪,双眼失明的小姑娘无疑是致命的存在。 这间房间到底于小姑娘而言是逃不出去的牢狱,还是她在至死之前都是一个健全可爱,与常人无疑的姑娘。 想到书桌上发色各不相同的女人,秦蔓心中在后者画上疑问号,或许她原本健全,后来出了意外。 “蔓蔓。” 在她沉思之际,秦蔓听见门外有人呼唤自己,起身,打开门。 门外是灰头土脸的顾淮,脸颊上不知从那蹭上的黑灰,不断颤抖的睫羽下,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映出的是身型单薄,皮肤呈现病态苍白的女孩。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还凝固着殷红色血痂,顾淮抓起她的手,细软的温度贴上他本就寒凉的掌心,透过毛孔一点点钻进他的身体里。 他很贪恋这份温度。 一时间,忘记处境,低下头,冰凉的薄唇贴上秦蔓指尖细小的伤口,像是王子邀请公主共舞,优雅地亲吻手背,又像是虔诚的信徒匍匐在自己的神明脚下。 顾淮伸出舌尖,覆盖上早已凝固的血痂上,贪恋的吮吸她指尖带着甘甜的温度,淡淡腥味在齿贝上化成清晨附着在白玫瑰枝叶上的甘露,在每一个味蕾细细品味后,随着喉结滚动,独属于她的清香就这样进入他的身体。 指尖传来的疼痛,让秦蔓重归清醒,她赶忙抽回手。 她脑袋中一堆乱麻,涌现的都是身穿白色小洋裙的小姑娘,恍惚间,竟让顾淮做出这么失礼的动作。 “顾淮!”秦蔓面露不悦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顾淮猛然抬头,美味的突然消失,让他原本纯黑的眸子更是漆黑一片,像是丢失猎物的恶狼。 但当他看到秦蔓冷若冰霜的神情时,眸中的戾气荡然无存,徒留惊慌之色,瞳孔不自觉地缩紧,下意识地目光看向旁边,眼眶不自觉泛起莫名的沁红。 “蔓蔓,对不起,我看到你受伤太担心,对不起。” 他肩头不自觉地颤抖,轻咬薄唇,眸底晕上氤氲,本就清澈透亮的眼睛,在他米白色卫衣的衬托下,更是无辜动人,像是只做错事情的小奶猫。 见他这副模样,秦蔓感觉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霎时消失不见,与他贴近,身体的不适感也顷刻散去,所以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而且谁会拒绝一只会撒娇的小白猫呢? 在不知不觉中,秦蔓那只被他吮的微微发红的指尖,碰上了他如墨的发丝。 顾淮的头发没有秦蔓想象中的坚硬,反而柔软细腻,像是午阳下晒着暖阳的布偶猫的皮毛一样,松软且带着阳光的芳香,让她渴望将脑袋埋进去猛吸一口。 那种渴望是发自内心,魔怔般想将他揉入怀中,融入骨血再也不分开。 秦蔓连退好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留有他余温的手掌,刚才像是中了幻觉。 她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秦蔓想到刚才的感觉,她之前闯副本只拿到寥寥几次‘情侣卡’,但每次作为‘伴侣’的另一半都死的极早,死相极惨。 所以她从一开始知道拿到‘情侣卡’时,为了避免之前的惨剧发生,刻意地保护眼前这个萌新‘伴侣’,但让她没想到这种卡牌竟然会迷惑人的心智。 如果是这样,顾淮刚才的行为就很容易说的通。 “蔓蔓…” 他低沉略有伤感的嗓音响起。 秦蔓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冲动,努力忽视他眸底的神伤,语重心长地说道: “顾淮,你我相识不到一天,你我心中的冲动都只不过是卡牌作祟,我不怪你,但还是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心,不要被牌迷惑。” 本以为他听后会好好审视自己,却不料他脸上绽出笑容,泛红的眼睛放出光彩,似是被幸运女神亲吻,难掩心中雀跃,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也同我有一样感觉,蔓蔓心里有我!” 这孩子抓重点抓的真好。 秦蔓扶额,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然肯定会被他绕进去,晴晴嗓音: “你来找我什么事?” “时间不早啦,我来喊你下楼吃饭。” 顾淮掏出手机,纯白色的屏保上赫然出现的数字是12:30。 时间过的真快,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 “走吧” 秦蔓看了眼粉雾笼罩下的305,拉上了门,看到顾淮脸上的灰尘,紧闭的双唇不自觉发出‘噗’的嬉笑。 “怎么了?” 铺捉到微弱的笑声,顾淮疑惑地挑着眉。 “脸上有灰。” 顾淮淡淡一笑,拿出纸巾,放到秦蔓手中,将脸凑近,“我看不见,蔓蔓帮我擦一下。” 温热夹带着松脂琥珀的气息扑面,秦蔓手握纸巾呆愣片刻。 算了,副本就三四天,出去之后,不出几日他便会忘记自己,以后也不会再相见,就迁就他这几日吧。 她拿着纸巾,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拂过他的眼尾,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骨,将尘埃所落之处,悉数擦拭干净。 秦蔓自以为用的力度很轻,但是她所过之处,顾淮细腻的皮肤无不染上层薄红。 然而他并不在意,只是惬意地微眯双眼,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与前方西装革履的男子互相对视着。 作者有话说: 顾淮:我老婆撸我!抱紧蔓蔓。 秦蔓:莫挨老子! 第十二章 从屋顶散落而下的灯光,划过顾淮微凸的眉骨,在他的半边脸镀上了一层浅灰色的阴影,让他原本清隽俊朗的面容变得深邃迷人,抬眸时的纯黑色瞳孔,在阴影中微微闪烁,没了往日的清澈透亮,多了几分魅惑,散发着神秘危险的气息,似是隐藏在花海里深不见底的沼泽,引人身陷溺毙。 秦蔓恍惚几秒,一时间,心头涌上莫名的不安,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窥伺而不自知的小白兔,掌心的毛孔中不自觉渗出细腻的汗珠,手悬滞半空,久久没有收回。 “蔓蔓…好了吗?” 顾淮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嗓音如同昨日初见时,至纯干净,毫无改变。 秦蔓这才发觉刚才不过是她的错觉,收了收心神。 “嗯,好了,走吧。” 秦蔓收回心神,正打算将手中纸巾扔进垃圾桶,余光突然扫到电梯口的仇辰。 见他脸色不太好,秦蔓停下脚步,询问道:“还不舒服吗?刚才确实下手狠了,你要不在房间休息,想吃什么,我给你打包上来。” “没事。” 仇辰只回了两个字,便走进电梯间,不再多做言语。 秦蔓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下手重了,她这好友是真的生气了,回去再负荆请罪。 一路无话,来到餐厅,正好瞧见一早上没见到的张仁正在胡吃海塞。 看见仇辰几人,拿着鸡腿的手挥了挥,嘴里肉沫横飞:“早啊。” 顾淮眉眼一弯,笑的灿烂:“大哥气色很好,昨晚睡的一定不错。” “憋提了,宁们谁昨儿晚上吃东西,嘎巴嘎巴一整宿,吵的俺睡都睡不戳。” 吃东西? 张仁住在301房间,跟他紧挨的只有仇辰住的302房间,但仇辰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就算吃也不会发出巨大的声音。 秦蔓皱着眉头看向仇辰,他显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镜片下的神色飘过短暂错愕后,不约而同地与秦蔓视线相对。 “你确定没有听错?”秦蔓向张仁询问道。 “咋可能,俺绝不会听错,有人绝对晚上偷吃东西,嫩声音跟拖拉机一样。” 张仁啃了一口鸡腿,吧唧吧唧咂嘴声巨大,“比俺现在吧唧嘴声还要大。” 顾淮:“我若是没记错,张大哥旁边的房间只有502,是吧?” 张仁停下吃鸡的动作,用沾满油污的手指,指向仇辰,“俺记得是这小伙住俺旁边,啧啧啧,晚上辣么饿,一吃吃一宿?” “不是我。” 仇辰淡淡吐出三个字,紧抿双唇,脸色更加难看。 “俺旁边就住宁一个,不是宁还能是谁?” 仇辰不再说话,他的那双桃花眸不经意间爬上细密的血丝,虽然还是平日文质彬彬的模样,但眼底却是压不住的怒火。 他的异样,自然逃不出秦蔓的眼睛,她看向满脸油污,用鸡骨剔牙的张仁,“你吃完了没?” “嗯” 秦蔓:“去你房间看看。” “宁们不吃吗?” “不饿,”话刚说出口,秦蔓想到身旁的顾淮,“顾淮,你先吃饭,我去去就回。” “我也不饿。” 秦蔓对着张仁挑挑眉,撇了下头,“那就走吧。” “好好好,现在的碎娃娃还急得不行。” 张仁嗦了口手指,将手上的污渍往身上蹭了蹭,嘴里嘟嘟囔囔向外走去。 秦蔓,顾淮紧跟其后。 刚走出没几步,秦蔓停住脚,看见站在身后一动不动的仇辰:“喂,你还杵那干嘛?” 他是一点没变,自小到大就很有修养,就算是被人误解,也不愿与人争辩。时常把自己气的不轻,秦蔓则从来不顾及修养风度那种东西,只要她一开始有理,其结果也是她有理。 所以仇辰受欺负,她总会伸手帮忙,久而久之,也见不得他受委屈。 “嗯” 仇辰应了一声,虽然表面依旧波澜不惊,但眼底的怒意烦闷已散去大半。 * 301房间。 跟其他房间比起来相差不大,一样的家具摆放,书桌上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东西,就连一些精致的陈设,这个房间都没有。 张仁打开房门后,就像是任务完成,一屁股扎进床上,被褥没有收拾,乱糟糟一片,伸手扯过被角,垫在脑袋下,圆溜溜的小眼睛眯缝着,满是惬意地看着翻找东西的秦蔓众人。 他的房间除了那张床乱以外,其他地方太干净,根本就没给他们半点线索。 “咳咳” 仇辰低咳几声,面露不悦地瞪了眼床上吞云吐雾的张仁,正要说什么,却瞥见他盛烟灰的一张纸。 三步并两步快速走了过去,不顾烟灰随意散落,从床头柜抽走那张纸,抖落干净仔细查看。 那是一张精致的卡片,边角还用金色的线条仔细勾勒,卡片上呈现的是鎏金字体,只是被烟头烫了几个洞,看不清楚文字,依稀透露出这是一封邀请函,但具体邀请谁不知道。 秦蔓也看见卡片上模糊的字体,恨铁不成钢地猛踹张仁一脚。 这家伙是守关BOSS派来的奸细吧。 张仁吃痛地从床上弹起,“碎娃娃,没大没小。” “那我教教你谁大谁小。” 说着,秦蔓两拳迎着他的面门招呼上去。 他想伸手去挡,却不料力气根本没有秦蔓的大,硬生生吃下一拳。 “滚!”秦蔓怒吼一声。 张仁揉着吃痛的嘴角,“这是俺房间,宁们出去。” 见他顶嘴,秦蔓又想上去给两拳,却被仇辰拦下。 “蔓蔓,打死他也没用,他怕是忘记昨天电梯间找上门来的女鬼,你说今晚卡片的主人会不会来找他。我们去我房间看看。” 张仁想起昨天电梯里的诡异场景,额头不禁渗出冷汗,但还是嘴硬地回嘴道:“宁少哄额,一张破纸能值几个钱” “那你就等着瞧” 仇辰扔下一句狠话,拉着秦蔓离开301。 他们身后的张仁大喊着:“俺福大命大,宁们死我都不会死!” 众人没有再理睬他,来到302房间。 仇辰将手中的卡片递给秦蔓,说道:“虽然不知道邀请的是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张仁住的301是间客房,收到莱特法官的邀请参加某个活动。” “嗯。” 秦蔓想接过邀请函,但发现自己手上沾着血污,此刻,她肩头伸出一只手,抢先接了过去。 手的主人将卡片就势扔到一旁,拉过秦蔓的手,掏出纸巾,轻轻擦拭,极力避开剐蹭的伤痕,语气略带责备。 “下次打架让我来,你一个女孩子,伤到多疼。” “我没受伤。” “那这是什么?”顾淮指着秦蔓的手背上细细小小的伤口。 经他提醒,秦蔓才觉得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雪白剔透的手背布满着大小不一的红痕,微微鼓起,有些已经破皮,但由于伤口不深,并没有流血,只是露出粉糜色的鲜肉。 “就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 “哪里小伤,会留疤的!” 秦蔓见他一副‘快送医院,再不救就要死’的神情,扶了扶额,“我没事,之后再处理,眼下最重要的找到谁昨晚在吃东西。” 顾淮:“要是找到了就乖乖去处理伤口,行吗?” “好好好”秦蔓无奈地应道。 几人在房间中翻找一阵,希望核实到底是不是真有‘小可爱’昨晚在302偷吃东西。 “这是什么?” 顾淮突然喊道,他捂着鼻子从夹缝中抽出一团保鲜膜,上面还沾染着发霉变质的米粒。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三章 听到声音,当仇辰看到顾淮手中所持之物时,瞳孔微微一缩,心跳不禁急促起来,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声音略带嘶哑: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秦蔓:“你认识?” “嗯,昨天见你没有吃饭,给你带的糯米团子。” 想到仇辰昨日莫名其妙来找自己,秦蔓以为他知道什么,但顾淮在场没好意思说,没想到竟是来投喂,可是他怎么没有把团子给她,糯米团子可是她最喜欢的吃食。 “你怎么没给我?” 仇辰微愣一下,“昨天在电梯间压坏了,见你吃过东西了,也就没拿出来。” 他总不能告诉秦蔓,团子被他捏的稀碎。 秦蔓点点头,“那你后来把团子放哪了?” “我扔进垃圾桶了,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靠在桌旁的秦蔓绷起了身子。 糯米团子,垃圾桶,吃东西,垃圾桶… 那不就是叶恰恰看到钻进垃圾桶的鬼影吗? 多出来的男人! 秦蔓:“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顾淮:“多出来的男人…”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想到壁画上描绘的四个男人,形态各异,他们并不清楚到底哪一个代表的是房间里复活的死人。 “你昨晚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吗?” 秦蔓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声音真的如张仁所说是302房间传出的,还吵的他一晚睡不着,仇辰没理由听不见。 见仇辰在思索,她又补充道:“你好好想想,302房间的恶灵苏醒,还跟你共处一室一晚上。” “你们原来都在这里。”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说话的人是打扮精致的陆若辞,仰着雪白的脖颈,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跟身后紧紧包裹全身的叶恰恰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若辞的笑容让秦蔓非常不舒服,她跟仇辰是一路人,温柔虚伪的杂交体。 永远不知道他们和善的笑容下藏着多少把利刃,他们的眼睛明亮动人,似是夜晚大海上唱着歌谣的海妖,他们美丽动人,带着海洋的粼粼波光,舞动着魅惑的舞姿,吸引水手触礁,永远沉溺于茫茫海洋之中。 秦蔓不禁庆幸,还好认识仇辰认识的早。 虽然心中想看看仇辰跟陆若辞同台竞技,到底谁更胜一筹,但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只是压低声音说了声: “进来吧” “这是秦先生的房间?天花板跟我们都不一样呢!” 叶恰恰指着穹顶壁画惊奇地说道。 秦蔓心中白了她一眼,她很不喜欢聒噪的新手,虽然知道穹顶壁画是借用《最后的审判》的几大部分,但已经看过好几间房间了,每间都不一样,这有什么惊奇的? “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分成了几个部分,我们每间房间的壁画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很快,清冷严肃的嗓音解答了叶恰恰的问题,仇辰推着自己的眼镜,神情跟他上课时一模一样。 课堂的氛围浓厚让秦蔓打了个哈欠。 “米开朗基罗是同性恋吗?”叶恰恰又询问。 仇辰见秦蔓微微泛红的眼角残留着打过哈欠后的星星点点泪花,想到在他课上,她就没有一节课是睁着眼睛听完的,无奈地摇摇头,换回了平日与她交流的嗓音。 “普遍认为他是,但更准确来说他是禁欲主义者,他给卡瓦列里写过情诗,诗的内容大概是不要在意世俗对同性恋的偏见。”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天花板上有两对男人相拥,” 叶恰恰那双眼睛猛然一亮,像是饥饿难忍终于看到同人粮时的欣喜若狂,还发现磕到的是艺术领域赫赫有名的大佬,更是心情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顺着她的目光,秦蔓也的确看到祈祷的信徒中,确实有两个互相依偎的男人,眉眼间是对彼此的需要,是对上帝垂怜后的喜悦。 不禁想起在网络上看到他写的情诗。 【你英俊的脸庞——我从中获知的,值得我拥有的,尘世的人们看不清,死后,在天国,他们才会看到】 的确是掩藏在心底的美好愿望。 “蔓蔓,我找到团子了!” 顾淮用木棍挑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糯米团子,举到众人面前。 在他们讨论壁画之际,顾淮一直呆在角落里用不知哪找来的木棍从桌下掏着东西,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小可爱’吃剩下的糯米团子。 “这什么东西!好臭!” 那发霉的糯米团子距离陆若辞还有点距离,她就一手掩着鼻子一手闪着风连连后退。 没有难为她,顾淮知趣地收回棍子,重新靠回了角落,脸上挂着的梨涡也随之淡了下去,像只犯了错的蜷缩在角落的小奶猫。 见状,秦蔓回头用冷冷的眸子,淡淡看了陆若辞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走向顾淮方向,也不嫌脏,伸手从他的木棍上取下恶臭难闻的饭团。 虽心有不悦,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老板,与她翻脸,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蔓蔓脏…” 顾淮话还没说完,秦蔓就已经将团子拿在掌心了。 “没事” 这块未吃完的团子形状诡异,被吃完了一半,上面零零散散布满霉点,除了如仇辰所说那样,被压成饼状,四周还有凹下去的指印,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但很显然是人为捏的,秦蔓也没在意,吸引她注意力是团子上留下的咬痕。 那里留下的痕迹是梳齿状,一段一段分开,每小节宽度并不相同,而且长度被拉的很长,像是拉丝的芝士饼一样,小段与小段之间的间隙也各不相同,有的被挤压进去,有的是直接被切开。 她着实猜不透到底是怎样的牙齿才能咬出这种痕迹。 秦蔓看了眼身后,招呼了一声:“你们看看这个。” 仇辰跟顾淮未上前来,仔细查看,陆若辞和叶恰恰虽然目露嫌弃,却还是探头向这边查看。 “这团子被鬼抓过,蔓蔓,你看!” 顾淮指着凹下去的指印惊奇地说道。 “不是那个,” 秦蔓看向仇辰,他眼睛虽然还是风平浪静,耳根却爬上淡淡的薄红色,“那是仇辰的指印,应该是在电梯上弄的,那不重要,我说的是齿印。” 听到自己被点破,仇辰尴尬地轻咳一声:“确实是我的,齿印怎么了?” 顾淮:“这牙咋长得,锯齿怪吗?” 没有理睬顾淮的吐槽,秦蔓问向仇辰:“你怎么看?” 沉思片刻,秦蔓没有说话,没有打断仇辰的思考。 “这好像是没牙的老人抿出来的,但也不会一段一段。” 良久,他的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蔓展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挑了挑眉头: “嗯,你说嘴巴被缝住,会不会抿出这种痕迹呢?” 作者有话说: 宝,求收藏~ 第十四章 话刚一出口,就连说出这话的秦蔓都倒吸一口凉气,她萌生出这种念头,是将304房间穹顶壁画上绘画的四个男人做了对比。 四个男人形体描绘基本相同,只是几人的动作略有差异,从右至左依次是拿着铲子铲土的、手拿书本的、头戴兜帽躲在人后的、单手捂嘴眺望远方的。 前两个秦蔓内心清楚,铲子铲土指代的是张仁,他的外貌已经透露出是从事体力活,手拿书本自然指代的身为大学教授的仇辰。 而后面两个角色,起初,她一直认为和小女鬼相同,隐于人后的男子更可能是苏醒的鬼怪,但当看见奇形怪状的牙印后,又跟兜帽形象对不上。 如果真如同她假设的那般,偷吃东西的鬼怪就是捂住嘴的人影,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 这样的话,戴兜帽的只能是顾淮,然而,那个形象让秦蔓感到不舒服,那是对未知的不安。 她抬眸看向对面歪着脑袋的顾淮,略长的墨色发丝慵懒地垂在颈侧,他低垂着眸子打量着那块散发恶臭的糯米团子。 也许是距离很近,她能嗅到他身上独有的琥珀香,虽然依旧细腻温和,像是阳光下晒暖的棉被,蓬松柔软,但她不经意间竟然闻到白兰地独有的辛辣,再去细闻时,却再也找寻不到。 她五感敏锐,不会出错,确实有一股凛冽的辛辣。 顾淮感觉到从刚才起,身旁就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灼灼目光似乎化成无孔不入的窥测钻入肌肤,他身体微微一僵,眼眸变得深邃神秘,透着危险的气息,嘴角缓缓勾起弧度,右手拇指摸索着食指的银蓝色指环。 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纯黑色的瞳孔颜色变淡,像是水墨画一般,携带墨香的宁静致远,抬起头,与秦蔓的视线相交融。 他露齿一笑,小小的梨涡点缀其上,像是新冒的柳芽飘落湖水,溅起层层涟漪。 温柔的嗓音随之响起: “蔓蔓…” 被他这么一唤,秦蔓收回目光,伸手将散落的鬓发勾回耳后,心里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确实是她不对。 随即,她弯起眉眼,轻嗯一声,但很快又就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 顾淮:“走吧。” “嗯?” 秦蔓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走吧’,弄得有点懵。 “刚才你答应我,找到昨晚吃东西的元凶就去处理手上的伤口,你忘了吗?” 经他提醒,秦蔓才想到揍张仁时留下的伤口,想来以她平日的经验,伤口应该差不多已经愈合。 “那点伤口差不多已经愈…” 说着,她放下手里恶臭难闻的糯米团子,伸出手背给他们看。 但话还没说完,就哑在嗓子眼里,刚才还只是微微鼓起的红痕,此刻竟然或青或紫,成片布满瓷白的手背,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沁着血花,看上去可怖至极。 身旁的仇辰看到伤口,不顾众人讶异,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修长有力的指节如同桎梏般禁锢着秦蔓。 “秦蔓你的手!” 秦蔓尝试挣脱几次无果,被他抓的地方,微微凹陷,泛着如纸的白色,痛疼感让她肩膀微微颤抖,皱着眉头。 “你撒开手,”顾淮伸手推了一把仇辰,将秦蔓护在身下,托着她受伤的手,目光冷厉,怒瞪仇辰,“你弄疼她了,没看见吗?!” 刚才仇辰抓过的地方,迅速染上一片深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将秦蔓欺负狠了。 显然,仇辰也看见触目的伤口,那双桃花眼不敢直视秦蔓,低垂着头,声音略带嘶哑,“对不起!” “没事,是牌的问题,不管你的事。” 仇辰很快想到那株颤颤巍巍的淡黄色小花,用细细的藤蔓努力攀附着比自身粗壮数倍的大树,似是稍一用力,就会拦腰折断,无力地坠落深渊,而后万劫不复。 眼前的秦蔓跟顾淮何尝不是如此? 在黑色宽松的外套包裹下,秦蔓单薄的身体更显羸弱,此时依偎在顾淮怀里,如同菟丝子攀附大树,只有那样才有一丝生机。 “哪里没有事!伤成那样,还没事!” 顾淮清朗的声音略有责备,带着秦蔓就往外走。 在他们走后,仇辰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陆若辞走过来,牵起他的手,轻声唤了声“阿辰,别担心。” 仇辰低下眸子,与她对视,眼底没了往日的温柔,凝结起一层冰霜: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闻言,陆若辞收回了手,低头浅笑,笑意不达眼底,垫起脚尖,伏在他耳边说道: “我以为仇教授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曾想也是个痴情种。” * 秦蔓任由顾淮牵着回到303房间,拨打了酒店热线。 没一会,大厅经理就端着各种外伤跌打药敲响门。 她被顾淮按在天鹅绒包裹的床上,细腻柔软,她白皙修长的右手被他窝在掌心。 顾淮是单膝下跪的姿势,用棉球一点一滴擦拭着秦蔓手背的污秽,巧妙地避开她受伤的地方,像是清理埋于地下许久的素玉白瓷,缓缓擦去附着在上的污泥,露出剔透精致的美丽花纹。 将完整的皮肤清理完后,他抬眸看着秦蔓,用极低极柔的嗓音,缓缓道:“我要碰伤口了,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没事,我没你想的那样娇娇弱弱。” 他没有回话,只是低头浅浅一笑,拿着镊子,神情专注。 棉球圆润的棱角每划过一处伤口,秦蔓都微微皱眉,五感的提升,让她对疼痛地感知也随之提高,之前虽然疼,但是思绪在外,内心没有在意过多,所以忽略了手背的疼痛。 但现如今,经顾淮的提醒,加上她的视线所落之处,都是细密的伤口,不自觉中让秦蔓的神经放大数倍。 顾淮的每一次触碰,都能让她清晰感知到多巴胺搬运着疼痛信号,从一端的神经末梢专递到另一端过程中掀起的波澜,引得她频频蹙眉。 顾淮也发觉到掌中所握之物不经意地发颤,“蔓蔓,忍一下,马上好。” 为了缓解她的疼痛,顾淮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谨慎,像是拔着玫瑰尖锐的利刺,怕伤及凄美的花瓣,又怕拔不干净伤了爱人的玉指。 过了许久,顾淮将秦蔓的手包扎好,纱布扎的刚刚好,再紧一点就会弄疼,再松一点就会垮掉,精美的像是个完美的艺术品。 “你这么心细,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吧。” 秦蔓出声笑问。 闻言,顾淮整放药物的手微微一僵,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啊,将来一定会有的。” “你真这样觉得吗?” 顾淮重新牵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下颌骨,努力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纯黑色的瞳孔像是夜幕下的大海,波光粼粼,氤氲着淡淡的水雾。 “蔓蔓,当真不知我的心思吗?” 秦蔓对上他灼热的视线,那满满登登的欲求似是绞杀藤蔓的枝条一样狠狠缠绕着她,若是她说一个‘不’字,就会被无情抹杀。 “那只是卡牌的迷惑。” “我甘愿被迷惑。” 顾淮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站起身,收起多余的感情,挑挑眉头,“是休息一会,还是继续找线索呢?” 见他放过自己,秦蔓长舒一口气,压迫感随之消失,赶忙回道:“继续找找,我觉得你房间的书架应该有线索。” “嗯,好,我陪你。” 跟在顾淮身后的秦蔓心中肯定了一件事,她自以为的像白开水一样清澈干净的男孩子,并非他表现的那般,他就是壁画上隐于人后头戴兜帽的神秘男子,充满未知的危险。 眼下,最让秦蔓头疼的倒不是副本进展缓慢,而是被面前这个大麻烦盯上。 到了304房间,秦蔓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穹顶上的壁画。 这次她看清楚,那个头戴兜帽的身影似乎也在有意注视着旁边手握匕首的女子。 不用多想,手握匕首的人影就是秦蔓自己。 原来一开始她就是蛛网上的蝴蝶,不管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黏人的蛛丝。 秦蔓不由地用拇指扣紧食指指关节,咬着薄唇,凭她的经验,自己跟他硬碰硬,肯定斗不过,更何况现在她手里的牌是没用的菟丝子,而他的牌是带着剧毒蓝桉树。 只能静观其变,稳住再说。 而她的这些小动作,悉数落进顾淮的眼睛,而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眉眼微弯,走向书架,一本一本地继续翻找。 秦蔓也走到书架上,随意拿出一本仔细查看,说是查看,也只是甩甩书页,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那天文字符根本就是催眠符,看是不可能看懂的。 没多久,倦意就涌上秦蔓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她非常想念房间的天鹅绒棉被,窝在里面美美睡一觉。 可是她不能睡! 睡都不能在顾淮这颗定时炸弹旁边睡! 困意如决堤的湖水,让她招架不住,索性咬着牙,狠狠捏了一把受伤的手背,疼痛瞬间使她灵台清明,但也让她鸦羽般睫毛挂上了几滴泪水。 也正在此时,顾淮从一本书的夹层中拿出张照片,挥舞着,欣喜地冲秦蔓喊道: “蔓蔓你看这个!” 作者有话说: 顾淮:我的马甲快掉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宝,求收藏,求评论!改了改错字) 第十五章 “什么呀?” “一张照片,”顾淮将手中的照片递到秦蔓面前,“不过只有一半。” 照片是一张合照,但是他们手里只留存了一半,拍的是个年纪约有四五十岁身着西装的外国人,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他体型肥硕,下巴的横肉堆积,似是下一秒就能从中爆出肥油。 他身后是一栋类似教堂的建筑,周遭还有小孩子嬉戏玩闹。 秦蔓将半张照片翻转过来,看见后面飘逸地写有一行小字。 印刷的英文字体她都看不懂,这种跟鬼画符似的手写体能清楚,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她将视线从手上的照片转移到顾淮身上。 顾淮迅速了然,用手指着翻译道:“谁谁和莱特法官于圣玛利亚孤儿院前拍摄,前面名字被撕去一部分,所以不清楚是谁。” “应该是孤儿院的负责人。” 顾淮赞同地点点头, “嗯,有可能,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半边照片。” “不用了。” 秦蔓拿着照片仔细端详,照片另外半边是谁答案已经写明,就是莱特法官,找与不找没什么区别。 她联想到303房间中成堆的信件,全是关于上层人士搞假慈善的事情,看样子莱特法官也是其中一员,照片中圣玛利亚孤儿院的负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跟这种人来往,想必也是物以类聚。 现在得到的信息很凌乱,秦蔓在大脑里梳理一番,得出了几个关键性信息。 1.莱特法官并非传言中公平公正,他是一个伪善之人,可能用某种手段在敛财。 2.他的妻子绿了他,将女儿扔给他,与情夫私奔。 3.他的女儿之前是正常的,由于某种原因变得耳聋眼瞎。 4.壁画上绘画的是《最后的审判》,很可能以前住在这些房子的人经历了一场审判。 5.壁画上恶鬼已经复活三个,捂嘴的男人,耳聋眼瞎的小女孩,糊成马赛克的人,剩下的三堆骸骨,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出场? 想到这里,秦蔓抬起头去看散落在天花板角落里的一堆骸骨。 猛然发现,骸骨竟又少了一副! 而且活人数量并没有增多! “顾淮,天花板上骷髅是不是少了一副?” 顾淮闻言,仰起头细细数来数,皱着眉头,嘴里喃喃自语: “不应该是三具骷髅,怎么成两个了,又活了?可是活人也没增多。” 然后,他转过头,指着骷髅堆旁一个小小的木头箱子询问秦蔓: “那个箱子一开始有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木头盒子,约有人头骨大小,箱子上面刻画着细腻精致的花纹,秦蔓很确定早上来看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个箱子。 第四个鬼怪复活了。 “没有,应该是我们出去的时候多出来的。” 秦蔓伸手捏了捏太阳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鬼怪都能凑桌麻将,折腾起他们不跟玩一样。 ‘Duang’ 墙上的钟表敲响,较短的指针指向了6点。 时间过得真快,秦蔓中午就没有吃饭,肚子早已饿的叫不出声音,脑袋却如一堆乱麻,又饿又困,让她唇瓣白的没有半点血丝。 “蔓蔓,张嘴。” 顾淮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指尖沿着塑封的锯齿轻轻撕开,露出淡黄色的糖果,散放着清淡的甘甜,递到秦蔓嘴旁。 看清是水果糖,秦蔓探出舌尖舔舐一小口,随即粉舌一卷,果糖就被她吸入口中,霎时间橘子的清甜充盈了每一个味蕾。 香甜的糖果驱散了笼罩在她脑海里的阴霾,浑身也得到短暂的放松,肚子许是尝到了甜头,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听到声音,顾淮抿嘴一笑,眼眸闪烁,“餐厅还有半小时供餐,我们要不先下去坐坐,你再吃几个糖解解馋。”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果塞进秦蔓手里。 秦蔓看着手里的糖果,低垂着眼眸,她越来越不明白,顾淮接近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现在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 “好,我们去喊其他人一起下去吧。” 顾淮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眸色渐深,似是下一秒会濒临破碎,露出极力掩饰的不满,但只是眨眼的功夫,又恢复如初。 “嗯好。” * 偌大的餐厅只有角落的一张圆桌上围着六个人。 男男女女面色严肃,气氛压抑到极致,像是周遭的空气被悉数抽干,每吸一口气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身处人群中心的女孩,眼睛注视着桌子中央的花瓶,被纱带包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率先打破了沉闷的环境, “说说,你们今天都发现了什么?” 闻言,众人低下头,一言不发,空气又再次陷入沉寂。 秦蔓抬起眸子,看向对面三人。 包裹头巾的少女将自己的面巾紧了紧,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天。 皮肤黝黑的魁梧汉子睫毛粘连在一起,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应该是补了一天觉。 妆容精致的女人,挑着眉头看向对面的西装男人。 得,她就不应该指望这三个人,前两个可以不顾他们的死活,后一个关系到资金是否能按时到账,秦蔓必须保证她能活下来。 秦蔓叹了口气,竖起四个手指, “那我先说一下,现在有四个鬼怪苏醒,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女孩鬼是305房间的,马赛克鬼是304房间,剩下两个还不清楚,所以今晚肯定会很热闹,如果想活命,就不要藏着掖着,说说看,你们怎么唤醒鬼魂的。” “四个鬼,怎么办?秦先生救我。” 昨天晚上一个瞎眼女鬼就把叶恰恰能吓死,现在得知晚上有四只鬼,她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秦蔓瞪了她一眼,“你最好不要哭,‘小可爱’最喜欢欺负弱小,拿出你之前小太妹的样子,说不定鬼都绕着你走。” 听到这话,叶恰恰赶忙擦去泪水,目光坚定,挺直腰板,从衣兜中摸出一根烟,颤颤巍巍点燃,试图缓解内心的恐惧,声音故作镇定道: “那个小女鬼,不,小女孩是我摔碎陶瓷娃娃之后出现的。” 秦蔓:“打碎时间是昨晚七点左右对吗?” “对,你怎么知道?” 应该没错了,她房间天花板上天使吹响号角应该就是在唤醒小女孩,但秦蔓只目睹过一次。 今天早上见证303房间鬼怪苏醒时,应该她房间屋顶也在开演奏会,还好当时没去,不然又来一次水滴刑谁受得住。 秦蔓略过叶恰恰的问题,看向顾淮, “你房间的那只,应该是叶恰恰的尖叫唤醒的。” “但还有两只我们不清楚。”顾淮若有所思说道。 “还有一只是我唤醒的。” 听到声音,众人将目光聚拢在一直不说话的西装男子身上,他推了推眼镜框,眉眼一弯,微微勾起唇,轻笑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仇辰。” 秦蔓迅速了然,昨天顾淮刚住进房间就数了天花板上的人数,‘七个活人,五具骷髅’。 那个时候,一只鬼怪就已经复活了。 被缝住嘴巴的人,不一定是暴食之人,还有可能是因为撒谎。 秦蔓看向仇辰,他也回过头,对着秦蔓粲然一笑,好像在说‘别担心,没事’ 她叹了口气,“那就剩下一只鬼,我们还不清楚原因。” “有没有可能是昨晚叶恰恰电梯间的惨叫。” 陆若辞稍微侧侧身,用指背掩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身旁的叶恰恰。 “老女人,你胡说!”叶恰恰站起身大吼道。 秦蔓云淡风轻地瞄了二人一眼,“不是她,最后那只鬼是下午出现的,算了,晚上就知道了。仇辰你那还有什么发现吗?” 仇辰点点头,“也不算是发现,跟你早上推测的一样。”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叠报纸,递给秦蔓。 却不料,秦蔓只是看了一眼,就顺手递给顾淮,并且朝仇辰翻了个白眼。 英文报纸她只在中学英语课上,被强迫读过。 顾淮先是翻了翻,找到了报纸上的一篇报道,特意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 “这篇报道是在说某位法官徇私舞弊,将子爵家杀了人的少爷宣判无罪。” “某位法官?没有指名道姓吗?”秦蔓皱着眉头询问。 这报纸怎么还搞娱乐圈那种噱头,‘某位x字艺人怎么怎么’,不应该实事求是吗?! “他只是用W代替,没有明确的指名道姓,我想应该就是‘Wright’法官。” “莱特法官确实不想传闻中正直善良,反而是贪图钱财的伪善之人。”陆若辞在一旁感叹道。 话音刚落,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几位都在?” 众人转头看去,是大厅经理举着托盘,托盘上盛放几个信封。 他将托盘放置在桌旁的推车上,拿起最上面的一个信封,双手托着,毕恭毕敬递到了张仁面前。 “301,这是您的信封。” 每个信封写有房间号码,大厅经理挨个分发信封,依旧是标准化的笑容,娓娓说道: “各位已经拿到信封,信封里是一日的酒店体验问卷,希望各位认真作答,在今晚之前交于前台。” 经理说完,便深鞠一躬,转身离开,没有给众人问问题的机会。 秦蔓拆开信封,里面的纸张上只有一个问题。 “303房间曾经住过谁?” 作者有话说: 顾淮:别答题了!快让我家蔓蔓吃饭! 第十六章 看到问题时,秦蔓用手掩着上翘的唇角,不屑地冷哼一声。 “蔓蔓,怎么了?是看不懂题目吗?” 顾淮将脑袋凑近,想去看清秦蔓纸上的问题。 见他想知道,秦蔓也不吝啬,将手中信纸递给他。 “倒不是,这副本似乎有死亡上限。” 顾淮:“什么是死亡上限?” “就是每晚死的人数是有一个上限,这里违反规定的有我、叶恰恰,还可能有其他人,晚上不能一次性死这么多,所以才会用问卷淘汰人。” 仇辰一边解释,一边从衣兜中拿出笔,在纸张书写他的答案。 他作为老师,衬衫的上衣兜一直放着可以伸缩的中性笔,有两种笔墨,红色和黑色,之前的报纸上圈出来的红框,应该也出自他手。 “原来是这样,谢谢仇先生解答。” 听到答复,顾淮虽然嘴上诚恳的道谢,但瞥向仇辰的眼神又冰又冷,似乎在说‘就你知道多’ 他的眼神自然让仇辰看得清楚,仇辰只是勾着唇角,将笔递到秦蔓面前,温柔的嗓音伴随而出: “蔓蔓,给笔。” 说着,还不忘对着顾淮挑挑眉。 秦蔓没注意到两人的明争暗斗,接过笔,抽过顾淮手中的问卷,在空白处写上了一个人名。 ‘乔.杜鲁’ 这个名字是那一叠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中,秦蔓唯一记得的,所以这问题于她而言,就是在送分。 “要是答不出来怎么办?”叶恰恰怯懦懦的声音突然响起。 秦蔓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这小太妹是可爱还是真的蠢, “你昨晚不是经历过了吗?” “啊!”叶恰恰失声叫了出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想再死而复生,呜呜呜…” “死而复生?你在想什么?” 秦蔓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嘲笑,呵呵轻笑几声,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你的牌都黑了,还妄想使用技能吗?今晚死就是真的与世长眠。懂了吗?” “秦姐姐救我!” 叶恰恰泪水再也止不住,一滴滴像是断线的珠子从眼角滚落而出。 “我跟你不熟,”秦蔓眼睛清冷,似是在看一个死物,无意间瞥见陆若辞也紧皱眉头,又恢复微笑,“陆小姐,有什么困难吗?” “306房间以前住过谁?” “皮普斯.蓝斯” 仇辰抢先回道。 秦蔓:“嗯?” “你今早给我的那叠文件出现过这个人的名字,乔.杜鲁是记者,他将自己撰写的稿子给这个人审核,刚拿的报纸就是从306里翻出来的,前面有一篇社论出自早上那叠文件里。” 听着仇辰的解释,秦蔓将手中的报纸来回翻了两下,确实看到一篇占着整版的文章,用她的散装英语看了看,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也不能证明他房间住的就是皮克斯.蓝斯。” “是皮普斯.蓝斯,还有这个可以证明,” 仇辰从衣兜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秦蔓手中。 那是一张破破烂烂的银行明细单,纸张泛黄,印刷的铅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很多字符笔画断断续续,看不太清,转账人和收款人的署名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部分。 如果只拿到这张纸条,是完全猜不出名字的。 但是,因为脑海里有了名字的轮廓,就很容易识别出。 这是一张皮普斯给乔的汇票。 住在303房间的乔是一个记者,如果一个记者跟某个商人有了金钱交易,很难不让人怀疑其报道的真实性。 难道有人在故意抹黑莱特法官吗? 可是半张照片上的圣玛利亚孤儿院负责人,膀大腰圆,贼眉鼠眼,怎么看也不是好人。 难道真的是她秦蔓以貌取人? “球先生,宁知道俺301房间住过谁吗?” 张仁堆着谄笑,脸上的皮肤随着他撕扯嘴角的幅度,向外拉扯,让黑漆漆的油垢裂开一条条缝隙,如同卡粉一般,脏兮兮的手揉搓着问卷,洁白的纸张也沾染上他指缝的油污。 想到早上还用拳头打在他脸上,秦蔓胃里一阵翻滚。 不过她当时下手不清,也不知道是张仁脸上污垢太多,竟没在他脸上留下半点淤青,反倒是她这个施暴的还受了重伤。 “谁?不是被你烟头烧没了吗?”秦蔓讪笑道。 “宁这婆娘嘴咋那么欠!” 说着,张仁就举起手想扇秦蔓。 “咚!” 张仁还没抬起的手腕,被顾淮反手压在桌子上。 他几度想挣脱,却掀不起半点水花,连动都没能动一下。 秦蔓看向顾淮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她知道张仁的力气,绝对不是能单手压住。 而身边这个穿着白卫衣的男孩子,竟然只是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腕,张仁便动弹不得,轻松的像是抓起地上的一只蚂蚁,然后一根一根拔下它的腿,而弱小的蚂蚁只能像是张仁一般痛苦的哀嚎着。 她笃定顾淮的实力绝对比自己强,现在的他不过将藏匿于冰海上的雪山一角展露出来,而之下的深度是秦蔓无法触及,更是她不想触碰。 如果像对面二位目露恐惧,露了怯,接下来就真不好相处。 于是,秦蔓抬起被纱布包扎的右手,放在张仁被禁锢的手掌上。 “嘎巴” “啊” 在众人的目光下,秦蔓齐刷刷折断了对方的手指。 张仁的惨叫声在空荡的餐厅中产生了回音,像是浪潮一层一层回荡开来。 陆若辞吓得脸色苍白,叶恰恰更是惊呼出声,捂住双眼。 就连顾淮纯黑色的瞳孔都有一瞬间放大,而后唇角以不易让人察觉的弧度微微勾起。 众人表现到位,该到放狠话环节。 秦蔓挑着眉头,眸色深沉,眼底是深渊薄冰,压低着声音: “下次你的爪子伸向我时,就不只是骨折这么简单。” 然后,她将视线转移到顾淮身上,嗓音依旧透着彻骨的寒意, “顾淮,我饿了。” 顾淮收回手,握住了秦蔓的伤手,眉眼温柔,语气带有几丝责备: “不是说了,打人这种事让我来,还用的伤手,伤口加重怎么办?” “我用的手心,不疼。” “嗯,去吃饭。” 顾淮将桌上秦蔓的答卷跟他自己的收起来,牵起她起身离开。 * 在秦蔓吃掉一份意面后,才想起顾淮的答卷, “你答出来了吗?” 顾淮只动了寥寥数口,就放下刀叉,含笑看着对面秦蔓扒拉盘子的面条,她的突然询问,让他一时间无处闪躲。 好看的眸子不自觉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微颤,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说出一个“嗯” “确定对吗?” “304住的就是莱特法官本人,不是吗?” 顾淮拿出纸巾,轻轻拭去秦蔓嘴角残留的酱汁,“饱了吗?” 秦蔓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习惯了他的触碰,包容他出格的小动作,“饱了,你呢?” “嗯,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嗯,不过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秦蔓看见不远处就餐的仇辰,想到他也违反规则,虽然有叶恰恰和张仁今晚垫背,但还是担心的他的安危。 她起身离开,将仇辰喊道餐厅角落,看着他,询问道:“题确定答对了?” “嗯,肯定正确!哦,对了,蔓蔓,你看这个。” 仇辰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球。 秦蔓定睛看了许久,又将自己一直装在身上的眼球进行比对后,终于肯定了。 透明的玻璃珠就是小女鬼的眼睛。 “怎么变了?” 仇辰:“我想这个副本的死亡上限应该是两个,昨晚那个吃东西的鬼找上我了,若不是你给的眼睛,我怕是都成别人的口粮。” “你没带玉魄?” 【玉魄 一枚玉石做的水滴挂坠,可以抵御鬼怪一次攻击。 获取方式:商场凭积分获得。 】 仇辰尴尬地看向别处,“走的急了,想着低级副本就没带。” “你啊你!” 秦蔓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从自己脖子上卸下来一个水滴挂坠,给仇辰挂上。 顺便将手中的两个珠子都塞进他的口袋,“晚上小心,有危险记得喊我。” “嗯,果然蔓蔓对我最好。” “这笔生意你二我八,玉魄给你算利息,下次还我两个。” 仇辰:“我收回刚才的话。” “收回也没用,你要是死了,我可是最大的收益者,别忘你保险写着谁的名,你的房子车子,那样不是我的。” 秦蔓一甩头,潇洒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仇辰无奈地笑笑,真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不过确实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 秦蔓回去的时候,发现顾淮竟然湿了身。 浑身湿漉漉的,米白色卫衣湿了大半,袖口处还在不断滴着白色液体。 “怎么了?”秦蔓抽出纸巾,给他擦拭着身上的乳白色水珠,鼻腔被浓郁的奶香味包裹。 他是不小心打翻牛奶吗? 就在刚才,顾淮的纯黑色眸子像是墨汁滴落生宣,向着四处不断扩散,染满了整个眼白,冰冷的瞳孔不断收缩,化成金色的竖瞳,嘴角压平,身体紧绷,周围的空气差点凝结成霜。 手中温热的牛奶在一瞬间爆炸,如同烟花一般,在他手中绽开,打湿全身而不自知。 但当看见秦蔓着急地向他跑来,紧握的拳头渐渐放开,阖眼之际,眸色又恢复往日的清澈透亮,如同雪花融化成的涓涓细流,沁人心脾。 听到她急切的询问,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不禁展齿一笑。 “想着给你拿牛奶,盒子底漏了,还洒我一身!” 嗅着空气中的奶香味,看到他身上四散飞溅的奶渍,秦蔓打死也不相信,纸盒装的牛奶还能底漏了,漏了还能这样飞溅他一身。 “那我们去重新领一个,不对,两个。” 秦蔓淡淡一笑,竖起两个指头,用余光扫见了被捏的四分五裂的奶盒,咽了口口水。 “好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晚,抱歉了宝子们! (每日的求收藏,求评论!) 第十七章 昏黄的灯光下,天鹅绒棉被紧紧包裹着女孩,她合着双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胸口均匀起伏,淡金色的光线为她俊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辉,如同坠落凡世的天使被白玫瑰簇拥。 雪白的裸足探出被褥,足弓微微聚拢,剔透的皮肤下青筋隐约可见,像是天然的冰种翡翠,就连脚踝触目的淤青,让这件精致的艺术品拥有了支离破碎的美感。 “吱呀” 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秦蔓缓缓睁开眸子,门外的身影从雾气笼罩中渐渐清晰。 “衣服换好了?” 懒散中夹杂着些许不满的声音,如同猫咪打呼一样咕噜咕噜,从秦蔓的喉咙滚出。 “嗯,经理给了身工作服,好像有点怪…”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顾淮摆弄着袖口的纽扣,半天扣不上,眉头不禁聚在一起,带着一丝烦闷。 见他西装革履,秦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半截白皙的小腿从天鹅绒中露出来,悬在床边来回摇晃。 “大晚上你打扮的跟新郎官一样,是打算娶小瞎鬼还是马赛克鬼呀?” 被她这样一说,顾淮整理袖口的动作微微一滞,勾了勾唇角,正打算回答,却无意间瞥见她脚踝的淤青,眼底划过一丝怒意。 他弯下身,伸手握住她的裸足,眼眸低垂,氤氲深不可见的寒意,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或紫或青的淤痕。 “这是谁弄得?” 秦蔓被他突然抓住脚踝,一时间耳朵通红,但脸上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之前被鬼抓的,也没感觉疼,但没想到竟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不过没事,出副本就会消失。” 玩家在副本里那怕被鬼怪削成人棍,只要通关的传送圈亮起,不管是爬,还是被人扔,只要在圈里有口气,所有的伤痕都会消失,恢复成正常人。 “是昨天吗?” 顾淮轻轻按压淤青周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活血化瘀,减轻秦蔓的痛苦。 他跪在秦蔓面前,如同温柔的执事为自己的公主穿上合脚的水晶鞋。 随着他指腹一次次的按压,疼痛感也像涌上的浪花一次又一次冲击着秦蔓的大脑,齿贝咬着薄唇,试图不发出半点声音,但是最终闭合的唇间还是泄出一抹痛苦的嘤咛。 泪水不知何时从紧闭的眼角流出,顺着既定好的路线滴落,却被一只手背稳稳接住。 顾淮看着手背上犹如水晶的泪珠,唇瓣轻轻覆上,用舌尖舔舐殆尽,微咸的泪水在味蕾绽开,美妙的感觉游走于他的全身,一时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秦蔓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合上的眸子,似是竭尽全力去挽留着什么。 他再次睁眼虽然还是满目温柔,但却努力压制着喜悦。 秦蔓心中笼上一层寒意,她知道,那是找寻到猎物的欣喜,是难以压制的悸动。 “别碰了,我困了,”秦蔓指着一旁打好的地铺,“你如果非要跟我睡一个屋,就睡那,休要肖想我的床。” “只要能跟蔓蔓一个房间,睡厕所都行!” 秦蔓忍不住叹气,亏她自诩副本老玩家,所有的伪装对她而言都跟纸糊一样,却没想到栽在顾淮这个半大小子身上,被他至善至纯的模样骗得团团转。 现在,她就像是被狗皮膏药黏上,甩也甩不掉。 忽然,足背一凉,秦蔓低头看去,发现顾淮竟在她的脚背落了一个吻,像是亲吻他在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你…这多脏啊!” “晚安吻,蔓蔓晚安。” * 夜里。 万物沉寂下来,隐于黑暗的东西开始慢慢苏醒。 极为强烈的偷窥感让秦蔓猛然睁开了眼。 周遭一片漆黑,秦蔓赤足踩在冰冷的湖水上,水面刚刚没过脚面。 刺骨的湖水如同千万根银针,不断刺疼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寒意透过毛孔进入血液传递至四肢百骸。 她不敢轻举妄动,睁大双眼努力适应黑暗,去看清周遭的状况。 可是除了黑色,依旧是黑色。 宁静的环境时不时传来均匀而诡异的声音。 像是某种生物粗犷的呼吸。 寒冷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鸦羽般的睫毛上早已挂上细腻的冰霜,每眨动一下,上下睫毛就会相粘连,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秦蔓精神高度集中,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她不能呆在原地等死,因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可能有某种生物正在虎视眈眈看着她,稍有松懈可能就会沦为盘中餐。 可是漆黑的路面根本看不见尽头。 ‘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撞到了东西。 吃痛地捂着额头,伸手在前方摸索,坚硬、冰凉,像是生活中常见的玻璃。 沿着玻璃墙摸索了一圈,她肯定了一个问题。 她现在在一个玻璃罩下,四周密闭,连半点气体流动都没有。 ‘咚’ 就在她沉思之际,一声巨响,明如白昼的光芒突兀地乍然亮起。 秦蔓掩着眼睛,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待视线渐渐恢复,她看到了此生荒诞诡异的一幕。 那是一张人脸,眼睛里没有眼仁,嘴巴裂至耳根,用黑色的细线缝了起来,针脚很细密,是出自针线活很好的人之手。 他似乎看到秦蔓很兴奋,本就裂开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一次因为撕扯变得血肉模糊。 粘稠的血液夹杂着唾液,全部粘连在透明的玻璃罩上,好在罩子的密闭性很好,不然秦蔓可能当场吐出来。 秦蔓留意到玻璃罩外的巨人,穿着打扮虽然肮脏不堪,但却是精心搭配的,一头耀眼的金色头发,搭配西装三件套,小臂还用袖箍固定,固定在马甲上的怀表,随着他身体的起伏,一次次撞击着玻璃罩。 怀表是黄铜打造的,上面雕刻着精致花纹,那是一个不规则图案,秦蔓觉得很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咧嘴的鬼怪不断用血淋淋的嘴巴蹭着玻璃罩,但几经尝试,玻璃罩子稳如泰山,丝毫未动半分。 秦蔓并没有因此松懈半分,反而神经紧绷成一条直线,她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手办,被人观赏,而且不止一个人! 那种被无数视线注视的感觉,压得她呼吸越发困难。 ‘吱呀吱呀’ ‘刺啦刺啦’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紧绷的那根弦濒临断裂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秦蔓大口呼吸着空气,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毫无半点血丝,后背更是被冷汗濡湿大片。 “蔓蔓,怎么了?” 顾淮从床下探出头来,神色担忧地问道。 “没事,只是做噩梦…” 虚弱嘶哑的声音从秦蔓嗓子里刚一发出,惊得她捂住了嘴。 但刚掩住嘴,耳边又一次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 “我给你倒杯水。” “顾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你是不是做噩梦,有点幻听?” 顾淮坐到床头,将水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寥寥抿食几口,她的眸光有意无意扫向窗户。 “可能窗户没关,也许是外面的声音,我去关窗,你自己能喝吗?” “嗯,”秦蔓端着水杯喝着水,突然想到什么,不忘嘱咐,“别往窗外张望。” 顾淮应了声,几步走到窗边,先将左边窗帘拉了拉,淡漠地看着悬浮在窗外的脑袋。 脑袋以极小的幅度撞着窗户,满脸狞笑,被针线缝住的嘴巴裂至耳根,还不断流着粘稠的黄色液体。 秦蔓:“窗外有东西吗?” “没有” 顾淮没有扭头随口回道,将右边窗帘也拉至中心,眼睛以极快的速度变成金色的竖瞳,挑了挑眉头,用嘴型做了个‘滚’。 窗外,孤零零的脑袋像是看到极为恐怖的事物,连摇带晃夺路而逃。 见脑袋滚/远,顾淮扭头询问秦蔓:“好点了吗?” 秦蔓点点头,将水杯放至在床头柜上,“好多了,不好意思把你吵醒。” “没事,你再睡一会,我在旁边守着你。” 说着,顾淮从桌下抽出一把椅子,放到秦蔓床前,打算就那样坐一夜。 “不用,不用!” 秦蔓忙不迭摆手,无意间瞥见顾淮脸上、脖子、手腕的红痕,想来是睡地板压出来。 虽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那张脸一看也是好好保养过的,而且目前对自己百依百顺,她竟然让人家睡一宿地板,属实欺负人。 索性秦蔓转过身,向另一边挪了挪,清了清嗓子,没有直视他,“你上来睡吧,地板太硬。” “嗯?” 顾淮以为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嗯’了一声。 “我说地板太硬,让你上床睡,这床睡三个人都没问题,传出去像我欺负你一样。”秦蔓没好气地说道。 感受到身后的床微微下陷一点,淡淡琥珀香随之而来,充盈了鼻腔,让秦蔓发冷的手脚有一丝回温。 忽然,一双手拦住秦蔓腰间,顺势往后一捞。 她冰冷的躯干瞬间被浓浓暖意包裹,红晕从耳根不断向四周蔓延,琥珀香愈加浓烈,能让人想到暑假正午的暖阳,暴晒松枝滴落的松油,温暖甜腻。 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秦蔓尴尬地绷直身体,不断扭动,企图挣脱,但他的臂膀就像是不能逾越的桎梏,禁锢的她只能越挨越紧。 身后传出顾淮低沉的嗓音: “怎么身体冰成这样,我抱着你睡,别乱动。” “我没事,你松开。” “睡觉吧。” 见商量无果,秦蔓也懒得挣扎,他的怀抱本身就不排斥,反而由于卡牌的原因,很是留恋,听着顾淮均匀的呼吸,没多久她也再次进入梦乡。 第二日, 303房间被人拍响, “秦蔓,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八章 顾淮打开门,门外是神色慌张的仇辰,脸色苍白,头发有些许凌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仇先生,这是刚睡醒?”顾淮压低声音,挑着眉毛,脸上满是戏谑。 “顾淮,你怎么在蔓蔓房…” 脱口而出的话哑在嘴边,仇辰想到昨日叶恰恰唤醒了304房间的鬼魂,秦蔓心善,让他睡在303。 看着顾淮嘚瑟的样子,仇辰牙床咬的咯吱作响,五指蜷缩成拳,指甲将掌心的嫩肉扣的发白,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语气温和地说:“秦蔓在吗?” “阿辰,怎么了?” 秦蔓睡的迷糊,前半夜被鬼怪折腾,在梦里跑了几公里,后半夜才睡安稳。 也正是因为没睡好,早上起来脑袋昏昏沉沉,跟灌了铅一样,见到仇辰,竟喊了平日私下叫的昵称。 “阿辰?你和他很熟吗?”顾淮皱着眉头,脸上大写的不爽。 没等秦蔓张口,仇辰淡笑着回道:“挺熟的,算是青梅竹马。” 语气特意加重了后四个字。 “蔓蔓?” 顾淮直接无视他的话,转头想等秦蔓回答。 “别闹,”秦蔓见他乱吃飞醋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可爱,不禁语气也软了下来,但现在首要之事是弄清发生了什么。 “仇辰,到底怎么了?” “叶恰恰死了。” 虽然秦蔓心中早已预料到,那个小太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死只是迟早问题,但她的死亡还是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昨晚看到了叶恰恰纸上的问题。 ‘305房间的主人画了什么?’ 只有秦蔓知道,那一叠用几何方块拼凑的抽象图形,其实是小女孩的母亲,涂的漆黑如墨的画作是她渴望的家。 但她不能告诉叶恰恰答案。 因为秦蔓也不清楚副本的死亡上限,她不能拿同样违反规则的仇辰开玩笑。 秦蔓紧闭着唇,睫毛微微颤动,半晌,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去看看吧。” 跟在仇辰身后,秦蔓一言不发,脸色却苍白的可怕。 忽然,掌心传来丝丝凉意,秦蔓回头看去,不知何时顾淮牵起了她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眸子里是挥不去的柔情,如同清晨的曙光,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和寒冷。 他用极低极柔的声音说道:“不关你的事,作弊本身就是违反规则,不是吗?” 闻言,秦蔓淡淡一笑,轻嗯一声。 众人来到305房间,虽然秦蔓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房间的场景时,还是大受震撼。 他们刚一踏进305房间,就被浓郁的血腥气包裹,氤氲的红色雾气像是一层细腻的薄纱,笼罩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如同开了高倍的模糊滤镜,让一切都变得缥缈虚无。 305房间依旧是满怀少女心的粉色殿堂,华丽的床上似有一人,阖眸而睡,如同等待王子亲吻的公主,矜持而不失华贵。 秦蔓掩着口鼻,伸手将床上的被子掀开,露出‘公主’的真实面目。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三维空间的人,床上的东西更像是用像素块堆积拼凑出来,满满的像素风。 若不是血雾弥漫,识别出黑白像素块拼接的jk制服,根本无法辨认出血肉模糊的二微生物是叶恰恰。 仔细去看,不难发现像素块其实是将人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重新进行拼接,凑成了原样。 但令人十分不解的是,除了尸块沾染着血渍,其他地方没有任何血液,就连粉色的棉被上也只是寥寥几点血污。 她像是被人抽干血,然后再分尸拼凑。 秦蔓强忍反胃,看向仇辰问道: “她昨晚不是跟你在302睡吗?” “不清楚,我打的地铺,睡前她还在床上喋喋不休,起来后人就不见了,我出来找,正好看到305房间门开着,一进来就是这样。” “去看看其他人还活着没。” 秦蔓迈开步子向外走去,迫不及待去呼吸门外新鲜空气。 刚才说话吸入了大量血腥气,让她的嗓子都像是糊上了一层血膜,难受至极。 她本打算去敲306房间,想确定金主爸爸的死活,但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喊道:“仇辰,你去306。” 然后拉着顾淮急匆匆来到304,催促着他刷卡开门。 门刚一打开,比刚才浓郁数百倍的血腥味如同开闸的潮水蜂蛹袭来,秦蔓眉头拧成一朵麻花。 她决定以后将红丝绒蛋糕也拉入黑名单。 304房间全然变成血海,粘稠的血液从屋顶不断滴落 ,在地面汇成一潭血池,越有几厘米的深度。 血水顺着304的大门向外流出,在马上触及秦蔓鞋子的那一刻,她突然被人拦腰抱起。 “顾淮,你干嘛?” “太脏,你是要看壁画,对吗?” 顾淮见她点头,淌着血水将她带到屋子的中央,在灯光的照射下,壁画上赫然刻画着三副骸骨,八个活人和一个盒子。 原先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从画中消失,相应地多出一副骸骨,应该就是叶恰恰。 秦蔓喃喃:“看样子昨晚死了叶恰恰一个。” “嗯,应该没错。蔓蔓,还要看什么吗?” “不用了,出去吧。” 顾淮刚走几步,秦蔓无意间看到昨天放在书柜外侧的日记本,立马出声叫停,指着黑胶皮笔记本的方向。 “昨天的日记本拿着。” 拿到笔记本,看见封面熟悉的腾纹,这是她昨晚梦到过的,那个裂口男人的怀表上就有这个花纹。 又想到他那头脏腻恶心的金发,她跟小瞎鬼画中莱特法官的妻子有着同样的色彩,他们可能是兄妹。 但为什么他的怀表跟莱特法官笔记本拥有同样的图腾? 难道莱特法官的笔记本是他小叔子送他的? 一系列的疑问让秦蔓频频蹙眉,抬头看着顾淮,指着手里笔记本的花纹,“顾淮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顾淮低头看了一眼,说:“logo,或许是这个笔记本的牌子。” 问了等于白问。 到了屋外,秦蔓平稳地落地,就看见不远处仇辰跟陆若辞走来。 她开口询问:“陆小姐,昨晚睡的可好?” 陆若辞点点头,“没什么异常。” “那就好。” 仇辰:“你们没去看张仁?” “他应该没事,我们去了304一趟,壁画上除了叶恰恰的图像变了,其他没什么变化。” 仇辰瞥了一眼顾淮血淋淋看不出颜色的鞋子,又望见304紧闭的大门下渗出的粘稠血液。 “304怎么了?” 秦蔓:“叶恰恰的血,在304房间。” “啊?” “里面很脏,别进去了,去把张仁弄起来,天天睡到大中午,哪有那么好的事。” 301房间,任凭众人使出吃奶的劲拍着门,都叫不醒里面的张仁。 秦蔓心里开始犯嘀咕,叫了半天无果,索性一脚将门踹开。 房间里面哪有张仁人影,除了白色床单残留着大片油污,其余地方一如昨日干干净净,一物不存。 秦蔓突然看见对面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约有音乐盒大小。 陆若辞正好离得近,她伸手去拿,正要打开时,秦蔓大喝一声“别打开!” 但还是晚了一步,只听陆若辞尖叫一声,将盒子扔的老远。 作者有话说: 恰瓜,恰到忘记更新的弟弟可能就我一个 第十九章 黑色精致的小方盒,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旋,最后平稳落地。 陆若辞一张脸吓得惨白,嘴唇不断颤抖,瞳孔骤然萎缩,恐慌地指着地上的盒子,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喊出两个字, “张…仁!” “张仁?” 秦蔓心中泛着嘀咕,弯腰从地上捡起小方盒。 盒子是纯木质的,盖子上雕刻着精致的图腾花纹,但跟胶皮笔记本上的略有差异。 她用指尖轻轻扣动锁扣,‘啪’的一声打开。 虽有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盒子里的场景时,秦蔓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盒子里卧着一个细长的生物,不难发现那就是张仁,他的身体缩小数十倍,以诡异的姿势盘踞在一起。 他身体被人拉长,打了一个结,然后用柔软的戒枕固定,如同黑色的小蛇用身体将棉包紧紧缠绕。 被装在盒子里的他,更像是送人的精致手环,打结鼓起的躯干是点缀的宝石,脑袋跟脚构成了镯子的锁扣,暴突的眼珠如同熠熠生辉的黑曜石点缀其上。 这种诡异的死相是绝无仅有的,难怪陆若辞会吓成那样。 等等,死相?! “顾淮!去看304房间天花板有没有变化!” 一直护在秦蔓身后的顾淮,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迅速跑向外面。 很快,顾淮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蔓蔓,壁画没有变!” 没有变?! 秦蔓心脏猛然骤停,手指不禁颤动,双眸不可思议看着盒中盘踞的人形。 伸出食指颤颤巍巍覆上‘镯子’的宝石,柔弱温暖的触感夹带着一丝起伏从指腹传入她的脑海。 赶忙收回手,温暖细腻的触感似乎一瞬间压垮秦蔓的神经,颤抖的单手再也承受不了盒子的重量。 眼看着精致的盒子在她手中摇摇欲坠。 忽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掌托住了她凉的彻骨的手。 那只手很大,足以将秦蔓整只手包裹起来,浓浓的暖意不断从他掌心传来,驱赶了她身上的寒意。 秦蔓静静阖上眸子,平复内心的汹涌,再次睁眼时,恢复往日平淡冷静。 “顾淮,帮我找把刀。” “蔓蔓…” “我没事。” 秦蔓转头对着身后的顾淮,强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顾淮轻嗯一声,抽回手,走向屋外。 陆若辞:“秦蔓,要刀…干什么?” “张仁还活着。” 轻描淡写的五个字,让陆若辞跟仇辰猛然一滞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都成那样了!” 陆若辞揪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你要来摸摸吗?” 她的恐惧如同凶猛的洪水一瞬间决堤迸发,相应的也带走了秦蔓的心惊胆寒。 秦蔓微勾起唇角,戏谑地看着她,将手中盛有张仁的盒子往前递了递。 “快拿走!拿走!” 恐惧让陆若辞丢掉了该有的理智,惊恐地大喊大叫,不断摇晃着手,想要阻制方盒子的靠近。 秦蔓眸色一敛,浑身散放出森森寒意,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是老板,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我不喜欢不乖的老板,你懂了吗?” “嗯嗯,我…错了,我会乖的!你别别拿那个靠近!” 抗拒地向后缩,声音带着哭音,陆若辞知道秦蔓在说什么。 她给仇辰的纸巾滴入了迷白香,迷情剂和自白香,需要两者汇聚才会产生迷情自白的功效。 之前她在305房间扔了迷情剂,普通人只是能闻到淡淡的果花香,她知道仇辰讨厌粉色和甜腻的香味,所以一定会掩住鼻子,因此给他的纸巾上有自白香,味道几乎没有。 陆若辞想要看看仇辰在珍视的青梅面前是何等轻浮,让他出尽丑态。 “最好是这样。” 秦蔓收回手,不再吓唬陆若辞这只受惊的小鸟,她现在都能被杯中倒映的影子吓得吱哇乱叫。 若是再吓唬,她脑子紧绷的弦断了,有可能多个弱智队友,于秦曼而言,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这时顾淮也拿着餐刀回来, “蔓蔓,要不我来。” “给我。”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顾淮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刀递到她面前。 只见她手起刀落,张仁的脑袋就硬生生被切下,粘黏在餐刀的刀刃上。 秦蔓忍着恶心,将张仁的头从刀上取下,稳稳放进盒子里,盖上盖子。 她不喜欢这个素质低下的粗糙男人,作为队友,让他痛快的死去也算仁至义尽。 深深叹了口气,将盒子放回桌柜上。 忽然,秦蔓用余光看见空荡荡的桌面上,有几块圆形印记,与周围桌面颜色不同,颜色更深,更接近桌柜原有的颜色。 她伸手摸了摸,中间的痕迹很干净,只有寥寥几粒尘灰,而周围却积攒起来厚厚的灰尘,都能留下明显的指印 。 这是摆放东西留下的痕迹! 不久前这张桌面是摆过物件装饰的! 去哪了? 看见秦蔓眼睛四处打量,东张西望,一直不说话的仇辰从刚才的震惊中才回过神,询问道: “在找什么?” 秦蔓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桌面,仇辰凑过头看了一眼,迅速明白,紧接着眼睛就开始在房间搜索。 他看见凌乱的床面微微皱眉,纯白的床单上残留着大片淡黄色油污,想到张仁昨日剔着牙瘫在那里,就有点恶心。 但随即又想到他奇怪的躺姿,腿呈半弓型,腰部虽然看似贴着床面,但却没留下什么痕迹,想必也是紧绷着,根本没有触碰到。 就连当时秦蔓打他,都是伸手象征性阻挡,硬生生挨下她两拳。 他的所有动作都像是竭力保护身下的东西。 当时,他跟秦蔓都被邀请函损坏而恼羞成怒,因此没有关注到他怪异躺姿下的猫腻。 仇辰三步并两步,将床上的被罩掀起,露出来夹在床板下的皮革箱子。 床板被人去掉一块,正好可以放进箱子,但由于高低不平,铺上床单有明显的起伏,这也是张仁当时躺在上面混淆视听的原因。 见仇辰从床下揪出一个行李箱,秦蔓两眼放光 ,赶忙走上前查看,从他手里接过箱子,眉头挑了挑,嬉笑道:“不错哟,搜证犬出身?” 仇辰唇角微微上翘,没有在意她的玩笑,低头用指腹摸索床板的断层,切口虽然平整但是略有起伏,应该是被人用小型刀具慢慢切开。 而且断口处颜色泛黄,跟周围木头混成一色,应该是以前房间主人所为,张仁只不过是刚好发现。 “哟,这箱子还带着锁。” 秦蔓瞅着眼前皮革包裹的古早行李箱,从桌柜上取下餐刀,对着锁子位置用力一撬。 ‘啪’,锁扣应声而掉。 秦蔓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各种各样精致珍贵的摆件。 最上面几个颜色略新,很显然是酒店摆的赝品,但是下面的无一不是颜色古朴、别具特色的工艺品,看起来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张仁开锁技能不错,我靠蛮力,他是靠技巧,这几样是他塞进来,打算一并带走的。” 秦蔓指着身旁颜色崭新的摆件说道。 仇辰点点头,视线停留在床板挖出的空洞上,“嗯,这间屋子以前住的人应该也是小偷,他们把皮箱藏在这里,那是很早之前挖出来的。” “看样子这就是第四个鬼怪苏醒的原因,偷盗,或者说是贪婪。” “蔓蔓,你看这是什么?” 顾淮蹲着身,拿起一个信封,信封的烤漆与裂口男怀表的花纹一模一样。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支票和一封信,秦蔓看到信后顺手递给顾淮。 顾淮淡淡轻笑,展开读了起来: “亲爱的琼斯先生,想要获得更多的回报,就按照邀请函上的时间准时参加活动,请务必准备好你该有的说辞。皮普斯.蓝斯。” 又是皮普斯.蓝斯,他接连买通记者跟这位琼斯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而且这位琼斯先生会将宅内贵重物品打算偷走,想必也是个缺钱的普通人。 看到信封的烤漆,秦蔓心中更是疑惑百生。转头问向仇辰: “仇辰,你觉得信封上花纹会是什么?” 仇辰仔细看了一眼,十分笃定道:“族徽。” 跟秦蔓猜测相同,眼前华丽繁琐的花纹就是象征家族势力的徽章,生于家族的每一位成员,怀着对家族的无上尊敬,因而有了对族徽的痴狂热爱。 可是现在出现了两种族徽,像是两个家族的角逐。 难道这是皮普斯买通人陷害莱特法官的原因? 但莱特法官的日记本跟皮普斯信封烤漆一模一样,这又作何解释? 秦蔓心中只能肯定了一件事情,那个裂口鬼有可能就是皮普斯.蓝斯,但具体跟莱特法官的关系,她也不清楚。 她继续查看眼前的几件工艺品,但依旧毫无头绪,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询问道: “还有什么发现吗?” 仇辰跟顾淮摇摇头。 秦蔓站起身,拍拍衣服的土,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洗洗手,下去吃点东西吧。” “秦小姐,这种副本都是这样通过一个个线索找到答案吗?” 陆若辞不知何时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又恢复往日清冷模样。 “嗯对,你来时,仇辰没跟你说吗?绿色本需要还原事情真相,想要知道答案,就要找寻点点滴滴的线索。” 闻言,陆若辞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道:“没有照片,监控视频这种关键线索,也太难找了。” 秦蔓正打算笑这位大小姐可爱,突然听到照片,想到自己房间还有用过的胶卷,连忙对三人说: “你们先下楼去,我去取个东西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说: 以后更新时间改成早上6点或者9点啦 第二十章 从303房间拿了胶卷,秦蔓在等候电梯的间隙,转头瞄了一眼巨幅的《最后的晚餐》。 耶稣正坐中央,眉眼忧愁,以一种极为悲伤的姿态,摊着双手,示意门徒中有人背叛了他。 两边各六个门徒,神态动作各异,唯有处于阴影中犹大情绪紧张,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恐,用手臂阻挡着钱袋,身体微微向后仰去。 自从她得知有人花钱买通记者报道关于莱特法官假慈善的事情,秦蔓就觉得另有蹊跷,这一切更像是资本操控黑子和水军营销出来的闹剧。 当她看见这幅画,恍惚间,就将素未蒙面的莱特法官与正坐中央的‘耶稣’人影交织,心中顿生复杂的情感。 相比耶稣,莱特甚至更惨,至少想害他的不止一个‘犹大’。 ‘滴’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是他们刚来第一天时遇到的女NPC,她的身份是这个酒店的老板。 她五官轮廓精致,眼窝深陷,鼻子高挺,眼神淡漠,不威自怒,若不是黑褐色的瞳孔,和那一头干净利索的黑色短发,秦蔓都会以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外国人。 “请问你还进来吗?” 女NPC说话了,声音如同她的外貌一样,处处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抱歉,我刚看那幅画想到些东西。” 秦蔓微微颔首,指着身后的《最后的晚餐》笑着解释道。 女NPC斜睨一眼那副画,身形以极小的幅度向后倾了倾,如一潭死水的表情竟有瞬间的失神,眸底深处划过各种复杂的情感,但很快就被黑暗深渊尽数吞噬,平静地再无半点情绪。 她身旁的秦蔓察觉到,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再一点点带走女NPC的情绪,见只有二楼按钮亮着,索性伸手故意碰到开门的按钮。 门再一次打开。 秦蔓不好意思地回头,微笑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按错。” 但她的一双眼睛半丝不离女NPC。 只见她刚刚归于平静的瞳孔,迅速发大,浓密的睫毛颤抖不止。 那是恐惧! 下一秒,她粗鲁地将秦蔓从电梯面板旁拉开,惊恐地盯着电梯门外,手指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门刚一关上,‘砰’。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电梯间剧烈地震动一下。 秦蔓脚下没站稳,身体向后栽倒,狠狠撞在电梯夹板上。 她想撑着墙缓缓站起,可是刚才的剧烈撞击,让秦蔓微微活动一个关节,就会牵连全身陷入钻心刺骨的疼痛。 女NPC脸色惨白,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 气息渐渐平稳,她的神色也重归于平静,她转头看向秦蔓,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仿若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眼神冷漠,露着寒光。 秦蔓面对着冷至彻骨的压迫感,深刻感受到她想将自己抽筋拔骨的浓浓杀意。 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秦蔓竟在没有任何外物的情况下,飞速站了起来。 右脚向后迈开半步,身体微弯,成半弓形,一拳护住胸口,一拳拦在头前,一双眼睛如同饿虎紧盯猎物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来人。 女NPC看见迅速进入防御姿态的秦蔓,脚步一顿,与她眼神对峙。 电梯间,空气停止了流动,寒意凝结成霜。 秦蔓神经紧绷,半刻不敢松懈,紧盯着她的手脚。 她的手上戴有一枚戒指,金属质地,若是打在脸上,那绝不是闹着玩。 秦蔓在副本里,最不怕的就是暴露杀意的人,只要致其于死地,她就是安全的。 可是,现在的她不过是强弩之末,平日攀附着顾淮那棵蓝按树,让她忘记自己还是个弱不禁风的菟丝子,卡牌的植物属性早已将她的攻击力一刀削没。 如今能够与女NPC对视,已经是透支了她所有力气。 所以,她不断祈求电梯赶紧到二楼。 ‘滴’ 电梯门再次打开,女NPC瞪了一眼秦蔓,转身向外走去。 待她走后,门再一次关上。 秦蔓昏沉的大脑如同灌了铅,腿脚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顺着墙跌坐在地。 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发模糊,她用拇指掐着食指指关节处,努力保持清醒。 终于,她期待的光明,随着门缝越开越大,尽数照射在身上。 隐约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光向她奔来。 紧接着,身形一空,浓郁的琥珀香带着阳光的温暖,将秦蔓紧紧包裹。 她被人拦腰抱起,脑袋依靠着他的胸口,强有力的心跳抚平她的不安,松开紧闭的唇齿,微弱地发出一丝低吟: “顾淮?” 回答她的不是期待中朗如明月的嗓音。 而是唇齿间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林间的清香带着丝丝微凉,让秦蔓脑袋短暂的清醒。 她试图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熟悉的面孔,在墨黑色发丝的掩盖下,是那双黑如夜幕的眸子,似是有星光点缀散发着熠熠的淡金色。 唇瓣的温度渐渐离去,随之而来的是柔如骨髓的嗓音: “蔓蔓,我在,睡会吧。” 他话音刚落,秦蔓强行支撑着的身体,如同一座大厦轰然坍塌。 她全身放松下来,胳膊、肩膀传来的痛楚也渐渐消退,像是一条重归大海的鱼,从最初的不安躁动到后来安稳自得。 顾淮看着怀中的秦蔓合上了双眸,胸口均匀平稳的起伏,眸中淡金色的光芒才渐渐散去,徒留深不见底的黑暗。 “顾淮,秦蔓怎么了?!” 听到身后传来仇辰急切的声音,顾淮没有收敛眼中的寒意,只是轻轻一瞥,就让仇辰呆愣原地。 “你们十点之后去二楼档案室,那里有秦蔓需要的东西。” 说完,便转身走近电梯间。 在他走回,仇辰才觉得手脚可以动弹,刚才只是被顾淮看了一眼,就如坠三尺冰窟,无孔不入的寒意将他手脚禁锢。 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顾淮不简单,只是当他是个爱装萌新的老玩家罢了,但刚刚的他分明就像是崖巅的神明俯瞰世间百态,遥远的无法触摸。 * 秦蔓再次醒来,已是正午时分。 她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但刚一抬手,胳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挽起袖子,果然不出所料,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紫青色的指印,上面还残留着淡黄色的痕迹,凑近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药香。 应该是被人处理过了。 会是谁呢?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放大数倍的黑色眼眸,秦蔓不禁伸手用指尖摸了摸唇瓣,似乎那里还留有独属那个人的气息。 顾淮竟然亲了她?! 秦蔓头疼地扶着额,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 如今已是中午,事情还毫无头绪。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蔓蔓你醒了?” 门外传来顾淮的声音。 秦蔓抬头看去,他重新换上了米白色卫衣,可是给她的感觉不再像毫无杂质的白开水,反倒是像是一杯‘白俄罗斯’,咖啡甜酒的甘甜夹杂着醇厚的奶香掩盖着伏特加浓烈的辛辣。 “嗯。” “这是胶卷洗出来的照片,你看看。” 接过他手中的信封,秦蔓无意间嗅见他身上竟然有淡淡的血腥味,微微皱皱眉,但并没有张口询问。 拆开信封,露出里面的照片,每一张都很模糊,依稀可见两个人在缠绵,各种体位,看的秦蔓耳根通红。 “这是春宫图?” 顾淮挑挑眉,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照片,“嗯,十层厚码的春宫图。” “几层马赛克你都能看出来,很有看片经验?” “我不看钙片。” 钙片? 秦蔓拿着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确实其中有一张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出是两个男人缠绵。 两个男人?! 秦蔓突然想起302房间壁画上两个互相依偎的男人,原来那也是一条提示。 这个重磅信息像是一条线将秦蔓脑子零零散散的线索碎片迅速串联在一起。 她一直主观带入莱特法官的妻子出轨,但他的日记中却只字未提妻子,一直说的是爱人。 为什么不可能是她的丈夫? 或者说为什么莱特法官不可能是个女的? 莱特法官日记本上的族徽与裂口鬼怀表上的一模一样,她们很可能是同族。 小女孩画中抽象的女人也跟裂口鬼相同,都拥有一头耀眼的金发,他们二人是同胞的可能性很大。 法官嫁给莱特先生后,姓氏改为莱特,所以莱特别墅里才会有雕有另一种族徽的木质盒子,那才是真正莱特家的族徽。 可是,秦蔓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莱特法官要抛弃自己的女儿? 她包庇少爵家公子是否是空穴来风? “蔓蔓,你不觉的照片上的场景有点熟悉吗?” 闻声,秦蔓低头看去,照片中的场景就是隔壁屋子302房间,上面还能模糊看见之前顾淮找到糯米团子的桌子。 而且照片的角度是正视的,很像是架着相机从正面拍出来的,但如果他们真的恶趣味,喜欢拍照留念。 可是拍出这种模糊到厚码的照片,不如不拍。 当时的相机也不带变焦,照片呈现出的距离,明显不是在302房间拍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偷拍! 忽然,梦中那种被人当手办观赏的偷窥感席卷而来,让秦蔓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起身下床,看着照片,找寻正确的视角,伸出手在墙上摸索。 手指扫过一处时,指腹明显传来清晰的凹凸感。 “嘶~” 秦蔓将整面墙的壁纸撕扯下来,掩藏在下的场景,让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密密麻麻的小洞,像是一双双眼睛正在观察着对面房间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莱特酒店二楼。 老旧的顶灯如同一根根孤零零的烛台,烛火在风中摇曳不止,晦暗的灯光时亮时灭,映射在墙面上飘忽不定的阴影,似是鬼魅游走嬉戏,伴随着滋啦啦的声音,凭空让空旷幽暗的走廊变得鬼气森森。 “仇辰,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身材高挑的陆若辞询问身旁穿着藏青色衬衫的年轻男子。 男子只是用鼻子嗅了嗅,眉头不禁蹙在一起。 空气中除了潮湿的霉味和酒店特有的空气熏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带着一丝丝甘甜,应该是最新鲜的血液。 但空气中弥漫的熏香,又似乎在说明有人在极力掩盖那股铁锈味。 连照明灯都懒得去修理的二楼,谁又会精致燃起熏香呢? 仇辰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见她唇角微翘,想必也清楚了顾淮让他们十点后来的原因。 “只是淡淡的霉味,不是吗?” 陆若辞颔首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她很好奇顾淮到底干了什么,但她更不想再看见张仁那种诡异怪诞的死相。 昨天已经够让她狼狈不堪,再在这个前男友面前露出那副惨状,她是真的是要换个世界生存了。 仇辰看见走廊尽头有间房子透着微弱的光,像是指引着他们唯一能够通往的地方。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但是身后满脸嫌弃的大小姐,垫着脚尖想要每一次站在最干净的地方,走的是越来越慢,慢到仇辰不得不转身回头等着。 “你有洁癖,完全可以不用来的。” 陆若辞回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好地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同意带我过副本,可没想到你大量时间黏在你那青梅竹马身边,再没多少时间,我还不抓紧?” ‘呵’一声不屑的鼻音从仇辰鼻腔中发出,灰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上了半边阴影,阴影中只能看见他镜片反射着的光彩,看不清那双常年微弯的桃花眸下到底是什么神色。 “所以你给我下!药?想旧情复燃?” 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却透露着彻骨冷意。 看着他那副儒雅的样子,陆若辞气不打一处来,当时甩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语调,就算她丢掉从小的修养,在他面前各种卑微挽留,他也只是温温柔柔地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了,分手吧。” 虽然跟仇辰谈恋爱,陆若辞没有亏什么,就连情侣之间应做的也是止步于接吻,他很尊重她的选择。 仇辰更像是一阵春风细雨一点点沁润她的心。 当她觉得已经离不开他时,他却含着笑留给她一个背影。 一时间,分手后日日夜夜的委屈涌上心头,陆若辞止不住抬高了音调, “秦蔓能给你什么?她就一个孤儿!而且人家对你根本没意思!我父亲有钱有势,能给你更高更辽阔的平台,你不为你自己想想吗?” 没意思吗? 仇辰忽视了她的后半句话,想到电梯门口秦蔓与顾淮相吻的样子,他发现与她一起的十几年时光,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看样子是平时太放纵她了。 “这些回去再说,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呆着这等我,好吗?” 说完,仇辰没等她答复,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陆若辞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的咬着牙,看着离她而去的背影,眸底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档案室里,各种零零散散的文件摆放在书架上,许是时间放的太长,上面布满着细密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虽然散去很久,但也十分呛鼻。 仇辰快步走到垃圾桶旁,果然其中有张燃了一半的纸张。 那半截纸,颜色泛黄,飘逸的字体印在其上。 “那件事就拜托你了。威廉子爵。” 他不禁想起来那篇模棱两可的新文报道,说法官包庇子爵家的公子无罪。 这封信应该就是当时子爵拜托莱特法官包庇儿子的信件。 垃圾桶旁边的桌子还放着一个破旧的黑色胶皮笔记本,已经被人从中撕开,撕成一页一页,没来得及烧。 仇辰将碎页整理拼凑起来,是一个日记本,第一页的署名是‘安妮.蓝斯’。 日记中详细记载着安妮的女儿患有罕见的疾病,一步步恶化,而且安妮本人因为卷入舆论漩涡,财产被冻结,为了不连累家人,离开了家。 但再见到女儿时,她已经耳聋眼瞎,奄奄一息,没几日就香消玉殒,但她清楚女儿虽然身患疾病,不至于恶化如此迅速,于是搬回家调查女儿的具体死因。 耳聋眼瞎的小女孩,仇辰不禁想到电梯间一直找自己陶瓷娃娃的小女鬼,应该就是日记本中安妮的女儿。 卷入舆论漩涡,难道这个安妮才是真正的莱特法官?她是嫁到莱特家,随了夫姓,原来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他想要赶紧回去告诉秦蔓这个重大发现,但无意间瞥到书架上有个拉出半边的档案袋,上面还残留着指纹,很显然是有人在他来之前动过这里。 仇辰伸手拿了下来。 拆开一看,立马打消了之前莱特法官贪污受贿的想法。 档案袋里面赫然是那件案子的卷宗。 一个叫琼斯.安德烈的小混混,喝醉了酒,看见酒店外等哥哥的少爵家千金,见色起意,拖着千金在巷口施暴时,被少爵家的公子看见,直接开枪打死。 但在审理这场案件时,只字未提少爵千金的名字,对外宣称是撒酒疯的小混混惹怒少爵公子,被枪杀。 案件处理结果也是少爵家赔了一大笔钱。 仇辰叹了口气,少爵拜托莱特法官的真正原因,应该是保护自己受伤的女儿。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仇辰将档案和破碎的日记本收集好,再从一个个书架挨个找过去,发现都是一些空白页,没有什么实质性线索。 于是,仇辰拿着线索转身离开,但刚一出门就闻到尽头的楼梯间传来浓郁的血腥味,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种危险的气息莫名涌上心头,后背渗出的冷汗濡湿了衬衫,手脚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快逃!” 仇辰迈开腿脚拉着刚到门口的陆若辞,风一般地向另一端跑去,仿佛稍微慢点就会被黑暗吞噬殆尽。 * 看着满墙的小洞,秦蔓刚想凑近去看,却不料被顾淮拉至一边。 “多恶心,看了眼睛会瞎的!” 顾淮伸出两个手指在眼前比划,还适时地做了个鬼脸。 但秦蔓没有被他搞笑的样子逗乐,只是正视着他的眼睛,清冷地问道: “这间房子唤醒鬼物的方式是偷窥?” 虽然她的语调上扬,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顾淮收敛了开玩笑的样子,弯着眉眼,轻笑一声,“蔓蔓,真聪明。”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秦蔓没有接顾淮的话,从他身边走过,打开门后,看到满脸通红、呼哧带喘的仇辰,身后是同样大口喘气的陆若辞。 风一吹过,浓浓的血腥味传入了秦蔓的鼻腔。 她神色不免慌张起来,拉着仇辰的手的开始检查,判断好全身无恙,才将视线转到陆若辞身上,询问道: “你们怎么了?陆若辞受伤了?” “没有,只是感觉不太对,就先跑回来了。” 仇辰将手中的档案日记本塞到秦蔓怀里,待气息喘匀,将知道的东西尽数告知。 看着手中的黑胶皮日记本,上面依旧是蓝斯家族的族徽,秦蔓用手指勾勒着族徽轮廓,副本故事的脉络她已经有大概了解。 安妮.蓝斯嫁给莱特先生后,改名成安妮.莱特,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法官,因为法官地位很高,而她又是一个女人,所以在她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法官之后,引来了同族皮普斯的嫉妒,因此有了一开始买通记者宣传她假慈善的事情。 之后,安妮陷入了舆论风波,财产冻结,她的女儿身患重病,丈夫又出轨医生,她希望莱特先生看在亲生女儿的面子上能够好好医治她,其代价是自己离开别墅,成为莱特先生名义上的妻子,舆论的挡箭牌。 可是事与愿违,莱特先生并没有好好对待女儿,令她惨死,安妮心如死灰,回到别墅,想要调查女儿死因。 调查过程中,正好接手了少爵公子枪杀小混混的案件,因为痛失爱女,所以理解少爵保护女儿的想法,于是在审理案件时刻意隐瞒了少爵千金的存在,但良知和作为法官的公正公平,让她判处少爵公子无罪,因此引来了琼斯先生的敲诈和更深的舆论漩涡。 安妮最后应该也清楚让她身败名裂的一直是自己的亲人,否则也不会在有那只被缝嘴的金发鬼。 这个副本不过讲述的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丈夫出轨,亲人背叛,女儿丧命,地痞混混的敲诈勒索,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难怪每个房间的穹顶都是《最后的审判》的一部分。 跟她一开始想的相同,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经历了一场审判。 可是,那幅画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天使吹响号角,亡者重新复活,有人上了天堂,有人身陷地狱,但唯独没有审判环节,缺少了审判者。 又是一阵风,吹乱了秦蔓手里的纸张,她惊恐地探出头去,望向空荡荡的走廊,那里没有一扇窗户。 就如同刚来的时候,走廊总会吹起诡异的风。 秦蔓又一次将目光锁定在巨幅的《最后的晚餐》上,中间的耶稣依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心中不禁骇然,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发现呢?! 《最后的审判》中审判者就是耶稣都督! 这么明显的答案,她怎么就一直忽视! 秦蔓快步走向巨幅画前,望了眼身后的顾淮,淡淡一笑:“顾淮搭把手。” 顾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跟她将墙上的画取下来。 露出了画遮挡着的一个洞口,里面漆黑一片,阴森森的风夹带着点点血腥气从中争先恐后地逃逸出来。 作者有话说: 每日的求收藏!求评论! 这个副本快结束啦~ 第二十二章 (倒v开始) 漆黑的洞口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但又是一切谜题的谜底。 ‘哗啦’ 随着砖石掉落的的声响,洞口扩大几分,约有一米高, 正好可以弯腰进入。 秦蔓因为刚才踹的太过用力, 重心不稳, 向后撤了几步,但好在有人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才没有摔倒。 隔着衣物清晰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温度,听着这几日最为熟悉的心跳,秦蔓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是谁, “谢谢。” “没事。这个给你。” 顾淮的声音在秦蔓耳旁响起, 语气清冷, 十分淡然,如同圆月之下的海面, 看似风平浪静,但却有什么东西蛰伏在视线所不能及之处。 腰间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秦蔓伸手去摸, 竟是一个手电筒, 形状小巧, 是市面上常见的远射高亮LED强光手电。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挑着眉头, “你是怎么搞到这个的?” 顾淮眉眼带笑,澄澈的眸子里只映着眼前的身影,环在她腰间的手不禁紧了紧,神神秘秘地说道: “因为我知道蔓蔓会用到。” 闻言, 秦蔓打了个哆嗦,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自从这家伙不装之后,就越来越放肆,从他手里抽出手电筒,率先踏进洞里。 刚一进去,秦蔓就嗅见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还有肉糜腐烂之后产生的恶臭,地面的黏腻感透过鞋子席卷全身,每挪动一步,她的脑海中都能浮现出鞋底粘连的丝丝缕缕,让她胃中翻滚。 忍住腹中恶心,打开手电筒,霎时间,刺眼的白光如同舞台上的镁光灯直射而出,将漆黑的空间照的通亮。 入眼的尽是大片红褐色,墙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浓郁的血腥味似是将当年可怖之事悉数告知。 房间中没有其他家具,唯有一张长桌,沾满血迹的白布覆盖其上,白布微微隆起。 秦蔓伸手将白布掀开,底下的森森白骨,暴露无遗。 白骨之上还挂着蠕动的蛆虫,身后的陆若辞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 呕吐声接连传入秦蔓耳朵里,卡牌将她的五感提升到一个空前的敏锐,她能清晰感知到陆若辞胸前的起伏,鼻中逃逸的喘息,呕吐物划过空气的空鸣…… “仇辰,带她出去!” 仇辰听出秦蔓极力压着的不满,迅速将陆若辞带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虽然耳朵隐约还有‘沙沙’的鸣叫,但现在没有心思去追究声音的来源。 秦蔓摇了摇脑袋,重新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森森白骨上。 骨头没有一节是完整,像是切好的排骨大小,每一块都只有拇指关节大小,但却能看出是人骨。 因为这些碎骨又被整齐地拼凑成人型,秦蔓不禁想到叶恰恰马赛克般的死相,她不就跟这堆白骨一样吗? 被一刀刀切碎,而后又重新拼接,这到底是多大的恨意。 房间的角落里,还堆积着小山堆的白骨。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秦蔓拨弄一阵,发现骨头不似长桌上的,都留存完整,数了数,共有3个完整的头骨。 其中一个头骨嘴巴处还有黑线缠绕的痕迹,应该就是被缝嘴的皮普斯.蓝斯。 白骨堆里还残留着被锉刀齐齐打断的胸骨,这种死相秦蔓还没见过,可能是没唤醒的鬼魂之一。 “好像少一副。”秦蔓数了数地上特征性白骨,喃喃道。 “在这里。” 顾淮从长桌下,拉出一个皮革包裹的行李箱,跟之前在张仁房间见到的有些相似。 秦蔓上前,将手电筒放在桌角,想要打开看看,却听到顾淮说道: “里面很脏,我来吧。” 话音刚落,箱子应声而开,流出粘稠的液体。 正如顾淮所说,箱子里面蠕动的蛆虫,恶心至极。 箱子的夹层中有一个红色信封,跟昨日大厅经理给他们的相同。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竟然半丝灰尘都没有附着上去。 顾淮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绕开恶心的虫子,将信封夹在指尖,然后拆开,露出里面洁白的纸张。 抽出后,递给了秦蔓。 如同之前,纸上只写着一个问题: 【莱特法官是谁?】 又是一个送分的问题。 莱特法官不就是安妮.蓝斯! 秦蔓掏出之前没有归还仇辰的笔,正打算写答案,但耳朵中不断传来的轰鸣,让她心烦意乱,深深觉得答案不可能这么简单。 到底她遗漏了什么? “蔓蔓,副本是要结束了吗?” 不知何时,顾淮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环在她腰间,头抵在她的肩窝,温热的气息带着潮湿的暖意倾泻在她的耳垂。 惹得秦蔓脑袋空白一片,耳根滚烫,想要极力挣脱,但却像是被蛛网束缚住翅膀的蝴蝶,半点不能动弹,只有肩膀隐隐作痛。 肩膀处的淤青! 酒店的女老板! 她手上戴的戒指,上面的特殊花纹不就是莱特家的族徽。 家主戒指! 莱特先生死后,她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家主,难怪她看见电梯口正对的巨幅画作,有那般奇怪的举动。 电梯门关上时,重物的撞击很有可能就是三楼的怨灵找她复仇。 桌角的手电筒不小心滚落在地,灯光有一瞬划过天花板,照亮了穹顶的壁画。 果不其然是耶稣都督,他举着有力的右手,宣布着审判的开始。 莱特法官自诩审判者,给每个人定了罪,但她的杀戮罪又有谁来定夺? 怪不得,她会那么恐惧三楼。 忽然,秦蔓的手传来一丝凉意,将她从沉思中唤醒,低头去看。 顾淮微凉的指尖夹着一枚银蓝色指环,正一点点戴在她食指上。 “你这是干嘛?” 秦蔓忙不迭将指环往下取,可是那东西却像是长在她手指上,用力拔了半天,也没丝毫移动的痕迹。 “礼物,”顾淮松开了她,满脸嬉笑,眸光不自觉扫了眼洞外,眸子不禁暗沉,“快写答案吧,那东西快要来了。” 那东西? 秦蔓耳畔‘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深知顾淮口中的‘那东西’绝不是什么好玩意。 迅速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酒店老板安妮.蓝斯’。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周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红光中。 耳畔再次响起号角吹奏的乐章,墙面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此时焕发生机,变得鲜红,一滴滴往下掉落。 纸面上赫然出现了一行小字,“出口:酒店大门” 秦蔓对着洞外的仇辰、陆若辞二人,大声喊道:“出口在酒店大门!” 接着她的身体被一股巨力牵引。 她被顾淮牵起,以极快的速度往外跑去。 很快超过了仇辰陆若辞二人,周围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墙皮一层层脱落,露出底下原本更为富丽堂皇,但却沾满血迹的墙壁。 在奔跑途中,秦蔓回头看向对面尽头。 走廊尽头,穿着酒店女老板衣物的鬼怪,双手以诡异的角度翻折后去,腿脚更是被人硬生生从中折断,血肉模糊的脑袋只靠一点皮肉与脖子相连。 她正大口啃食着三楼的鬼怪,啃食速度极快,每吃完一个,她破烂的肢体就会恢复一些。 秦蔓跨进楼梯间时,酒店老板重新变回完整的人型,抬起头,皮开肉绽的脸上悬挂着两个赤红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然后向他们飞奔而来。 今早她还很正常,怎么突然变成那副鬼样子? 秦蔓瞥了一眼带着她飞跑的顾淮,眉目含笑,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极力掩藏内心的兴奋。 全然不像是逃命者,更像是享受追捕猎物的恶狼,胜券在握,捉弄至死。 “你杀的吗?” 听到身旁人突然询问,顾淮转过头露出一个灿若明月的笑容,眼角微弯的弧度都像是匠人精心修饰,眸底清澈透净,正如初见他时一样。 薄唇微微轻启,吐出两个字:“你猜。” 不用猜了,肯定是他。 秦蔓不再纠结此事,看到酒店大门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只要跨过去,就可以结算。 刚到金光面前,就听见楼梯间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仇辰的! 仇辰遇险了! 秦蔓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没有多想就转身去救。 可是,手腕却被人抓着不放。 秦蔓焦急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顾淮,怒喝道:“放手!” 顾淮纯黑如墨的眼瞳,霎时间暗淡下来,依旧含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像是有更未知的东西蛰伏其中,语气温柔, “我不喜欢他。” “放手!” 秦蔓用力将手抽回,可是徒劳无功。 他只是稍稍用力,秦蔓就再次被禁锢在怀中。 琥珀香夹带着鸡尾酒的辛辣灌入她的鼻腔,耳垂突然贴上温热的柔软,潮湿的气息扑在滚烫的耳根,酥麻感席卷全身,伴随着齿贝触碰的疼痛,耳畔一字一顿的声音响起: “我不觉得柔弱的菟丝花,去了会活着回来。” 话音刚落,秦蔓力气被突然抽空,像是失去依仗的菟丝子,淡黄色的小花一片片凋零,藤蔓被生生剥离树体,在风中摇摆不定,最终沉落在尘埃里。 她被顾淮放开,瘫软在地,无力地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他。 此时,陆若辞从他们身旁飞奔进金圈里。 顾淮只是淡漠地看了眼大门,蹲下身,清冷的音线带着一丝嘲弄, “蔓蔓,你那么聪明,为何这个时候犯傻?她可快来了。” 耳边仇辰惨叫声越来越微弱,能救他的只有眼前这个人,秦蔓没再多想,捧起近在咫尺的脸,唇瓣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唇上。 顾淮身体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按住了秦蔓的枕骨位置,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扫过她的齿贝,尽情地将每一个味蕾都沾染上她的味道,沉闷的心情霎时间烟消云散。 待面前娇软的小人呼吸变得急促,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低垂眸子,含笑看着秦蔓,缓缓道: “你这么做,我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顾淮,救他!” “好。” 但顾淮并没有起身救人,反倒是抱起了秦蔓,将她放在金光半步之遥的地方, “你先走,我会把他活着给你带回去的。” 秦蔓咬了咬牙,“不要骗我!” “我从不骗你。” 见她还犹豫,顾淮补充道:“再犹豫,仇先生我也救不了。” 秦蔓踩进光里,身形渐渐模糊,留在原地的顾淮,合上眸子,贪恋地摸了摸唇角,再睁眼时,眼睛再无眼白,纯黑的瞳孔变成金色竖瞳,周身涌动着阴鸷的黑色气息。 作者有话说: 顾淮:我不爽我老婆为了其他男人亲我,但是她主动亲亲,我又很快乐,我到底是该快乐还是不快乐! 仇辰:你听说过悲喜交加吗? 顾淮:安妮,麻烦打的剩一口气,谢谢。 仇辰:…… 第二十三章 奢靡的酒店仅仅在短暂的几分钟内, 就蜕变成人间炼狱。 阴冷的空气透过破碎的窗户一拥而入,穹顶的吊灯随风摇摆,灯光忽明忽暗, 摇曳的影子如同魑魅在肆意舞蹈, 悬挂着的各种画作, 也像是被无名之火点燃,褪去原本的色彩, 化为灰烬,像是丢失灵魂的飞蛾在风中无力地扑闪翅膀。 彻骨的寒意卷积着怨灵的怒号,侵蚀着这里的一切,逐渐击垮了断臂男人最后一丝神经, 剧烈的疼痛感早已席卷全身, 失血过多导致意识模糊,最终无力地倒下。 在最后一刻, 仇辰听到楼梯间传来上楼的声音,想要用尽力气喊出“蔓蔓,别管我!” 可是, 到嘴边却化成浓郁的腥甜和一声低哑的怒吼, 听到后面鬼物‘咯咯’的怪笑声, 再也没有力气挪动半分。 脸颊上传来厉鬼安妮舌尖那滑腻恶心的触感,闻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仇辰恐慌的内心开始变得平淡,打算淡然地接受即将到来的一切。 忽然,身体一空,竟被人扛在肩上, 听见来人戏谑地说道: “抱歉, 打扰你用餐, 不过他,有人托我带走。” 这声音仇辰再熟悉不过,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顾淮,没想到他敢跟鬼怪叫板。 “你想违反…规定?!” 安妮嘶哑着声音,不想让到嘴的食物溜走。 仇辰很想听清他们的对话,但奈何失血过多,加上又被人扛着,气血回流,直接晕死过去。 “规定?” 顾淮轻笑一声,金色的眸子微眯起来,像是听到极为搞笑的事情, “你破坏线索,蚕食员工,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你跟我提规矩?” “弱肉强食罢了!” “哦,是吗?” 话音刚落,周围就卷起黑色的烟尘,再散去时,早已不见丑陋鬼怪的踪影。 ‘哒,滴哒’ 空旷的走廊,只剩下脚踩碎片,碎片崩裂开来的声音。 顾淮染血的薄唇微微上翘,粉色的舌尖不自觉探出,触了触殷红的血渍。 不禁啐了一口,“真难吃。” 看了眼肩头昏沉的男人,黑色的眼睛又暗淡几分,走到酒店大门前像是摔死狗一样,将他扔到了地上。 随着男人的落地,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他的衣兜滚落而出。 顾淮手轻轻一挥,珠子就到了掌心,那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他记得这是瞎眼小鬼的眼珠,起到一次保护作用,若不是这玩意,地上的这家伙肯定早没了。 而且珠子还是秦蔓送的。 想到这,怒从心中起,一脚将地上只有一口气的人踹进了金光里。 然后,轻轻一挥,珠子变成两个小巧的铃铛,用红线串了起来,戴在自己手腕上。 满意地摇晃一下,悦耳的声音随之响起,顾淮黑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几圈,如同心情愉悦的猫咪。 他伸脚走进金光内,伴随着‘叮铃铃’的脆铃声,身影渐渐隐去。 * 【游戏正在结算……】 在黑暗虚拟的结算空间里,秦蔓掌心不断沁出汗珠,跺着脚,渴望着破游戏结算快一点。 【结算结束。】 【恭喜您通关D级…】 “刺啦刺啦”的杂音将系统的后半句话模糊掉,机械语音也随之暂停数秒。 【恭喜您通关x级副本****,您获得的奖励如下:】 【积分:3000点 签证时间:1440小时 道具:橙色道具翎戒】 【您剩余积分:20.25w 剩余签证时间:350400小时】 【请问是否退出游戏?】 秦蔓本想查看一下顾淮给翎戒到底有什么用,但现在更担心仇辰状况。 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出。 随着机械音的消散,秦蔓的视线渐渐清晰,周围依旧是喧闹的课间,刚想起身,却发现手还被人攥紧。 那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拇指骨节上还缠绕着银色透明的丝线。 秦蔓焦急地望向手的主人,清隽如画的面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昳丽,嘴角微微上扬,金丝框下的桃花眸轻轻阖上,似是陷入沉睡,做着甜美的梦。 心脏砰砰直跳,终于在秦蔓的满心期待下,仇辰的眼眸缓缓睁开,依旧是含着温柔的笑意。 秦蔓再也忍不住,将他拥入怀中,闻到熟悉的木质香,才渐渐平复住那颗焦躁的心。 “蔓蔓,我没事。” 仇辰刚说完,胸口就传来一痛。 “你怎么跑的,还跑不过陆若辞!” 现在人回来,秦蔓心中恼火,虽然仇辰是看似斯斯文文,像个不折不扣的弱书生,但他经常健身夜跑,这种逃命对他而言应该没有问题,怎么还连个女人都跑不过。 “我被陆若辞推了一下。” “嗯?”秦蔓更火大了,还有人算计到他们头上,眉头越皱越紧,帮她阴差阳错跳级过了副本,还搞仇辰,真是活的不耐烦. 因为一般D级副本只给最多30天签证,这个却足足给了60天。 副本等级肯定在C级以上,不过后面BOSS还能狂暴,完全出乎意料,也不知道顾淮做了什么,系统都能直接崩溃。 秦蔓沉思片刻后,问道:“你自己处理,还是我处理?” “我来,你不用管。”仇辰轻推一下镜框,眸底的阴鸷转瞬即逝。 ‘嗡…’ 手机嗡嗡震动,秦蔓从口袋中取出,屏幕上赫然是两个字‘傻强’。 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低沉的气泡音,“包贝尔(宝贝儿)用空吗?晚上吃个饭?” 听到是个陌生的男音,仇辰眉头不禁锁在一起。 “傻强,欠打了?把你嗓子眼的拖鞋拿掉,再跟我说话。” 仇辰无奈地摇摇头,凌强这家伙之前声音奶,好在之前还是干净的男孩子,有点像那个讨厌的家伙,但现在他拼命健身,一身健硕的腱子肉配着他的小奶音,越想越搞笑。 “蔓蔓姐,我回来了,晚上恰饭!” 听到对面澄澈的嗓音,秦蔓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出张口闭口唤她‘蔓蔓’的人,以及他身上浓郁的琥珀香,嘴角不自觉缓缓扬起。 “好,地址一会发我,我跟阿辰上完课过去。” “仇辰哥也在,正好省的我喊,到时候再聊。” “好” 手机挂断之后,上课铃声也响起了。 秦蔓挑挑眉,“仇教授,请问你不用去上课吗?” “我下午没课了。”仇辰抽出旁边的座椅,从秦蔓笔袋拿出一根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见他没走的意思,虽然副本伤不会带出来,但是多多少少还有精神上的折磨,秦蔓有点担心他吃不消,询问道: “你回去休息吧。” 没想到对方斜睨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某人还给我布置了篇心理学论文,我不听听课,怎么知道你们学了那些皮毛。”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还顺带被嘲讽。 秦蔓没再理他,将书堆积起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睡觉。 许是身为讲师的心理学老师见过名声在外的仇教授,现在又在听他的课,情绪不免紧张,频频看向这边,还发现了角落里呼呼大睡的秦蔓,又怕又恨。 所以一节课硬是点了秦蔓七八次名。 刚一下课,秦蔓就一脸不爽地离开,仇辰则是照例被女同学围住询问问题。 心理学老师也屁颠屁颠地跑来,轻咳一声,驱散出一条道路,笑眯眯地询问仇辰,他的课哪里需要改进。 仇辰看了眼远去的秦蔓,心里着急,碍于情面,点了几个问题,见心理老师还要继续询问,索性摊摊手,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 “我女朋友有些生气,我得去追了。” 此话一出,就犹如惊雷,让众人木讷原地,仇辰正好借机抽身离开。 * 某火锅店。 一个身着黑色短袖的年轻男子拿着菜单向秦蔓招手。 他小麦色的肤色暴露在外,修身的短袖勾勒出清晰的肌肉形态,仿佛是用刻刀一点点雕刻。 一双明亮的浅褐色眼睛被天然的眼线包裹,像是林中猛虎捕猎时的眼神,在燥热的环境中,鬓角的汗液顺着完美的下颌线,流到凸起的喉结处,闪着斑斑水光。 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清朗中带点奶气的嗓音随之而出。 “蔓蔓姐,阿辰哥,这里。” 许是声音突兀,引得周围几人掩嘴偷笑,男子只是一个眼神,几人立马住了声。 秦蔓也没忍住,抿嘴强忍笑意,“凌强,准你使用一天你的夹子音。” 凌强无奈地挠挠头,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摸到调,“最近怎么样?” “还好,叔叔阿姨呢?房子盖的咋样?” “我爸我妈好着呢,房子也基本竣工啦。” “那就好。” “凌强!” 他们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喊声,凌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蔓蔓姐,阿辰哥,这是我发小蒋瑞。蒋瑞这是我跟你说的秦蔓姐,仇辰哥。” 凌强将发小介绍给秦蔓仇辰二人。 秦蔓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是不想驳了凌强的面子,也打了招呼。 眼前的男孩子,年龄与秦蔓相近,个子不高,眼睛狭小,看面相不太好相处。 空气陷入安静,凌强立马站起身招呼众人下菜、涮火锅。 中途凌强欲言又止好几次,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最后,秦蔓看不下去,问:“你是想让我们带他过本吗?” 闻言,凌强那双明眸更亮,对着秦蔓竖着大拇指,“蔓蔓姐,真是啥都逃不过你的眼。” “按老规矩就行。” “可是…我发小他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原来钱不够,秦蔓抬眸看了眼蒋瑞,他那小眼睛不自觉垂下,眉毛耷拉着,感觉有点胆小怕事。 秦蔓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凌强身上: “凌强,规矩不能坏。” 闻言,蒋瑞尴尬地笑笑,“强子,没事,我上次都没事,我可幸运了,这次也绝对没事。” 仇辰拉了拉秦蔓衣袖,低声唤了声“蔓蔓”。 却不料,秦蔓从他手中抽出衣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赫然写着‘下午没睡好很不爽’。 “不过,我可以借钱给你,你可以在我们这当临时工还钱。” 秦蔓淡淡一笑。 “蔓蔓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尾音带着撒娇的奶气,一米八/九的汉子伸出粗壮双臂就要搂秦蔓。 秦蔓向后一闪,轻易躲开,看着同样展出笑容的蒋瑞, “有住的地方吗?” “他跟我住!” “那就好,所以可以给我来一盘脑花吗?” 仇辰、凌强:“不可以!” 脑花爱好者.秦蔓表示非常不爽。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四章 女生宿舍内。 蜷缩在藤椅的女孩, 用手指将鬓角的碎发勾至耳后,眼睛无意间扫到电脑屏上弹出的小广告,“震惊!x国罕见心脏病死亡率高达百分百!” 她不禁轻笑出声, 自从上次出游戏后, 祟梦平台就进行了为期七天的关服维护, 好多拖拖党眼看着签证时间一天天减少,但却无能为力, 只能等着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 因此,才有了营销号口中的罕见传染型心脏病。 不过好在蒋瑞的签证还有九天,不然就算秦蔓想帮他也无能为力。 七天停服维护是平台更新最久的一次,秦蔓心中隐隐觉得跟顾淮有关系, 先不说副本等级突然提升、莫名的‘情侣卡’, 甚至还出现了BOSS狂暴,这些都是低级副本不可能出现的。 她点开平台论坛, 这个论坛是参加游戏的玩家才能进入,在其他普通人眼里,看到的内容是抓取的时事八卦, 就是一个小众的交流平台。 而对她们玩家而言, 是招商地, 是经验场,是科普世界! 论坛的置顶就是游戏停服维护的公告, 跟帖的都是一群签证临近到期,不断哀嚎的拖拖党。 再后面几个是接单子的工作室,算是秦蔓的同行,但一般发贴找雇主的事都是仇辰管理, 不用她插手。 在众多的帖子里, 有个标题吸引了秦蔓的注意力, ‘道具的使用说明集合。’.精 点进去后,里面对游戏里的每个道具都进行了详细说明,其中就包含不限于仇辰的傀儡娃娃、玉魄等。 将帖子拉到最低,果不其然看见了她期待中的【翎戒】,可是道具简介那栏却是空白。 正想发帖问楼主,却发现发帖人是自己的老熟人,掏出手机,在群管理中放出几个屏蔽的群。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信息差点让手机直接瘫痪。 其中有几个艾特她的信息,秦蔓没有理睬,在群成员中找到头像是佩奇的管理员。 秦蔓:【在?】 佩奇:【woc!!!!】 佩奇:【在在在!!!】 佩奇:【震惊我全家.jpg】 秦蔓将帖子里翎戒的照片贴给了他。 秦蔓:【这是干嘛的?】 佩奇:【???】 佩奇:【大佬你去开a级本了?!】 秦蔓:【没,那戒指是干嘛的?】 佩奇:【大佬出不出?我出两千万,不,三千万!】 秦蔓:【不出。不说拉倒。】 佩奇:【其实橙色道具,平台并没有细说,我只知道是个很厉害的武器。】 武器?秦蔓无视佩奇后面的咆哮,将对话框按了叉,轻轻摩挲银蓝色的指环,刚摸上去,指尖就传来微凉的触感,指环散发出微弱的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心情无语至极,随手翻了翻几条私信。 沐白:【去刷a级本吗?】 秦蔓:【暂时不刷。】 沐白是另一个‘末路’工作室的负责人,是跟秦蔓同批的老玩家,看她建立了‘穷途’工作室,也心血来潮建了一个。 人称穷途末路,是祟梦游戏代练工作室的龙头老大,所有道具,代练业务都是他们定价。 所有的工作室都有一个大群,为了稳定市价,一旦发现有人低价接生意扰乱市场,就会受到排挤。 相应的,有喜欢货比三家的雇主,每询问一次,所有店铺价格就会翻一倍,因此不还价是祟梦雇主们应有的品质。 沐白:【有个刚成立的,低于市价一半接单。】 秦蔓:【需要我处理吗?】 沐白:【我打算会会,你有空吗?】 秦蔓:【达咩!万一抽到红卡,我还想多活几年。】 沐白能在圈子里出名,是因为他在一场狼人杀中扮演孤狼,把人类玩家全部淘汰,一战成名。 沐白:【低级本没有红卡……】 秦蔓:【我要带老板。】 沐白:【正好,我打白工,要么?】 秦蔓:【要!】 沐白:【到时候坐标发你。】 秦蔓:【完全ojbk.jpg】 沐白:【好的我的朋友.jpg】 看着屏幕上那个散发着霓虹光的玫瑰花,秦蔓心中吐槽他爹要是活着,都不会用这表情包。 然后,手指放上了‘存表情’的按钮。 秦蔓:【好的我的朋友.jpg】 * 到了游戏开服的时候,秦蔓收到了沐白寄来的傀儡丝,绕在小指上,静静等待游戏登入。 为了避免熟人认出来,秦蔓一改往日懒散的休闲风格,穿上宽松温柔镂空针织衫,配上一条浅色牛仔裤,将半永久性的高马尾梳开,天生的自来卷倾泻在身后,配着清纯的淡妆,妥妥的纯欲风。 游戏里,熟悉的播报声再次响起。 【欢迎使用祟梦平台,你的生命我延续,你的烦恼我解决。” “祟梦平台作为无限游领域的佼佼者,力求将服务做到极致…】 【请输入副本坐标】 【已输入】 【正在抽卡中ing】 视野再次明朗,秦蔓正站在大街上,周围人群熙熙攘攘,时不时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羡慕,有不解,还有鄙夷。 街道车流涌动,红旗汽车,‘黄虫出租车’络绎不绝,两旁男男女女蹬着凤凰牌自行车,嬉戏打闹,商场门口的大喇叭上还放着经典老歌。 周围有几个年轻男子梳着大奔头,腰间挎着收音机,陶醉地享受在带着滋啦电流声的音乐中,女孩子有的梳着波波头,有的大波浪,有的则比较保守,梳着两麻花辫。 秦蔓的装束算得上时尚潮流的风尖,难怪刚开始有那么多奇怪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让秦蔓仿佛置身于七八十年代黑白电影里,充满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她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手里多出一张卡片,牌面上依旧是精致的边框,可是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出色彩。 她竟一时不知道这是哪种类型的副本。 而且卡片上也空无一物,只是中间的颜色较深,与周围有一丁点差异。 不过好在每张卡牌有对应的文字说明,不然她连自己拿的是啥都不知道。 【莫奈灰 莫奈的灰纯度极低,色彩柔和,它像是柔弱的春风,化去冰霜的棱角,留下涓涓细流。 】 最近这卡池怎么歪了? 卡是越抽越离谱,但有之前那张娇弱菟丝子牌做铺垫,后面什么奇奇怪怪的卡秦蔓都觉得无所谓了。 她将卡片揣进兜里,发现本来空荡荡的衣兜,莫名多出张纸条,纸张是淡黄色,非常粗糙,像是从质量不好、会渗笔墨的作业本上撕扯下来的一角,上面用油笔写着五个大字。 “群众艺术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女主卡牌设定。 铲屎官牌打算往后放放,艺术馆用颜色牌更好一点。 第二十五章 艺术馆? 应该就是这次副本的场所。 天空中悬浮着零星几点云朵, 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赤红色,周围的人也渐渐加快脚步,骑着自行车的路人更是用力踩着踏板, 齿轮转动的声音淹没在归家的喧嚣中。 秦蔓需要快点找到群众艺术馆, 不然天色暗下来, 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但在人生地不熟,且没有GPS定位的陌生环境里, 让有点社恐的秦蔓开始头疼。 还好在她四处张望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穿军绿色大衣的老人。 秦蔓从小对穿军装的人好感度极高,所以看到那身衣服潜意识都会认为他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最亲和的人。 “大爷, 您好。” 秦蔓尽可能语气委婉, 但出口的声音,就连自己也吓一跳。 声音极柔, 如同圆润饱满,翠色剔透的玉石碰撞之音,又有莺鸟啼鸣之色。 大爷刚开始看见身着法式小香风针织衫, 披着波浪卷的秦蔓时, 不免紧锁眉头, 周身萦绕着肃穆之气,目光灼灼, 那眼神跟教导主任抓到染发的潮流学生别出一格。 但是,当他听到秦蔓礼貌的问话后,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同志,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不出所料, 在x国你永远可以相信穿军装的。 “大爷,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群众艺术馆怎么走?” 闻言,大爷收起忖度的眼神,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明亮,眉眼带笑,眼角弯出了几道褶皱,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 “原来是文艺团的小同志,群艺馆在武北街,从这先向东走,岔路口再向南走,看到红绿灯再向西一拐,看见拳头雕塑,再朝南拐,你就能看见群艺馆大门了。” 见大爷热情地比划路线,秦蔓面上挂着笑容点着头,只是这笑容有些许僵硬。 她真的不好意思再问大爷东西南北具体是哪个方向,只能毕恭毕敬地谢过,硬着头皮沿着路边向下走去。 秦蔓只能在岔路口重新向路人询问一遍,但依旧是东南西北的指路方式。 但当走到红绿灯想继续故技重施时,却发现空旷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影。 她打算随机挑选方向,忽然撇见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在灰黄的路灯下,身形挺拔修长,纯黑色衬衫贴着他的身体,纤细优美的线条若隐若现,起初步子随着他东张西望的眼神跟着有些慌乱,但待看清路对面的秦蔓后,步伐重归于稳重,无形的气场因此在他周身铺开,矜贵冷漠。 随着他一步步走向秦蔓,路灯微弱的光芒散落在他的身后,棱角分明的面容打上了一层阴影,藏在黑暗的眼眸愈加深邃,似是晕着化不开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他手臂微弯,手肘处挂着墨色的西装,袖子向上卷了几圈,凸起的桡骨处有条红绳缠绕,似还坠着两个小巧的铃铛,领口的第一个扣子没有系上,微微张开,隐约露出好看的锁骨。 沉静从容地取下西装,披在秦蔓身上,挑了挑眉头,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玩味: “本以为能跟我分庭抗争的秦蔓,是个厉害角色,却不料是个连路都找不到的小路痴。” 见他嘴角勾着戏谑的弧度,秦蔓本打算反驳几句,可是想到他刚才脚步的慌乱,很显然是出来寻她。 同时,他外套上淡淡的木质沉香味,让她很是安心。 所以她沉住气,露出恭迎的笑容, “所以还是要靠沐大佬带我飞。” “走吧,时间不早了。” 说着,沐白拉起她微微发凉的手。 秦蔓刚想抽出,就听前面的人说:“你再走丢,我可不会出来找你第二次。” 炽热的暖意从沐白的掌心不断传来,秦蔓也只能默许,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话。 * 来到群众艺术馆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其中一眼就看见了高大威猛的凌强,以及他身后有些怯懦的蒋瑞。 但彼此心照不宣地互传一个眼神,并没有相认。 矜贵冷漠的沐白刚一站到人群里,就引来了周围众人的目光。 他眼眸依旧沉静,轻抿着薄唇,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 众人被他可怖的气息震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反倒是将目光转向披着他外套的秦蔓。 灼灼的目光化作无孔不入的窥视欲让秦蔓很不舒服,正好她今日打扮的温温柔柔,索性将计就计,向沐白背后缩了缩。 让他成为挡箭牌,挡住那群人的八卦欲。 沐白冷淡的眸子因为秦蔓的小举动,染上一抹难见的温柔。 他将躲在身后的秦蔓反手搂到怀里,然后递给众人一个冷厉阴鸷的眼神,像是警醒的猎豹护着弥足珍贵的宝贝。 娇小的秦蔓在他怀里,更像是一只受伤的金丝雀,依偎在她主/人的身边。 秦蔓没想到他会得罪进尺,内心想直接给他个过肩摔,但奈何当着众人面前,会崩了她刚立下的人设。 似是也感受到怀里人儿的不安分,沐白将声音压的极低, “在他们眼里,我们现在是情侣,你要是不安分,会引人怀疑的。” “知道了。” 秦蔓咬牙切齿地发出三个音节,在外套的遮挡下,朝着他小腹一肘。 沐白吃疼地强忍下,看着身后急匆匆赶来的双胞胎姐妹,戏谑地说道: “看样子,不止你是路痴。” 秦蔓咬着后槽牙,不发一言。 当双胞胎妹子刚喘匀气,面前群众艺术馆的铁栏门就突然打开,里面的灯光也霎时间亮了起来。 群艺馆是用白墙围起来,铝条焊成的大门,门两侧写着各种积极向上的标语。 大门在没有任何外力下,突然打开,吓的几个新人吱哇乱叫。 秦蔓也适时地叫了两声,但却用眼睛却挨个扫过每一个人。 在惊慌无措的众人里,除了凌强淡然地做出蹩脚的演技,还有两个人面容波澜不惊。 一个是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目露胸光;另一个则是剪着寸头的油腻男,两眼直勾勾盯着双胞胎姐妹的白丝,半点不愿移开。 秦蔓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违反规矩的是那个刀疤男吗?” 沐白摇摇头,修劲有力的手臂绕在秦蔓的腰间,手掌有节奏地轻拍。 外人眼里,就是沐白温柔地安慰受惊的娇妻。 他有意地将头靠近秦蔓的发丝,温柔地在她耳旁低语:“你看他的腿。” 耳边吹来潮湿温热的气息,弄得秦蔓脸颊绯红,但她强壮镇定,看向对面刀疤男。 虽然他眼神凶狠,但垂在腰间的手握紧成拳,两条腿止不住地颤抖。 还没开始就怕成这样,怎么可能会带老板。 所以只能是满脸猥琐的油腻男。 秦蔓蹙着眉头,抿着嘴, “这种人物都配得上沐大佬出手?” 没有回答秦蔓的问题,沐白只是勾唇笑了笑,牵着秦蔓走进群众艺术馆。 身边有新人在惊恐地劝阻大家不要进去。 但有几个人会听他们的。 不但飞蛾有趋光性,明知道烛火的温度会让它化为灰烬,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去捕捉那一抹绚烂的焰火,人也不例外。 明亮的室内总好过于寒冷黑暗的长街。 劝阻声随着外面的人不断减少,也变得悄无声息。 走进群艺馆后,旁边是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作息时间: 早上 6:00起床 6:30吃早饭 8:00上课 12:00吃午饭,休息 下午 2:00上课 6:00吃下午饭 晚上 8:00考核 9:30休息 这怎么跟高中的作息表一模一样? 竟然还要上课。 从院子里走出来五个人,一个中年妇女,不苟言笑,看面相就非常严苛。 身后是四个长相差不多的年轻女人,穿着碎花裙子。 仔细看去其中有一个女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似乎有点跛脚。 中年妇女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秦蔓竖起耳朵,这是NPC要发布任务的节奏。 果不其然,中年妇女声如洪钟, “众人是我们艺术馆选□□的人才,进行为期五天的培训,第六天要代表群艺馆去参加表演,希望每个人拿出百倍努力来,好好学习,力争上游,为我们群艺馆争光添彩!下面由美术团老师给你们讲一下上课事宜。” 四胞胎中稍微看着年长一点的女人站出来,目光了一遍众人,大声讲道: “各位将分到不同的团队,美术团,舞蹈团,雕塑团,歌唱团,其中美术团的有你,你,还有你。” 女人指了三个人,秦蔓,沐白,还有刀疤男。 刀疤男惊声喊道:“我特么看啥玩意都是黑白,你让老子学美术?” 闻言,秦蔓心中大骇,抬头看向沐白。 沐白会意,点了点头。 美术组竟全由双眼失去辨色之力的人组成! “这位同学,请你不要大声喧哗,立即归组!”中年妇女喝道。 那位美术团老师,面带笑容,走近刀疤男,轻风细雨地说:“孩子,成为绘画家,可以用画笔画出人生中每个精彩的瞬间,那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存在。而且我们都希望你成为一个出色的绘画家,这是我们为你选择的出路,你很有实力,不要妄自菲薄,相信自己能克服困难,出色地完成目标。” 刀疤男被女人的一番话说的一脸懵逼,还想反驳,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点头,像是知错的小孩子站到了秦蔓身后。 秦蔓皱着眉头,看着接下来的分组。 跛脚的女人,领了三个跛脚的玩家成立了舞蹈团。 中年妇女唤了好几遍歌唱团的老师,都没人反应,最后用眼神示意,女人才去选人。 她挑选了团队里的三个人,其中包括蒋瑞,三人神情懵懂,似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蔓看向蒋瑞时,蒋瑞伸手指着耳朵,然后摆摆手。 听不见的去唱歌? 雕塑组的老师挑选了凌强在内的三个人,但秦蔓看不出他们哪里有问题。 忽然觉得手背上传来一点暖意,低头去看,发现沐白轻戳她的手,想要询问,竟发不出声音。 她立马会意,看向雕塑组,发现他们每个人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动。 “帕金森患者”去雕刻?! 好家伙,这是指望在缺陷上开出灿烂的烟花? 作者有话说: 沐白:我老婆路痴的样子真可爱?? (每日的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六章 “既然组已经分好了, 各自老师带你们回去休息,明天准时上课,不许迟到早退, 否则后果自负!” 中年女人见玩家分好了组, 拿出教导主任的气势警告道。 此时, 暮色尽数吞并天空的色彩,笼罩上一层凝成实质的黑幕, 虽有几点繁星零散地点缀其间,可是薄弱的光芒太过渺小,无法照亮天际,更不用说宽阔的群艺馆。 秦蔓左右四顾, 失去辨色之力, 她的世界只留下黑白灰。 所以在她眼里,偌大一个群艺馆, 在没有灯光的照射下,映入眼帘只有黑色。 跟在四个老师的身后,踩在红砖铺成的地面, 因为有的砖块松动, 路面并不平整。 即使秦蔓之前学武术, 会有意蒙住眼睛,所以还能稳住身形, 紧跟老师不掉队。 但难免路上会突然冒出石子、枝条,让她不经意踩空。 但好在沐白一直护在她身旁,她的踩空也只是让身体微微倾斜,不经意贴上沐白的胸口, 浓郁的木质沉香味扑鼻而来。 当她意识到跟沐白有肌肤碰撞, 脊背不禁紧绷, 向后退去。 但沐白修长有力的手掌扶住她的腰窝,将她又拉近几分,带着秦蔓迈着稳重矫健的步子跟在老师身后。 耳边时不时传来有人被碎石绊倒,倒地的声音,但在之前刀疤男出声叫嚣后,他们所有人都失去声音,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微弱的摔倒声没有引来老师们的关注,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所以他们只能彼此搀扶,亦步亦趋地跟着。 群艺馆有好几栋小二楼,周遭还有一些草坪树林,一路上弯弯绕绕,老师们步伐轻盈,越走越快。 但沐白似乎眼睛根本没有毛病,在没有任何光线的照亮下,竟然跟老师一直保持着一步之遥。 走了约莫十分钟,在他们不远处,一栋小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仿若黑夜里的灯塔,吸引着船舶的靠近。 但对秦蔓而言,只是黑暗的世界里多一抹灰色。 四位老师走到小二楼前停下脚步,看到没有落下的只有沐白和秦蔓两人,纷纷皱着眉头。 四张几乎一样的脸,在同一时间做出相同的表情,生硬且透露着不满,犹如穿着白色碎花裙子扎着两个麻花辫的提线木偶,在丝线的操控下整齐如一,很是诡异。 秦蔓有意移开目光,转向她们身后的小二楼,其实就是筒子楼,东西走向,白墙上依旧贴着各种积极向上的宣传口号,每层楼各有四间紧锁的房子,两边修建着厕所,厕所旁边一间房子门大开着,按着水管,接着水龙头作为水房,楼梯拐弯处有一个晾台,供人晾晒东西。 没过一会,玩家从黑暗中陆陆续续现出身影。 在遇到危险时,人往往会依赖于熟悉的队友,因此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就犹如一面镜子,将彼此的人际关系显露的一清二楚。 猥琐男一开始依靠那副下流腌臜的举动迷惑众人,就连秦蔓差点也被骗他过去。 但他带着双胞胎姐妹却是从黑暗中走出的第一队,他步入光亮前的一瞬,浑浊的眼睛亮的放光,如同出鞘的刀尖,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百步穿杨,直击要害。 双胞胎姐妹则是像两个惊慌失措的小鸟,互相依偎着,躲在他身后。 他似乎也感受到秦蔓投来的灼灼目光,转头与之对视,再次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眸子变得下/流,肮脏的眼神似乎化成一双无形的手,去猥!亵秦蔓。 秦蔓强忍住把他撕碎的冲动,学着双胞胎的样子,向沐白怀里缩了缩。 这一举动,无疑是让猥琐男更加猖獗,朝秦蔓这边凑近几步,想要张嘴说话,发现被禁了声,这才悻悻离开。 后面一队是凌强和蒋瑞,身后紧跟的是刀疤男和一个男孩。 男孩子身材瘦小,额头有块蓝紫色的淤青,眼角处红肿一片,视线时刻警惕着刀疤男,他只要一抬手,男孩子就会出于本能用手去挡。 又过了一会,一个白色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秦蔓看到奶白色连帽衫的那一刻,不禁屏住了呼吸,先前走了几步,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朗如星月的笑容,清澈透亮的眸子。 真的这么巧吗?会是顾淮吗? 她心中隐隐有所期待,但是当微弱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时,是跟顾淮截然不同的另一副面孔。 额前是微翘的碎发,清冷的眸子强压着难掩的困惑,耳骨上还有一枚精致的骨钉,他靠着树旁,斜睨了众人一眼,便转头伸手摩挲着那颗骨钉。 秦蔓虽然有些失落,但想到根本不清楚顾淮的底细,也便释然。 又等了一会,人才陆陆续续来齐,最后到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步履蹒跚,算是秦蔓参加游戏年龄比较大的。 四个老师如同纸人,保持一个表情近二十分钟,森然诡异,吓得几个新人瑟瑟发抖。 看到人到齐,诡异的表情这才褪去。 其中跛脚的老师,轻咳一声,说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分一下衣服,每件衣服都有号码,就是你们的编号。” 说话间,手抖的老师不知从那抱来一堆绿色休闲外套,肥大宽松,还有一堆白色的短袖。 外套和短袖上都标有数字。 按照分组,每个人拿到对应的衣服,沐白的编号是1,秦蔓是2,依次类推。 “每个人现在都拿到了自己的衣服,现在分宿舍,二楼房间从东到西,依次是美术、雕塑、舞蹈、歌唱,各自拿好自己的东西,上楼休息,明天准时上课,不要迟到!” 在老师说完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禁言霎时就被解除。 随之而来的是,吵吵嚷嚷的哭闹声。 “呜呜呜好害怕。” “这特么太邪门了!怎么突然到这?草!” …… 四个老师根本没有理睬,径直走回一楼的四个房间,关上门。 秦蔓眼睛不自觉扫向树下的白衣少年。 他挪挪身子,起身上了楼,走过秦蔓身边时,只是淡漠地斜睨了一眼,没有片刻停留。 些许失落涌上心头。 沐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那个事不关己的年轻人,不禁微微皱眉,待看清那件相差无几的白衣时,平压的嘴唇再次上翘,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人家有女朋友了。” “嗯?” 身后忽然传来沐白戏谑的声音,秦蔓本能轻“嗯”一声。 “他耳朵上带的骨钉应该是一对,今年的限量款。”沐白耐心解释道。 “不是,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喜欢的人?” 沐白挑挑眉头,眉眼弯成了条弧线,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 “不是,一个熟人而已。” 秦蔓右手拇指不自觉摩挲着食指上的银蓝色指环,它依旧像之前一样,散发出丝丝凉意,如同当时顾淮轻轻拉起她的手,莫名的安心。 听到“熟人”二字,沐白的笑容僵持在脸上,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嘴角微微压平,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早起。” 秦蔓点点头,却又皱着眉, “这次副本真糟糕,不是单人间就算了,还是男女混寝。” 就在此时,凌强从身后走来,瞪了一眼沐白,将一团纸塞到秦蔓手里。 秦蔓展开一开,只见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红色副本,多加小心。” 看到内容后,秦蔓满眼的不可思议,又环顾几个哭哭啼啼的新人,那种恐惧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真是红色副本?! 搞什么?D级本搞红本? 秦蔓握着纸条的力度不禁加重,纸张变得更加皱皱巴巴,甚至起了毛边,字体也变的模糊。 她抬起头,怒瞪一眼沐白,将纸条塞到他掌心里,扬长而去。 这家伙是自带红本buff吗? 游戏刚更新,就碰到初级红本? 上楼前,她回头望了一眼新人们,叹了口气,刚进来就遇到更新后的D级红本,真不知道说他们是幸运还是倒霉。 沐白留在原地,秦蔓突然生气让他手足无措,不过看到她气呼呼的脸,也是真的可爱。 打开纸条后,他瞬间理解秦蔓生气的原因,心里却是洋洋得意。 手气真好,抽到个红本。 沐白将纸条收进兜里,英俊的面容霎时间没了任何的神情,悲天怜人的眸子一一扫过聒噪的人群,如同俯瞰蝼蚁一般,充斥着鄙夷。 弯腰弹弹沾染在裤腿的灰尘,手腕的脆铃适时地发出悦耳的声音,那一刻,他紧绷的棱唇才缓缓舒开,勾起了摄人心魄的弧度。 那银铃细看之下,有丝丝精致的细纹,纹路清晰,错综复杂,宛如遍布眼球的毛细血管,沐白将银铃在面前轻晃几下,沉醉在清脆的铃声中。 在此时,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粗鲁鄙夷的声音随之响起, “喂,你特么知道这是哪?” 沐白睁开眼睛,寒如彻骨的冷意在他眼底化开,轻轻斜睨他一眼,将他的脏手打开,转身向楼上走去。 被人无视,刀疤男火冒三丈,冲着沐白就是一拳。 却不料,被人轻易握住了拳头。 “嘎吧” 拳头传来骨节碎裂的声音,刀疤男想惨叫,却看清对面男人的口型。 “敢出声,就杀了你。” 他本来是不想信,可是那人眼底浓浓杀意,让他不敢发出半个音节。 见他识相,沐白打消了废他手的念头,转身离开。 他还期待着明天的好戏,要是推迟,那多可惜。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 一声尖锐的哨声划过, 如同一支飞剑,将夜幕划破,露出一道霞光, 惊起鸟儿四散而飞。 秦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扒着刷了红漆的铁栏杆, 透过老旧的木质玻璃窗向外张望。 天空蒙蒙亮,跛脚的老师一瘸一拐, 边走边吹着挂在脖间的口哨,她吹了四五声,许是累了,坐在花坛边的石椅上, 歇着脚, 抬头看着二楼方向。 秦蔓觉得浑身不自在,待看清老师的表情时, 她这才发现,老师一直看的都是趴在窗上的她。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将上齿的八颗牙齿展露无遗。 这是很标准的笑容。 但是却在她脸上如此机械化的表现出来, 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秦蔓如果没有记错, 昨日跛脚的老师冰冷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多余的表情, 就连昨晚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严苛模样,处处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更别提如此和善的笑容, 她们四个里面也就美术团老师在帮刀疤男开导时,有了些平易近人的烟火气,其他人就像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机器人。 秦蔓与她对视良久,想要看她下一步举动。 可是, 背后忽然被人一拍, 秦蔓转身过去, 入眼的是沐白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在看什么?” “舞蹈团老师。” 秦蔓用手指着窗外说道。 她温热的指尖触及到玻璃窗时,周围氤氲起一小片白雾,身后突然传来浓郁的木质沉香味,炽热的温度使得水雾凝落成细密的水珠,微微颤抖。 “没有啊,下面空无一人。” 沐白阴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在秦蔓耳边响起。 她白嫩的耳根迅速爬上了阵阵殷红,尴尬地猛然起身,却不料碰到沐白的下颌。 “我眼花了,我先出去洗漱,你们先换衣服。” 说着,拿了床底放置的洗漱用品,逃也似的离开。 沐白揉着撞红的下巴,淡淡一笑。 秦蔓脑海中还浮现着跛脚老师那个机械化的笑容,仿佛像是被人拉扯着嘴角,努力做出虚伪的笑容。 她尝试了一下,扯起上翘的嘴角,尽力显露出上齿的八颗牙齿,除了面部肌肉酸痛,没有其他感觉。 正在她心神飘忽不定往水房走的路上,忽然,有人急匆匆地插在她前面,将她撞的身形不稳,手中盆盆罐罐掉了一地,其中漱口的洋瓷杯子,更是掉地后弹起好几次,碎瓷散落一地。 秦蔓怒瞪过去,发现是之前猥琐男,插在她前面,抢夺空出来的水龙头。 水房连通着一根水管,接着三个水龙头,二楼就一个水房,但是却又有十二个人,所以自然而然会上演抢夺水管大战。 秦蔓正要跟他理论几句,却不料身后被拍了拍,是昨晚最后一位到来的老大爷,他捡起秦蔓散落在的洗漱用品,颤颤巍巍地递还给了她。 他脸上布满着岁月的痕迹,浑浊的双眼却是神采奕奕,像是傍晚穿山而来的霞光,温暖而慈爱,他堆积着仁慈的笑容,劝慰着秦蔓。 “幺儿,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在我这儿洗。” 秦蔓接过老人手中的脸盆毛巾,展齿一笑,道了句谢谢。 可是猥琐男竟占着一个水龙头,又向旁边跨了一步,咧嘴一笑,露出来他恶心的黄牙。 “小妹妹,叫声哥哥,哥哥给你用。” 听见他语调上扬的腌臜话,秦蔓抓盆的手紧了紧,用余光看见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 “妹妹是哑巴吗?叫声哥哥就让你用,你看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秦蔓心里恼火,扯出一个笑容,向前走了几步。 正在她打算挥拳对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 “幺儿,让开!” 然后,臭气哄哄的扫帚朝着猥琐男的面门而去。 竹扫帚展开的扇面,沾染着丝丝条条的卫生纸,还有结成痂的褐色颗粒物,散发着阵阵恶臭,不用多想,那扫帚肯定是隔壁扫厕所用的。 老人拿着扫帚跟拍苍蝇一样,将猥琐男拍出水房外。 见猥琐男走远,老人对着秦蔓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缺漏几颗牙齿的牙床, “幺儿不怕,咱不挑事,也不怕事。” 秦蔓看着眼前的老人,思绪回到了幼时乡下,也有一位老人拎着扫把追着邻村的小兔崽子跑向晚霞,不过他也只是陪了她寥寥数年。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万千思绪,点了点头, “谢谢爷爷,我没事。” “没事就好,快点洗漱吧,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 秦蔓嗯了一声,打开水龙头,冰凉的细水从指尖流淌而过,轻拍在脸上,丝丝凉意袭来,让她重归于冷静,似是一双手将她从梦境拽了现实。 “这世界真奇怪,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再回一次文工团。” “爷爷,您还在文工团待过?” 秦蔓将洗漱用品重新规整好,让开了位置,转头问道。 “年轻的时候在里面打过杂,但这里只是像文工团,文工团主要是歌舞,咱们这还有画画雕塑,花样更多。” 老人摸着下巴的一抹胡须,轻声笑道,一双眼睛里净是对接下来在群艺馆生活的美好期待。 秦蔓也不愿打碎老人美好的梦境,只是陪着笑了两声,便道别了。 回去后,正好碰到穿戴像个高中生的沐白,宽松肥大的外套配上一张阴鸷深沉的脸,别提有多别扭。 他见秦蔓脸色不好,使得原本看到她时欣喜的眼神,瞬间染上一抹寒光,压着满腹怒火,依旧柔声询问:“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吧。” 秦蔓与他擦身而过,神情却是藏不住的落寞。 见她这副模样,沐白藏在衣兜的手握成拳,紧了又紧,关节发出微弱的咯吱声,削薄的唇瓣紧抿成线。 他就不在一会,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他家小孩。 在门口守了一会,听见秦蔓换好衣服起身开门,这才放心地端着盆赶往水房。 待他刚洗漱完毕,又是一阵哨声响起,所有人在楼下集合赶往食堂用餐。 吃完饭他们被安排跑操,跑到队里几个新人汗流浃背,嚷嚷着要离开这鬼地方。 其中最为代表的就是刀疤男和他的小跟班,可是他们绕着群艺馆的几栋小楼走了好几圈,也只是原地打转,最后觉得越来越诡异,背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归了队。 秦蔓对新人这种举动已经见惯不惯,冷眼观望。 这个副本还好是初级,但凡是其他本,那几个新人早就死的骨渣都不剩。 秦蔓还发现,他们逃跑时,如同人偶般的四位老师,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举动,反倒是露出一抹欣慰的表情,似是透过他们看到记忆深处的事物。 眼神忧郁带着不甘,还有浓浓的怨意。 在刀疤男满怀恐惧而归时,四位老师眼神闪过失落,但却又意料之中。 虽然只是一瞬,秦蔓却精准地捕捉到,她觉得整个群艺馆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他们连同四位老师在内,都仿若被禁锢的蝴蝶,拼命挣扎的代价就是美丽的麟羽片片凋零,而后被蛛丝绞杀致死,沦为饱腹之物。 不知跑了几圈,秦蔓才瞧见身旁几个人累的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 ,像是垂死挣扎的鱼,无力地张大着嘴巴,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稀薄的氧气。 但落在末尾的老人,虽然豆大的汗珠挂满额头,汗水濡湿了后背外套,他的鼻息紊乱,但脚下的步子却是有条不紊。 秦蔓索性放慢了脚步,立起她‘身娇体弱’的新人人设,步子变得踉踉跄跄,似是踩在棉花上,身形摇摇欲坠。 她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对着跟她平齐的老人说道:“爷爷,你体力…真好。” “幺儿…做事要有始有终,做了…就不要放弃。” 秦蔓闻言粲然一笑,点了点头,见老人说话底气很足,并无大碍,也就放心地加快了步子。 一直在他身旁的沐白见她蹩脚的演技,拉起她的手,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累了吗?” “没有。” 她话音刚落,哨声再次响起,众人如释重负,瘫坐在地。 沐白凑近几分,声音压低, “你没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你吗?” 闻言,秦蔓四周望了望,果然身后有束尖锐的目光从始至终停留在她身上。 她的突然转身,让他对方措手不及,视线正好撞上。 就是猥琐男,他猥琐狭隘的眼睛攒动着怒火,似是下一秒就想将秦蔓生吞活剥。 秦蔓皱皱眉,叹了口气。 沐白:“怎么叹气?” “没什么,可怜我柔枝嫩条,一进来就被人惦记上,好哥哥,你得保护人家。” 作弱柳扶风状,秦蔓蹙着眉,眼泪汪汪。 沐白嬉笑出声,但斜眸看向猥琐男的那一瞬,散发着来自地狱的阴冷,转瞬即逝后,眉梢眼角又是无尽的柔软。 “好啊,毕竟蔓蔓是跑1000米不带喘的柔弱妹妹。” 他一双眼睛本就深邃,眉眼一弯,纤长浓密的睫羽随着颤动,眸子里水波流转,居高而下的低眉垂眼,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深情。 薄唇轻启,清冷的字节一字一顿地蹦出,仿若世间最真挚的誓言。 秦蔓别过脸去,内心佩服他这幅睁眼胡扯的能力。 在这时,老师的声音响起:“各位同学,请随我们赶往教室,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四个老师带着各自的学生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秦蔓, 沐白以及刀疤男一同紧跟在美术老师身后。 美术老师体态轻盈,步子稳健,走的极快, 而且她走起路来时不时会垫起脚尖, 像是林间跳跃嬉戏的小鹿, 很是灵动。 于是,秦蔓斜睨沐白一眼, 正打算告诉他这一发现,却看见身后的刀疤男有意跟他拉开安全距离。 不禁轻笑出声,忘了要说的话,转头戏谑地打量着他。 “怎么了?” 沐白发觉身旁瘦瘦小小的她, 表情不似平日那般清冷, 反倒是那双可爱眸子上挂上一抹狡黠,俏皮灵动, 让他满意地从齿缝冒出一个‘噗’的音节。 秦蔓眼睛向后瞥了瞥,饶有兴致地低声问道: “教育过了?” 回头看向刀疤男,正好与他怯生生的眼神相撞, 他捂着自己的右手向后退了几步, 沐白霎时明了, 只是敛眸轻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前面的老师此时正好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三人, “这就是我们的画室,我们将在这度过几天的美好时光,希望每位同学认真对待, 晚上会就你们的作品做以点评, 所有人中成绩最差的会受到惩罚哦。” 美术团老师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丰富, 如同刚开园的幼儿园老师,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不如昨日那般生动活泼,反倒是如同没有感情机械娘,没有丝毫波澜。 说完,也没等待众人的回应,就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画室的门。 一切都像是设定好的,照着既定的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 走进画室后,大小约有三间宿舍打通的效果,很是宽阔,而且依旧充斥着“艺术”的气息。 墙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画,有水墨国画,有素描,还有油画,画风也是千奇百怪,但秦蔓双眼失去辨色能力,只能看清化作大致的明暗关系,看不见画作的具体用色,不过想必也是集齐百家风格。 地上更是扔着各种各样的废稿,揉成团的纸布满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地上还有残留的色彩染料,踩上去会与鞋底粘连。 跟秦蔓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绘画大家在完成巨作前,房间都会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弃稿。 她从地上捡起两坨纸球,展开一看,怪异的形体、结构,力透纸背的上色,跟上个副本小瞎鬼的画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整幅图很抽象,圆锥形的脑袋,方形的身子外加不规则图形的面具,想要读懂画的内容全靠平时积累以及丰富的想象力。 画上大致描绘的是一个四个头的怪物,公用一具身体,每张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 面具咧嘴笑着,露出上牙床的八颗牙齿,但是眼睛却是紧闭着,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 怪物的身体被人用锁铐禁锢着,巨大的铁链穿过怪物的琵琶骨。 整个怪物身体的三分之二陷入黑暗,他无助地跪倒在地,整幅图的高光落在了四张带着面具的脸庞上,其余归于浓郁的黑暗之中。 展开手里另一团纸,依旧是同样的画作,不过画面中亮的部分相对于之前的还比较多。 在秦蔓认真翻看地上的废稿时,展开的画纸边缘突然搭上一只手,然后迅速扯回。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秦蔓向后退了几步,抬头望去,正是美术团老师。 正好对上她空洞无物的眸子,但秦蔓却在她眼底查询到一丝愤怒。 身后观赏墙上画作的沐白察觉到这边情况不对,迅速走了过来,站在秦蔓身后,低垂着眸子看着美术团老师,清冷阴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微微上扬,似是上属反问下属,话里话外透露着不耐烦,脸上大写着‘有话快说,没事快滚’。 美术团老师看了眼沐白,并没说什么,转身走到画室中央。 “各自找好位置坐下,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们不要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说到这里,美术团老师有意停下来,剜了秦蔓一眼,然后继续说,“好好努力才是硬道理,我是为你们好,才跟你们说这些。” 难道老师训话是从世代流传? 这些话别说小学班主任了,就连仇辰都经常在课堂上都叭叭过。 不知道仇辰那家伙处理陆若辞那事进展如何? 可千万别跟之前一样,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秦蔓找了个位置刚坐下,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个美术团老师只有在训话的时候才像个人,脸上有着表情,手上还有着动作,配合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完全想不到她之前会操着一口没感情的机械音。 她再抬头望去,那个老师又重新回归于提线木偶的状态,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正在从画堆里翻出一个石膏球放置在屋中心的桌子上。 接着,没有波澜起伏的机械音骤然响起。 “今天我们学习画形,看见桌上的球体了吗?你们的任务是画它,晚上将画交上来。” 秦蔓看着桌上的石膏球体,再看看面前的画板,这不就是徒手画圆? 索性拿起笔,在纸上开始描绘。 也正在此时,美术老师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离开了画室。 秦蔓正打算起身跟着她,可是手腕却被扣住,然后那人一用力,她又坐回原位。 不满地瞪向单手绘画的沐白,他此刻正神情专注地手握画笔,衣袖被向上弯了几折,露出小半截修劲有力的手臂,外套敞开着,略小的短T修饰着他优美的曲线,摆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矜贵优雅。 秦蔓有一瞬间觉得,他们穿的不是土里土气,酷似高中校服的休闲外套,而是量身定制的礼服,但侧眸看见刀疤男时,这种荒谬的想法瞬间打消。 他穿的跟高中的地痞混混没任何区别。 似是感受到秦蔓灼热的目光,沐白放下笔,回头看着她。 浓密纤长的睫羽遮不住他细碎的眸光,揉捏成万千星辰散落在对方狭长的眸子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声音更是极低极柔, “你难道忘记了红本的惩罚规则吗?” 经他一提醒,秦蔓才恍然想到红色副本最为恶心的规则之一,每天必死一个人。 听美术老师提到,晚上会对作品进行评选,最末的人会受到惩罚,这惩罚是什么不言而喻。 但是她留的作业也太简单了,就是画个圈,其他三个班作业肯定也都很简单。 简单背后就代表着选不出最优和最差,那就得采用票人的方法投出一个替死鬼。 秦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沐白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所以你去跟踪她没任何意义,下午有场恶仗要打,你要是困的话,倚着我睡会。” 睡觉?! 她将脑袋探到沐白画布前,一个破圆他能画那么久? 但当看到画布内容时,秦蔓开始火大,对方竟然在纸上已经画出一个人形,正在细化她的发丝。 卷王竟在我身边!? “让我睡觉,然后自己画人像,你隔这卷我呢?” 沐白温和地笑了笑,从一旁纸堆里取出两幅画,是结构,形体,明暗关系,比例,透视都没得挑的不同角度的球形素描。 “作业帮你画了。” “你什么时候画的?!” “在你发呆的时候。” 什么发呆,那是思考。 但看在给她完成作业份上,心情愉悦,不跟沐白一般计较。 又见他全神贯注地细化着画布中的女子,没压住好奇心,询问道:“你画的谁呀?” “我喜欢的人。” “啧啧啧,真肉麻。” 秦蔓打了个哆嗦,踢了踢脚下的纸团,想到什么,又俯下身捡起一个,展开,依旧着同样的画。 一副画画这么多,毅力真强。 她绕着画室来回转了几圈,没有什么意外之喜,都是些杂乱无章的废稿。 转到刀疤哥身后,看他的脚下已经有堆积成小山的纸团子,画布上的球依旧是说不出的怪异。 秦蔓瞬时明白‘为啥画室地上会扔那么多废稿了’。 画的烂呗。 作业超前完成的喜悦没有停留太久,剩下的只有无休止的无聊枯燥。 秦蔓坐在自己位置上,用笔画了几个小王八,就开始困意肆起,迷迷糊糊睡过去,身形摇摇欲坠,最后还是贴到了身旁沐白的肩头。 沐白侧眸看着熟睡的秦蔓,她皮肤依旧白皙剔透,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充满着支离破碎的脆弱感。 一想到之前她如同断了线的水晶娃娃,跌坐在电梯间,像是下一秒就会直接破碎,化成细碎晶莹的碎片,一点点消逝在风中,沐白心中就是压不住的怒火和后怕。 但好在罪魁祸首已经灰飞烟灭,再也不会出现。 沐白缓缓凑近,吸吮着她温热的气息,而后用微凉的薄唇在额前轻轻一触,落上了独属他的烙印。 不止过了多久,在秦蔓睡得正香的时候,却被人突然喊醒。 刚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就是美术老师。 她竟然面带不悦,张口说道: “自己天赋本来就不如别人,还不好好努力,你看看其他两位同学多用功,你再这样自暴自弃,将来肯定一事无成,成不了气候!” 秦蔓瞪了身旁沐白一眼,抱怨他‘老师来都不说一声’,待看清他肩头明显的口水印,更是又恼又羞。 三人行必有倒一,她可不能做倒一。 突然,看到脚边的作业,迅速拿起来递到老师面前,“老师您误会了,我已经画好两幅了!您看看。” 美术老师接过画后,端详一阵,又看看秦蔓,轻呵一声, “取得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以后还能成什么气候!” 说完,便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沐白没忍住轻笑出声,但看秦蔓情绪不对,将身旁画小心翼翼撕下递给她, “别生气了,这个送你。” 秦蔓接过画,并没有立即看,反倒是看着沐白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个老师只有在骂我的时候语气才会有起伏,平常说话,我家小爱同学说话都比她有感情。” 作者有话说: 第一天画画内容就是起个形,画个圈,不讲究任何结构、透视之类的 (每日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九章 “嗯, 确实只有训话的时候表情丰富一点。” 沐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我们要去吃饭了。” 经他提醒, 秦蔓才意识到已经是中午时分, 早上喝的苞谷汁拌咸菜早就消化完了, 不知道中午饭是什么,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忆谷思甜套餐。 正打算往外走, 忽然看见刀疤哥倚着墙角,双眼紧闭,睡意正浓,时不时还吧唧吧唧嘴。 秦蔓走过去, 拍了拍他, “大哥别睡了,该吃饭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用力搓搓眼睛,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姑娘。 见他呆呆傻傻, 划过眼睛的疤痕也变得不那么狰狞可怖, 甚至还有些反差萌, 秦蔓怕他没听清,再次重复了一遍。 声音依旧温温柔柔, 犹如清冽的溪流划过指尖带来的涓涓凉意。 她尾稍微卷的长发倾泻在肩,鸦羽般的眼睫下是双狭长的凤眸,眸底的清冷,让她那张清纯的脸上笼上一层明艳。 刀疤男倏地站起身来, 脸上竟意外地染上不好意思的红晕, 不知所措地挠着脑袋, 心中将秦蔓跟之前的女友比对了千遍万遍,得出结论都是云泥之分。 “谢谢妹子,我叫甄卓,妹子叫啥啊?” “甄大哥,叫我蔓蔓就行……” 她还想说什么,就被沐白蛮横地拉走。 留在原地的刀疤男才慢慢悠悠回过神,自从听到那女人的声音,他就想着了魔一样,想要把世间的一切都给她,包括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刀疤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走出画室后,秦蔓的手腕一直被沐白狠狠抓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掌心的炽热化作解不开桎梏。 她几经挣脱,使出浑身解数,但依然无果,对方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若不是外套的缓冲,就凭他指尖的力度肯定会在手踝处留下或青或紫的淤青。 秦蔓的脸色愈加阴沉,走出小二楼后,刺眼的阳光斜射下来,在眼睫周围落上一层阴影,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她停下脚步,冰冷疏远的两个音节从她殷红的唇瓣溢出。 “放手” 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沐白听见后,下意识松了手,从未想到秦蔓会用那般语气说话,转头看到她冷漠的神情,胸口的心脏不受控地加速跳动,难过愤懑的情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将他淹没。 “蔓蔓。” “沐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请不要越格。” 细腻柔软的嗓音却是化成冰锥直直穿过沐白身体,他苍白的薄唇张了又闭,压在嗓子的千言万语哑在嘴边说不出来,最终变成一句沙哑的话语。 “嗯,我知道了。” 秦蔓轻嗯一声,与他擦肩而过,挽起衣袖,瓷白的皮肤留下了刺目的红痕。 她心中又悔又恼,悔她刚才说话过分,恼他不知发什么疯,明明有喜欢的人,在她这吃什么飞醋,莫名其妙。 一路无话地来到食堂,正好看见凌强和蒋瑞打好饭,坐在角落,索性她端了餐盘也坐了过去。 “蔓蔓姐,画画有意思吗?” 凌强脸上还沾着泥巴,含着满嘴饭菜含含糊糊说道。 秦蔓没有答他的话,取出卫生纸在他鼻头用力蹭了几下。 “疼疼疼…” 一时没夹好男神音,小奶音直接冒了出来。 听到清朗的小奶音,秦蔓阴沉的心情散去大半。 但鼻头有些发酸,突然想到只是见过几面却能处处为她着想的男孩子,微不足道的伤口都能牵动他。 虽然知道他可能是装出来的,但却也是真真切切将她捧在手心。 秦蔓闪过的落寞神情尽数收进不远处沐白眼底。 她是在想她那个发小吗? 沐白手中的筷子咯吱作响,最终没有承受住巨大的压力,断成两节。 尖锐的木茬插入指腹而不自知,猩红的血珠顺着半截筷子不断流下,浸湿了袖口。 “没什么意思,蒋瑞你歌唱课怎么样?” 但秦蔓话刚出口,才想到蒋瑞听不见,正打算抽出一个筷子蘸着水在老旧的木桌书写时,蒋瑞的声音突然响起。 “还好,老师就让我们发几个音节,我虽然听不见,但是进来后我可以看清人的嘴型,还有一些平常不可能注意的细微地方。” 秦蔓思考片刻,应该是他的卡牌技能,她自己的卡片buff应该就是语气上的变化。 但莫奈灰的buff仅仅是声音变得温柔吗? 她突然想到刀疤男与平日不同的风格,只是对他微微示好,就似乎对她百依百顺。 从她进副本,对她好的可不是只有沐白一人,还有老大爷,今早的刀疤男。 想至此,秦蔓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凌强温柔地说道:“强,回去后你那一柜子高达可以送我吗?” 凌强目露惊愕,当秦蔓都做好凌强让她出门右拐的准备,却不料等来的是: “当然可以,蔓蔓姐想要就送你,下次我给你打磨组件,你来组装。” 不光秦蔓,蒋瑞都瞠目结舌,高达可是凌强的命根子,就这么送人,还打磨组件,这跟打游戏让buff让五杀有什么区别? 秦蔓心中大喜,她的牌竟可以算的上言灵术。 那之前沐白,是不是也是受技能影响。 秦蔓转头向旁边望去,正好对上他灼热的视线,充斥着愤懑不甘。 接着,发现他的袖口不知何时染上深色东西,在她看来,无故多出来一片深黑色。 向上望去,筷子的硬茬直接扎进手指里,那哪是深黑色,那是血!猩红的血! 秦蔓扔下筷子,迅速跑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替他擦拭,却发现伤口的血已经凝固。 他低垂着眸子,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你怎么把你搞成这样?都不知道疼?” 秦蔓虽然思虑再三,怕再蛊惑他,最终还是没压住脾气,指责出声。 “蔓蔓,你讨厌我吗?” 沐白抬起头,那双眸子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愫。 秦蔓头大,用极低的声音告诉他: “那是卡牌,我的技能是会让听见我声音都喜欢我,你也不例外,别被蛊惑。” 又是这样的借口! 卡牌那种低级技能根本不可能影响他半分! 但沐白不能告诉她,自己不是真的沐白。 只能勾起唇角,凄惨地笑了笑。 秦蔓这才想到他送了自己一幅画,是他一直画的那副,还说那是喜欢的人。 那岂不是就是她自己? “沐白,刚才的话对不起,你别当真,我在气头上,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左右。”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想的是谁?” “什么谁?” “你刚才吃饭神情变得落寞,是想到谁了吗?” 沐白阖上眸子,紧了紧拳头,气愤,悲伤又无可奈何。 “你竟一直看着我,不过我确实想到一个人,上个副本遇到的,对我很好。” 听到与心中所想不同的答案,沐白倏地睁开眼,秦蔓竟然想的是他,一时间,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声音微微颤抖。 “好了,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专栏里的完结文求个收藏,孩子想上一次夹子,呜呜呜~ 第三十章 秦蔓走后好半天, 凌强才从刚刚扬言要将宝贝都送人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不由自主将右手伸进口袋,揉搓着口袋的身份卡牌。 【珊瑚橘 充满温暖和生命力的珊瑚橘,如同阳光暴晒后的松木, 散发着甜腻又炙热的活力。】 他虽然现在不清楚卡牌具体的作用, 但按他以往的经验, 拿到带生命力字眼的牌大多数是加坦度。 心中稍稍有些沮丧,他也想要点有意思的属性加成, 例如蒋瑞的“长春花蓝”。 他刚进本正好看见蒋瑞端详着卡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上前瞄了一眼。 【长春花蓝 比紫色更加沉静,比蓝色更加细腻, 如同暖阳下闪闪发光的海面, 点缀着鲛人美好的梦。 】 虽然这张牌显得他更加安静,但是却能在双耳失聪的情况下, 看懂唇语,发现更加微小的细节,这无疑算是副本对新人的一种馈赠。 凌强瞧了眼身旁的发小, 正怯懦懦地蜷缩在椅角认真地吃着东西, 本想倾诉自己心中苦闷, 但他这发小本身就不爱说话,卡牌属性一加持就更是个又聋又哑的闷炮, 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见秦蔓没动几口饭菜就离开,半天不见回来,就抬起头看向不远处。 正好瞧见她替沐白擦拭着手指上的血污,沐白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神情复杂。 凌强倒是听说过沐白, 是某个集团的少董, 做事雷令风行,是圈子里不敢得罪的主,开工作室只是兴趣所在,跟富家少爷喜欢攀岩、空中冲浪那些极限运动一个道理。 他常年不苟言笑,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他痴情的一面,他家蔓蔓姐就是强! 之前刚进副本,秦蔓姐半天到不了任务点——群众艺术馆,凌强虽然对他家队长还是比较放心,但心中不免隐隐着急,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隔壁队长竟然首先急疯了。 沐白气质锋芒毕露,很是扎眼,竟着急忙慌地跑去找人,让许多玩家顷刻间都记住了。 在红本被人记住可是非常致命的。 “强子,你吃饱了吗?” 在沉思时,耳旁突然传来蒋瑞的声音。 转头看了他一眼,此时,他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饭盘里的玉米馒头。 凌强瞬间明了,将馒头递给他,“你不够我再去给你拿。” “够了,够了。” “时间不早了,你吃完后,我们回教室看看。” 蒋瑞将玉米馒头塞进嘴里,眼睛也瞧见不远处的秦蔓沐白二人,嘴里含糊地道:“不等蔓蔓姐吗?” “不用,他俩全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凌强斜睨一眼二人,满脸不屑站起身就要走,但刚站起来就撞到了什么东西。 铁饭盒和餐具叮里咣啷掉落一地。 “你怎么不看路呀!” 凌强转头望去,双胞胎姐妹中个子略高的那个拿着餐盒护在个子较矮的前面,一双杏眼圆睁,映着他高大健壮的身形,瘦小的身体微微弓着,肩膀不断颤抖着。 他认出其中个高的女孩是今早跟他一同上课的妹子。 但没想到自己还是吓到二人,凌强连忙向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低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情急之下,竟用了本音,但话一出口,就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赶忙蹲下身,去捡掉落在地的碗筷掩饰尴尬,时间静止几秒,对面就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嬉笑声。 害,为啥世间男人千千万,就他没经过变声期? “姐,他竟然是小奶音,好奶啊!” “诗情,别笑了,很没礼貌。” 在凌强站起身后,眼前两位女孩再无之前惧意,甚至一度觉得,他在她们眼里,自己的身形矮了许多,如同一只嗷呜嗷呜超凶的小脑虎。 “二位若是没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凌强赶忙拉起一旁看热闹的蒋瑞就走。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个子稍高,被称作诗情的姑娘突然问道。 “我叫蒋瑞。” 蒋瑞倏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信口拈来的凌强,本人还在这,就瞎编胡话。 “我叫柳诗情,这是我姐叫柳诗蕊,你们打算去哪?” 女孩将头一歪,贴在个子较低女孩的肩头,再无任何警惕恐惧的情绪,满目笑容。 “去教室。” 没等凌强开口,蒋瑞抢先一步道。 “我跟你们一块去。” “诗情…” 柳诗情拍拍柳诗蕊的手,示意她放心,她知道姐姐向来不喜与人交谈,加上进本后腿脚不便,也不想为难她,让她一同前去。 她自己虽然对这个副本的未知充满恐惧,当时得知这个游戏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找代练,但父母图便宜,找上了沈凯,他那满脸猥琐样一看就不靠谱,所以她要自己找线索。 柳诗蕊拗不过妹妹,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姐姐你回去寝室的时候小心点。” “嗯。” 与柳诗蕊告别后,凌强虽然心中很是不情愿带着个陌生人,但女孩子活泼可爱,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他们三人先去了蒋瑞的歌唱教室。 教室很空旷,角落放着一台老旧的钢琴,台子上还有个掉漆的手风琴。 柳诗情有些欣喜,跑到钢琴旁边,白皙修长指尖划过琴键,流畅旋律随之响起。 但这音乐却突兀刺耳,音调高低不齐。 凌强捂着耳朵,皱着眉头,“喂喂,手抖就不要弹,这也太难听了!” “你懂什么,这琴音不准,不对不是不准,是跑偏的姥姥家了。” 柳诗情看着蒋瑞, “老师是用这琴教你们唱歌?” 但蒋瑞没在看她,也自然就没应她的声。 “他咋不理我?” “大小姐,他是聋子,就跟你我帕金森一样。” 凌强无奈走到蒋瑞旁边,拍了拍他,指着柳诗情,用口型说: “她问你,早上老师用钢琴给你们教声乐?” 蒋瑞点点头,看向女孩方向,但很快就低垂下眸子,有些脸红说: “她今天教了几个音,我根据她嘴型猜测到,不算难。” “合着全班都是小聋子,难怪这音变成这样。” 柳诗情又拿起手风琴,不出所料,音也不准。 “咱班还是全班的帕金森呢,你弹来弹去,你学过音乐?” 凌强瞥了她一眼。 “我学钢琴的。” “哦,钢琴过十级了吗?” 闻言,柳诗情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并没理他。 忽然,从手风琴底里掉出一张纸条。 凌强嬉笑的脸瞬间定平,快步走过捡起来,展开后是一张潦草的乐谱。 但奈何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压根看不懂。 “看不懂,还非要抢着看。” 柳诗情慢慢悠悠将手风琴从身上摘下,放回台子上,微微发抖的指尖轻轻一夹,就将凌强手里的纸张抽走。 看着谱子,哼唱一阵,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凌强询问道。 “很奇怪,我弹给你听。” 柳诗情坐回钢琴前,正打算调音,却被凌强连忙制止。 “就按跑音地弹。” 虽然柳诗情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按他说的弹奏起来。 指尖虽然止不住颤抖,但还是如同活泼的精灵带着虚影在琴键上尽情舞蹈。 很快,一首诡异的乐曲从她指尖流淌而出,随着弹奏,柳诗情眼底的疑惑渐渐散去,而后恍然大悟。 乐曲千回百转,低潮时如同窃窃私语,诉说哀怨,高潮处犹如歇斯底里的呐喊,呼喊着命运不公,结尾又如同认命般随波逐流。 “作曲者是最后摆烂了?” 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后,悠悠冒出一句吐槽。 柳诗情白了他一眼,但细想他说的确实对,曲子最后确实太低落,卑微到尘埃里,认命地住了声, “确实是这样,之前我看乐章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不懂行的胡拼乱凑出来的,如果放在音准正常的琴上,只会弹出聒噪、不堪入耳的音乐,但放在这张琴上,却意外地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这音乐太消极,经常听容易让人抑郁。” “我猜应该是音乐团的老师作的曲。” “应该没错,但是我从进本不能理解,为啥聋子去唱歌,手抖的去雕刻,腿脚不便的去跳舞,这不比登天还难吗?现在想想就画画的好一点,至少腿脚健全。” 柳诗情满脸不解地说道。 “画画并没有好到哪里,他们看不见颜色。” 一直不说话的蒋瑞悠悠开口。 “你怎么知道?” 凌强和柳诗情脱口而出。 “今天蔓蔓姐先看见沐先生袖口鲜红的血污,还在迟疑,待看清沐先生手指的伤口时,才神情紧张。所以我猜测她开始只是看清衣袖颜色深了一块,猜测是沾到水,根本看不见触目的猩红。”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都能发现?! 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每个人在本专业都有致命的缺陷,而且连那几个代课老师应该也不例外。 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凌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接着看向钢琴前的柳诗情,见她满目愁容,不禁挑挑眉头,戏谑地说道: “走吧,大小姐,回去还要捏泥人,你隔壁那位我看都捏好了。” 但柳诗情半天没应话,半晌,神色古怪地问道:“你还记得我隔壁那位的相貌吗?” “当然记得,他不就…” 凌强声音哑在喉咙,脑海中浮现出的上课场景,只有他跟柳诗情,哪里有第三个人? “快走,回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别问女鹅和女婿在干嘛。 哄好了,自然在贴贴,嘻嘻 还有记得看我新做的封面,小奶狗顾淮一枚! (每日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一章 凌强和柳诗情二人来到雕塑教室时, 距离上课时间还尚早。 房间不同于之前所在的声乐房,地上随意堆积着各种雕塑半成品,角落的石膏雕像用白布包裹着, 上面浮着厚厚一层灰, 应该很久没有人去触碰过。 教室中央摆放着几张桌椅, 其中,三张桌上放置着未完成的泥塑。 柳诗情走到靠近窗户的座位上, 拿起桌上快完成一半的泥塑,泥人已经了大致的轮廓,鼻眼处也进行了明显的细化,但她记忆里丝毫想不起这位坐在身旁同学的相貌。 “这里应该有人。”她喃喃自语。 “嗯, 不过我也记不起他相貌, 甚至连他性别都不清楚。” 不过凌强心思渐渐明了,刚才柳诗情说的急促, 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现在想来怕是卡牌属性的原因,竟然让其他玩家都无视了他。 “你不觉得恐怖吗?跟我们上了半节课的人, 我们连他相貌都记不起来。” 柳诗情声音怯懦, 抱着双肩微微颤抖, 眼底流露出对未知的惧意。 “他又不是不上课,一会来你仔细打量就行。” 凌强耸耸肩, 挑了挑眉头,他现在知道了原因,又恢复之前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面对柳诗情的询问,凌强只是淡淡一笑, 捏着自己面前的泥塑。 他不想跟副本其他人有太多交集, 特别是关于卡牌的事情。 柳诗情见他那副样子也没有再过多询问, 只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摆弄起桌上的泥巴,但目光却时不时看向门外。 过了许久,雕塑老师就提着东西进来,刚进门就看见凌强面前还是一堆烂泥。 “这位同学你一早上就弄出来个这,你看看你旁边同学的作业,你父母辛辛苦苦培养你,你就这样报答他们吗?就连随便塑个型你都不会,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他们今天的作业就是捏一个自己喜欢的物件,但凌强早上一直在和泥玩,做了一堆泥疙瘩。 老师无休止地进行着恼羞成怒的责骂,但因为她的声音甜美,一时间竟毫无杀伤力。 听在凌强耳中,无疑是山涧流水轻抚沙石的低吟浅唱,露水滴落竹叶的嗒嗒作响,心情甚至都好上了几分。 老师责备完,环视四周丝毫没有发现空着的位置少了一个人,便转身再次离开教室。 待她走后,教室门口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见老师不在,一个闪身就溜进教室,坐回位置上。 男孩一回头就看见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面露惊色, “你们能看见我?!” 凌强和柳诗情同时点头,面前这个体型矮小,满脸痘痘,头发凌乱的男孩子,似乎具有神奇的魔力。 他的出现会让他们模糊空缺的记忆变得清晰,但若不是二人刻意去关注,他那近乎透明的存在感,根本不会让他们察觉分毫。 男孩挠挠头,眼睛瞥向一边,支支吾吾说:“自从我来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后,所有人都无视我的存在,就算我去喊他们,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凌强起身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男孩一阵,悠悠开口说:“你进来后身上有多出来的东西吗?” 闻言,男孩肩头微微颤动,小臂肌肉下意识绷紧,眼睛滴溜溜乱转,然后抬起头,对上凌强尖锐的视线,摇了摇头。 “类似卡片之类的。”凌强挑着眉头,补充道。 男孩摸了摸口袋,扯开嘴角一笑:“哥,你是身上多出卡片了吗?啥样的?给我看看!” 好一招反客为主,凌强不打算再理会他,通过他的小动作基本已经有了问题的答案。 男孩依旧喋喋不休地询问,柳诗情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不愿说就不愿说,假模假样的真恶心!” 之后,二人再一次完完全全无视了男孩的存在,只是凌强用一旁的雕刀在虎口位置轻划一刀,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左手稍加用力便会隐隐作痛。 * 自从沐白在食堂听到秦蔓的回答后,他平静镇定的一张脸,总会有意无意地微勾嘴角,清冷的眸底似是有炽热的火苗在燃烧涌动。 秦蔓也没在意,全当他是因为二人消除芥蒂后的欣喜,但是看到他白皙纤长的指尖凝固的血痂时,心脏还是没来由的一顿。 她将画笔放下,紧紧盯着他指尖的伤口,觉得伤口似乎较之前小了一圈。 “蔓蔓,怎么了?” 感觉到身旁人的注视,沐白停下笔,缓缓将头侧过去,眉眼带笑,一双黑眸里是驱不尽的深情,像是海妖绝美的歌喉,吸引你忍不住靠近,献出自己的一切。 “你的伤口似乎变小了。” 但秦蔓视线根本没离开过沐白的手,甚至不信邪地拉过他的手,将其掰开,露出指腹触目的伤口,指给他看。 “不信你看。” “我恢复力向来比别人快。” 沐白轻轻一笑,也没抽回,任由她握着。 就在这时,美术老师适时地到来,刚好看到秦蔓拉着沐白的手。 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指着她又开始一通说教: “这位同学,怎么又是你,你不学习别人还要学,真就是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怎么会有你这么差劲的学生!” 老师眉飞色舞,吐沫星子乱飞。 秦蔓低着头,防止口水喷自己一脸,翻着白眼,左耳进右耳出,似乎没在意。 但旁边的沐白脸色却越来越黑,斜眸怒瞪老师一眼。 随即,老师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赶忙住了声,神色竟意外闪过一丝恐惧,退回教室中心,换回之前生硬的语气: “一会八点的考核在舞蹈教室进行,请各位带好自己的作品准时参加。” 老师骂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让秦蔓立马抬起头,接着就听到她发布任务。 这时,秦蔓看了眼表,正好卡在5:59分。 这是卡点下班吗? 她说完任务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似是多待一秒就是加班。 “你的圆画完了吗?” 秦蔓拎着两幅画,脖颈微微伸长,凑到沐白的画架前。 画纸上是一个完美的球型,包括周围的环境都有细细刻画,光影美轮美奂,甚是漂亮。 秦蔓从震惊转为鄙视,觉得手里的两幅素描瞬间不香了,瞥了瞥嘴: “你是卷王吧!隔这使劲卷,我没记错老师只让画个形对不对,连阴影都不需要。” 沐白没有作声,只是淡淡笑着,眼里全是她抓狂的可爱模样,见她发泄完,牵起她的手。 却被秦蔓闪身躲开,沐白不禁想起中午的不愉快,呆愣在原地,失落的神情在他眼底晕开。 “没听老师说,我不能影响其他同学。” “没事,我也不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瞬间,失落感荡然无存,沐白走上前,将她搂在身侧。 秦蔓不再抗拒,因为中午闹矛盾,几个玩家都对他两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身份起了疑,好在后来以闹矛盾解释清楚,才打消他们的疑虑,若是再分开,就说不过去了,还显得自己矫情。 二人吃过晚饭,赶着太阳还没下山就来到了舞蹈班。 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凌强和蒋瑞早早到来,其中凌强跟双胞胎之一斗着嘴,蒋瑞在旁东拉西侃,劝着架。 双胞胎没了之前的怯懦,似是接受了副本的事实,个子稍低的那个依旧跟在猥琐男身后,远远看着姐妹跟凌强聊着天。 猥琐男依旧是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正愤恨地盯着大门旁边,似是要将那里的东西生吞活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今早替她出气的老人,在他旁边是身着白衣的年轻人。 他看见秦蔓望过来,慈祥地笑了笑,冲着她挥了挥手。 秦蔓朝着他点点头,灿烂一笑。 “在看谁?” 忽然,头顶传来沐白清冷的声音,夹带着一丝不悦。 “今早认识的。他人很好。” 闻言,沐白的视线落在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身上,面容紧绷,保持着骇人的威迫,冷厉的目光如同捍卫主权的饿狼,咄咄逼人。 白衣男孩感受到窒息的恐吓,似有一双眸子锁定在他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想要费力抬起头,可是脖子却好像有千斤重担。 他如同与地狱魔鬼周旋,可是实力悬殊巨大,只能低头俯瞰对方鞋尖。 冷漠强大的气场,让秦蔓不禁打了个哆嗦,抬头正好看见沐白阴鸷的面容,小声唤了声,“沐白…” 柔软的声音,如同奶猫咿咿呀呀软糯的细语,听在沐白耳中,犹如万千猫咪粉红的肉掌在心尖摩挲,他霎时敛了浓浓的杀意,换回了原来的温柔模样,轻声问道: “怎么了?” 秦蔓顺着他的目光正好看见中年妇女拿着纸笔慢悠悠从门外走进来,她这个NPC似乎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想到刚才沐白阴沉的模样,想必也是对NPC的戒备。 “看你神色凝重,以为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是中年妇女来了,她有啥害怕,除了脸臭点,又不会骂人。” 沐白瞥了眼门外,看见中年妇女,心中不免苦笑,这家伙今天被老师骂的有心理阴影了。 但她没往别处想,正好省的他解释。 索性弯了弯眉眼,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 “那可不一定,指不定晚上是她的主场。” 沐白话音刚落,就见中年妇女轻喝一声, “所有人站在带队老师身后,马上开始进行考核打分。” 作者有话说: 白衣男孩:她看的是老头,不是我!我不认识她! 沐白:哦,你呼吸的声太大,吵到我耳朵了。 (每日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二章 中年女人声如洪钟, 语气中不威自怒,透露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寻找各自的代课老师,但由于四人长相相近, 又穿着同样的裙子, 所以很多人处在原地并没有立即去站队。 秦蔓也用目光不断寻觅着美术团老师的身影, 今天被她贴脸骂了三次,老师脸上有几条褶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她身侧的沐白则是在中年女人话音刚落后, 就迈着步子走向了第二个女人,但走了一步,发现拉着的秦蔓还杵在原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头微微侧了一下, 示意她跟上。 “你确定吗?” 秦蔓三步并两步,跟在他身侧, 小声询问。 “嗯,我们老师走路很轻盈,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原来他从老师进门就仔细观察了, 当时她的注意力应该在老大爷身上。 跟随沐白来到美术老师身后时, 位置上已经有两人, 一个是白衣男孩,另一个是猥琐男。 白衣男孩只是用清冷的眼光, 斜睨他们二人一眼,随即四处张望,在看到第三位老师时,瞳孔微微收缩, 迈开了步子走上前去。 他的步子沉稳, 在第三位老师身后停下脚步, 观察片刻,又起身离开。 秦蔓也不禁多看了眼那位老师,与其他几位老师相貌差异不大,但是她的左脚是垫着脚尖,脚跟并没完全落地。 她的左右腿是长短不一的。 应该是舞蹈团老师。 见秦蔓目送着白衣男孩离开,沐白心中更是不自在,紧了紧搭在秦蔓腰间的手,但又没办法朝她发火,便将目光锁定在身旁的猥琐男身上。 正巧看见他满是阴邪地盯着秦蔓,那眼神如同厉鬼修罗想要用恶心的爪子触碰他掌心的珍宝。 沐白并不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他有信心在猥琐男肮脏的口水沾染到秦纤尘不染的鞋尖之前,就将他挫骨扬灰。 但等了半晌,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讪讪离开。 秦蔓目光随着白衣男孩来到了第四位老师身上,忽然,眼前一黑,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双眼。 紧接着,就听见他说道: “不是告诉你,他有另一半了,你怎么还一直看着他,嗯?” 声音清冷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语气虽然温和柔软,但刻意拉长的尾音,透漏着主人的不悦。 “我只是在分辨几位老师。” 微凉的小手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扒拉下来, 可是沐白怎会如此轻易收手? 手掌向下滑动,贪婪地附着在她的嘴巴上,感受着她轻吐字节时携带的丝丝温热。 秦蔓抬头望着他,正好对上他冷漠镇静的眸子,深邃的眼底似是有东西蠢蠢欲动。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似是记忆深处见过同样的眼眸。 那双眼曾经见过她的脆弱,沾染过她的泪珠,甚至自己主动亲吻过眼睛的主人。 “沐白…” “嗯?” “你不高兴吗?” 闻言,沐白挑挑眉,勾起平压的嘴角,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摇摇头,抬头看向了教室中心,轻轻说道: “考核要开始了。” 接着,沐白的手从她脸上放了下来,下一刻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攒在掌心,拇指揉搓着她的手背,像是按压猫咪的肉垫一般。 秦蔓内心无奈,抬头扫过他的面容,清晰看见他平静的眉眼微微弯曲,似是沉醉于某种难言的喜悦之中。 这时中年NPC的声音传入耳中。 “请各位同学根据编号顺序,一一展示自己的作业,然后我为你们打分,现在请一号同学带上你的作业来至台前。” 沐白松开秦蔓的手,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等我。” 然后,迈着稳重的步子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像是精心找好位置,度量出同等的步距,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虽然上身穿着短袖套着宽松的外套,下身西裤皮鞋,但他却把土里土气的夹克衫穿的矜贵自然。 他将手中画稿递给老师,中年妇女双手接过,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 “D级” 秦蔓心中大骇,她是见过沐白手里的画,无论从形,光影,结构都是无可挑剔的,他都是D级,那岂不是她能排到F级! 但似乎沐白早有预料,听到分数并未有过多意外的神情,便两指一夹,将画从中年妇女手中抽过,转身潇洒离开。 “二号!” 秦蔓拿起画,走向台前,路过沐白时,听到他小声说道:“别紧张。” 她轻嗯一声,将画递给老师,但她根本没有接,随口说道:“D级,下一位。” 秦蔓心中疑惑,竟然能跟沐白同分,随即明了,可能是因为三幅画都出自他手吧。 回到位置上,秦蔓目光聚集在台前片刻不离。 “D级,下一个” “D级” “D级” 她的耳边不断充斥着一个又一个“D级”,不由得神情愈加凝重。 当看到凌强抱着一堆泥疙瘩上去,也拿到同样的分数,秦蔓才撇撇嘴,轻笑一声。 “发现了?” 头顶传来沐白温柔的嗓音。 秦蔓点点头,想必他一早就发现这NPC给同学全打同样的分数,好让他们之后投票选人。 浪费了近一个小时,评分环节才正式结束。 中年妇女假模假样地让人统计一下分数,一拍双手,面色为难地说道:“大家分数都一样,这样选不出最后一名,所以增添一个环节,正好发扬民主作风,由同学们亲自评选出最后一名。” 她看了看表,时间指向8:45,抽出一张纸,接着说道:“给大家一个小时时间,9:45之前将最后一名的编号写在这张纸上。” 几个NPC说完,就离开了教室,将时间和空间全部留给在座各位。 见所有人静默无声,沐白嘴角上扬,鼻腔闷哼一声, “别的班级至少都还做了作业,你们舞蹈团就蹦一下,未免太过敷衍了吧!” “大家作业都很简单,你画的啥样不也是得了D?” 双胞胎中个子较高的柳诗情护在姐姐柳诗蕊身前,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不觉得他们的肢体动作跟我的画能相提并论,” 沐白将自己的作品展示给众人, “不过你姐妹的动作虽然没有技巧,但身体柔软,还算看的过去” 当看到沐白的素描时,连不懂行的柳诗情都为之乍舌,但听到他的矛头不是姐姐时,也便松了口, “你说的没错,舞蹈团确实太简单,但我姐姐动作确实做的最好的,不至于落在最后一名。” 猥琐男用浑浊的眼睛,扫了众人一圈,在角落里发现老头,说道:“那老头一把骨头蹦都没蹦起来,他跳的最烂。” “呵,老人家要是没蹦起来,那你刚刚就在原地踏步喽?” 秦蔓见他把火引向老人,颇为恼火,开口争论道。 “妹妹,你可不要乱说,这副本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这是红本,每天必死一个人,你是想跟老头一起把我票出去弄死吗?”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新人无不震惊。 “你说什么红本,说清楚!” 柳诗情大声问道,她找的这个代练竟然丝毫未给她透露过任何关于副本的信息。 “就是今天那几个老师没选到最后一名,所以让我们自己票出今晚要死的那个,不票全都得死!” 猥琐男耸耸肩,满脸不屑,还不忘补充说, “我可是队里唯一的老玩家,你们要想活着出去全得靠我,你们想活命就跟着我投那老头!” 秦蔓正打算拆穿他。 却不料,沐白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谁告诉你,这里就你一个老玩家?我女朋友是新人没错,可我又不是,副本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凭什么你要去剥夺别人生的希望呢?” “大哥,你也是老玩家,你能告诉我们这里到底是哪里” 刀疤男甄卓散了之前张狂的气息,唯唯诺诺问道,像极了沐白的狗腿子。 “这是一场游戏,想必你们进来时也听到他们的广告词,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张卡牌,卡牌上的边框花纹是副本的属性。” 柳诗情拿出卡牌,反转过去果然是精致的红色边框。 沐白继续说:“红色副本确实每天要死一个人,所以我之前并不想说这个残酷的事实来左右你们的想法,想让你们票出作品最烂的一个,但现在危及生命,每个人都有理由活下去,之前的方法也就行不通了。” “如果只是选作业最差的一名,大家确实没有心里负担,但如果被告知选的那个人会死,每个人无疑都成为了刽子手。” 柳诗情依偎在妹妹身侧悠悠开口。 “虽然我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但开嘴型隐隐清楚个大概,现在是要我们跟狼人杀那样票一个出去吗?” 一直不说话的白衣男孩出声询问。 众人点点头,其中刀疤男看向角落里瘦小男孩,厉声问道:“贾风!你听不见??!” 男孩看到刀疤男凶狠地注视着他,眼睛透露着迷茫,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卓哥,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声音怯怯糯糯,说话时胳膊有意护着自己的脑袋。 “别吼他了,他听不见,我们歌唱班的都耳聋,”白衣男孩替贾风解释,然后环视众人,“想必各位也身有残疾,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们需要票人,那么根据狼人杀的规则,我们每个人做一陈述,看谁活下去的理由最不充分,就票谁,如何?” 众人点点头,纷纷赞同他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每日的求评论求收藏~ 第三十三章 白衣男孩上前走了一小步, 忖度片刻,开口说: “我知道,大家每个人都想活下去, 但必须选一个, 我自问这辈子没有干过缺德事, 我要活下去的原因是我的妻子还在医院病床上等着我,我死不死都不要紧, 但我不想让我走在她前面。” “打断一下,我忘记解释诸位会进游戏的原因,在场诸位现实里应该都是将死之人,游戏重新给了你们活下去的可能。” 沐白淡淡一笑, “所以你已经死在了你太太的前面。” “你说什么?!”白衣男孩目露惊愕。 “这没什么的, 我自己就是出车祸进入游戏的,我太太是身患绝症, 身子骨很弱,这样看来我们还挺相似的。” 沐白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他在说的是一则八卦, 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他炽热温暖的手下意识环上了秦蔓的纤腰, 将她拉进几分, 低垂着眸子,满心满眼的宠溺, 如同编织起一张细腻甜蜜的蛛网将二人包裹起来。 任谁看到,都觉得他们是霸总跟他柔柔弱弱的小娇妻。 只有沐白自己心里清楚,在外套之下,一双冰冰凉凉的小手, 不老实地掐着他的腰。 但由于平时健身的原因, 腹部没有多余的赘肉, 所以她那冰凉的指尖只能夹起一层皮,狠狠拉扯着,接着就听见秦蔓从后槽牙发出的声音: “谁是你太太?谁得绝症了?” “原来她也是患病吗?” 白衣男孩眸子暗淡几分,看着沐白怀里瘦小的秦蔓,眼神里透着温柔、深情,还有同情,似是通过她看向现实中卧病在床的妻子。 这灼热的视线让沐白平静的面容染上一层不满,目光不悦地看向他。 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白衣男孩马上会意,略微有些震惊,收回了目光,不禁多看几眼沐白。 这男人竟比自己还深情,他的东西别人连肖想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票他,都不能票他怀里的女孩,他不想引火上身。 而且他不论从气质还是谈吐,都比刚才满脸狞笑自称自己是老玩家的靠谱,这两个人不能碰。 “我说完了,从我左边顺时针转吧。” 他的话音刚落,左边的柳诗情开口说: “我叫柳诗情,这是我姐姐柳诗蕊,如果是将死之人,那我们应该是在上学路上被暴徒捅了两刀,当时还觉得幸运,中了致命伤都没死,现在看来是因为游戏的馈赠,我跟姐姐今年刚考上大学,家庭环境一般,父母亲含辛茹苦培养我们成人,我不清楚父母亲要是知道我们都死了,会是怎样的心情。” 柳诗情前面还强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但是当她想到父母得知真相的样子,泪珠就在眼眶里打着旋,润湿了纤长的睫羽,但终究没有落下来。 她一边安抚着身旁泣不成声的姐姐,一边用乞求的目光望向众人。 但回应她的寥寥无几。 周遭再次陷入沉寂,然后凌强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跟我兄弟是进城打工,我想给家里老娘盖房,他要供妹妹上学,可是无良老板克扣工资,我去讨薪,我这兄弟胆子小,不爱说话,但为人仗义,也跟着一起去了,可能跟老板手下人打架时丧命的,我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子老小还指望我们过活。” 听到凌强的发言,秦蔓的拳头紧了又紧,接着头顶传来轻微的“噗”声。 她抬头一看,沐白平压的嘴角微微颤抖,似是强忍着不合时宜的笑意。 他用极小的声音说:“没想到蔓蔓还是无良老板。” 话刚说完,腹部吃痛。 恼羞成怒的某人给他一肘。 “小伙子好样的,我家那败家子有你这么有出息,我就不用天天操心了,” 老大爷叹了口气,昏黄的眼神变得深邃,似是回忆起往事, “我老伴儿走的早,儿子不务正业欠了一屁股债,留下我跟小孙子相依为命,我活了一把年纪了,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孙子,我要是走了,他可怎么办……” 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一滴滴滚落,似是散发着灼热的温度,让周围人陷入沉思。 老人真实的情感丝毫不掺假,老泪纵横间,让众人仿佛看见一个孩子丧失唯一至亲时的撕心裂肺。 又是一阵静寂。 “时间不多了,后面的抓紧时间。” 沐白抬眼看着猥琐男催促道。 “我……我也有一个女儿!他也要靠我!”猥琐男支支吾吾开口。 “你胡说!光我见到你两次,都开着不一样的豪车,带着美女兜风!” 柳诗情指着他,将他刚刚编织起来的谎言无情拆穿。 “你这死丫头!我是有钱!但我确实有女儿,这样说吧,你们只要不投我,出去之后,我给活着的,一人10w!” 猥琐男亮出自己的底牌。 几个人议论纷纷,甚至为之动容,却听见沐白轻笑一声。 “你是打算跟我比财力吗?嗯?” “我知道您不缺钱,但其他人缺啊!花钱买命,花钱买命。” 沐白没多做言语,“下一个。” 刀疤男见前面可以花钱买命,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目光凶狠环视众人一圈, “你们最好不要投我,在我死之前,我就先弄死票我的!” 在场所有人,除了秦蔓、沐白、凌强他们三个人,都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多看刀疤男甄卓一眼。 见威胁有效,甄卓大喊一声:“下一个” 大家将目光移向角落里的贾风,但身形羸弱的他只是用迷茫的眼睛看着众人,露出的皮肤上都是大小不一的伤口,额头眼睛处也有或紫或青的淤青。 他似乎一直都在状态之外。 柳诗情取来笔纸,将副本投票选人的残酷事实写在纸上,拿给他看。 待他看后,目光变得恐惧,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沙哑的声音带着惊恐从他嘴里发出: “我应该是甄哥打死的,他踢断了我两根肋骨,好疼,真的好疼……我好想回家……” 他抱着肩头止不住哭泣,声音断断续续也不成样子。 刀疤男异常生气,又作势要打,却被赶过来的凌强一脚蹬倒在地。 白衣男孩见贾风说不出什么,于是看了看沐白,问道:“每个人都说了,投票吗?” “谁说每个人都说了?” 踹刀疤男的凌强突然停下动作,指向人群身后的不远处, “他似乎还没发言。” 众人回头望去,是一个体型矮小,满脸痘痘,头发凌乱的男孩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戏。 柳诗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指着他喊道: “他刚才都没交作业,要不是提醒,我又忘了还有这个家伙。” 男孩似乎没料到众人能发现他,恶狠狠地瞪了凌强一眼。 凌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也瞪了回去,顺便摸了下虎口处的伤口,隐隐的痛楚。 “为什么我一直没发现他?” “是啊,我似乎都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怎么会这样?” …… 秦蔓也一直没有留意到男孩,小声向沐白询问: “是卡牌吗?” “嗯,应该是透明色吧,确实是张有意思的牌。” “但既然看见了,他应该跑不掉了” “嗯。” 男孩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下,艰难地开口: “我从小存在感低,是个孤儿,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大的,我不想就这么早早死掉,所以各位哥哥姐姐不要选我,好不好。” 他年龄算是里面最小的,噙满泪水的眼睛忽闪着,楚楚可怜。 “大家各有各的理由,但现实我们必须选出一个,不然大家都会死!时间还有15分钟,请大家抓紧时间。” 白衣男孩轻咳一声,提醒道。 “投老头!那家伙活的最久,也该死了!” 猥琐男指着老大爷歇斯底里喊道。 “我投你!” 秦蔓软糯糯声音响起,带着着哭音,还适时地咳嗽几声,坐实沐白给她按的病弱人设, “你就是个变/态,昨天他盯着双胞胎姐妹的腿一直不放,今早我接水的时候,用恶心的手想摸我,是爷爷把你打跑的,所以你就是趁机报复!” “臭婆娘,我特么哪里摸你!” “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你调戏我,爷爷把你打跑的。” 秦蔓的眼睫沾染着她硬挤出来的水痕,眼尾泛红,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滴滴从脸颊上滚落,浸湿了领口的衣裳。 模样好生让人怜惜,众人也霎时明了,为什么这个瘦小的女人会被她身旁的男人如此疼爱。 这样娇滴滴的样子,任谁看到,都会将她拥入怀中,用柔软的天鹅绒包裹,好好保护,生怕风吹草动伤了她分毫。 很快,他们发现周围环境变得阴寒无比,听到一句寒到彻骨的反问, “你调戏她?” “没有,我就是让她叫我哥哥,我真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大哥!” 猥琐男声音有些发抖,他对上沐白阴冷的视线时,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周围有恶鬼环绕,下一秒就会将他分食殆尽。 “票他,有人有异议吗?” 沐白薄唇轻启,冷冷几个字流出,似是宣判猥琐男的死期。 众人哑然无声,只有猥琐男歇斯底里大吼着:“我给你们钱20w,哦不,30w!” “100万。” 沐白挑挑眉头,语气中透露着不耐烦。 “柳诗情,我可是你花钱请的,你不想死的早吧!我要是死了,以后的生杀大权都要被这个男人掌握,以后你们都是他的棋子!”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泛起了嘀咕,最终白衣男孩站了出来, “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们就不知道你说话的真假性。” “对,我们对这个游戏还一窍不通,我们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柳诗蕊小声附和道。 其他几个新人也跟着点头。 沐白淡淡一笑,似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谁说,这里就我们两个老玩家呢?” 第三十四章 “这里还有老玩家?” 柳诗情虽然语气疑惑, 但是目光却停留在不远处的凌强身上,终究没忍住心中疑问,询问出声, “蒋瑞, 你也是老玩家吧?” 但凌强饶有兴致地盯着被他抓包的小男孩, 生怕他又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男孩自知自己逃不掉, 也目露凶光地回瞪着他。 二人目光焦灼,谁也不让谁,凌强自然也就忘记自己还有个“蒋瑞”的名字。 蒋瑞在他身侧扯了扯衣角,凌强这才反应过来, 周围人正看着他。 他回过头, 正巧与柳诗情视线对上,不禁挑了挑眉, “大小姐,又怎么了?” “我说,你不是第一次参加这场游戏吧?” “哦, 不是, 我又没说我是萌新, 另外他也不是!” 凌强走了两步,将刚松了口气的小男孩夹在腋下, 用手指着,嬉皮笑脸说道。 “草,你特么怎么就跟牛皮糖一样,沾着我不放?!” 小男孩手不断挥舞着, 试图挣开禁锢, 但是在凌强碾压式的身高下, 无疑是一只软小可怜的小兔子,任由他用手拿捏。 “小子,说说叫什么名字,第几次参加游戏呀?” 凌强压低声音,还不忘阴恻恻补充道,“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把你手拧断。” 副本对玩家有保护机制,是不能随意杀人的,但是却默认可以互相伤害,所以强壮的身体无疑是一种对自我的保护和对外界的威胁。 小男孩也深知这一点,再次对上凌强的眼神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才反应刚才只不过是他戏耍自己,并没有动真格。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勇气,与凌强对视,就仿佛是弱小的猎物被狮虎狠狠踩在脚掌之下,稍不留意,自己的脖子就可能被无情咬断。 他停止了挣扎,支支吾吾说: “我叫古俊远,是第三次参加游戏,之前两个都是绿本。” 见他老实回答,凌强也收敛了眸子里的凶光,转头似笑非笑对柳诗情说: “所以大小姐还有什么顾虑吗?时间可不多了。” 柳诗情握紧拳头,瞄了眼凌强,伏在姐姐耳畔轻语。 然后,对众人说:“我和姐姐同意投沈凯,这人太恶心,对我跟姐姐毛手毛脚,刚进副本后就威胁我们,说今天不跟他睡,就想办法弄死我们。” “臭|表|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猥琐男气急败坏朝着双胞胎姐妹挥舞着拳头,嘶吼道。 见状,凌强挡在了柳诗情身前,轻咳一声,“是想打架吗?” 猥琐男见到凌强魁梧的体格,自然是虚张声势几下,不敢上前。 “谢谢。” 身后传来姐妹细如蚊蝇的感谢声,凌强淡淡一笑,并未多做言语。 “其他人意见呢?” 柳诗情开口询问众人。 既然已经把沈凯得罪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一旦放他一马,指不定之后会怎样报复他们姐妹二人,见周围还有几个人犹豫不觉,她望了眼柳诗蕊。 柳诗蕊自然知道妹妹的心思,淡淡开口说: “我知道大家每个人都不愿意当刽子手,可是我们已经来到了这场残酷的游戏中,就必须选出一个人,但我们又不能让善良无辜的人去赴死,那就只能让社会的臭虫去接受他们应有的惩罚,这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特么除了调戏了一下你们几个,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非要让我去死?” 沈凯眼睛通红,像是要用眼神将双胞胎姐妹大卸八块。 但他却没想到,那边声音还没落,秦蔓的哭音就起来了。 “在有人的情况下,你都敢对我们毛手毛脚,要是没人,你岂不是就……” 声音呜呜咽咽,湿漉漉的眼睫上沾满了细密的泪珠,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咪一般,将潮乎乎的脸蛋在沐白胸口乱蹭,身体哆哆嗦嗦,几次的哭泣让她胸口起伏不定,如同一个支离玻碎的水晶娃娃。 沐白垂下眸子,将抽抽噎噎的秦蔓搂的更紧,虽然知道她是装的,将鼻涕蹭在他胸膛时,还没憋住,笑出声来,但是随着她眼泪一滴滴滚落,他的心脏也跟着抽搐,甚至抑制不住纯黑色的眼眸染上金光。 这个人今天必须死。 他语气冰冷地补充道: “沈衍志,男,29岁,曾今因为吸|毒走私过毒品,在跟警|察周旋时中弹身亡,进入游戏,后来在游戏中获得积分兑换道具改变相貌,改名沈凯,听说带人过游戏来钱快,于是干起了工作室。我说的对吗?” 沈凯满脸不可置信,细小的冷汗爬满了额头,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还想嘴硬,但却说不出半个音节。 见他那副窝囊样,众人更加确信沐白说话的真实性。 沐白也不再理会众人的意见,低头用指尖轻轻拭去秦蔓眼角的泪痕,柔声说: “等我一下。” 见她点头,便松开抱她的手,走向教室中间的桌子位置,上面放着老师留下的纸和笔。 留在原地的秦蔓,转头目送着沐白,她像是失去依仗的菟丝花,苍白,脆弱而又美丽。 众人不由自主将视线集中在沐白和秦蔓身上,没有注意到瘫倒在地的沈凯,抢过刀疤男手里的匕首,直冲向秦蔓。 待秦蔓感受到滔天杀意时,他已经近在咫尺,好在身手敏捷,伸手挡开了他的致命一击,但刀刃还是擦着她的手腕而过,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蔓蔓!” “蔓蔓姐!” 沐白,凌强同时喊道。 “我没事,沐白你继续写,不用管我。” 接着,她一脚踢在沈凯腹部,将他踢飞数米远。 “瞧吧!他们是一伙的!这娘们就是装的!” 沈凯擦了一把嘴上的鲜血,大声狞笑。 已经被拆穿,秦蔓索性也不装了,没有管血流不止的伤口,捡起地上的匕首,眼神聚集寒光。 “我本还想娇娇弱弱当躺尸老板,你非得当面拆穿我,好玩吗?” 走到沈凯身旁,看着他从得意慢慢变得惊恐,“强,还有多长时间?” “姐,5分钟。” “你不是叫蒋……?” 柳诗情本想质问,但觉得气氛诡异,后半句哑在了嗓子里。 “刚才是这只手伤我,是吧?” 话音刚落,血溅五尺,沈凯的手背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然后用力向下一拉,痛苦的嘶喊声响彻整个教室,刀尖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心生胆寒。 “昨天是这只手摸人家,对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此刻化成了地狱魔鬼的嘶鸣,让在场其他人汗毛倒竖。 秦蔓手起刀落砍下了沈凯的双手,温热的血滴溅在她鞋上,衣角上,还有手上。 她探出粉嫩的舌尖将嘴角的血丝舔舐干净,这才满意离开。 路过刀疤男时,将匕首递给她,勾了勾唇角,柔声说:“谢谢你的匕首。” 刀疤男颤颤巍巍接过,大气都不敢喘,这哪里是脆弱美丽的菟丝子?分明就是杀人于无形的绞杀藤! “手受伤了,还要乱来。” 沐白牵过她流血不止的右手,撕下自己衣角布料,缠绕在她的伤口上,声音柔和地嗔怪。 “我睚眦必报,你又不是不知道。” “回去吗?” “等等吧,我想看他死。” “好。” 沐白将她护在怀里,眼睛注视着不远处死狗般的沈凯,用纸巾耐心地擦去秦蔓指缝里的血污,她的手本就冰凉,因为失血更是冷至彻骨。 “叮” 刺耳的铃声,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沈凯以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用流血不止的手开始在墙上涂抹,仔细地描绘着每一个棱角,认真地完成着墙上的巨作。 秦蔓:“他是要画画么?” “嗯,你看他的手,虽然被你砍伤了,但鲜血是粘稠的,没一会就会凝固,不会像现在跟自来水一样往外流。” 沐白耐心解释。 他绘画的手像是天然的燃料池,有取之不尽的红色颜料,沈凯动作毫无停歇,随着墙上的画作一步步完整,他脸色愈加苍白,当画完最后一笔,他如同一具石膏像定格在原地。 由于不辩颜色,当秦蔓看到墙上的画作时,没有像几个新人那样干呕不断,不然以后真的连红丝绒蛋糕都吃不下半口。 沈凯用满身鲜血在白色的墙上抽象地勾勒出一个舞者跳舞的身姿。 “他尸体会怎么样?” 一直不说话的白衣男孩突然开口。 “放在那里,一会就消失了。”秦蔓淡淡回道。 “你为什么要演戏?就为杀了他?” “他还不配,因为有厉害的人在,当个娇软废物岂不是更轻松?” 秦蔓望向身后的沐白,勾了勾苍白的唇角,“而且他也很乐意。” 沐白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眸底的深情倾泻而出,“回去吗?” “等一下,”秦蔓看着白衣男孩,“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游戏绿色红色是指什么?” 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沐白,小声嘟囔着:“下一次,我一定印叠新手指引拿进来。” “你忘了,现实里有关游戏的都会变成白纸。”沐白眉眼含笑,手指将她鬓发捋到耳后,然后看向白衣男孩,“简单来说,绿色本相当于剧本杀,红色本相当于狼人杀,黑色本相当于大逃杀,懂了吗?” “狼人杀?” “每日必死一个,难道不像吗?”沐白反问。 “明天还要票人?” “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秦蔓摊摊手,叹了口气,“谁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三人身侧就传来剧烈的碰撞声,还有柳诗情惊恐的大喊声。 ‘咚!’ ‘啊!’ “姐姐!” 第三十五章 转身看去, 只见角落里柳诗蕊倒地痛苦地捂着腿,倒在她身旁的还有一直唯唯诺诺的贾风,他五官皱在一起, 双手捂着肚子, 似是在忍受剧烈的痛楚。 “怎么回事?” 白衣男孩说着就往前冲, 却被秦蔓拉住衣角。 “最好别去。” “为什么?!” 秦蔓用眼神淡然地瞄了下角落里的罪魁祸首。 刀疤男目露凶光,满身戾气。 他身上那种虚张声势的气焰, 秦蔓嗤之以鼻,这是人在脱离危险后,急于舒缓紧张情绪的一种强烈表现。 刚才刀疤男甄卓自以为的狠辣能震慑住众人,但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在场没几个怕他的, 特别是刚才秦蔓递还刀时周身散发的气场,如同来自地狱阴寒将他尽数包裹, 他不禁双腿颤抖,这让他更加觉得丢了颜面,还有猥琐男沈凯的惨死, 更是给他当头一棒。 因此他只能将满腹怨气撒在自家小弟身上。 看样子, 他不禁伤害了小弟, 还误伤柳诗蕊。 “小心误伤” 秦蔓淡淡一笑,轻抚着手上的粗略包扎后的伤口, “打架不围观,没听说过吗?” “可是他是我们的队友。” “队友么…”秦蔓喃喃,抬头看了看沐白,他澄澈的黑眸映着身材瘦小的自己, 眉眼含笑, “明天应该不用投票了吧。” 沐白轻嗯一声, 将她受伤的手轻轻握在掌心, “回去吧,处理一下伤口,早早休息。” “好,走吧。” 二人转身离开,途径争执现场时,秦蔓只是轻轻瞥了眼柳诗情,并未多做停留,便快步离开。 柳诗情抱着姐姐,眼神愤愤地盯着甄卓,刚好看见了秦蔓,以为她会热心地帮忙处理,就像之前替她们惩治猥琐男一样。 但是秦蔓只是路过,清冷的眸子如蜻蜓点水一般,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就转瞬即逝。 柳诗情这才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看似替自己出头,其实她们姐妹不过是别人票人的由头而已,既然已经利用完,也便没有了再维系的必要。 凌强在她身后停留片刻,终究在迟疑中上前安抚,将手中纸巾递给了柳诗情, “没事吧?” 但没想到柳诗情情绪激动,眼神中透露着厌恶,将凌强的手用力打开, “假模假样,不稀罕!” 看着她挺着个湿漉漉的小脸,泪水濡湿耳边的鬓发,水雾蒙蒙的眸子里尽是不服输的倔强,凌强悬在半空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收不收, “擦擦眼泪吧,我看看你姐姐的腿。” 凌强不顾柳诗情的执拗,将纸巾硬塞给她,蹲下身,用手覆上柳诗蕊的小腿。 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柳诗蕊不断地皱着眉头,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小腿似乎断了。” 思绪片刻,凌强还是说着这个结果,他心知腿对现在的柳诗蕊有多重要,一旦明天跳不出来舞,下一个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那怎么办?!我姐姐是跳舞的!” 柳诗情失了分寸,心中对凌强欺瞒的愤恨一散而空,她现在只想救姐姐。 “我也不清楚…普通脱臼我还能接,但骨折无能为力。” “诗情,别担心,你看今天大家不都是同样分数,明天也一定是的。” 柳诗情低着头,姐姐的话也不无道理,凌强的小泥点都获得同样的分数,明天她们也能化险为夷的。 “姐姐,我扶你回去吧。” 凌强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也跟着讪讪离开。 * 入夜, 沐白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消毒药品,正用指尖小心翼翼解开之前粗糙包扎伤口的布条。 碎布跟伤口粘连在一起,随着他轻微的拉扯,结好的血痂再次沁出血丝,每碰一下,秦蔓就隐隐皱眉。 “你这只柔若无骨的手真是多灾多难,也不知哪来那么大手劲,去挑人家手筋。” 沐白抬头看着她皱的跟个包子一样的小脸,没忍住伸手捏了捏。 “有没有人说,你这可爱模样有点像仓鼠表情包。” 秦蔓的脸有点肉嘟嘟,显得有点幼态,但一双狭长的眸子却是水波流转,明媚动人,纯真跟艳色在她身上有效融合。 “疼,别捏!小心你的手筋!” 沐白握着她的小手,丝毫没将她的威胁听进去,反倒是处理伤口的动作稍重了几分。 疼的某人眉头皱了又皱,禁闭的薄唇不禁发出痛苦的嘤咛。 “疼了?” “你说呢??” 秦蔓没好气地说,她虽然在外人不显露,但却实实在在怕疼怕苦。 沐白眉眼带笑,放轻了动作,用纱布轻轻缠绕,重新包扎好, “那么怕疼,怎么伤到的时候都不知道疼?” “我没那么娇气,另外没想到富二代还会疼人,我以为都是些纨绔子弟。” “怎么?看我那么会疼人,心动了?假戏真做不是不可以。” 看着他深情模样,秦蔓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踮起脚尖,吻上的唇瓣,柔软,带着她泪水的苦涩。 他虽然只是个过客,但却像是一个种子,每回忆起一次,它就不自觉生出根系扎进心底。 见她半晌没有回应,耳根红红,眼睛迷离,沐白不禁挑了挑眉,她这是想到那个竹马了吗? 早知就当初放任安妮吃了他,也省得现在烦心。 见她轻咬薄唇,沐白安奈不住心中悸动,索性就放肆一回,又不是没亲过。 秦蔓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唇角一冰,继而冷冽的木质香铺天盖地的袭来,面前放大的俊脸,更是让她脑子短路。 下一秒,迅速推开。 “你干什么?” 沐白用指腹轻轻触碰唇瓣的残温,满意地勾了勾唇, “见你不说话,以为默许了。” “乱说什么!我有喜欢的人。” “嗯?谁?” 眼神微眯,刚才偷腥之后的喜悦不在,氤氲起寒霜,声音压的极低,好似琴弦下压有割手的质感。 “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仇辰么?” 秦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禁莞尔一笑,她心底有仇辰的一席之地,可对他的感情更像是家人,她会拼上一切去保护他,关心他,但却不会依偎在他怀里寻找片刻的温暖。 “你怎么会想到他?”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想来也是,他们从小就是邻居,仇辰是标准的别人家小孩,她的童年,少年时期一直充斥着这个名字。 后来父母亲去世,仇家将她接了过来抚养长大,她所有的快乐时光,都有仇辰的影子,就连死亡,她也是跟仇辰双双车祸。 生亦同衾,死亦同椁,这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标准的言情套路。 小时候,说不喜欢他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看见仇辰换来换去的女朋友,埋藏在心底爱恋从最初的吃醋变成了后来真心的祝福,将他看作是比自己大的弟弟。 那时候她也终于清楚仇辰是她的家人,也只会是她的家人。 “他是我家人。”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从秦蔓嘴里慢悠悠地说出。 沐白呆愣片刻,他没想到秦蔓是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定睛看着她,眼神复杂,似是想听她继续往下说。 “沐白,你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我们不不过都是在悬崖上走钢丝,指不定哪天就掉落山崖粉身碎骨,想要的太多,失去的时候就会越难过。更不用说你的喜欢,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起,或者说外力的诱导。” 秦蔓说完一长串,神情定了定,眸光带上一抹笑意,勾了勾唇,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更何况,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沐白听到后半句,身型一滞,随即粲然一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不算发现不发现,我跟沐白确实有几面之约,萍水之交,但他就是个老干部,说话做事十拿九稳,从不干无把握之事,他追人只有百分百把握才会去做,而且他对我很放心,就算我路痴,也不会着急去找,最重要一点,他只会用老年玫瑰花表情包。” “哈哈哈,没想到,竟然是表情包害我,你觉得我是谁呢?” 既然已经被拆穿,沐白索性也懒得装,笑意盈盈地反问着秦蔓。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能肯定,但你的动作神态让我想到一个人,特别是听说我有喜欢的人时,那眼神跟我记忆里的他一模一样,就连第一反应都差不多,所以我笃定了,顾淮,是你吧。” “蔓蔓真聪明!” 见他承认,秦蔓却不喜反怕,背上的冷汗渐渐沁出,濡湿了衣服,他竟然能自由改变容貌,当初以为他是厉害的老玩家,现在看来极可能连玩家都不是。 秦蔓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被顾淮看在眼底,但他想逗逗她,不禁靠近了几分,却不料刚一靠近,秦蔓不知从哪抽出来的匕首,以迅雷之势横在二人面前。 接着,传来她冰冷的声音, “别过来!” 那音调与之前判若两人,阴森可怖,透着杀气。 “蔓蔓,你是在怕我吗?” 顾淮不顾匕首的锋利,伸手握住刀刃,掌心处流淌出猩红的鲜血,一滴接一滴滴落在床单,染上大片殷红的的血花。 “你到底是谁?!” 这个副本里的鬼怪加起来,怕是都不及眼前这个人分毫的恐怖。 秦蔓内心后悔,前人那么多经验教训都告诉她,别特么在路边捡男人! “可是蔓蔓已经捡了,退不回去了。” 顾淮勾着嘴角,垂着眸子,眼里是居于高位者的漠视,他骤然捏住了秦蔓的下颌,染红的血刃没有顾及地插进了他的肩膀,但他却毫不在意,眼底闪过一抹哀伤,稍纵即逝。 “蔓蔓,真是从头至尾没有心疼过我。” 作者有话说: 生产队的驴表示我歇够了,该开始赶榜了。 (每日的求收藏~) 第三十六章 秦蔓看着他的眸子染上漆黑, 连眼白都所剩无多。 好么,这特么是人,那她就不是人了。 肩头的鲜血染红顾淮的白色短袖, 湿漉漉贴合着他健硕的身体, 优美的曲线若隐若现, 他左胸位置似是有一片漆黑的纹身,像是被一条藤蔓缠绕着。 屋内灯光摇曳, 他的半张脸陷进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能感觉到他全身在微微颤抖。 秦蔓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从不心疼不知底的人, 更何况还不是人。” “哈哈哈” 顾淮轻笑几声,声音中透着凄凉, 下一秒,就用实际行动宣告了自己的不满。 秦蔓下颌被死死捏着,顾淮竟不顾及肩上的疼痛, 一步步向她靠近, 任由刀刃一点点扎进臂膀。 能清晰感觉手中尖刃刺进皮肉, 秦蔓的心脏像是被揪住。 顾淮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甚至把她作为一枚珠宝捧在掌心, 用戒枕小心固定,生怕有半点闪失。 现如今,双手被他禁锢住,唇瓣被他狠狠噙着, 像是发泄一般撕咬, 血腥味混着他独有的木质香窜入口鼻之中, 像是杯酝酿好的鸡尾酒,辛辣刺激,带着松子的甜腻,一时间眼尾挑起一抹殷红。 “顾淮…疼” 顾淮停止了发泄,定睛看着她,依旧是漆黑带金的竖瞳,身下的女孩,眼泪濡湿纤长微卷的睫羽,眼角红红,嘴角微肿,带着血丝,泪水噙满了眼眶,似是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一副被他欺负惨了的模样。 叹了口气,从她身上离开,拔下肩头的匕首,递还给她,指着自己左胸位置,淡然地说:“我的弱点在这里,下次刺这里,我就不会再烦你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向屋外走去。 “顾淮,等等。” “嗯?不怕我吃你吗?我可是鬼呢。” “对不起…” 秦蔓受伤的手绞着床单,低垂着眸子。 她看见顾淮那副落寞样子,她想收回之前的话,他受伤,心就会莫名跟着疼。平日里也总会想起他,甚至不知不觉习惯了他死缠烂打的样子。 她似乎早已不能置身身外。 顾淮惨淡地笑笑,“没事,很快就会愈合,毕竟我不是人。” “我是说,你这么晚去哪里?” 顾淮斜眼看了下窗外,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就连月光的光辉都被尽数吞噬。 “黑暗难道不是鬼怪的归宿吗?” 秦蔓深吸一口气,咬了咬下唇, “我不怕跟鬼怪打交道,更能跟你交朋友,而且…” 她抬眸看下顾淮,但又很快将头转到一边,“而且你要是平白无故消失,明天其他玩家岂不是会怀疑我。” “我会抹了他们记忆的。” “不是!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不排斥,只是…”秦蔓抬起头,眼睛毫无惧色盯着他的竖瞳,“只是你不能再骗我!” “嗯?” 顾淮眉眼里的不喜,愠怒,无奈,像是被一场大雨冲刷个干净,不可置信地想要再次确定。 “就是你可以陪我一起过本吗?” “可以!” 顾淮重新靠近她的床前,竖瞳金光闪烁。 “你真的叫顾淮吗?” 秦蔓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顾淮也不反抗,任由她的指尖在脸上摩挲。 “嗯。” “你的相貌是之前那个吗?” 顾淮摇摇头,清瘦有力的手掌覆上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不是,但如果你想见,会有机会见到的。” “不会面目狰狞,青面獠牙吧?” “不会,自认为比这副皮囊好看。” “你为什么会粘上我?我不信是卡牌的原因。” 秦蔓想到之前的‘情侣牌’,之前还以为是卡牌的原因,但现在眼前这尊大佛,能来回穿梭副本,她再相信是卡牌,那真就是傻子。 “这个有禁制,我说不出来,等你去找答案。” 秦蔓若有所思点点头,想到他身上还有刺进去的伤口,“你的伤?!” 顾淮将刚才抓住刀刃的掌心递到她面前,哪里还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已经愈合了。” “肩膀的呢??” “一样。” 他将衣袖向下拉了拉,虽然臂膀上沾染着黏糊糊的血迹,但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黑色藤蔓纹身。 秦蔓看到纹身呆愣几秒,还是没忍住问道:“这是你的纹身,还是沐白的?” “自然是我的,要是他敢纹藤蔓,头早被我拧下来了。” “藤蔓?” “我喜欢的人名字,带一个‘蔓’字。” 他话一出口,秦蔓霎时明了,耳根迅速被染红,忙转移话题,“沐白人呢?” “卡掉线了。我占了他的位置。” “掉线?” “刚开服,游戏人很多,掉线几个挺正常,只是没进来,你不用担心。” 见她有些许担心,顾淮没忍住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 秦蔓想到刚才伤了他,也就没阻止,纵容他用沾着血迹的手摸着自己, “你先穿自己的衣服吧,这身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不然明天会吓到人。” 顾淮没搭话,只是握着她伤手的掌心微微有力,某人就痛苦地皱眉,“伤手还想碰水?” “你!”气的秦蔓将头一蒙打算睡觉,却不料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起。 “你干嘛?” “床单脏了,今晚你睡我这。” “???” 顾淮:“甄卓应该今天不回来?” “你把他吃了??” “鬼要是能乱杀人,你们早被拉去冲业绩。” “那他呢?” “你今天的样子吓到他了,肯定不敢回来睡觉。” “…” 秦蔓想到刀疤男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确实是吓到了。 “你呆一下,我出去洗洗。” 她被顾淮轻轻放在床上,请嗯一声,指了指眼睛,不忘嘱咐:“眼睛” 顾淮会意,阖上眸子,再睁开是恢复了之前清澈透亮的正常模样。 秦蔓在床上打了个滚,被褥沾染着顾淮身上独有的木质香,很是提神醒脑,这才慢慢意识到她刚刚短时间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决定。 她竟愿意做鬼怪的朋友。 嗯,现在应该就是朋友。 确实挺刺激。 顾淮再回来时,上身赤!裸着,那根从心脏位置生长出来的藤蔓蜿蜒向下,途径腹部,最后隐匿于西裤边缘。 刚才只是若隐若现的纹身,都够让她吃惊,现在这种视觉冲击力更是让她大脑空白一片。 顾淮见她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觉得甚是可爱,也不着急穿衣服,“要不要摸摸?” “摸你个大头鬼。” 秦蔓转头将自己埋入棉被里,跟仇辰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都没见过他赤!裸上身,今日算是在一个鬼身上大开眼界。 过了许久,忽然脚踝一暖,然后整个人被从被窝拽了出来。 “等会睡,脸上还有血污。” 说着,顾淮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额头,耳鬓,还有她的指缝。 然后,将她白皙的赤足按在另一个盆里。 温热的水面刚刚漫上她的脚背,顾淮轻轻拨弄着水,冲洗着她的脚面,裸露在外的皮肤瓷白透净,淡青色的脉络蜿蜒曲折,越发衬得她一双小脚精致细嫩。 伴随着顾淮每一次的触碰,她都会不自在地蜷缩粉嫩的脚趾。 “顾淮,我自己可以。” 她尝试过抽回,可是却被重新按回水中,激起水滴四溅。 “你不想让我再喝你的洗脚水,就乖一点。” 刚才激起的水珠,似乎确实溅了他一脸。 “对不起…” “你这细皮嫩肉的,哪来的那么大劲去挑人家手筋。” “…可能天赋异禀” 闻言,他只是轻笑一声,用毛巾包裹着她的小脚,慢慢擦干上面的水珠,末了,拍拍她的脚背,“睡觉吧。” “你睡哪?” “我的床。” “??” “又不是没抱着你睡过。” “我容易做噩梦的…” “我自诩比你见到的恶鬼都凶,梦里再恐怖也没当下恐怖,毕竟凶巴巴的鬼怪刚还给你洗脚呢,不是吗?” 秦蔓“…” 害,也不是没睡过,也不是没被他抱过,也不是没被他亲过。 心理建设好后,向墙边挪了挪腾出空位。 过了一会,感觉床向下沉了沉,清冽的气息夹带着淡淡的皂香扑鼻而来。 接着他炽热的臂膀环上腰间,向后拉了拉,秦蔓的后背就贴上他的胸腔,明显高于自己的温度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奇了怪,一个鬼怎么比自己体温还高? “你不是鬼吗?怎么体温比我还高?” “可能我面冷心热。” “!…” “睡吧,晚安。” “晚安。” 忽然,脖间一暖,顾淮竟将脑袋埋进她颈窝处,这咋能睡着? 似乎顾淮听到她的心声,将她翻了个身,脑袋贴着温暖的胸腔,听着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一时间让秦蔓觉得顾淮就是真真切切的人,但他诡异的竖瞳,还有令人艳羡的恢复力和读心术,都证明着他是鬼的事实。 秦蔓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刚才似乎展示了他的读心术,那以后岂不是心里就不能乱想? 但之前,又似乎听不见,是装的么? 没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 “顾淮,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回答她的,是鼻腔中浓厚的“嗯”声。 “只有变成竖瞳,才能用。” “嗯。” 头顶一沉,顾淮将脑袋抵在她的发间,秦蔓无奈叹了口气,听着他心脏有节律的跳动,也陷入了沉睡。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 哨声如期而至。 秦蔓起来时,身旁早已空空如也,伸了伸懒腰, 下了床。 当看到靠窗床铺的斑斑血迹, 这才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手, 明明只是一道浅浅的伤口,却用纱布一层层包裹, 最终以一个可爱的蝴蝶结收尾。 顾淮似乎在有关她的事上都格外上心,之前是,现在也是。 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但是他身上的秘密太多, 像是海面上漂浮的冰山, 展露出来的一角,已经足以让她为之震撼, 但处于深海之下的全部,她却远远不能触及。 秦蔓内心五味杂陈,开始后悔昨晚的冲动, 她以前从不像昨晚那样不计后果, 竟在身边留下一个随时爆发的未知数。 但这又不像某宝订单, 前晚的冲动消费,第二天卑微退款就能解决。 顾淮可退不了, 要是让他知道后悔留他,指不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思来想去,秦蔓最终决定还是将他看作一个免费的打工仔,平日充其量就是要抱抱而已。 抱一下, 又不会掉块肉。 想至此, 才松了口气, 她将沾满血迹的床单收拾起来,避免吓到其他人,打算趁着中午的空闲洗洗。 但刚一揭开,就看见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卡在木板床的缝隙里。 宿舍的床是很老旧的木板床,是有几块木板拼接作为床面,下面是几条木梁支撑作为床脚,为了让床面平稳,还特意在每个床脚用楔子加以固定,但躺在上面还是会时不时发出‘吱呀’声。 秦蔓小时候家庭条件一般,睡过这种床,木板床有个好处,就是可以藏东西,那时的日记本和零花钱没处放,都会塞在床板的缝隙里。 很显然,曾经这张床上也住过其他人。 她用小指将床缝中的笔记本抠出来。 本子小小一个,上面印着两只黑白小猪,背后还写着“辰光制品”,这种突如起来的割裂感让秦蔓觉得不太真实。 黑白猪她知道,是日本创作的经典作品之一,之前上小学时,文具上就很喜欢印这两头可爱的小猪。 可是,这个副本时间定位却是在六七十年代,这两头2005年出现的小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之前难道也住过其他玩家? 据秦蔓所知,之前有人分享过同坐标下的副本,但不论时代、背景都不尽相同。 甚至有人出过攻略,但没什么用,因为完全没发生过在不同时间进到同一个本的状况。 但眼前既熟悉又有时代感的本子,让她对把握的事情开始困惑。 也许副本并不是一次性的,有可能之前进入的队伍全部都死了。 而这本子的主人可能就是来到群艺馆之前的玩家之一。 秦蔓翻看小小的本子,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体,力透纸背,像是趴在墙上一笔笔写出来的。 【第一天 2007年10月15日,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第一天, 五个陌生的女人说我们是这里的学生,要求在这里学习五天,然后第六天参加表演。 我被分到了舞蹈班,之前我学过舞蹈,所以登台表演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不知怎么的,我的脚踝疼的厉害。 】 【第二天 2007年10月16日, 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们让我们选出最差的一位,我们选出了雕塑班的一个同学, 她从头至尾手一直在抖,自己的雕塑作品掉在了地上,所以我们选择她。 可是,她想疯了一般跑出去,将泥巴糊在自己身上,还有脸上,连鼻孔、耳孔都不放过,全部灌进了泥。 活活窒息而死。 我太害怕了,这里太诡异!我要回家! 】 【第三天 2007年10月17日 今天没有让我们选择最差的一个,同组的一姑娘疯了。 她没有完成自己的动作,成为了全队最差。 她也死了。 我还看到了昨天死去的女孩,她变成了一座雕塑,被人搬到了雕塑教室。 我的腿越来越痛了,但还能坚持! 加油!穆晓晓! 】 【第四天 2007年10月18日 又有人死了。 是美术班的。 不过习惯了,不是我就好。 腿越来越疼,已经肿起来了,妈妈给我的红色编绳有点勒脚踝, 我不想摘掉,那是妈妈送我的祝福。 】 【第五天 2007年10月19日 死了两个人。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我已经下不了地,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穆晓晓,必须活下去。】 秦蔓的视线定格在最后五个字上,‘必须活下去’,小姑娘日记中所写的,正是现在他们所经历的。 “蔓蔓,在看什么?” 忽然,腰间一紧,肩头一沉,熟悉的木质沉香扑鼻而来。 秦蔓将本子递给身后的顾淮,“自己看吧。” 拿到本子后,寥寥翻了几页,顾淮挑挑眉头,“穆晓晓…是个会跳舞的妹子。” “你看半天就看到个这?” 重点抓的真好。 “那还有什么线索?”顾淮将本子翻来覆去看了看,“这两只猪还挺可爱,这只白的挺像你。” “那两头都是公猪,这不是重点!”秦蔓没好气地从他手中抽过本子,“你知道一个副本不同玩家能进几次?” “很多次,穆晓晓也是玩家,是2007年那时候进来的。” “我还以为是一次性的,可我没遇到过进过同一个本的其他玩家。” 秦蔓想在顾淮这里确认,是不是之前的玩家都失败了,所以他们才能进来。 但顾淮沉默不语,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不能说吗?” “嗯,但蔓蔓你心中不是有答案吗?” 他变相地确定了秦蔓的疑虑。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穆晓晓在第六天演出时出现了意外,没有活着出去,甚至他的同伴也全部丧命。 正在她思考时,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温柔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去洗漱吧,时间快到了。” “嗯。” 秦蔓轻嗯一声,将小本子收到口袋中,弯腰去拿自己的洗漱用品,但思绪还是飘忽,在猜测最后一天的表演到底发生了什么。 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却被人拉住。 “看点路,你差点撞门框上!” 她回过头,看着顾淮清隽俊美的面容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昳丽,像是镀上一层高斯模糊的滤镜,变得虚幻。 “别担心,万事有我。” 他清冷的话语飘进秦蔓耳中。 不禁心中一暖,可不是嘛,她现在可是开挂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 “对啊,我可有个免费打工仔,差点忘了。” “打工仔?” 顾淮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好,会努力转正的。” 没再理会他的贫嘴,向外走去,许是去的晚的缘故,走廊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秦蔓没多在意,向着水房走去,但走到正中间时,一种异样感涌上心头。 似是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她像是只被觊觎上的猎物。 脚步停顿片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但眼睛却是以极小的幅度四处搜索。 忽然,发现楼下的大槐树后有异样,隐约之间可以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定定地注视着她。 见秦蔓发现了她,仓皇离去,钻进后面的筒子楼里。 这么短的距离,秦蔓是完全可以看清那人的。 可是视线不知怎么的,在清晨微弱的阳光直射下,本就黑白的世界,又降了几个亮度,变得十分晦暗。 秦蔓恍然,不禁想起穆晓晓本子上所说,‘腿越来越疼’。 看样子自己的视力也会一天天地变差,可能到最后她会变成瞎子。 瞎子怎么可能在最后表演现场画画?! 如果放任不管,穆晓晓和她同伴的命运,也将可能是他们的最终结果。 草率地洗了洗脸,思虑再三,她决定去楼下看看。 正值炎暑,院中的大槐树枝繁叶茂,树干极粗,二人环抱,才能勉强抱住。 所以树后站人,确实不易让人察觉。 秦蔓来到那人站过的地方定睛看看,潮湿的泥土上浅浅印着一双脚印。 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脚印深度,一深一浅。 刚才是谁,心中已基本明了。 可是,舞蹈班老师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看,被发现了还要仓皇逃走。 看着筒子楼敞开的大门,她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上去看看。 大门的里面黑漆漆一片,像是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踏进一步,或是天堂,亦或是地狱。 这栋楼一直封闭着,好不容易打开,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忖度再三,秦蔓毅然决然地踏进了楼里。 刚一进去,铺天盖地的黑暗竟让秦蔓霎时间失去视觉,入眼的是一片漆黑,槐树的枝叶挡住了仅存的几点光亮,早风一吹,树叶哗啦作响。 但这哪能难住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机,虽然智能手机在这没网没信号的地方就是一块板砖,但也不能否认它是一块会放光的砖。 打开手电筒后,刺眼的白光随之亮起,秦蔓微微眯眼,渐渐适应后,才抬脚踩上了楼梯。 这栋小楼虽也是二层,但不同于宿舍楼是单面,它是双面双层的复式楼,倒更像是他们的办公楼。 ‘踢踏踢踏’ 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还有时不时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第一层共有八间房子,前七间前后门都是紧锁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扇。 走至走廊最顶端的那扇门,秦蔓停下脚步,缓缓抬起手,屏住呼吸,开始转动圆滚滚的门把手。 只听见‘啪嗒’一声,那是锁扣弹回的声音。 随着她的用力一推,门‘吱吖’一声开。 生锈的弹簧挤压着,陈旧的大门与地面摩擦着,一时间,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好呀~ 第三十八章 秦蔓屏住呼吸, 停滞几秒,竖起耳朵听整栋楼是否有其他的动静。 等待片刻,见毫无声响, 便抬脚走了进去。 漆黑的房间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 显露出全部的样貌。 这是一间办公室, 两旁的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奖杯和荣誉证书,似是暗示着主人的优秀。 凑近几步, 秦蔓趴在玻璃上,看清了奖项内容。 但无一不是‘xxxx年文工团联谊会参与奖’。 奖杯的大小外形甚至连年份都是一样的,十几个奖杯像是复制粘贴一般摆满了整个柜子。 割裂感再次从心中升起,迅速地遍布全身, 甚至蔓延至指尖。 她快步走向另一个柜子,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奖杯,一模一样的年份, 大大小小加起来近二三十个。 似乎这里每年都在举办文工团联谊会,但却一直停留在这个时间点。 不对!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顾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副本会进很多次的。” 目光再次定格在整齐排列的“参与奖”上。 也许他们通关失败, 岂不是空着的角落里又会多出一个“参与奖”。 在他们之前, 可能有近三十组队伍丧命于此。 秦蔓吞了吞口水, 摇摇脑袋,又将视线落在了那张实木办公桌上。 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各种文件, 秦蔓随手翻了几页,看了看时间,距离跑操时间只剩下5分钟了。 心知看不完,于是拿起手机, 对着文字材料一顿拍摄。 拍完后, 又瞥见柜子里的奖杯, 打算也拍几张好好研究。 随着手机闪光灯的闪烁,一张玻璃柜的画面映在手机屏幕上。 但这一看,秦蔓的白毛汗霎时竖起。 照片里,玻璃柜不但反射出了她的身影,还有一张女人的人脸。 为了确信,她将目光移向了眼前的玻璃柜。 她的背后的的确确站着一个熟悉的女人。 那个中年妇女! 可是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那一刻,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静止住了,酥麻感蔓延四肢百骸。 她机械般地回头,那张人脸近乎与她贴上。 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秦蔓使出了浑身的劲,但却像是蹬在了铅块上,只是将中年女人踢出半米远。 但她趁着这个空隙,逃也似地向着门外跑去。 中年女人也反应过来,爬起来,拿出柜子里的一个奖杯,追在秦蔓身后。 走廊久违的安静被霎时间打破,秦蔓拼命跑向来时的大门。 可是,槐树下的门紧锁着,任凭她生拉硬拽,都打不开半点缝隙。 听着中年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能再在这做无用功,打算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跑去,找机会跳窗。 但刚跑几步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向着她走来。 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秦蔓看了看身旁的楼梯,心一横,正要冲着楼上跑去。 可特么楼上也下来人了。 她被三个NPC包围,咬了咬牙,朝着一瘸一拐的身影跑去,距离越来越近。 灯光照亮了舞蹈老师木偶般的面容,她依旧诡异地笑着,伸手要抓秦蔓。 “别当道!” 正当秦蔓拳头要呼向她脸时,却听见从她嘴里传出一阵嘶哑的声音。 “这里…” 她指着走廊尽头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窗户。 秦蔓霎时明了,不禁多看她一眼,依旧是之前的面容,不过一双眼睛却是露出格格不入的急切。 走廊尽头的窗户被人用报纸从外面包裹着,透不进半点光亮,窗户分为上中下三层,上下两层是方形玻璃,中间是约一米的开合窗户。 听见气喘如牛的喘息声越来越近,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秦蔓迅速打开窗户。 瞥见身旁的舞蹈老师跟了上来,半弯下腰,似乎让秦蔓踩在她身上跳窗。 “不用。” 秦蔓说完,脚一蹬,踩在两边墙上,翻窗跳出。 回头看了眼舞蹈老师,她将一团纸扔了出来,诡异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灿烂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必须活下去。” 熟悉的五个字,让她不禁想到手拿笔记本写日记的穆晓晓。 看着她背后中年妇女不断靠近,秦蔓想伸出手拉舞蹈老师上来, “穆晓晓上来!” 但舞蹈老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秦蔓眼睁睁看着中年女人一奖杯抡在舞蹈老师后脑勺上,黏糊糊的血液溅了她一脸。 舞蹈老师应声到地,秦蔓没再多想跳下窗,捡起纸团向院中跑去。 身后的筒子楼里,只传来中年妇女的咒骂声,还有奖杯碰撞在身的闷响,但却无半点少女痛苦的嘤咛。 舞蹈老师至死也没发出半个音节。 秦蔓失魂落魄走向院中,其他玩家们已经整齐地排好队,等待着老师组织跑操。 众人见她满脸血迹,目露惊愕,只有顾淮快步走上前来,迅速脱下外套,披在秦蔓身上,将她搂入怀中。 熟悉的体温和浓郁的木质香让她渐渐回神,她抬头看着顾淮,满腹的委屈奔涌而出,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我…害死人了。” “没事,没事……” 顾淮看着她湿漉漉的脸蛋,缓慢地贴上她的额头,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后脑的发丝,似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被那个NPC……打死了。” 噙着泪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破碎的水晶,让人想要一片片收集起来,好好珍藏。 “嗯,别怕都过去了。”顾淮只能轻轻安抚着她,“我们回去吧。” “不跑操了吗?” 秦蔓用手擦干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跑了,去洗洗脸。” “嗯。” 回到宿舍,顾淮替她擦拭着脸,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鬓发,见她眼角还悬着泪珠,摇摇欲坠, “蔓蔓,你不是第一次进本,为什么看到NPC死了,哭的那么难受?” 秦蔓低垂着眸子,淡淡回道:“她因为我被打死了。” “发生什么了?” “是她帮我逃出来的。” 刚说完,秦蔓突然想到那团纸,马上从裤兜里拿出来,展开。 里面包裹着一根红绳,纸上写着一句话‘代我还给妈妈---穆晓晓’ 顾淮凑近看了看,随后伸手勾起秦蔓的下巴,让她注视自己, “她是有求于你,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帮她完成遗愿就好。” “嗯” “蔓蔓,你之前游戏里的朋友不幸淘汰,你也会哭吗?” 秦蔓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之前通关的副本,确实有两个称得上朋友的因为不听话被淘汰掉,她只是短暂难过一下,倒也没至于哭的稀里哗啦。 “之前有两个自己作没了,只是难过了一下,但没哭。不过我父母去世的时候,虽然直至办完葬礼我一滴眼泪没流,但之后仇辰来接我的时候,哭的昏死过去,发了好几天烧。” 闻言,顾淮表情僵了僵,想到秦蔓哭泣时柔软的破碎感,就抑制不住想把她揉碎在怀里,将她彷徨无措的灵魂用自己冰冷的魂魄精心呵护。 但又想到她脆弱的样子,另一个男人也见过,还先于他,心中的怒火就安耐不住。 为何当初不让安妮吃了他? 就很后悔。 见顾淮纯黑色的瞳孔暗沉几分,像是一滴浓墨滴落生宣,眼白渐渐被墨痕吞噬。 秦蔓不由慌了神,向门外张望,生怕有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赶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白天会吓到人,你怎么了?”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顾淮缓缓回过神来,将手覆在她手背上,低沉温柔地说: “有点不开心而已,答应我以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哭,我就变回来。” 秦蔓要是再没看出来他吃飞醋,那真就是傻子,在副本里,指不定他能干出啥事,当初能救仇辰,杀他想必也轻而易举,忙不迭点头答应: “好好好,以后不哭了!” “不是不哭,是不准在其他男人面前流眼泪,明白吗?” “嗯嗯。” 顾淮满意地勾勾唇角,“心情还是不太好,当初蔓蔓哄我的方式挺有用,你可以再试试。” 哄他的方式? 秦蔓突然想起当时拜托他救仇辰的场景,不禁耳根通红,将脸转向一边,“有吗?我忘了。” “忘了?我替你回忆回忆。” 说完,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拽。 秦蔓身形不稳凑近几分,正好对上他的墨金色的瞳孔,诡异且妖冶, 紧接着唇瓣贴上不属于她的温度,带着冷冽的清香钻进了每一个味蕾,随着吻的不断深入,秦蔓紧张地忘记呼吸,手指不停地绞着他后背薄薄的衣物。 随着他的舌尖一点点深入,撬开了她的唇齿,掠夺着仅有氧气。 脸涨得通红,秦蔓的身体变得柔软,摇摇欲坠,紧靠着顾淮覆在腰窝处的掌心支撑。 “蔓蔓,换气” 秦蔓仰着雪白的脖颈,像是任人宰割的天鹅,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尝试吸入一抹氧气,可却徒劳无功。 她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眼睛迷离出水雾,渐渐凝结成珠,悬挂在她纤长微翘的睫羽上, “顾淮,难受…” 过了许久,顾淮意兴阑珊地结束了这个深吻,额头抵在她的额上,温柔的声音带着戏谑, “蔓蔓,还要好好学学。” 秦蔓没好气推了他一把,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瞪着他, “学不来,毕竟不像你个老鬼经验丰富。” “老鬼?!”顾淮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你摸摸,哪里老了?都是胶原蛋白!” “这是重点吗?” 抽回手,秦蔓剜了他一眼,“下次别莫名其妙碰我,毕竟我经验不足。” 顾淮抿唇笑了笑,将她散乱的鬓发捋至耳后, “我无师自通,除了跟你亲了两三次,也没什么实践经验。” 秦蔓翻了个白眼,脸上大写几个字‘你看我信吗?’,忽然瞥见他手上有根红绳,刚才摸她头发时,似乎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你手腕上怎么有个红绳,莫不是跟穆晓晓有关系?” 说着,用手拨弄了一下铃铛。 “你仔细看看铃铛。” 顾淮眉眼带笑,摘下红绳,放在她的手心。 “不就是普通银铃……” 话还没说完,就哑在嗓子里,银铃之上布满着细密的纹路,错综复杂,最终汇聚在铃铛的空隙处,宛如一个凸出的眼球,不过冰凉坚硬的触感,虽然变小几分,但依旧熟悉。 “这是小女孩的眼球?” “嗯。” “我不是给仇辰挡灾了?” “我抢过来了,虽然没用,但毕竟是你给的。” 从她手中抽回红绳,重新缠绕在手腕上,顺便摇了摇。 忽然,门被推开,凌强没头没脑地走进来, “蔓蔓姐,你没事吧?” 刚一进来,正好对上了顾淮墨金相间的眸子,手上拿的包子掉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我去!强, 你眼花了!” 秦蔓手忙脚乱捂上了顾淮的眼睛。 “哥,你美瞳真酷,回去给我个链接。” 凌强盯着顾淮的眼睛, 伸手想摸摸看, 却被顾淮嫌弃地躲开。 “定制的, 买不到。” 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十分决绝地拒绝了凌强。 “蔓蔓姐不厚道啊!谈恋爱都不告诉我!我当初还以为你两演戏, 合着假戏真做!” 凌强愤愤地插着腰,一脸抓奸在床的表情扫视着两人。 “所以你刚才激动地包子掉地上是因为抓到我把柄?” 秦蔓挑了挑眉头,狐疑地问道。 “也不全是,今早手抖得厉害, 没抓紧。” 抬眼望去, 凌强插在腰间的手确实在不断颤抖,似乎控制不住。 “哦, 我起来的晚了,听柳诗情说你今早满身是血跑出来,是受伤了么?” “没有, 是NPC的血。” 凌强震惊地上前看看, 仔细端详一阵, 见秦蔓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你又把谁杀了?阿辰哥不是让你别乱杀副本NPC,上次就是因为你把NPC给刀了,然后副本节奏乱了套,你忘了?” “那能怪我?你大半夜不睡觉, 跑出去跟NPC幽会?我不宰她, 回去就要给你摆席!” 秦蔓记得凌强说的那次, 他被当幸运儿选中,大晚上跟着NPC跑了,她只是上去拍了NPC一砖,就直接拍死了。 然后,那NPC是破局关键,最后只能另辟奇径,找到其他突破口,但隐藏任务无法完成,奖励大打折扣。 见顾淮捂嘴偷乐,知道这家伙听见她心里的吐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顾淮立马住了声,回头对凌强说:“无关紧要的NPC,可能一会又出现了,谢谢你的包子。” 包子用塑料袋包裹着,掉在地上没沾染到灰尘,顾淮弯腰捡起,取出一个递给秦蔓。 “吃完,我们去上课。” 回头瞧了眼凌强,“你们教室挺远,不用提前去吗?” 凌强立马会意,“啊对对对,我们教室远,先走了!告辞” 待凌强走远,秦蔓边吃包子,边翻着手机,看着在办公室拍的照片。 照片有二三十张,但基本上文字大致相同,全都是从一到十二,后面是五天的成绩。 若不是分数不同,她真的怀疑是拍了同一张纸。 而且最让她奇怪的是,所有照片数字对应的人名都相同。 “蔓蔓,第一张只写了一半。” 秦蔓定睛看了看他所指的照片,思虑片刻,然后开口说道: “这应该是我们的成绩单,沈凯对应的数字是11,后面天数全画上了叉。” “嗯。” “而且你是一号,对应的名字沐芝芝,这怎么看也是个女孩的名字吧!” 她指着照片,脸上带着嬉笑。 顾淮:“你还叫刘大壮呢?” 秦蔓:… 又翻了翻前面的,根据穆晓晓留下的线索,她找到了那批的成绩单,第五天活下来的人不少,但是全部在第六天丧命。 那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那一排排参与奖,足以说明她们根本没有通关。 当照片停留在奖杯那张时,顾淮挑挑眉,“你胆子挺大,那女人在你身后呆了挺长时间。” “她走路没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是没声音,她一直在看着你!” “不可能…” 秦蔓突然意识到,刚一进去她是用手电筒照亮了整个房间,但是很快就被两个柜子的奖杯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留意到死角是否有人。 难道那女人就一直看着她,翻箱倒柜加拍照? 想至此,秦蔓手脚不禁冰凉。 顾淮察觉到她的异样,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 “她可能当你跟她是同类。” “嗯?” 见她疑惑,顾淮摸了摸她食指银蓝色的指环,解释道:“这是我的武器,有鬼怪的气息,所以低级本的NPC会错把你当成同类。” “这怎么用?” 一听是武器,秦蔓来了兴趣,指着戒指。 “你现在用不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打碎了她对橙色武器的所有幻想,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所以它现在就是个能糊弄鬼的玩意。” “差不多,当时你八成跑了,漏了怯,让她看出端倪,所以才追你。” 顾淮眉眼带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指环,“时间不早了,去上课吧。” 跟在他身后百无聊赖地来到美术教室,美术老师依旧机械地布置任务。 她不知道从哪采来一束花,放在幕布上,斜睨三人一眼,开口说:“今天我们学习色彩,作业就是绘出这束花。” 那是一束月季花,花面硕大娇艳欲滴,花瓣悬着点点露水,似是颗颗晶莹的宝石,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但在秦蔓看来不过都是或深或浅的黑灰色,她看着眼前的灰度各不相同的颜料盘,目露绝望。 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根据照片描画着轮廓。 顾淮:“不用我帮忙吗?” 秦蔓抬头瞄了眼,将画布递给他,“你帮我画个轮廓,中午让傻强帮我上色。” “嗯好的。” 趁着中午间隙,与凌强约好在雕塑室互换作业。 秦蔓跟顾淮拎着画架赶去时,雕塑室凌强、蒋瑞、柳诗情三人都在,凌强的作业是用小刀雕刻人物眉眼。 但他两手抖的连刀都拿不稳,更别提去细细描摹。 蒋瑞今天的感官稍稍退化,但还能勉强完成作业,而且他那是现场表演,根本没办法找人替。 于是,秦蔓和顾淮帮他们二人完成雕塑作业,柳诗情和凌强帮忙填充颜色。 “强,你别抖啊!你看你都画出去了!” 秦蔓一边雕着眼前的泥巴雕塑,一边用余光看着傻强龙飞凤舞地糟蹋她的画。 “蔓蔓姐,你那鼻子都塌成猪鼻子了,你还说我,你看看沐白哥,多活灵活现!” 秦蔓扫了眼身旁的沐白,果然比她雕的好看那么亿点点。 随即,瞪了眼凌强,闷哼一声,“你不懂艺术!” “这不是艺术问题,这关系到我小命,沐白哥,你一会帮我重新雕一下,拜托了!” “你这是嫌弃我?1000块回去就给我打账上,不然别想请的动沐白。” 顾淮低眉浅浅一笑,语气宠溺,“听蔓蔓的。” “打欠条,搞快。” 秦蔓撺掇着凌强打欠条,瞥见柳诗情低眉不语,随即收敛了玩笑,正色地说道:“诗情,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 柳诗情抬起头看着秦蔓,想到昨日她冷淡的眸子,和今天与凌强打成一片的样子,一时间分不清那个是真正的她,声音低哑地回道:“怎么了?” “你姐姐的腿,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昨日的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你的意思,我姐姐可能会…” 柳诗情虽然从昨天开始,心里就很不安,但还抱着侥幸心理,可是秦蔓现在说的话,无疑是给姐姐宣告了死刑。 “不过我有个方法,敢不敢试全看你。” 秦蔓想到之前照片里编号对应的奇怪名字,不禁计上心头,但她也不敢贸然尝试,所以想利用双胞胎来证实。 “什么方法?!” 柳诗情瞪大眼睛,眼底闪烁着光彩,似是看到希望。 “但我话说在前面,不排除有利用你们的嫌疑,因为这个方法就算你们不试,之后我还是会找人试,不过是今天之后的事情。” 柳诗情眸子的光芒暗淡几分,她从昨天晚上的那场闹剧中,就已经看出来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助你。 见她半晌不说话,秦蔓也不着急,依旧平淡地开口,语气温柔,却又不容质疑, “这个副本每天都会死一个,最坏的结果就是昨天的平安夜,无疑是把杀人的权利留给了我们玩家。所以救你姐姐,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多好处。” “诗情,其实一直不敢说,按之前我的经验来说,今晚你姐姐必死。” 凌强跟着插嘴道。 但话音未落,就被秦蔓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什么方法?” 柳诗情抬起头,目光坚毅,看着秦蔓,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其实方法很简单,你跟你姐姐把衣服换换,然后你替她去跳舞,她替你玩泥巴。” 秦蔓嘴角挂着浅笑,但眼神却是格外认真,“要是成功,你们两个相安无事,如果失败,两个人都得死。” 柳诗情:“副本不是一天死一个吗?” “至少一个,至于上限多少,看副本情况,不过这个本我很确定的告诉你,12个。” 秦蔓眼神微眯,她不喜当恶人,所以将其中利害关系先给她摆明,省的死了之后,化成恶鬼又找她寻仇。 “我考虑一下,谢谢。” “倒也不用急得谢我,各取所需。” 秦蔓将目光落在凌强身上,见他憋着嘴,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别委屈,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凌强脑海里闪过他绘声绘色控诉无良老板的画面,现在老板就在身边, “蔓蔓姐,情况特殊,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蔓躲开他抱大腿的行为,眼神嫌弃,“说说看,你们发现了什么?” 凌强将昨天声乐室的事说了说。 其实秦蔓猜的八九不离十,那四个老师基本都有缺陷,想反抗但都无济于事,穆晓晓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她作为一名出色的舞蹈生,但由于副本携带的先天性腿伤,她都没有通关第六天的演出,那他们这些门外汉如果按部就班听NPC的话,到最后肯定是死路一条。 秦蔓叹了口气,无意间看到身后白布包裹的雕塑,想到之前穆晓晓的日记,心头不禁微微颤抖。 起身走到教室后方,拉开白布,露出了掩盖之下的原本面目。 作者有话说: 凌强:我的黑心老板恋爱后,对员工依旧进行着变本加厉的剥削! 秦蔓:啊对对对 凌强:我回去就跟阿辰哥说你欺负人! 秦蔓:啊对对对 凌强:你们还虐狗! 秦蔓:啊对对对 顾淮:其实你家阿辰哥听到第一句,就已经无心往下听了。 (每日的求收藏~) 第四十章 细密的灰尘随着她的动作霎时间激荡开来, 宛若受惊的鸟群四散而逃。 白幕缓缓落下,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雕塑展现在众人面前。 石膏雕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少女胸前轻合双掌吟咏歌唱, 有老人手握纸笔, 奋笔疾书,有青年男女携手共舞…… 秦蔓似乎早就料到白布之下的场景, 所以并无过多的情绪,反倒是激起的灰尘,让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蔓蔓姐,这雕塑雕的真逼真, 你看着眉眼, 跟真的似的。” 凌强伸手勾勒着少女雕塑的脸部轮廓,她阖着眸子, 嘴巴微微张开,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似是乞求上天的垂怜。 “真人作模具, 能不逼真吗?” 秦蔓用纸巾捂着口鼻, 视线定格在角落里惊恐起舞的少女雕塑上, 修长的指尖轻轻将表皮的石膏翘起,露出底下原本的灰白色。 “蔓蔓姐, 什么意思?不会…” 凌强迅速远离石膏雕塑,将手在衣服上疯狂蹭。 “如果你表现优秀,说不定明天我还能获得你的一比一雕塑,就是遗憾, 从副本带不出去。” “没事的, 我会想办法带出去。” 一直不说话的顾淮, 走至秦蔓身边,用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她小指的细灰,抬眼看着她,纯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眼底是柔情化作的云团包裹着倒映的人影。 秦蔓脸上浮上一抹红晕,抽回手,低头颔首,“干净了。” “够了,你两别杀狗了!” 凌强咆哮着,回头望着蒋瑞和柳诗情,希望他们指责面前不厚道的两个人。 “这是之前参加游戏的玩家?” 柳诗情忽略了凌强投来的灼灼目光,透过他,询问秦蔓。 “嗯,如果我们不能顺利通关,也可能会和他们一样。所以强强为了你姐的身家性命,好好给我填色!” “哈哈哈,我还挺想要蔓蔓姐真人手办的。” 捡起掉落在地的彩笔,凌强唇角勾上弧度,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但话没说完,迎面飞来一块泥巴,不偏不倚糊了他一嘴。 “吃泥吧你!” * 入夜,舞蹈教室。 后面的整面白墙上,依旧是昨日沈凯描绘血淋淋舞者起舞图,触目惊心,让很多玩家避之不及。 但在秦蔓眼里,依旧还是黑灰一片,没有任何视觉冲击感,甚至走近仔细瞧了瞧,但并没有其他有用的实质性线索。 “蔓蔓,你猜双胞胎姐妹会互换身份吗?” 身后的顾淮轻声询问。 秦蔓摇摇头,回头与他对视,目光十分笃定,“不会。” “因为人性的自私吗?” “我觉得不是,副本里人性确实难以捉摸,但是我更希望牵绊她们的是身为血脉相连的亲情。” 她在副本里确实看到过很多为了活命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事情,但是也有为了爱人、亲人以身饲虎,甘愿舍命的人。 而双胞胎姐妹身上就有那种互相扶持,互为彼此的羁绊,所以秦蔓很肯定柳诗蕊是不会同意妹妹为自己冒险的。 “换做是我,不希望我的没用连累我的家人。” 话音未落,就看见柳诗情搀扶着姐姐一瘸一拐走进来,身上依旧穿着属于她们自己的衣服。 二人眼睛都红红的,似是不久前刚哭过。 秦蔓得意地看着顾淮,为自己猜对沾沾自喜。 但顾淮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回应她,目光看向门口,“老师们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秦蔓看到了三个老师外加凶巴巴的中年妇女,不禁又想到穆晓晓的惨死,似乎脸上还沾惹着她温热的血液,心头微微悸动。 “穆晓晓早就死了,没必要为死人难过。” 头顶传来顾淮温柔的嗓音,随即手心一暖,被他牵着来到了第二个老师身后。 之后的审核与秦蔓预测的不谋而合,柳诗蕊因为脚不能落地,无法完成指定动作,被评选为最后一名。 当中年女人宣布成绩的时候,柳诗蕊脸上并没有出现惊恐的神色,反倒是微微绽开笑颜,看向自己的妹妹,小声说道:“必须活下去。” 然后,视线停留在秦蔓身上。 秦蔓没有想到她会看自己,皱了皱眉头,濒死之人其言也善,她能猜到柳诗蕊会对她说什么。 不是拜托事情,就是托付后人。 她的时间不多了,只见柳诗蕊身体不再受她控制,她微张着嘴,可是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我会替你照顾妹妹的。” 秦蔓思虑再三,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禁扶额,她的心肠现在真是越来越软,明天就可以头戴花环,去教堂充当圣母了。 听到这话,柳诗蕊闭上了嘴巴,目露感激,泪水浸湿她微卷的睫毛。 她的身体以诡异的弧度继续向下弯折,眼睛渐渐失去色彩,变得晦暗,紧闭的嘴巴开始上翘,显露出上牙床的八颗牙齿,那种诡异的笑容也出现在她的脸上。 柳诗情再也安耐不住悲痛之心,歇斯底里地哭喊,想要上前制止姐姐,但却被凌强直接拎起扛在肩头。 “蔓蔓姐,先回去了。” 见秦蔓点头,凌强扛着柳诗情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任凭她拳打脚踢,但却依旧无法动弹半分。 舞蹈教室安静的吓人,只能传来柳诗蕊骨节碎裂的声响,像是暗渊里鬼物咀嚼食物发出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柳诗蕊的身体像是一条柔软的蛇,以奇怪的姿势弯曲,甚至交叠在一起。 很多玩家不忍再继续看下去,纷纷离开。 秦蔓自始至终手指一直摩挲着口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单手撑开,甩了出去。 匕首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不偏不倚地插进了柳诗蕊的胸口,晦暗的眼睛霎时间失去了焦距。 ‘砰’的一声,她的躯壳应声倒地,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被激起的烟尘笼罩。 “蔓蔓,你心善的我有点害怕。” “下次你死的时候,我一定看着你死透,毕竟我很核善。” 秦蔓瞪了身后说风凉话的顾淮。 “我更喜欢我死的时候,看你哭鼻子。” “那你怕是没机会了,你死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麻烦您不要忘了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秦蔓翻了个白眼,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触感坚硬,硌的手疼, “沐白身材还挺好,真是白瞎了,被个老鬼占了。” 顾淮:“……” * 第二日,早上。 秦蔓顶着两个黑眼圈,不断打着哈欠,她一晚没睡。 本来在副本里神经紧张,睡眠很浅,再加上柳诗情一晚上的哭闹声,她彻底没了睡觉的欲望。 时至天蒙蒙亮,哭声渐小,她才窝在顾淮怀里浅浅睡去。 见她醒来,顾淮惺忪的眸子注视着她,柔声询问:“要不要再睡一会?” 秦蔓摇摇头,“生时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哈~” 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 “嗯?” “不知道,只是感觉。” “那起床吧。” 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洗漱完毕后,拉着顾淮匆匆下楼。 秦蔓排在队伍里,和第一天相同,等着NPC来带领跑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割裂感越来越强烈。 四处张望,查找源头,无疑瞥见柳诗情红肿的眼睛,还有身后一直劝慰的凌强,本想安慰几句,但想好的话语却哑在了嘴边。 谁也不知道副本明天死的会是谁,所有劝慰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苍白的没有半点说服力。 索性将视线移开,继续寻找奇怪的地方,但依旧无果。 “别急。” 顾淮从身后按住她的肩头,扯过她不安分的小手,轻轻揉搓,“静观其变。” 他身上独有的木质沉香味让她逐渐平静下来,四处搜寻的双眼重归于淡然,手指也重新升腾起一丝暖意。 一声贯彻云霄的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望去。 从筒子楼的一侧中,出现了近乎复刻的四个身影。 身后刀疤男的抱怨声响起,“我们跟死囚犯一样,都不知道哪天死,还要天天跑操,真是活受罪!” “你可以选择不跑。” 凌强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刀疤男正想转身给顶嘴的一巴掌,却发现是人高马大的凌强,霎时间哑了声,面露谄媚的笑容, “哪敢啊?我惜命。” “惜命就老老实实听人家的话。” “没必要完全听那几个老师的话,昨天你姐不是没参加跑操吗?” 清冷的声线混着不屑突然响起。 秦蔓转过头,看见是白衣男子张口反驳凌强,勾了勾唇角, “那你也可以试试。” “对啊,你也可以试试,你看我姐都没事。” 见秦蔓替他说话,凌强底气都足了几分。 白衣男子闭嘴不再说话,只是十分戒备地看着秦蔓和顾淮二人,但他的视线渐渐穿过秦蔓,落在她身后的位置。 表情变得惊愕,眼底的戒备荡然无存,却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秦蔓心觉不妙,那种强烈的割裂感压得她喘不过气,蓦然回头,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柳诗情瞬间叫出了声,“姐!”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一章 他们眼前赫然站着是昨日已经死去的柳诗蕊, 她身着碎花裙子,举手投足间跟三胞胎姐妹几乎一模一样。 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前方,仿佛出卖灵魂的傀儡娃娃, 完成着主人的指示。 柳诗情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拼了命向着她扑去, 可是却被凌强拦腰制止。 “那不是你姐!” 可是,她那里听得进去, 一门心思地向着柳诗蕊,腰间的双手被她抓的血肉模糊,尖锐的哭喊声使在场其他的玩家纷纷转过头去。 凌强忍着手背上传来的剧痛,左手化手刀状, 在她脖子轻轻一拍, 柳诗情便停止哭泣,晕死过去。 “老师, 她不舒服,我带她回宿舍。” 然后,根本没理会NPC们是否同意, 转身向宿舍楼走去。 四个老师也没因为这场闹剧多做停留, 拍了拍手, 组织大家跑操。 秦蔓目光一直停留在化作NPC的柳诗蕊身上,她似乎谁也不认识, 跟其他三位一样,只有在训斥人的时候,僵硬的脸上才有了人的面部表情。 她靠近顾淮轻声询问:“她现在是人是鬼?” 顾淮只是斜睨一眼,挑了挑左眉, 语气带着戏谑, “你那刀补的又准又狠, 你说她是人是鬼?” 回想起昨日插在柳诗蕊胸口的匕首,按理说她应该是死人一个,但是胸口处又带有起伏,一时间她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是否真的补刀了。 见她满脸困惑,顾淮也不再逗她,压低声音, “有些副本BOSS是可以给自己收小弟的,之前穆晓晓就是,不过养的狗反咬主人,那就只能……” 闻言,秦蔓用目光上下打量一番顾淮,“你也有小弟?” “没有。” “那你还真是个弟弟。” 顾淮:…… * 如前几日一样,美术老师布置完作业就走。 依旧是画一幅水彩,秦蔓她们已经熟门熟路,互相交换作业。 中午再次见到柳诗情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知凌强一早上跟她说了什么,女孩子似乎全然接受了姐姐死去的事实。 虽然眼圈依旧红红的,但眼底没有早上见到时的颓然,目光坚毅,似是破茧而出的飞蝶,重新获得新生。 柳诗情:“秦蔓姐,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秦蔓没有理会她的话语,只是用冷厉的目光扫向了她身后的凌强。 见凌强挠着脑袋,秦蔓回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一时间不知道柳诗情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凌强一股脑把底全交了。 她手摸向不远处的抹布,直直扔向墙角思过的凌强。 却没想到柳诗情闪了闪身子,抹布不偏不倚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红红的印子。 “凌强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 凌强神色变了变,从身后快步走上前查看,一双手捧着柳诗情的小脸仔细端详,他知道秦蔓的手劲,那一抹布下去,不出意外肯定会肿。 想要抱怨,但自己理亏在先,哑在嗓子里,古铜色的皮肤竟生生被他憋出红晕,但最终还是从齿缝中传出细若蚊吟的小奶音, “蔓蔓姐,你下手太重…” 声音奶里奶气,毫无杀伤力,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 秦蔓眼神冷淡盯着柳诗情,一字一顿问道:“你有什么能力可以说服我收你?” 她低垂着头,再抬起时,语气变得坚定,“我什么都可以学!” “我对培养新人没兴趣。”秦蔓瞪着旁边低垂脑袋的凌强,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过你要是能在没有凌强的帮助下,赶晚上去那四个老师宿舍找到有用的东西,我就收你。” 凌强:“蔓蔓姐,那太危险了!” “我可以!” 柳诗情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那就祝你好运,一般下午上课的时候她们会在教室,你可以趁着这个空隙去。” 说完,秦蔓就拿着填完色彩的画作转身离开,临出门时,落下一句, “如果凌强插手,就作废。” 刚一出门,没走多远,秦蔓转身看向身后的顾淮, “你先回教室吧,我去宿舍一趟。” 顾淮眉眼微弯,与她对视,俯身凑近了她,“需要我帮忙吗?” 带着淡淡木质沉香味扑面而来,秦蔓不自觉看向别处,声音也跟着变得细小, “不用,我自己可以。” 接着手心一凉,一件带着寒光的金属器物落在她的掌心,低头一看,是昨日插进柳诗蕊胸口的匕首, “这……” 但顾淮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多加小心。” 说完,拎着二人的画架快步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秦蔓也起身向宿舍的筒子楼走去。 * 秦蔓躲在老槐树的枝丫上,瘦小的身体被树叶尽数遮挡,只留着一双眼睛注视着院内的情况。 上课哨声吹了没多久,她就看见柳诗情蹑手蹑脚出现在院子里,一步三望,来到一楼老师住的宿舍间,取出头上的发卡,对着门上的锁一通捣鼓。 ‘哒’一声脆响,门开了。 秦蔓不禁微微颔首,看样子凌强教了她开锁的技巧,学的倒是蛮快。 过了几分钟,见她拿着手机从第一房间出来,又重复之前的操作,打开了第二扇门。 但刚进去没多久,秦蔓隐约看见院子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待稍微走近时,才发现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美术老师。 迅速弯身跳下树,在花坛绿荫的遮挡下,捡起一块巨石,小心翼翼来到老师身后。 旧愁新恨一起算,照着她的脑袋就砸了下去,秦蔓本以为就算不死也会砸晕,却没想到,手中的石块顷刻间四分五裂。 美术老师脑袋竟然旋转了180度,眼睛直勾勾盯着秦蔓,嘴巴微张,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去上课,在这里欺负老师,真是坏学生,该杀。” 她像是出故障的机械娃娃,嘴里一直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手上不知从那掏出一把铁戒尺,但却是开过刃的,像是一把一米长的砍刀,呼呼朝着秦蔓的面门而来。 秦蔓迅速弯身躲开,锋利的刀刃顺着她的鼻尖划过,发丝竟被她削去半截。 为了不让柳诗情发现,她一边躲闪,一边带着变身的美术老师向院子角落跑去。 老师拿着戒尺呼呼生风,一通乱砍,所过之处无不被她削平。 要是挨在身上,指不定整颗脑袋就要飞出去了。 秦蔓想从背后偷袭,但这老师猫头鹰附身,脑袋竟然能270度旋转,几乎没有死角。 几番打斗下来,秦蔓动作慢了些许,胳膊被她划了一道,好在只是擦着她的衣袖过去,并没有受伤。 看着完全没有疲软的美术老师,秦蔓继续躲闪,有气无力地喊: “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听你话,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别打…我了,给孩子一次…改错的机会吧,孩子还小…” 但时不时用余光看向宿舍筒子楼方向,模糊间看见柳诗情鬼鬼祟祟地到了最后一间教室。 搞快啊!真是磨磨蹭蹭! 回神时,发现美术老师竟然动作慢了下来,眼见骚话竟然有效,秦蔓继续巴巴: “下次不敢了,我一定好好画画,不给你添麻烦,牢记您的教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美术老师动作越来越慢,秦蔓看准时机,掏出匕首,插进她的左胸心脏中,霎时间,鲜血迸射,老师手中戒尺掉落在地,顺手捡起,用尽全身力气,插进她的的胸口,将她钉在了地上。 用脚踢了踢,见老师没有半点反应,秦蔓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但是却隐约感到一阵可怖的气息若有若无,但似乎目标不是自己,又生怕柳诗情有个闪失,所以没多做追寻,快步向宿舍楼跑去。 在她离开没多久,一双高定皮鞋停留在美术老师的尸体旁,在烈日阳光的照射下,男人身边却无半点温度,阴郁的气息笼罩在他周围,精致的五官带着凌厉的气息,唇角压平毫无任何弧度,他低垂着眸子,注视着脚边的尸体,眸底寒意刺骨,全然是观赏蝼蚁的淡漠。 待看到秦蔓远去的身影,淡漠的眸子重新晕开了温度,抬起脚,隐去了身形。 秦蔓临近宿舍楼时,恰好看见同样穿着碎花裙子的身影,一瘸一拐向着一楼走去。 不禁心中暗暗咒骂:“这群老师太不像话,还说学生逃课,他们上课时间往宿舍跑的习惯是谁惯出来的!” 眼看着身为舞蹈老师的柳诗蕊要跟柳诗情相遇,情急之下,秦蔓吹了声口哨。 声音脆响,很快就吸引了柳诗蕊的注意力。 她像是打通任督二脉,健步如飞,朝着秦蔓飞驰而来。 很快就追上了秦蔓,同样的操作再一次上演。 但秦蔓体力消耗巨大,躲闪不急,眼看着闪着寒光的戒尺顺着她的胸口划来。 却不料下一秒,柳诗蕊连人带尺被一脚踹翻在地,秦蔓也顺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淮?” “嗯” 紧接着,她就被人打横抱起,脑袋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想要探头去看柳诗蕊的状况,却被他用下颌抵在脑袋上,不能动弹半分。 只能透过他胳膊的缝隙中看到,柳诗蕊像是电量不足的机器人,三番五次想要爬起,但一直没有成功。 “你好强!” 秦蔓抬头看着他坚毅流畅的下颌,由衷地感叹。 “嗯,我知道。” 顾淮依旧目视前方,但唇角却得意地勾起,轻柔地回复着她的问答,“睡一会,到了叫你。” 秦蔓轻嗯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眸子。 作者有话说: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第四十二章 秦蔓是在宿舍醒来的, 那时已经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倾泻在红木窗桕,似是作今日的告别。 她一伸懒腰, 翻身下床。 发现自己穿着短袖, 上面有几个不合时宜的墨点, 她知道那是跟NPC打斗时溅到身上的血星。 可她手脚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污,一时间分不清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醒了?” 秦蔓回过头, 看见顾淮手肘搭着她干净的外套,霎时明了。 转念想到她的胳膊被戒尺划到,赶忙去查看有无伤口,但翻来覆去, 只找到一处细密的针脚。 “没受伤, 我检查过了。” “嗯,那就好。”秦蔓拍了怕, 确定不疼,转念忖度他的话,不由瞪大眼睛, 目露惊愕, “嗯??” “只是看了你胳膊, 本来是想连你短袖一起洗的,可唤了你半天都没反应。” 瞧见秦蔓醒来的迷糊样, 顾淮哑然失笑,没忍住用食指关节轻刮她的鼻梁,柔声说,“穿好衣服, 去吃点东西。” 秦蔓摸着细密的针脚, 想到跟美术老师缠斗时那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 不禁颔首浅笑,“顾淮,谢谢。” 声音细小,宛若瓷杯碰壁清脆悦耳之音。 前面的男子突然顿住脚步,秦蔓正好撞上他坚实的后背,摸着撞疼的鼻子,不满地抱怨:“干嘛突然停下!” 顾淮转身,弯着眉眼,俯身凑近了几分,隐约间能嗅到她身上飘来的皂荚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都是他喜欢的气味,薄唇轻启, “我喜欢实质性的感谢。” 他精致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数倍,深邃的眼眸隐藏在他纤长的眼睫下,高挺的鼻尖呼出缕缕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秦蔓的鼻唇,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低头。 可是,顾淮伸手托着她脑后的秀发,强迫她对上他的眸子。 秦蔓:“亲,倒是可以。只是你总用着别人的样貌,我怕回去没脸再见沐白。” 闻言,顾淮眸光暗淡几分,他忘记了这幅躯壳的主人跟秦蔓是旧相识,为了避免给他人做嫁衣的麻烦,只能皱着眉头, “那就先欠着。” “不拖欠,过期作…” ‘废’字还没说完,秦蔓就被摁在墙角,唇角被顾淮轻轻撕扯,她踮起脚尖,昂着头接受他激烈的亲吻,双手环绕在他脖间,感受着热浪一阵一阵袭来,试图回应着他。 顾淮只想及时讨好自己的好处,本想咬咬唇角略施惩戒,却不曾想,微凉的舌尖竟然在尝试钻进他的领地,不禁微微一怔,随即与她勾缠在一起。 津液互换之间,清晰发觉她呼吸滚烫,变得急促。 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将她松开,用捎带威胁的口吻说道: “你能亲的只有我,若是对他感兴趣,我不介意晚上加餐。” 秦蔓自然知道他说的意思,擦了擦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不屑地轻呵一声。 然后不再理他,向外走去。 晚饭之际,柳诗情找上秦蔓将中午得到的讯息展示给她看。 秦蔓接过她手机,但目光自始至终没触及到她身上。 凌强:“蔓蔓姐,你是不知道诗情冒了多大险才拿到这些信息的!” “哦” “中途还听见莫名其妙的哨声!” “哦” “我没有插手,她很勇的。” “哦” 秦蔓放下手机,抬了抬眉梢,看着凌强,神情严肃,“你回忆回忆,你我哪次取证不是凶险万分?只是一声口哨,至于吗?” “可诗情她是第一次…” 凌强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至没了音,他感觉到秦蔓周围升腾起无形的气场,这是她很不爽的表现。 见秦蔓不开心,顾淮伸手驱开两人,安静地凑过头, “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没生气,太聒噪,有点烦。” 秦蔓将手机放下,掐了掐额角。 “有什么发现吗?” “嗯,大致了解了副本背景。” 柳诗情很细心,拍的东西很多,但有用的就一张合照,跟本笔记。 合照是小时候的四胞胎和中年女人,她们依旧穿着好看的碎花裙子。但是其中一个肩膀轻微倾斜,还有一个眼睛空洞无神。 让她不禁猜测其他两个孩子也有手抖,耳朵失聪的毛病。 四个姑娘在相貌上都有中年女人的影子,想必她是孩子们的母亲。 笔记本也证实了秦蔓的猜测,中年妇女确实是她们的母亲,也是群众艺术馆优秀的艺术家。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人生之路平平坦坦,至少在女儿们出生之前是这样。 但当女儿们纷纷显露出自己的缺陷后,她的人生便有了污点。 笔记本是她最小女儿的日记,她在其中提到她母亲让患眼疾的姐姐学画画,耳聋的姐姐学歌唱,小脑有问题的姐姐学雕刻,让腿瘸的她学跳舞。 跟秦蔓他们所处的环境一模一样。 她也能猜到中年女人有这种想法的原因,无非就是她对完美人生的苛刻追寻。 如果她能将瞎子培养成画家聋子培养成音乐家,瘸子培养成舞蹈家,帕金森培养成艺术家,那么她的教育无疑是最成功的,从而她的女儿们也会从污点变成无法替代的闪光点。 但纵观历史长河,又能出现几个海伦凯勒和贝多芬? 她的教育无疑是失败的,同时她采用了更为极端的方式——家暴。 小女儿在日记本中最后写到“希望彼岸我可以尽情做喜欢的事。” 秦蔓想到之前画室里一幅幅诡异的画作,以及柳诗情提到的那首奇怪曲子,无疑是姑娘们最后的光被生生掐断,她们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母亲摆布,失去自我,永远沉溺于黑暗。 但中年女人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教育问题,并且将这种追求完美的教育理念带进她的教室。 毋庸置疑,又是一次次的失败,她柜架上整齐排列的参与奖就是最好的诠释。 中年女人将学生教成了自己的女儿,她不懂因材施教,只是将她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堆给她的学生,就像强扭的瓜,从蛮力施加给它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畸形,怎么能指望它甘甜爽口? 而来到这副本一批又一批的玩家,无非就是在扮演她的学生,她的女儿。 中年女人追求完美的执念将她一直困在这个循环里。 秦蔓将猜测一点一滴地告诉顾淮。 顾淮点点头,询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必须等到第六天,现在第三天,还要至少死三个,我们静观其变。” 秦蔓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悠悠开口。 “还能陪你三天,太好啦!” 顾淮揽过秦蔓,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开心。 秦蔓不禁又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也习惯了顾淮弯道超车,以及重点从来抓不对的坏毛病。 * 入夜,舞蹈教室。 当秦蔓看见美术老师重新站在第二个位置时,不禁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之前副本死而复生的NPC并不少,也就了然。 当看到柳诗蕊时,她的外貌发生了变化,跟其他三姐妹竟已有了七八分像。 “她…” 正打算问顾淮‘柳诗蕊怎么还变样了?’ 但一想到身边这位还顶着别人的皮囊,也就住了声。 “怎么了?” “没什么。” “因为妈妈当她们是女儿。” 听到顾淮回答了她哑在喉间的问题,秦蔓迅速抬头,看着他眼里晕上墨色,不禁垮起脸。 “好了,不生气,下次不会了。” 顾淮摸着她的脑袋,“我刚才在抹她们记忆,你也不想让NPC记起你动手杀她们的事实吧。” “真的?” “真的。” 秦蔓找了舒服的动作,靠在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教室中间的中年女人。 依旧逐个评估作品,评到刀疤男甄卓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周围人也都长舒一口气,啼笑皆非。 只有秦蔓蒙在鼓里,但她大概意识到,甄卓的画出问题了。 秦蔓:“怎么了?” “黑色的太阳,墨绿色天空,红火的树林,还挺有意思。”身旁蒋瑞回答道。 蒋瑞的声音不大,但正好传入刀疤男的耳中,他怒不可遏的瞪向跟班贾风,凶神恶煞,想要将他剥皮抽筋。 他飞快向贾风跑去,一巴掌闪在他脸上,耳朵鼻孔顷刻间冒出血来。 甄卓双手掐着贾风的脖子,用力极大。 秦蔓轻咳一声,喊了声“凌强” 话音一落,凌强就像得到主人命令的猎犬,将刀疤男按倒在地,连蹬几脚,扔到了角落。 舞蹈教室重归于平静,几个NPC似乎没有看见玩家们的争斗依旧自顾自的打着分。 凌强上台后,底下又发出一阵笑声,只见他端着一个脸成平面的头部雕塑走上台前。 他的雕塑是顾淮做的,时间紧,但至少也能拿高分,但现在他的作品,赫然是被人恶意损坏了。 秦蔓掌心不禁沁出汗珠,从脖子上摘下玉魄,想要趁凌强下来递给他。 却见他气定神闲,向几个NPC开始介绍他的创造来源。 说他的作品表现的是清晨挤百货商城时人们的面部表情,是抽象派和后现代主义的完美结合。 这种胡诌的话语,秦蔓甚至觉得有几分道理,说的很正确,但是听见耳后传来一声响指。 瞬间觉得刚才的想法太过脑瘫,但她看向周围人时,他们无不认真听凌强口若悬河的胡扯,而且纷纷赞赏地点着头。 秦蔓:“这是卡牌技能?” 顾淮轻嗯一声,饶有兴致地欣赏凌强的表演。 他那种玩味的眼神,秦蔓在耍猴摊位前见的最多。 说了约莫五六分钟,凌强才结束他的演讲,随即老师们也打出了分数。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但结果是好的, 他那莫名其妙的演讲折服在场除顾淮秦蔓外的所有人。 不但获得了优异的分数,还拥有了雷鸣般的掌声。 凌强路过秦蔓身边的时候,挑了挑眉梢, 一副‘我厉不厉害’的表情。 却直接被秦蔓无视。 当所有人都获得最后的分数, 最后一名也就应势而生。 众人将目光定格在角落的刀疤男身上。 当听到中年女人宣告他死刑的那一刻, 甄卓瞳孔不禁放大,往日的戾气早已消失不在, 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他用乞求的眼神在人群中搜索,似是在寻找最后救命的蛛丝。 最终定格在秦蔓身上,他无助地爬向她脚边, 希望她能伸出援手, 救救他。 可是蛛丝只是蛛丝,它无法承载甄卓求生的欲望。 没趴两米, 他的身体就变得僵硬,像是被人操控着站起身,惊恐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毛孔分泌出乳白色的液体, 他俨然变成了一只作茧自缚的春蚕, 用细密的蚕丝将自己全部包裹。 粘稠的液体封住了他呼吸的鼻孔,氧气的稀缺让他胸口起伏不定, 想要张口呼吸,但身体的主导权却不是他,只能用一双浑浊的眼珠透露着绝望。 很快甄卓全身变得瓷白,原本黝黑粗糙的皮肤变得细腻光滑, 他一手摸着胸口, 一手向外打开, 嘴巴长得大大,赫然变成了一尊吟咏高歌的石膏雕塑。 虽然经历了几日的冲击,但玩家对这种死亡过程毫无保留的展现,还是会唏嘘不已。 但在众多的感叹声中,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大笑。 起初笑声细微,在甄卓死后,就变成毫无保留的癫狂。 秦蔓微微勾了勾唇,她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发出的。 “顾淮,我们走吧。” 甄卓可能从未想过,背刺他的会是那个羸弱无骨的少年。 但她刚走到门口时,却被少年清朗的声音叫住。 “姐姐!” 秦蔓停下脚步,看到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少年,虽然额头挂着或青或紫的伤痕,但略长的墨色刘海下却难以遮掩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眼睛。 明亮而又阴鸷。 知道他听不见,秦蔓也没张口说话,只是从口袋中取出纸巾,替他擦了擦额头蹭到的灰尘。 “谢谢您。” 秦蔓弯着眉眼,静静看着他,不嫌他头发脏,伸手揉了揉,轻声说道:“没事的。” 少年的眼底霎时间亮起了光,“姐姐,有什么想让我做的,直说便是。” 秦蔓挑了挑眉梢,看着他瘦弱无骨的体型,依旧只是微笑摇头。 “你可以写下来,我一定帮你完成,你相信我!” 低头看着手中他递来的纸笔,秦蔓自知拗不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折好,塞进他手里,笑意盈盈地说道: “那就拜托你啦!” 并没有急于将纸条展开,少年将它如同珍宝一样揣进兜里,发出笃定的“嗯!”声,然后便转身跑开。 刚离开舞蹈教室没多远,秦蔓挂着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拿着纸巾反复擦着刚才摸了少年的手。 身后的顾淮轻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人美心善的知心姐姐。” “是啊,我若不是心善,会被你黏上?” 想起之前顾淮装萌新,她就火大,那充满欺诈性的笑容将她耍的团团转。 “可我当时再怎么都是阳光开朗的好青年,那小孩心思缜密,你不怕他也黏上你?” “阳光开朗?”秦蔓脸上浮现出‘您看我信吗?’的表情,憋着嘴,做作地学着他当初的样子,“您好,我是第一次进副本,您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说完,干呕几声。 “我没撒谎!” 顾淮将跑远几步做鬼脸的秦蔓拉了回来,轻捏着她鼓起的腮帮,柔柔弱弱,像是一块柔软的轻质黏土,手感极佳, “那的确是我第一次以玩家身份进副本,实实在在的萌新。” “好好好,萌新,我也是萌新,带我躺赢。” 顾淮抿唇浅笑,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却又极具魅惑性, “求我,用我教你的方法。” 却不料,被她一掌推开, “自力更生挺好的。” “求我的方式更简单有效,不是吗?” 月色之下,秦蔓静静盯着他,眉眼如画,只是这副样子却是别人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跟沐白只打过几次交道,每次见到他时,都是西装革履,素来袖口的纽扣都要严丝合缝地扣好,白皙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配上他那副清冷俊美的脸庞,确实是将禁欲严苛做到了极至。 但眼前的这人,虽然顶着和他同样的相貌,但眉宇之间处处透露着邪性,加上胸口处的纹身,确实是将鬼魅二字写在了脸上。 “在想什么?” 额头被他用双指轻弹一下,秦蔓顷刻间回过神。 “顾淮。” “嗯?” “下次见,我能看看你真正的样子吗?” 秦蔓对他的样子虽然有了大致猜测,但还是想要亲眼见见。 “算你求我。” 顾淮没有着急答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温热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撩拨她耳后的碎发,像是在挑!逗一只毛绒可爱的猫咪。 耳后被他弄的痒痒,秦蔓不自觉地偏头,露出白皙无痕的天鹅颈。 没等她回答,顾淮就看准时机,噙住她的耳垂,用齿贝轻轻撕咬。 秦蔓的身体瞬间绷直,脸上不自觉地染上红晕,他温热的气息带着木质沉香一阵阵扑来,随后就听见他慵懒带着愉悦的嗓音, “嗯,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 第四天, 跟前几日相同,一样的跑操,一样的吃早饭,一样的学习,一样的互换作业,还有一样的考核。 只不过,在考核开始前夕,秦蔓有意无意地看向门外,不知道惊喜和惊吓哪一个先来。 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纷纷看向门外,只见贾风浑身是血的来到舞蹈教室,嘴角还挂着癫狂的笑容,手上捧着一个纸盒,眼睛在人群中不停寻找。 最终,在窗户附近找到他想捕捉的身影。 秦蔓倚窗而视,淡漠地看着向她走来的少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禁让她蹙着眉头。 “姐姐你看!” 少年一瘸一拐,像是献宝一样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 接过后,放在一边,秦蔓取出之前顾淮搞到的药膏送到他眼前,柔声说: “这些药膏对你身上的伤有用,好好养伤。” 他似乎没有听懂,但还是十分欣喜地接过,待看到药膏的文字,泪水竟顺着眼角流下, “谢谢姐姐!” 见NPC已经陆续进来,秦蔓用眼神示意少年。 他霎时明了,转身跑向音乐老师身后。 秦蔓目光定格在他送的纸盒子,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腔,让她很不舒服。 见状,顾淮将盒子放在离她较远的地方,“你倒是惹上个狠角色。” “是两个。” 自然清楚她话里的意思,顾淮并未多做解释, “这种事你也可以让我做的。” 秦蔓摆摆手,眼睛盯着他清瘦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声音压得极低,缓缓吐出两个字, “脏手。”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顾淮笑意更浓,攥紧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以后不会用沾了脏东西的手碰你。” “蔓蔓姐,你今天见那只小。。杂。。种没?” 在他俩腻歪之际,凌强的声音突然传来,顾淮原本温柔的脸上瞬间凝起了寒霜。 凌强:“哥,你脸色不太好。” 秦蔓:“小杂!种是谁?” “就是那个雕塑班存在感极低的男孩子。”凌强身后的柳诗情缓缓张口,做以解释。 “对,就他,昨天就是他把我作业弄坏,趁我麻痹大意,伺机报复,要是被我抓到,非得砍了他一双手!” 说这话时,原本嬉皮笑脸的凌强,变得狠绝,那双眼睛放着寒光,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如同想要将猎物撕碎的恶豹,酝酿皮肉在口中咀嚼的快感,阴郁的气息不知不觉蔓延开来。 但却一秒破功,他的脑袋被一只瓷白细腻的小手狠狠拍了一下。 “蔓蔓姐,干嘛……” 正想抱怨,却对上秦蔓凌厉的目光,立马住了声。 “麻痹大意?这游戏能给你几次大意的机会,你有几条小命够你挥霍?” 秦蔓语气柔软,但却透着阴寒,像是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一次又一次鞭笞在凌强身上。 “凌强他不是故意……” “闭嘴!” 柳诗情刚想求情,就被凌强厉声呵止。 看到他们二人这般,秦蔓不禁冷嗤,抬了抬眼,从柳诗情脸上扫过,而后停在凌强身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不合格,另外送你个礼物,希望下次继续麻痹大意。” 说着,用泛红的指尖点向了不远处的纸盒,然后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柳诗情想要询问原因,但是却不敢开口,躲在凌强身后看着他慢慢打开纸盒。 纸盒中,赫然是一双手。 血淋淋,还挂着蝇虫的手,恶臭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扑面而来。 柳诗情惊恐地捂着嘴,让自己努力不发出声音,身体微微颤抖。 凌强伸手扶着她,将装有断手的盒子放置一边,直视前方,看着布满灰尘的窗户反射出刚刚离开的瘦小身影。 想到昨天她脾气暴躁,白色短袖上的红色血星,心中霎时明了,不经意地颔首浅笑,喃喃道: “诗情,你确实不合格。”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审核照常开始。 听着中年女人一个个念出数字, 秦蔓感觉百无聊赖,在她看来替死鬼已定,现在不过是走走过场。 她用指尖不停地揉搓眼睛, 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变得虚无, 如同得了高度近视一般, 眼睛发痒干涩。 只有手指冰凉的触感,才让她有了些许的缓解, 索性阖上眸子,倚着顾淮身上小憩一阵。 顾淮也顺势将手环在她腰间,让她枕着肩窝,垂着眸子轻声询问: “不舒服吗?” “嗯, 眼睛疼。” 秦蔓也没撒谎, 揉了揉眼睛。 “忍忍,回去用热水敷敷。” 秦蔓点点头, 紧闭的双眼上缓缓覆上他的掌心,温暖炽热,带着清甜甘冽的木质香, 是最近常伴在她身边的气息, 情不自禁伸手触碰到他的手背。 “不喜欢吗?” 耳后传来他温热的鼻息, 还有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不是,就这样吧。” 秦蔓感觉眼睛的酸痛感有所缓解, 失去视力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周围的一举一动全部浮现在她脑海里。 “那就是想拉手,嗯?” 拖长尾调的轻‘嗯’, 阐述着顾淮心情的愉悦, 紧接着她垂着的手就被顾淮攥在手心。 他们二人亲昵的样子, 给其他人一种错觉,他们是来度假的,不是来逃亡副本闯关的。 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二人的平静。 “今天有一位同学态度恶劣,无故缺席考核,因此被除名,但按照我们每日惯例,依旧要从在场各位选出最差的一名。” 中年女人刺耳的声音传入秦蔓耳中,她霎时睁开眼。 还要选个替死鬼?? 只见中年女人在人群中随手一指, “你的分数最低!”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那个人赫然是浑身染血的贾风。 他的眼睛顷刻间笼上一层血雾,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对着中年NPC大声嘶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好欺负?!” 他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那是昨日秦蔓包进纸里送给他的,还特意在纸上写着让他好好保护自己。 他发了疯似的冲向中年妇女,将其扑倒在地,拿着沾着血污的匕首,一刀又一刀捅向她。 但相应的,副本诅咒随之而来。 黑色的粘液从他的食指指尖蔓延开来,迅速包裹住他左手。 贾风眼疾手快,直接挥刀砍下,一声嘶吼过后,断手飞了出去,变成一摊黑色的污水。 嘶吼过后是歇斯底里、近乎癫狂的笑声,他看着身下血肉模糊,如同一摊烂泥般的中年女人。 竟然一口啃了上去,从女人的肩头撕下皮肉,口腔中发出‘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 然后一口接着一口。 “为什么都欺负我?!” 舞蹈教室里灯光昏暗不明,其他四个老师身体开始抽搐。 这次秦蔓终于看清楚她们是从哪里抽出戒尺,是从脖子后面,远看如同抽出脊椎骨一般。 她们动作僵硬,嘴中念念有词, “坏学生,顶撞老师,统统该死!” 说着,就挥起了一米长的戒尺砍向周围人。 “操!怎么回事?” 秦蔓看着失控的场面,不禁大惊失色。 “别怕,我在。” 顾淮抱起秦蔓,连退几步,躲闪着四个老师的攻击。 “没想到你招惹的都是些厉害角色。” “什么意思?” 顾淮抬了抬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底什么意思?!”秦蔓加重语气。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万人坑吗?” “万人坑?万骨埋尸之地?” “嗯,一般怨念极大,低头!” 秦蔓迅速将头埋进他怀里,他的身体下压,靠着脚跟支撑,躲过了两面夹击的戒刀攻击。 然后以不可能的速度起身,如同鬼片的僵尸,倒地后直挺挺地起来,但顾淮算是悬空,连发丝都没触及地面。 “万人坑怨气滔天,人们往常会请法师超度、牛羊祭祀,但基本效果不佳,所以会有人用活人祭祀,这样虽然残忍,但效果显著。抱紧!” 秦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直觉身体一轻,竟然腾空而起,翻身落在了几米远,不由出声感叹: “我去,这也太犯规了?” “犯规,确实触犯规则了。” 顾淮轻笑出声。 秦蔓想起他说的规则,心中不禁担忧:“那你会怎样?!” “会有点不舒服,你还要不要继续听游戏的独家信息?” “要要要” “整个游戏就像是一个万人坑,每个副本Boss就是相应的亡灵,如果玩家通关,就相当于亡灵被超度,如果不能…” “就是填了万人坑,成为祭品平复怨念?” “蔓蔓真聪明!” 顾淮趁机在她额头轻啄一下,继续说,“但如果祭品积怨已久,能力强过Boss,副本就会因此坍塌。” “那之前莱特酒店似乎也坍塌了。” “那次也差不多,安妮她欺负你,我一不小心将她玩死了。” 秦蔓没想到那个副本突然改变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心里暖暖的,耳根变得潮红,怯怯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物理超度也算超度,算是通关,只不过只有他知道出口在哪。” 秦蔓看向啃食中年女人尸体的贾风,他满脸血污,嘴角还有没吃完的碎肉,左手手腕的断口处,没有流淌鲜血,反倒是分泌出浓黑色液体渐渐有凝固成了一只手。 不断抓着碎肉往嘴里送,黑色的液体像是有生命一样,爬满看他半边脸,形成了可怖的纹身。 他似乎感觉到有目光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碎肉,砖头看去。 正好看到秦蔓向他走来,瞬间暴虐的眼神变得明亮,用肮脏的袖口擦干嘴角的碎肉,站起身,向着秦蔓扑来。 “姐姐!我还活着!” 秦蔓忍受着他身上的恶臭,勾着唇角,温柔地询问:“该回去了,你知道出口在哪吗?” “知道,但我只告诉姐姐一人,其他的人都去死吧!” 说着少年拉起秦蔓的手腕向外跑去,凌强想跟上,却被四个老师挡住了去路。 秦蔓转头对着角落阴沉着脸的顾淮做了个口型:“在原地等我!” 少年带着她在筒子楼间七拐八拐,最终在一个老地方停下脚步。 中年女人的办公室。 只见那两个整齐放置参与奖的柜子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少年看着秦蔓,指了指:“就是那,快过去吧。” 秦蔓走到金光前,顿住脚步,莞尔一笑,“我可以抱抱你吗?” 贾风眼里瞬间洋溢出喜悦,阴鸷可怖的脸上重新焕发光芒,他张开双臂,迎接着他渴望的拥抱。 秦蔓抱了抱他,趁他松懈,直接将他扔进金光里。 但他却在被金光笼罩之时,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试图也将秦蔓带走。 秦蔓用力掰扯他的手指,粘稠的黑色液体沾染在手上,滑腻恶心, “姐姐,必须要去救朋友,对不起,阿风。” 贾风眸子暗了暗,任凭秦蔓一个个掰开他的手指,直至他完全消失在金光里。 挣脱的秦蔓向舞蹈室跑去,内心希望凌强他们坚持久一点。 丝毫忘记了手背上粘黏的黑色粘液。 回去的路上,她的脑子里莫名其妙记起了一些古早的回忆。 第一次跟仇辰下本,她为保护仇辰,被其他玩家当做诱饵吸引鬼怪,九死一生之际,她丢了一条腿,换了一条命。 第二次,她相信了一个和善的大叔,但那人只想跟她发生关系,好在仇辰及时出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这件事,她才努力学习各种武术防身术。 后来她全靠自己过本,开始接老板,也赚了钱,对自己平日开销也舍得。就因为接了个老板单子,顺道坐上他的豪车,就被一些八卦同学说成被包养。 … 脑子一瞬间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秦蔓的脚步慢了几分,似乎开始犹豫要不要救她们。 不行,凌强,顾淮还在等她。 她摇摇脑袋,试图将那些东西晃出自己的思绪,重新迈开脚步,向舞蹈室奔去。 她扶着门槛大喊一声:“出口在中年女人办公室!凌强带着活的人快去!” 喊完这句话,她似乎透支全身的力气,脑袋里像是炸开锅。 明明是她秦蔓豁出性命,才让柳诗情拿到关键性线索,凭什么凌强夸的一直是她?凭什么? 顾淮从头到尾都是欺骗,他从一开始的身份都是假的!他目的不纯,手段阴邪! 秦蔓,你在贪恋什么?! 与鬼怪共舞,只会深陷泥潭,亡于血口!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们全都得死!都是坏人!” 秦蔓眼睛变得血红,手上沾染的黑色粘液在她意念间,竟变成了一把约有半人高的黑色镰刀。 她拦在门口,试图下一秒要将所有人全部杀掉。 镰刀使得呼呼生风,凌强躲闪不及,被削去了一个胳膊。 现在,顾淮看到秦蔓如此模样,刚才重新见到她时的喜悦僵在脸上,忙不迭地出声喊道: “蔓蔓!” 但回应他的,只是闪着寒光的镰刀。 她身上的气息顾淮再熟悉不过,那是来自地狱的气息,沾染着无尽的戾气。 那些阴郁的黑暗气场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她尽数包裹。 顾淮掌心渗出冷汗,他害怕了,一声一声的呼喊,试图叫醒被怨念蒙蔽的秦蔓, “蔓蔓,醒醒!”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屋顶上的灯光摇曳不定, 忽明忽暗间,似有凌厉的寒气划开空气,携卷着嗜血的欲望, 金属碰撞地面激起的火星, 仿若悬挂崖边的繁星, 拥有一瞬的璀璨,但若踏前一步, 去捕抓那抹明亮,只会粉身碎骨。 凌强抱着断臂凄厉嘶吼,眼里映着异常陌生的秦蔓。 她白皙的小臂已经被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粘液悉数包裹,黑色的镰刀与她手臂混为一体。 “秦蔓!” 秦蔓血红的眸子却只氤氲着怨气、愤恨、不甘, 镰刀再一次劈向凌强的面门。 “凭什么??!” 灼热的血液撒在凌强脸上, 烫的他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男人。 云淡风轻地赤手接下来秦蔓挥砍下的利刃,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泛着金光,唇角压平, “蔓蔓, 杀了他, 你醒来会不高兴的。” 然后转头对着身后凌强说道:“带着人走。” 声音清冷, 带着命令的口吻。 “那蔓蔓姐…” 刚说出口就后悔,凌强刚才亲眼看着顾淮平地而起, 眼睛闪烁起诡异的光芒,他要是再相信他戴的美瞳,那脑仁真就只有核桃大小。 “她没事,带着喘气的先离开吧。” 凌强望了眼满地残肢断骸, 那四位NPC从刚才起就像是一瞬间被掏空生命力, 如同失去操控的人偶跌落在教室中心。 “诗情, 看看有谁活着。” 凌强刻意保护众人,所以柳诗情只是受到一点皮外伤,赶忙点点头。 凌强单臂拎起蒋瑞,扛在肩头,拍拍他血肉模糊的大腿,“兄弟,坚持一下” “我没事。” 蒋瑞身型瘦弱,刚才躲闪浪费了大量的体力,稍不留意竟被老师削去半条腿。 柳诗情试图拉起昏迷不醒的老人,他的鼻息尚存,可是拉了半天也没能拉动。 “我来吧。” 柳诗情看向身后,是那个身穿白色卫衣的男孩子。 只不过他肩头受伤,白衣被血液浸透。 他弯下腰背起老人,跟在凌强身后迅速离开。 路过门口时,看见第一天古灵精怪的少女俨然变成厉鬼修罗,见到他们离开,目露凶光,发出恶狠狠地咆哮,但长在身上的利刃被人禁锢着,无法动弹。 “幺儿…” 肩头老人抬起眼,含含糊糊地喊出两个字,浑浊的眼睛再次合上。 秦蔓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缓,但转眼又见到眼前禁锢自己行动的男人,眼里再次涌出愤恨。 “骗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顾淮微怔片刻,随即心中了然,眉眼温柔,平压的唇角挂起来一抹弧度。 流血的手稍一用力,就将粘连在她身上的镰刀夺了下来,扔至一旁,很快墨色的镰刀化成一摊黑泥。 随即,伸手将眼前暴怒的小兽,拉进怀里。 刚才她癫狂的模样让他心脏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但冷静下来,看清是她沾染到怨泥,这才重归于平静。 “蔓蔓,因为我骗你,生气了?” 但回答他的只是肩头处传来的刺疼。 被禁锢住的秦蔓一口咬在顾淮的肩窝,腥甜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绵密的甜腻带着一抹冷冽的清香,如同春日消融后的雪水,让她躁动的身体渐渐变得平静。 待秦蔓再次清醒,想到刚才自己做下的种种恶事,不禁心中悸动,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仿若断了线的珠子。 顾淮清晰感到怀里狂暴的小兽变得安分,肩头的疼痛渐渐减弱,还时不时传来几滴温热的触感。 她似乎变成了满腹委屈的小奶猫。 “怎么了?气消了吗?还生气的话多咬几口。” 低沉宠溺的嗓音,宛若秦蔓口腔中的甜腻,带着温热,让她冰冷的躯壳重新拥有了温度。 她泣不成声,语气支支吾吾, “顾淮,对不起。” 顾淮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看样子我的蔓蔓醒来了。” “嗯” 充斥着浓浓的鼻音,秦蔓抽了抽鼻子。 “那就好。” 秦蔓感觉身体的禁锢霎时消失,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顾淮妖冶的漆黑眸子,如同雨水冲刷后的夜幕,悬挂着满天璀璨星辰,明亮耀眼,惹人伸手去摘。 看着她湿漉漉的小脸,嘴角还沾染他的血液,顾淮不由胸口微微一颤。 “蔓蔓,你这个样子,让我舍不得放你走,不如陪我留在游戏里。” 他伸手替秦蔓擦拭嘴角的血沫,感觉她身体绷紧,眼神变得飘忽不定,心中似是又想到自己砍伤跟班的事情,竟然有了那么一瞬的动摇。 ‘要不,不回去了,就当是死了,把凌强伤的那么重,不知他会怎么想自己。’ 秦蔓的心里话赫然出现在顾淮的脑海里,在她张口答应之前,顾淮伸出双指在她额前轻轻一弹,语气中透着斥责, “想什么呢?留在这?想当我小弟?”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骗你在先,不生气了?” 顾淮捏了捏她有点婴儿肥的小脸。 “没生气,副本互相欺骗那可太多了,能上当是我一时大意,看人不精罢了。” 秦蔓低垂着头含糊其辞。 “蔓蔓。” “嗯?” 秦蔓抬眸,他灼灼的眼神似是努力压制着什么。 耳鬓的碎发被他拨至耳后,下巴被他微弯的食指关节轻轻翘起。 他温热的气息扑面,秦蔓不自觉的闭上眼睛。 迟迟没等来唇角的触感,耳边却等来他轻声嗤笑。 “看人不精?” “嗯?” “都敢在陌生人面前卸了满身戒备,确实是大意。” 语气冰冷,如同寒夜风平浪静的海面,隐藏着海底不可见的威胁。 秦蔓意识到他再说什么,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抓住手踝。 “蔓蔓,哄我,哄哄就好。” 声音压的极低,似是他喉结滚动带出的声响。 “顾淮…” 秦蔓想要张嘴说什么,却被他堵住,唇瓣被他轻轻含住。 浅尝辄止。 他用鼻尖蹭着她湿漉漉的鼻梁,声音极低极柔,“我不想当你的陌生人,想要你的小脾气,你能给我吗?” 秦蔓低着头,沉思片刻, “可以给我时间吗?或者说我更想当着真实的你回答这个问题。” “好,我等你。” 眼前的黑眸染上一层淡淡的雾气,秦蔓勾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上了他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眼睛。 “你不害怕这双眼睛吗?” 顾淮用指腹触了触眼睑的残温,勾着唇笑问。 “不害怕,很好看,只有它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摸眼睛的动作微微一顿,顾淮诧异地看着她,抿嘴浅笑, “送你回去吧。” “好,”秦蔓望了望自己手背上诡异的纹身,“这是什么?” “怨泥。” 顾淮用指腹轻轻搓了搓,叹了口气,“没想到勾起了你的怨气,还好比较小。” 秦蔓手背上缠绕着一条小蛇模样的纹身,身体环绕手腕一周,蛇头张着嘴恰好位于虎口位置。 “什么是怨泥?” “恶鬼凝成实质的怨念,你应该是在贾风那沾染到的,一般会勾起心底最阴暗的情绪,当你被恶念缠身,就会吸收怨泥化作自己的。” “我出去后,纹身会消失吗?” “不会,你不论去那都会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顾淮声音顿了顿,“但有我在的地方,你不用压抑自己,我喜欢原原本本的你。” 又被他无意间撩拨,秦蔓耳根有些发烫,佯装触碰手背的小蛇纹身,忽然,想起来顾淮胸口一直蔓延至小腹的藤蔓纹身,开口询问:“那你胸口的纹身不是纹的?” 顾淮看透她的心思,笑而不语。 难道是他的怨念? “怨念不会左右我的心思,留下它只是因为外形。” “唉~” 秦蔓长叹一口气,“我以为我小肚鸡肠,为一些小事情心怀怨恨,看到你那么大一片,心里舒服多了!心胸狭隘,啧啧啧” “后悔给你拔掉那些脏泥巴,发狂发癫变恶鬼的蔓蔓也可以浅尝一下。” 顾淮摸了摸下巴,装出一副非常后悔的样子。 “???” “浅尝你个头!” 顾淮拽过秦蔓拍向她的小手,收敛了玩笑,“到了。” 秦蔓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踏进了中年女人的办公室,耀眼的金色光辉让她一时间有点恍惚。 “蔓蔓。” 顾淮扶正秦蔓的脸,俯身凑近几分,亲吻她的鼻尖,语气柔软, “回去之后,不许跟其他男人有接触,下次我会闻气味的!” “你属狗吗?” 白了他一眼,秦蔓粲然一笑,抱了抱他。 “好,不跟其他人贴贴。” “真乖,下次见。” “下次见。” 踩进金光里,身形渐渐隐去,周遭再次陷入黑暗。 【游戏正在结算…】 【结算完成】 【恭喜您通关c级副本群众艺术馆】 中间是依旧是枯燥乏味的结算过程,无意间提到了蓝色道具【母亲的祝福】。 【母亲的祝福 来自穆晓晓母亲的爱意,有几率触发幸运被动。】 秦蔓摸到兜里的红色编绳,她之前答应了穆晓晓将它还给母亲,看样子得大海捞针似的寻找一番。 刺眼的光线再次袭来,如同舞台的镁光灯,她伸手挡了挡,透光窗户,她再次看清了五彩缤纷的世界,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像是吃了蜜一般,暖暖的。 “翁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了嗡鸣,她吐出一口浊气,按下接听键。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秦蔓?” 短短两个字, 熟悉的清冷嗓音,让秦蔓一时间有些失神。 但语气中却没顾淮惯有的温度,平日里唤自己也只喊那两个叠字。 顾淮是不会来到现实世界的,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秦蔓不禁扯了扯苦涩的嘴角。 “秦蔓??” 半晌没有回音, 对面语气拔高了几度。 “嗯, 我在,怎么了?” “我是沐白, 不知道游戏怎么了,我被挤出来,你还好吧?” “嗯,还好, 可能更新之后, 平台不稳定卡bug了。” “那就好,打电话确认一下, 对了,你周日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虽然秦蔓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雀跃,无比渴望见到那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好几日的熟悉面孔, 但又想到他的警告。 ‘不许跟其他男人鬼混!’ “不了, 我周日有约了。” “嗯…周六呢?仇先生周六早上有会, 可以约到下午。” 仇辰也去呀。 秦蔓伸手敲了敲脑壳,她跟沐白萍水之交, 真以为是上演偶像剧,霸总爱上贫苦大学生? “我有时间,周六下午可以。” 电话对面的沐白松了口气,轻笑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 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 秦蔓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无意间瞥见手背上的蛇形纹身,确实是带出来了。 看样子她小太妹的身份是要坐实。 “喵喵~” 正在秦蔓苦恼之际,忽然听见猫咪的叫声。 顺着声音四处搜寻,终于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看到一只黑色的猫咪。 它似乎将宿舍楼的外接水管当成了猫爬架,一直往上爬,然后卡在空调外机上骑虎难下。 秦蔓找了一个衣服篓,拴好绳子,打开窗户,放了下去。 黑色小猫似乎意识到秦蔓在救它,迈着小步,先用前爪试探性地按了按,发觉没有危险,这才全身堆进了篮子里,抬头用黑溜溜的眼睛望着秦蔓,示意她可以拉绳子了。 见小猫乖巧地坐好后,秦蔓缓缓拉动绳索。 没一会,它那颗圆圆的脑袋就从窗外探进来,然后轻轻一跃便平稳落地。 “看着体型小小一只,没想到分量还挺足。” 秦蔓挑着眉头,低头看着在她腿边蹭来蹭去的猫咪。 猫咪似是有灵性,听懂秦蔓再说它胖,用牙齿轻轻撕咬她的裤脚以示报复。 “好好好,你不胖,就是密度大。” 秦蔓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 许是被撸的舒服,小黑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瞳孔也不禁放大几分,愉悦地‘喵喵’叫。 小黑猫全身的毛乌黑发亮,细腻柔软,一双圆眼睛,漆黑如墨,倒是与某人的眸子有几分相似。 “行啦,我送你下楼吧。” 说着,秦蔓就抱起小黑猫,向楼下走去。 它也是乖巧,趴在秦蔓的肩头,用粉嫩的小舌头舔着她的耳垂。 舌尖的倒刺划过秦蔓的皮肤酥酥痒痒,她对小动物一般无感,可谁让它是可爱的小猫咪呢? 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呢? 刚一下楼,就看见火急火燎赶来的凌强。 他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围有好几个女学生停下脚步,将目光投了过来。 见秦蔓无恙,凌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蔓蔓姐,你吓死我了!” 秦蔓抬眼看见他额头细密的汗珠,黑色的短袖已被汗水濡湿大片,不禁想到之前挥刀砍向他的决绝。 一时间羞愧、难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将她尽数淹没,无力的窒息感让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凌强。 “哪里不舒服吗?” 见秦蔓脸颊晕开殷红,凌强担心地抬起手,想要探探她额间的温度。 但他的手刚一靠近,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爪子就拍向他,还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我去,这猫好凶!” “凌强。” 秦蔓思索再三,不管怎么逃避,还是要面对他,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 “怎么啦?” “我有沐白的联系方式,他那边工资给你开的高,你去末路吧。” 凌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眉头皱成‘川’字, “就因为我粗心大意,所以就要赶我走??” “不是。” 秦蔓咬着下唇,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暴怒的表情,“我伤了你,还差点要了你的命,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后背。” 听到她说这话,凌强眉头再次抚平,他是第一次见秦蔓露出如此难堪的表情。 虽然她有时候会出手打他,但次次都是为他好,她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想到出手伤了自己,想必心里会备受煎熬,不然也不会让他离开。 “蔓蔓姐,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你要赶我走,我必不可能离开,不然要是那个谁不在,谁阻止你发疯?” “那个谁?” 秦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凌强撞破顾淮好几次,还问他要美瞳链接,没理由不记得他的样貌。 “就那个谁?我隐约记得你跟谁在一起,但又想不起来,该不会我做梦都在指望蔓蔓姐你脱单吧?!” 凌强摸着脑袋,他印象中秦蔓谈恋爱了,但是那个拐走他老板的人,却死活想不出名字,就连样貌也变得模糊。 “我可去你的吧!” 看样子是顾淮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哎呀呀,你把我赶走后,你还能顺手打谁?阿辰哥吗?你是打算欺师灭祖,不尊重老师吗?” “闭嘴吧你!” 秦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心里却是暖暖的,那种难受的割裂感,随着凌强一句又一句的玩笑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这才对嘛!见你没事我也放心啦,我还有约,溜了溜了!” 话音未落,手机就嗡嗡作响,他拿出一看,赶忙挥手与秦蔓道别,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秦蔓心情变得舒畅,伸手撸了一把小黑猫圆溜溜的脑壳,手感极佳,都有点舍不得。 但转念想到它的主人会着急,只能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在宿舍楼下的松树下,走时不忘叮嘱它, “别再把水管当做猫爬架,小心再下不来啦!” 可是,小黑猫似乎没有那么听话,将它放下后,秦蔓走一步,它便跟一步,丝毫没有离开的念头。 “没有家吗?”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 看它可怜的模样,秦蔓内心再一次融化。 谁让它是小猫咪呢。 抱着它问了一圈,试图找到小黑猫主人的消息,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不知三连。 ‘没见过。’ ‘我在宿舍住了两年都不知道周围还有只这么黑的大肥喵。’ ‘应该是野猫’ 秦蔓确定它是无家可归的小野猫后,心里不禁又犯了难,抱着它,喃喃道: “可是宿舍楼不能养猫,被抓住要扣学分,这可怎么办?回家吗?” 她的家也就是仇辰的家,父母去世后,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是仇辰的父母收留了她,之后一直生活在一起。 但上了大学后,叔叔阿姨去了国外,家中就只留下她跟仇辰,他们又是师生,防止落下话柄,同时又为了避免仇辰的女友们吃醋,她就搬到宿舍。 “喵~” 小黑猫软软地叫了一声,秦蔓的心霎时间就化了。 嗯,去他仇辰的名誉,管他女友吃不吃醋,这个家她回定了! 谁能抵挡一团会喵喵叫的毛茸茸呢?! 简单收拾一下行礼,拿上几本书,秦蔓便抱着小黑猫步行一公里,直接回了家。 她跟仇辰住的是复试小二楼,空间很大,北欧极简风格的装修,以黑白灰为主,是当时仇辰设计的。 在秦蔓眼里,这种建筑风格本质上反应了仇辰骨子里的死板。 敲了敲门,但没人回声,她只能在书包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开门的钥匙。 但她刚一进门,就看见仇辰穿着家居服慢悠悠从书房走出来。 “喵!” 小黑猫像是受到了惊吓,在秦蔓怀里焦躁不安,想要从她怀里跳出去,但却被秦蔓牢牢禁锢着,不能动弹。 “乖乖乖,他不是坏人。” 秦蔓轻轻安抚着它,柔声劝慰。 许久之后,黑猫像是认命一般瘫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仇辰见到秦蔓也是一惊,看到她还拉着行李箱,眉梢更是微微弯起,眸底之下涌动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秦蔓:“宿舍不能养猫,我回来住些天。你今天没课吗?” “没有,欢迎回家。” 仇辰快步走到秦蔓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无意间瞥见她手背的黑色纹身,不禁皱皱眉。 他知道秦蔓连耳孔都懒得打,怎么可能会去纹纹身。 而且那黑色纹身还隐隐散发出寒气,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还想起纹纹身了?” 闻言,秦蔓不自觉地将衣袖向下拉拉,试图将纹身掩藏起来,但却被仇辰伸手扣住。 黑猫因此落了地,用尖牙撕扯着仇辰的衣角。 仇辰声音严肃几分,继续诘问:“是游戏中带出来的?” “嗯,出了点状况。” 自知瞒不过他,秦蔓说了实情,但却有意隐藏了顾淮的存在。 “疼吗?” 仇辰想要轻轻触碰她的纹身,却被秦蔓躲开。 “不疼!”见气氛僵硬,秦蔓赶忙转移话题,“我还没吃饭呢,想吃你煮的面,快去给我做。” 说着,就推搡着仇辰往厨房走。 仇辰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那你去餐厅等着,我马上做好。” “嗯嗯!”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被秦蔓一扫而空,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发觉对面的仇辰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也想吃?可我吃完,你只能吃屁啦。” 秦蔓将空碗展示给他看,抬了抬眉梢,笑意盈盈地跟他对视。 仇辰不以为意,单手撑着下巴,轻声询问:“蔓蔓,问你个问题?” “嗯?” “你有没有考虑过跟我在一起?” 听到这个问题,秦蔓手一个没拿稳,白瓷碗瞬间掉在地上,汤汤水水洒落一地。 仇辰赶忙过来用纸巾替她擦拭衣角的污渍,却不料竟被猫爪抓一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喵喵!你在干什么?!” 她愤愤地将小黑猫拨开,拽过仇辰的手仔细查看,足有十公分长短,急切地说, “快去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好。” 一趟医院回来,不但仇辰的手被处理好,上了药,路上还顺便买了猫咪用的东西。 看到车上的大包小包,还有倚窗呼呼大睡的秦蔓,仇辰唇角不禁挂上了一抹弧度。 虽然没得到她的答复,但是这样的生活也是他想要的。 但下一秒,她的梦呓让仇辰如坠寒窟。 “顾淮,耳朵不要亲,痒…” 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苦涩,他所珍视的珠宝却被别人突然抢走,手指狠狠地扣着掌心,本来愈合的伤口再次在纱布上沁出血花。 之前回家她支支吾吾地隐瞒什么,想必那个人就是顾淮,顾淮到底跟她在副本里发生了什么? 手上传来的疼痛,远不及胸口的压抑。 他之前觉得就算被秦蔓拒绝了,用心追总会追到的,可是现在自己喜欢的人做梦都会跟另一个男人亲昵,这种无力感让他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她迷迷糊糊的声音,顷刻间,心中的沉闷扫空大半,仇辰收敛心神,淡笑着瞥了眼身边。 “到了吗?” 秦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还有段距离,你再睡一会。”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秦蔓摇了摇头,想到之前沐白的电话,“沐白给你打电话没?” “打了,让周六下午吃个饭。” “你猜他会说什么事情?” 仇辰没有着急回答,思虑片刻,摇摇头。 秦蔓:“切,我还以为他跟你说什么了。我猜可能想闯a本,他之前给我提过一嘴。” “a本?你想去?” “我惜命,但我有点好奇。” 秦蔓想到顾淮能够在副本之间来回穿梭,还能变成玩家的模样,一定是个厉害角色,说不定真能通过a级本了解到他。 “可以试试,你要想去,我可以陪你。” 仇辰目视前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闻言,秦蔓蹙了蹙眉头,回忆起餐桌上的事情,她得把话说清楚,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黑色的特斯拉停放在漆黑的地下车库中,逐渐隐去了身形。 仇辰正想下车去后座拿东西,却被秦蔓叫住。 “仇辰等一下。” “怎么了?你不会怕黑吧?地下车库灯坏了两天,一直没修。” “不是,我有话对你说。” 仇辰胸口像是压了几块巨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强压住那种不适感,声音依旧温温柔柔, “怎么了?” “对于你餐桌上的问题,我想说,你一直是我唯一的家人,优秀耀眼,从小都是领居家的孩子,我父母去世后,更是对我关心备至,但你太耀眼了,就像是天空中的星辰,我无法触及,更无法将你独占。” “你没有试过,怎么能说无法占有?”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路过的车灯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没了往日温柔的笑意,唇角平压,眼底似是有东西要喷涌而出,被他努力压制着。 “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但我的喜欢早已变成亲情,看着你身边萦绕着各种各样优秀漂亮的女孩子,我内心不会酸楚,反而有种‘我的好大儿就是这么优秀’” 说着,秦蔓噗嗤笑出声,但很快收敛笑意,继续说道,“如果你说早一点,或许会真的喜欢上你,但现在我心里大概住下其他人了。” “蔓蔓,我…” 仇辰手中的方向盘‘咯吱’作响,想到之前上学见她在角落偷偷抹着泪水,以为是又想起父母,刻意躲着自己,现在想想似乎每次都发生在他交女朋友之后没多久。 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多想告诉秦蔓,他想等她长大,交的每个女朋友身上都有她的影子,但终究是他说晚了。 长舒一口气,手松开了方向盘,眸子里重新染上了温柔,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那就回家吧!困死了,你不知道那破副本天天早上跑操!” 话一说开,秦蔓像是挣脱束缚的蝴蝶,尽情地在仇辰面前舞。 “是吗?我要没记错你当时跑马拉松可是完虐我的。” 仇辰提着她卖的大包小包, “你就这样对待伤员?” “医生说,打过疫苗后,就不会死啦,所以趁着有限的生命,赶快发光发热!来来来,我给你照明!” 秦蔓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那仇某真是荣幸之至呢!这份荣幸要不给你?” “不不不,小女子势单力薄,连瓶盖都拧不开,属实无法担起重任!” “he,tui!” “仇教授,注意修养,不要随地吐痰,九年义务教育没教过你吗?” “秦同学,尊师重道懂不懂?” “不懂!哈哈哈哈” “哈哈哈” … 白色的光亮照亮了地下车库漆黑的走廊,二人吵吵闹闹,丝毫没有表白失败后的尴尬,反而觉得他们的生活本该如此。 作者有话说: 赶榜单,第二更 第四十七章 (倒v结束) 回到家后, 秦蔓就从购物袋中翻出猫条,但却四处没找寻到小黑猫的踪迹。 在楼下角角落落寻个遍,依旧无果, 对着二楼的仇辰喊道: “阿辰, 你看见喵喵了吗?” “没有啊, 会不会窗没关好跑出去了?” “应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秦蔓就无意间瞥见一楼的窗户开着一条小缝, 她的心不由地悬停了一下。 难道真的跑丢了? 仇辰从二楼下来,刚巧看到秦蔓失落地站在客厅中央,如同一尊易碎的水晶雕塑,仿佛下一秒就支离破碎, 刚还活蹦乱跳的女孩霎时间失去了色彩。 他不禁心头一紧, 顺着她的目光恰好看见屋外的微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心中迅速了然。 “小猫可能回家了, 改天我带你去宠物店接回来一只,到时候再接只狗狗回来,让你猫狗双全。” “倒也不是, ”秦蔓收敛了眸光, 看着手中的猫条, 神情惆怅,“我这个猫条都拆开了, 宠物店肯定不给退了,它好贵,660呢!” 她眼神幽怨地盯着拆开一大袋的猫条,足足有100支。 “不知道人能吃不, 要不我明天用它拌饭?” 仇辰身体微微一怔, 他怎么忘了秦蔓在金钱问题上容不得半点马虎, 连忙快走几步从她手上抢过猫条,他害怕明天餐桌上出现什么奇怪的黑色料理,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们可以留着给以后的猫猫吃,或者明天喂喂流浪猫。” “不行,野花哪有家花香?说不定喂到别人家的小猫咪,跟它最亲的还不是自己,就跟帮人养老婆一样,想想都很生气!” 秦蔓撅着嘴,想要夺过猫条,却听见仇辰细若蚊吟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倒是挺愿意的。” 大脑停滞几秒,下一秒秦蔓耳根就变得滚烫,但脸上神色不改, “猫条就算卖给你了,大冤种让给你当,660记得转我账上,谢谢!” 说完,提着大包,小包上楼去了。 秦蔓打开卧室门,还没来得及开灯,门就像是受到巨大的外力,重重地关上。 响亮的关门声,也让楼下的仇辰打了一个趔趄,手上的猫条都掉落一地,但他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颔首淡淡一笑,全当是秦蔓发小脾气。 但只有秦蔓自己知道,那种来自于游戏中的割裂感和违和感,像是潮水般一层接一层地涌上心头,让她每一个毛孔都在戒备。 手脚不自觉地发冷,细密的冷汗从额头渗出,她屏住呼吸,将手伸向了开关,距离一点点缩减,刚触上开关,手背便传来冰凉的触感。 一只手制止了她开灯的动作。 房间里有其他人?! 她下意识用膝盖去踢对方小腹,但却被对方巧妙躲开。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身体一轻,她竟然被举了起来,摁在了墙上,双手被禁锢在墙上无法动弹,脚尖离地,仿若一只美丽的蝴蝶标本,绚丽的麟羽无情地用铁钉束缚,只能被人欣赏怜爱。 “蔓蔓…” 简单的两个字节,带着无限的苍凉,像一支利箭扎进了秦蔓的胸口。 她停止挣扎,淡淡回了声,“顾淮?” “嗯,别开灯。” 顾淮松开了她的手,手轻轻扶着秦蔓的双腿,稍一用力,让她环上自己的腰间。 如同初见的卡片一般,她再一次变为娇弱无力的菟丝子缠绕在他身上,身体微微前倾,抱紧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声音微微颤抖, “你怎么出来了?” “不放心你,怨泥侵蚀多多少少对身体有影响。” 依旧是熟悉的语调,但秦蔓能够清晰感觉到他一字一顿间似是动用着全身的力气。 “顾淮,你没事吧,放我下来。” “我没事,凝成实体有点消耗力气,有点怕光。” “嗯,我没事,那个纹身虽然有点扎眼,但没有什么不适感。” “那就好,”顾淮将头埋在秦蔓的颈窝,一只手撑在她腰间,一手覆在她肩胛骨处,语气突然带了几分玩味,“看着小小一只,没想到密度挺大。” “???”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秦蔓呆愣一下,想要抬起头看清他的面容,耳边却传来冷冽的气息,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闻言,秦蔓又像只小奶猫一样乖巧地趴在他身上,“你怎么变成小黑猫了?” “借尸还魂,”顾淮语气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如果不变成猫,我都不知道我家蔓蔓跟其他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话音刚落,秦蔓只觉耳垂一凉,紧接着酥酥麻麻的疼痛传来,“还不是学校不让养猫,我才回家。” “家?嗯?” 顾淮微微加重了齿间的力道,喉结滚动间他那拖长音的‘嗯’宣告着他的不满。 ‘咚咚咚’ “蔓蔓,出什么事了吗?” 许是刚才顾淮弄出的声响太大,让仇辰不放心地上楼查看。 忍着耳廓传来的疼痛,秦蔓强行装作若无其事,对着仇辰喊道:“阿辰,我没事,找到黑猫了,它弄倒了东西。” “哦哦,那就好,你跟它玩的时候小心点,小野猫性子烈。” “知道啦。” 仇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漆黑的房间只传来秦蔓微弱的呼吸声。 “阿辰,还真是亲昵。” 耳边传来顾淮冷冷的声音,秦蔓颔首淡淡一笑,摸了摸他的发丝,像是安抚暴躁的猫咪一般,柔声说: “生气了?仇辰是我家人,他今天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拒绝他啦。” 想到之前仇辰跟她在餐桌表白,小黑猫突然炸毛,抓伤了他的手,应该就是顾淮在宣泄不满。 “是吗?” 顾淮缓缓扭头,跟秦蔓注视,语气重新带上了温度,“说说看怎么拒绝的,让我开心开心。” 趁着窗外的月光,秦蔓只能依稀看见黑色的轮廓,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唇角一定是高高翘起的, “不告诉你。” 顾淮也没在意,只要他想知道,她的那些心思就会尽数浮现在脑海里,但是他不愿去读取她的记忆,更想听她亲口诉说。 哪怕她说的含含糊糊,但知道结果是好的,心情也是难掩的喜悦。 “蔓蔓,我吃醋了,哄我。” 秦蔓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熟门熟路凑近几分,快要贴上他的唇瓣时,却被他扭头躲开,不禁疑惑地轻嗯一声。 “嗯?” “先欠着,我是灵体,亲亲的话,你会发烧的。” 听到他解释,秦蔓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词,脱口而出: “阴气入体?” “差不多,”顾淮轻笑几声,但随即又收敛了笑意,用鼻尖扫了扫她的鼻梁,声音轻柔,“蔓蔓,我时间不够了。” “是要变成猫猫了吗?” “嗯,好好照顾我呀!铲屎官。” 顾淮的话音刚落,房间的灯光就顷刻间亮起,秦蔓也稳稳地落在地上。 若不是空气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以及耳廓隐隐的酥麻感,她都怀疑刚才顾淮的到来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喵喵~” 米白色的大床,一只小黑猫窝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见秦蔓看过来,懒散地抬起头‘喵喵’叫了两声。 秦蔓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顾淮?” 小黑猫斜眼扫了她一眼,那眸光里似是写着‘你是傻子吗?’,但还是颤颤巍巍站起来,向她走近两步,用舌尖舔了舔她伸来的手指,似乎在回应秦蔓的呼唤。 “这也太神奇!” 她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但很快也察觉到小猫的虚弱,心中迅速了然,应该是刚才顾淮透支了力气,赶忙将它重新抱回了棉被里,让它好好休息。 不过还是没忍住,没顾及它幽怨的眼神,狠狠rua了一把它的脑壳。 * 周六,下午。 秦蔓和仇辰如约来到沐白商议好的包间,刚一开门,不见沐白身影,却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妹子。 裙子是中华风旗袍洛丽塔,上半身是精巧的旗袍式结构,颈间处小巧的盘扣设计,掩藏住她雪白的天鹅颈,腰围处的修身设计,凸显出她姣好的身材,下半身白色蕾丝裙更让民国风与现代风在她身上有了完美的碰撞。 秦蔓微微一怔,后退一步,看了看门牌号。 没错呀,就是沐白发在她手机的号码。 没等她开口询问,衣着华丽的少女就先开口:“你就是秦蔓吧?” “嗯。” 秦蔓嗅见了一点点敌视的气味。 “听沐哥哥提起过你,”少女打量秦蔓一番。 黑色宽松外套将她瘦小身体包裹在里面,皮肤雪白透亮,样貌在人群中也算乍眼,但是不修边幅的打扮让她泯然众人。 “我叫严聆音,是沐哥哥的未婚妻。” “哦。” 既然找对了包间,秦蔓也就懒得理睬她废话,找了个座位,将猫包从肩上取下,一本正经地逗猫玩。 自从上次顾淮现形后,小黑猫就一直懒懒散散,秦蔓不放心,就总是随身携带着,半步不愿离开。 严聆音笑容有些尴尬,转头看向了仇辰,“你就是仇先生吗?听沐哥哥说你很厉害!你跟秦姐姐很熟吗?” “嗯。” 仇辰也感觉到她对秦蔓刚开始流露出的敌意,自然对她兴致乏乏,敷衍地轻嗯一声。 在秦蔓玩猫之际,包间门再一次被推开,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矜贵的高定西装,沉静从容地一步步向着他们走来,眉眼清隽俊美,清冷着一对眸子,周身铺开无形的气场,将人拒之千里。 他袖口处最为显眼的是一个钻石袖扣,将衬衣整齐束缚在腕间,冷白的长指上漫不经心悬挂着车钥匙,有意无意地轻轻把玩。 “来了?” 异常熟悉的面容,让秦蔓身形微微绷紧,他那没有温度的语调像是一盆冷水将她瞬间浇醒。 她冰凉的指尖搭上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秦蔓垂眸看了看,不由轻轻勾起了唇角。 之前那个熟悉的人似乎在证明他的存在感。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沐白看出来三人的气氛有些僵硬, 眸光不自觉地扫向一脸做错事的严聆音,有点头疼地扶扶额。 “秦蔓,聆音她说话你别放心上, 有时候好好的话到她嘴里阴阳怪气。” 玩猫的手停顿了一下, 秦蔓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严聆音。 耳根晕着一抹潮红, 低垂着眸子,眼睛蒙着淡淡的水雾, 微张着嘴,听到沐白提到她时,手不由自主绞着白色的蕾丝裙边。 “我没必要跟小孩子动怒。” “小孩子…” 本想反驳,但似乎又怕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的语调, 立马住了声, 咬紧了下唇。 沐白见气氛有些缓和,刚落了座, 就听到秦蔓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找我跟阿辰有什么事么?不妨开门见山。” 沐白诧异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公司那几个长他几轮的元老说话都没她有压迫感,她漫不经心的话语似是瞬间掌握了主导权, 压得他差点没有还手之力。 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开口: “秦蔓, 仇辰,你们知道祟梦游戏的根本是什么吗?我们在游戏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秦蔓没有接话, 只是用指腹轻轻揉搓小黑猫的肉垫,头都没有抬起来,只听见身旁仇辰的声音突然传出。 “游戏能够给死者以新生,让他们以签证的方式活下去, 但却要一直闯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像是我们给某个公司打工,为了微薄的薪水辛勤付出,我想游戏也应该从中获取更多利益,但具体是什么,我们不清楚。” 打工仔? 倒是挺贴切。 秦蔓突然感受到手背传来的丝丝温热,小黑猫用它的舌尖不停地舔舐她虎口处的‘蛇形’纹身。 沐白:“员工倒也是贴切,但其实更具体地说,是祭品。” 听到祭品两个字,秦蔓身体微微一怔,小黑猫也停止了舔舐的动作。 仇辰:“为什么这样说?” “我之前在副本里发现一口棺材,” 开口的是严聆音,说这话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地微微发抖,“我看到了我认识的人,是很多年前就死了的同学,那个副本有点轮回的性质,能看到之前的画面,我就在里面看到了他,穿着几年前的衣服,身上还有一些符咒。” 秦蔓:“那这只能说明副本之前有其他人来过,只是没有顺利通关。” “不是人的问题,是符咒的问题,是献祭咒,那同学身上有着奇怪的纹身,我特别查阅了资料,是古时候人们画在献祭的猪牛羊身上的,用来祭祀。” 严聆音话音刚落,秦蔓便觉得身旁有一束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抬起头,正好对上神情严肃的仇辰。 沐白:“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蔓轻笑出声,也没想掩藏,竖起自己的左手,露出了那诡异的蛇形纹身, “是这样的纹身吗?” 刚看清秦蔓手背上的纹身,严聆音迅速起身,碰倒了桌旁的素瓷白碗。 ‘当啷’ 素瓷白碗掉落在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旋,而后四分五裂,徒留空气中激荡起的层层脆响。 沐白原本清冷着一张脸,此时也掀起了波澜,快走几步,正打算去抓秦蔓的手看个仔细,却被她怀里的猫低吼着,逼退几步。 “没事,他们就看看。” 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秦蔓安抚着暴躁的顾淮,将手伸给其他三人,让他们细细打量。 沐白:“这怎么搞得?” “被淘汰玩家抓了一把,身上黏兮兮的泥巴蹭到了手上。”秦蔓回道。 用了之前搪塞仇辰的借口。 沐白:“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有。” “你不是说对身体无害吗??” 仇辰语气焦急,他之前再三确定这诡异纹身对她身体有没有伤害,得到答案都是否定的,见她跟平日没什么差别,也便放下心来,但今日又听她说有副作用,心不由地再次悬起。 “对我身体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不舒服的。”秦蔓对仇辰淡淡一笑,让他安心,“但会扩大心底的负能量,我差点把那局玩家团灭了。” “啊?” 三个人目露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蔓。 “就是对所有人充满敌意,内心抑制不住想杀了他们。”秦蔓继续内心解释。 “你手上的花纹跟我的还是有区别的。”严聆音用手指碰了碰虎口处的蛇头,淡淡开口。 “你的?!” 秦蔓霎时间抬起头,手上捏猫爪的动作下意识地重了一下,小黑猫十分不满地喵了一声。 赶忙松开手,小黑猫一跃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没有过多理睬它,秦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严聆音。 她大大方方地从包里取出卸妆巾,对着小腿一顿擦拭,连用半包,才渐渐露出了细密的花纹。 她是用了一整瓶遮瑕吗? 看清显露出的花纹时,秦蔓心脏不禁停滞一秒,转头看向窝在身旁的一团黑色。 它正懒散地舔着毛,见秦蔓看过来,懒洋洋地抬眸,‘喵喵’了两声。 沐白察觉到秦蔓的异样,赶忙询问:“怎么了?你见过?” “没有。”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黑色花纹太过熟悉,如同错综复杂的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严聆音的小腿,仿佛隐约能看出藤蔓之下勒出的红痕。 秦蔓继续开口询问:“怎么?你出现不适感了吗?” 严聆音点点头,“自从有了这个纹身,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到自己又回到那个本里。” “这不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吗?” “不是,最重要的是我现在的签证流速是之前的两倍。” 闻言,秦蔓眉头蹙在一起, “怎么染上这东西的?” “在光圈出现的时候,我被Boss选中,但我不甘心,奋力逃脱,但没想到留下了这个。” 被Boss点名,难道Boss狂暴了? “是在维护前进的本吗?” 严聆音身形一顿,显然秦蔓猜对了。 “那次我们的本也出问题了,很显然游戏平台整体出现了bug。”秦蔓解释道。 然后,转头看向沐白,抬了抬眉梢, “所以,你想让我们帮忙救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沐白语气一顿,斜眸看了眼垂着脑袋的严聆音,叹了口气,轻‘嗯’了一声。 小姑娘全然没了初见时的傲气,在沐白身边俨然一副乖巧懂事的小白兔模样,让秦蔓饶有兴致打量几眼。 “不帮。” 听到淡漠的两个字,沐白似是在意料之中,语气平静地说:“我听佩奇说你在找‘翎戒’下落?” “嗯?你知道?”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那是一把武器,之前有人从a本逃出来,他说剧情发生到后面,牵扯到一个神秘人,副本Boss很畏惧那个人,但具体长什么样他也没见过,只不过他在最后结算的时候获得了【翎戒的映射】。虽然是一次性道具,但是攻击力极强,在之后一次副本中直接击杀了Boss” 秦蔓斜睨了一眼埋头大睡的黑猫,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那个神秘人就是顾淮,他到底是谁? 不但自由穿梭各个副本,还能来到现实世界,能力肯定不容小觑。 还有他从胸口一直没入小腹的藤蔓纹身,如果真如严聆音所说,那是献祭的符号,他又是谁的祭品? 顾淮身上迷题太多了,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如果去高级本看看或许能多了解他一点。 “怎么帮?” 沐白勾了勾唇,眼睛微微闪烁着光芒,“高级本里会掉落一个道具,叫循环怀表,可以返回之前的副本,我猜要解决聆音身上的纹身很可能要回去看看。” “解决不了问题,就去解决产生问题的人,倒是有几分道理。” 秦蔓挑了挑眉,讪笑着,她自然明白沐白的意思,当没了祭奠的鬼神,祭品也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仇辰:“所以你是想买道具还是让我们去高级本?” “他能买到早买了,还会找我们去高级本?”秦蔓轻笑出声,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沐白,“对吧?” 沐白也没想隐瞒,眉眼微弯,大大方方承认, “没错,市场上没有这个道具,所以想找你们去闯高级本,就算没有掉落道具,有签证时间也是可以的。” “什么时候?” “蔓蔓…” 秦蔓望了眼沐白,轻轻晃了晃头,示意他安心。 “后天吧。” “喵~” 小黑猫瞳孔放大几分,站起身,懒懒地伸个懒腰,一跃跳回了秦蔓怀里,蹭来蹭去,甚至昂起头舔了舔她的下颌,似是心情十分愉悦。 “好了好了,知道啦,别闹了。” 秦蔓将它往怀里揽了揽,防止他得意忘形,从怀里摔下去。 看它不闹腾了,抬起头注视着沐白,轻轻吐出一个“好。” * 上次与沐白吃完饭后,临走时,他将傀儡丝直接给了秦蔓他们,她也顺手将丝线编了个花绳戴在手腕上。 但具体几点进本他们没有商议,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还没有进本的意思,秦蔓也等的有点饿,索性就套了件外套,打算去门口超市买点吃的。 当她提着一大袋泡面零食从超市出来,刚走一步,眼前就一片漆黑,灵魂像是瞬间从□□中用蛮力抽离。 熟悉的播音声再次响起。 视野再次明亮时,秦蔓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夕阳照射下的海面,泛着淡淡的金辉,海风携带着浓浓的海腥味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周围停靠着各种各样的渔船,海鸥惬意地空中穿梭,宛如海洋之上的精灵,尽情展现着它们的灵动美丽。 ‘呜~’ 汽笛声将秦蔓短暂地唤醒,顺声望去,一艘巨大的游轮在昏黄的光芒之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与岸边的灯光交相辉映,拥有着不属于平静海面的喧嚣,似是开启着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在她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撼时,身后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你怎么进本还自备吃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闻言, 秦蔓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掌心周围的皮肤被勒的微微发白,伴随着隐隐的锐痛, 如同蚂蚁用额上的双钳刺进肌肤, 酥酥麻麻。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提着一大袋零食, 披着宽松的外套,站在码头面朝大海, 仿若是闯进灯火阑珊之地的不速之客。 一时间,纤细的手指不自然地抓紧塑料袋的提手,耳根晕起了一抹红晕,但面上依旧平淡, 似乎秉持着自己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转身望向身后,是身穿黑色小旗袍的严聆音, 与之前的中华风洛丽塔有异曲同工之妙,精致修身,独具特色。 再看看自己, 真就是名媛和贫苦大学生的真实写照。 不禁心中恼火, 语气增添了几分不屑, “怎么?有意见?” 可是,秦蔓发现自己的嘴唇微动, 却丝毫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像是被人按上了消音键,声音卡在嗓子无法发出。 “你怎么了?” 严聆音显然也发现了秦蔓的异常,一对好看的杏眼不经意染上了担忧之色。 想到什么, 秦蔓在身上摸索一阵, 终是在衣兜里摸到了一张冰冷的卡片。 借着渔船船尾悬挂的明灯, 她看清了卡牌上的图案。 那是一只体色灰褐的小鸟,若不是它的嘴巴细而长,秦蔓都会以为是灰色的小肥啾。 下面还附着它的文字介绍。 【夜莺 脆弱美丽的鸟儿,金丝编织的细笼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可是,你那婉转动人的歌声,为何吹不进甜美的梦?】 看到前面四个字,秦蔓真想顺手就把卡牌撕碎! 特么的,这种废物牌能不能从卡池就地蒸发! 而且夜莺也不是只会晚上叫,白天剥夺她的声音,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 “卡牌出问题了吗?” 严聆音关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似乎看到秦蔓周身升腾起无形的火焰,稍一靠近就会被焚为灰烬,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关心。 秦蔓瞥了她一眼,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大小姐竟然一改之前的脾性,不由有些诧异,但转念想到夜莺是观赏性宠物,迅速了然。 但她还是在手机上迅速打出了一句话, “卡牌原因,失去声音,不必担心。” “哦哦,我们快去找沐哥哥和仇先生吧。” 秦蔓点点头,将卡牌重新收回兜里,顺便瞧了眼卡牌的背面。 黑色藤蔓环绕起一个方框,还有几点赤红色的蔷薇点缀其上。 黑色副本,极限逃生型? 可是周围海天相接一线,泛着影影绰绰的碎影,一片宁静祥和的场景,怎么看也跟极限环境搭不上边。 “秦蔓姐,快点!” 严聆音见秦蔓呆愣原地,四处打量,丝毫没有挪动步子的打算,于是也就停下脚步,向她挥手。 被严聆音的声音打断思绪,秦蔓回过神,小跑几步追上她。 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阵敲打,似是弹至高潮的钢琴家,双手在琴键不断快速飞舞。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稍微小心点,这个本不简单。’ 严聆音笑着点点头,从她精致的刺绣小包里掏出一张票,上面盖着戳。 【洛莎莉亚号五星级豪华游轮船票】 “你应该也有,找找看。” 可是秦蔓刚刚在衣兜里已经全部翻找过了,只有那张又给她降维打击的身份牌,再无其他纸片。 突然想到一直拎着的塑料袋,她在里面一通翻找,果然在底部,有张船票安安静静地被埋没在众多零食中。 随着二人越来越靠近那艘巨大的游轮,汽笛的声音也愈发响亮,似乎在催促着她们赶紧上船。 秦蔓二人在登船位置发现了左右四顾的仇辰和沐白。 他们二人都穿着整齐的正装,仇辰身穿白色的衬衫,外搭着浅灰色的西装马甲,金丝框眼镜下是一双含笑的眸子,似是有朵朵花瓣在他眼波中流转。 他的指尖夹着船票,嘴角上扬,挂着他那半永久式的弧度,仿若蕴藏着数不尽的温柔,斯文有礼的模样,让周围异性时不时回头偷看。 沐白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裁剪精良的手工服饰包裹着他健壮的身体,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却有着阅历赋予的稳重自持,微蹙的眉眼中沉淀着成熟的气息,让他更显矜贵淡漠。 见到秦蔓二人,眉梢这才抚平,双手惬意地插回西裤的裤兜,语气平淡地说: “时间不早了,上船吧。” “沐哥哥!” 严聆音飞速地跑到沐白身边,踩上了登船的甲板。 仇辰从秦蔓手里接过零食袋,淡淡笑了笑,“刚从超市出来?” “仇先生,秦蔓姐似乎不能…”严聆音转身指了指嘴巴,示意他秦蔓说不了话。 “怎么了?卡牌吗?” 仇辰收敛了笑意,害怕是她手上的纹身作祟。 话音刚落,他面前就递来了手机的显示屏。 ‘夜莺牌,可能月亮出来后才能说话。’ “嗯,我跟你差不多,是猫头鹰,白天会犯困。”仇辰压低声音,凑近秦蔓的耳旁“刚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就一直打哈欠,随着黑夜的到来,精神越来越好了。” 秦蔓点点头,看来这次的身份牌都是鸟类。 她站在仇辰的身后,路过检票口时,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一番秦蔓。 秦蔓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难受,四下张望,发现确实只有她一个打扮的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在秦蔓再次陷入尴尬时,工作人员竟在她的船票上随手画了一支美丽的玫瑰,并有温柔的嗓音说:“欢迎乘坐洛莎莉亚号,美丽的小姐,祝您旅途愉快。” 夜莺与玫瑰吗? 这是什么新型的示爱方式? 检过票后,船上的四位侍者带着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 秦蔓跟严聆音住在第六层,而仇辰和沐白则被分到了第五层。 房间极近奢华,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大床,暖黄色的灯光倾泻在真丝编织的床单上,莹莹生辉,仿若打碎了万千星辰铺撒其上,璀璨夺目。 秦蔓轻轻一跃,就被柔软舒适的被褥包裹,她就喜欢这种奢靡无度的住宿环境,想到之前睡老旧宿舍的架子床,她的腰就不自觉地隐隐作痛。 正当她翻了个身,就听见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恋恋不舍地离开大床,打开了门,门外正是之前带自己前来的侍者。 他递给秦蔓一封深蓝色的邀请函,耐心告知她, “秦小姐,晚上八点会有一场假面舞会,请您务必准时参加,面具就在桌柜的抽屉里。” 秦蔓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邀请函,眼睛无意间划过侍者的胸前。 那里有着他的身份铭牌。 【105 洛莎莉亚号】 道了谢后,秦蔓关上门,打开抽屉。 但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面具,反倒是一些非常普通的筹码,足足有十个。 蓝色透明的,正面雕刻着‘洛莎莉亚号’,反面是两支玫瑰交叉摆放,上面悬挂着一枚闪耀的钻石。 看着筹码印着的花纹,秦蔓心中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确实与之前检票的侍者在她船票上描绘出的有几分相似。 原来那只是他们游轮的一个标志。 打开第二个抽屉,是满满价值不菲的首饰,有宝石,珍珠,翡翠各式各样,各种风格。 秦蔓对首饰没有太大的兴趣,打算之后参加舞会草草戴两个装饰一下就行。 所以先直接略过,打开了最底下的抽屉,里面充斥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面具,有镶嵌羽毛的,有镶嵌宝石的,还有绘画着绚丽图画的,但在角落里却放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素白面具。 一种奇怪的割裂感浮上心头,这素白面具仿佛就像一只没毛的公鸡扎进天鹅堆里,格格不入,属实奇怪。 她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发现在面具的角落写着一个小小的‘free’。 看到这个单词,秦蔓忽然想到之前住酒店时,方便面矿泉水另外收费,该不会那些漂亮的面具也是另外的价格。 她赶忙拿起另一个羽毛面具,果然在角落里有一行小如蚂蚁的字体,‘1⊙’ ‘⊙’这个奇怪的符号,不用多想都是筹码的意思,如果带它去舞会,相当于就要支付游轮一个筹码。 她只有十个,若是一不小心用完,那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秦蔓将羽毛面具重新放好,赶忙去隔壁敲严聆音的门。 看见开门的严聆音,身着一身银蓝色晚礼服,美丽动人,但秦蔓却是心头一沉,还是晚了一步。 “秦蔓姐,你怎么没换衣服?舞会快要开始了…” 严聆音蹙了蹙眉头,见秦蔓冷着一张脸,仿佛都快结起一层薄冰,语气越来越弱,最后连声都没了。 秦蔓拉着她进了房间看见床上还有一套拆开的礼服,松了口气,关上门,一本正色询问道:“拆了几件衣服?用了几个首饰?戴了那些面具?” “衣服我试到第二件,首饰、面具还没来得及挑选,”严聆音感受到事有蹊跷,老实回答,“我问了侍应,他说可以穿,一般豪华包间会提供一些优质服务。” “当然可以穿,你花钱穿,他们还能拦你?” “花钱,我不差钱。” 严聆音拿起放在床头柜的包包摇了摇。 却不料秦蔓顺手拉开了她第一个抽屉,里面只剩下八个筹码,没好气地看着她, “这才是钱,总共有十个,你选了两件礼服各花费一个。” “啊!” 严聆音仔细检查包礼服的袋子,果然在角落看到‘1⊙’的符号,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奸商!” “已经发生了,那就接受,房间里所有东西用的时候注意查看,谁也不知道筹码用完会怎么样?” 看她丧着一张脸,秦蔓拍了拍她肩膀,语气柔软了几分,“分头行动,你去五楼找沐白,我去找仇辰,省的他们把筹码花完!” “好!” 严聆音刚走几步,扭头对秦蔓说, “秦蔓姐,你能说话了!” 秦蔓轻‘嗯’一声,看向海面上升起的圆月,果然夜莺只会在夜晚啼鸣。 她在关门的时候,手不经意搭上门把手,银色的金属质感,透着些许冰凉,指腹碰及到把手内侧,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身子崩紧。 “聆音,你去找仇辰他们,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我一会下去找你们。” “嗯嗯。” 待严聆音走后,秦蔓就弯下腰,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查看着门把手的内侧,依稀看见一行芝麻粒大小的文字,“4⊙”。 这尼玛真.明码标价,但价标的这么小,说他是奸商,简直就是羞辱‘奸商’这个词。 秦蔓赶出门,回头瞧了眼桌上的时钟,指针指向7点,距离舞会还有一个小时,希望时间来得及。 她赶到五楼的时候,正好碰见沐白他们三人向着电梯间走来,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声音压低询问: “东西没碰吧?” 严聆音点点头,“仇先生有洁癖,没有动衣柜的衣物,沐哥哥瞧不上那些廉价货,自然也没碰。” “那就好,”秦蔓喘了几口气,只不过跑了几步,她的腿就不禁开始发软,这种无力感跟拿到菟丝花牌有过之而无不及,“拿房卡去大厅退房。” “怎么了…”沐白刚想张口,脑海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都在身上!你还好吗?” “没事,快点!聆音的卡我拿了。” 待四人来到大厅时,已经有三个人在办理退房手续,为首的是一个约为20岁痞气十足的年轻男人,脖颈处有着一大片显眼的虎头纹身。 见秦蔓打量他,也转过头与她对视,年轻男子手上拿着办理好的房卡晃了晃,语气中带着几分挑逗,“小妹妹挺聪明啊,我还以为就我发现这艘船的小秘密。” “彼此彼此。” 秦蔓将手中几人的房卡递给了侍者,“麻烦换个房间。” “小妹妹,三楼最便宜。” 纹身男识趣地离开,走至半路,回过头对着秦蔓咧嘴轻笑,一双淡褐色的眸子透着张扬,似是傲视草原的雄狮,将一切牢牢握在掌心,锋芒毕露。 “请问三楼收费最低吗?” 秦蔓没有理睬纹身男的话,开口询问着侍者。 “嗯,三楼是船票自带的房间,无需支付其他费用。” “帮我更换一下,谢谢。” 说着,秦蔓将四人的房卡递给了侍者。 侍者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小姐您很幸运,三楼房间刚好还有四间,是否确定要更换?” “嗯嗯。” ‘哒哒哒’ 指尖飞速在键盘上不断敲击,没过一会,侍者拿出淡蓝色的四张房卡,跟之前金色的豪华房卡,从颜色上就有了些许差异。 “这是各位的房卡,请收好,麻烦务必带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包括不限于钱财,于八点之前离开豪华包间。” “好的,谢谢您。” 秦蔓接过卡片,分发给其他三人, “时间不多了,速度稍微快点,带好你们的筹码。” 然后看向神情有些低落的严聆音:“你的礼服分我一件,我到时候给你一块筹码。” “真的吗?” “嗯,普通标间肯定没有豪华包间舒适,稍微忍耐一些。” 秦蔓想到严铃音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忖度再三,悠悠开口。 “秦蔓姐,第一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说话不过大脑,当时有点醋,所以才……反正就别放心上。” “没事,快回去取东西吧,舞会也马上开始了。” “你们先去,我踩着高跟鞋跑来跑去,脚都快疼死了。” 见换到了房卡,严聆音紧张的情绪这才稍稍松弛,脚踝的酸痛感席卷而来,让她每迈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不穿高跟鞋不就好了。”一直不说话的沐白淡淡开口道。 秦蔓不禁再次打量了眼前的这位霸总人设,虽然面容异常熟悉,但是说话怎么这么欠,死直男! 但心里还没骂完,就见沐白弯下腰,将严聆音抱在怀里,迈着步子向着电梯间走去。 哦,口嫌体直。 之前也有一个模样相同的人这样抱过她,不知道那人在这里又会是什么样子,秦蔓心中不禁隐隐有所期待。 额间被人用二指轻敲,耳边传来仇辰戏谑的声音, “怎么?你也脚疼?” 秦蔓低头看了眼脚上的运动鞋,确实不怎么会疼。 “快回去收拾东西,还有时间打趣我?” “嗯,舞会见。” * 宴会厅,8:00。 明灯璀璨,巨大的法式水晶吊灯悬挂于穹顶,细碎的光芒穿过人鱼的喷泉,仿若是她流下泪水,化作颗颗光彩夺目的珍珠,散落在大厅的角角落落。 悠扬的音乐中,衣着华贵的宾客手持高脚杯,在期间来回徘徊,精致的面具下,无不在用审视的目光忖度着周围人,就像是对弈者互相博弈着,半步不让。 侍者们手端餐盘,迈着不失优雅的步子,在人群中穿梭不止,响应着每一位来宾的呼唤。 角落里,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她随意地披散着一头墨色长发,不加半点修饰,鬓边的碎发贴在脸颊,长裙虽然素白,但却用银白色的丝线绣着点点梨花。 不似其他礼服那般璀璨夺目,但却让她出落地像是朵含蓄美丽的小白花,单纯细腻,惹人怜爱。 但只有秦蔓自己知道,长裙下还隐藏着双鸿星尔克,稍不注意就会不安分地探出头来。 要不是穷,谁会这么卑微? 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水食物,秦蔓吞了吞口水,但是理智告诉她,酒水肯定要另外收费,忍住不能吃。 她房间里还有五香卤蛋、金汤牛腩面、小鸡炖蘑菇面等等诸多零食,等着她浅尝一下。 有一瞬间,她觉得这次能自备干粮简直幸运到极致。 “秦蔓姐,怎么不去吃东西?” 身后传来严聆音的声音。 但没等她回答,身旁就要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一杯酒一个筹码,一个小蛋糕一个筹码,你吃的起吗?” “这么贵!” 秦蔓转头看向身旁,是先他们去换房的纹身男子,身后跟着短发皮裙看起来很飒的小姐姐,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人。 “秦小姐是吧?我叫应豪,交个朋友?” 应豪伸出了右手。 却不料秦蔓根本没有理睬,拉着严聆音径直从他身旁穿过,连多余的眼神都未分给他半点。 在大厅中四处搜寻,终于在一根雕柱旁四人成功会晤。 沐白:“这里的东西价格都不菲,你们尽量不要去碰。” 秦蔓:“嗯,发现了,这次玩家很多,差不多有四五十个,你们做事多加小心。” “不知道,那些透支筹码的会怎么样?” 仇辰摘掉了他那冰凉的金丝框眼镜,换上了素白的面具,但手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推镜框。 “不清楚,我那有泡面,还能凑活度日,先观察几天。” 秦蔓见仇辰悬在半空中的手稍微顿了一下,然后推了推面具,嘴角不禁翘起, “你摘了眼睛能看清吗?” “很清,可能是夜晚的缘故。” 想到他的卡牌是猫头鹰牌,应该在夜晚拥有了敏锐的洞察力,视力也因此恢复正常。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洛莎莉亚号,我是你们的船长希尔.科林。” 女性妖娆妩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秦蔓循声望去,二楼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 她身材火辣,一身黑色抹胸的长裙,修饰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蕾丝、珠片编织的choker,为她更添上一抹极致的魅惑,让她化身成这场舞会中最耀眼的黑色玫瑰,美丽与危险在她身上完美并存。 “我们的游轮已经起航,这里没有束缚,只有最纯粹的自由,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放飞自我,尽情享乐,让我们为自由举杯!” 纤细的手指夹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放在唇边浅尝一下,如同高贵的巴托里伯爵夫人优雅地吸吮着少女脖间的猩红。 秦蔓四个人无动于衷,淡漠地看着这场处处蛰伏危机的酒会。 他们害怕稍不留神,钱又没了。 希尔船长自然也看到了这群异类,一双美目捎带愠怒,但转瞬即逝,继续保持着最高贵的姿态。 “接下来,各位随意玩乐,虽然这里没有规则的约束,但需要注意一点,零点之时,不要去观赏月光下的海面。” 说完,她就将纤细如玉的手指搭在身后男人伸出的掌心内,然后重新隐匿于黑暗。 不能看月光下的海面,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则? 在希尔船长走后,音乐从婉转悠扬的钢琴曲变为了节奏鲜明的爵士乐。 伴随着音乐的不同,光鲜亮丽的宾客成双结对,朝着舞池中央聚集,踩着疾缓不同的节拍,舞动着曼妙的身躯,酣歌醉舞,俨然已经进入了状态。 秦蔓却是在大厅四处踱步,在最靠近二楼的位置停了下来,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停留在希尔刚才驻足的位置,丝毫未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秦蔓下意识身形一颤,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旁带着素白面具的男人,他颈间的虎头纹身竟将她吓了一跳。 应豪抬了抬眉梢,眸子不禁晕上一抹嘲弄,抬起手捂住脖间的纹身, “假的,你都怕?” “只是没见过那么丑的。”秦蔓白了他一眼,侧过头。 “你手背上那只倒是挺可爱的,哪个Boss?手艺挺不错的。” 闻言,秦蔓听到他话里的意有所指,转过头仔细打量一番他,勾了勾唇角,“懂的挺多?” “混了几个本了,多多少少见过些世面,怎么样?交个朋友?” “不交。” 一个清冷的男性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见到是仇辰,秦蔓松了口气,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没去跳舞吗?” “没舞伴,怎么跳?”仇辰迈着细碎的脚步走到她身边,微微屈膝,绅士地伸出手,“有兴趣共舞一曲吗?” “我不会跳。” “没事,我教你。” 也没再推脱,搭上了仇辰的手,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到了舞池中央。 细腻的微风携卷着宾客身上各种各样的香水味,汇聚成了一团香腻刺鼻的味道钻入秦蔓的鼻腔,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脚下步子一乱,踩在仇辰干净的皮鞋上,身形不稳,向前跌去,正好撞在他的胸膛上。 “对不起。” “撞疼没有?” 仇辰见她额头蹭上了一抹红痕,伸手用指腹轻轻揉了揉。 “没事,撞在你衣服的金属扣上。” 秦蔓的目光定格在他浅灰格子的领带上,其上点缀着一枚精致的银白色金属扣。 “那是领带夹,还能继续跳吗?” 秦蔓点点头,继续跟着他的步子来到喷泉旁边,随着音乐摇摆着身躯,时不时用几滴水珠溅在她细白的皮肤上。 可是,一种被窥伺的感觉在她心底埋下了种子,开始无休无止地扎根发芽。 她一双狭长的眸子,不断在人群中找寻不适感的来源。 可是,水晶灯像是揉碎了月光倾泻下来,男女宾客华美的服饰反射着这星星点点的光芒,仿若神秘璀璨的银河坠落人间,耀眼的光辉让秦蔓微眯起了双眼。 她无意间瞥见歌唱的人鱼雕塑,雕像低垂着眸子,长发披散在肩头,眼神似有无尽的哀伤,充斥着支离破碎的美感。 但吸引秦蔓的不是人鱼美丽的外表,反而是它那用海藻包裹着的胸部,一马平川,毫无半点起伏。 “阿辰,那人鱼是男的?” 仇辰抬眸瞥了眼,“从生理角度来说,确实是个雄性,你不能有刻板印象,认为人鱼都是童话里的美人鱼公主。” “哦。” 他教训学生口吻,让秦蔓心里翻了几个白眼。 一曲到了尾声,秦蔓回眸多看几眼美丽的人鱼雕塑,但这一看,却让她汗毛倒竖。 人鱼哪还有半点垂眸悲伤的模样?! 目光凶狠,面容狰狞,美丽的鱼尾下是一双赤足,他正狠狠俯瞰着舞池众人。 秦蔓下意识地拉着仇辰向外跑去,刚跑没几步就听到大厅中就传来凄厉的惨叫。 在那一刻,她突然想到网上流传的一个说法,美人鱼生来丑陋,漂亮的一直都是海妖。 那特么是海妖,专门吃人的海妖! 顷刻间,弥漫着的香风就被浓郁的血腥味替代,刚还高贵优雅的宾客,变得狼狈不堪,华贵的衣服被撕碎,高跟鞋散落一地,他们嗷嚎,求饶,却丝毫不影响海妖咀嚼的速度。 禁闭的大门,封锁了这群玩家最后的生路,空气中的血雾越来越浓,惨嚎声更是震耳欲聋。 秦蔓跑了没多少步,就累的呼哧带喘,但她的大脑却是难得的清晰。 她发现海妖攻击的首要目标就是打扮精致的玩家,他们很可能已经无意间花空了所有的筹码,但目前还不能确定。 现在急需要去证实,如果慌乱中碰碎这里的物品,也应该要按照原价赔偿,这就是刺激消费啊! 真特么离谱! “仇辰在这里等一下,注意脚下,不要踩到那任何东西。” 秦蔓压低声音,语气透露着不容置疑。 听见仇辰重重的“嗯”了一声,她喘匀了气,跑向另一边,扯着嗓子哼着刚才的舞曲。 歌声悠扬婉转,宛若细雨春风拂过心灵。 海妖身形一怔,朝她看来,眼神失去了狠戾,松开抓着只有下半身的姑娘,向着她走来。 在秦蔓觉得海妖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竟径直路过秦蔓身边,从柜子下抓起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她此刻早已慌乱无措,大呼救命。 海妖好像嫌她聒噪,将其整个塞进口中,嘎巴嘎巴咀嚼着,然后又略过秦蔓继续找寻着食物。 “沐白,仇辰站在原地不要动!” 秦蔓朝着他们方向大喊着,她虽然没有感化怪物,但却肯定了一件事。 海妖在吃没有筹码的人。 有的玩家停下了脚步,有的还在大厅中发了疯似的乱冲,碰到了香槟塔,打翻了满桌佳肴,海妖迅速朝着他们而去,一口一个毫不手软。 一场饕餮盛宴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玩家锐减一半有余后,海妖这才重新回到喷泉中央,化作了凄苦哀怨的人鱼形象。 仇辰、沐白、严聆音几人向着秦蔓走来。 秦蔓雪白的裙子此刻变得殷红一片。 “秦蔓姐,你也太冒险了!要是那个人鱼对你下死手怎么办?” 严聆音眉头紧锁着,她看到人鱼雕塑复活已经吓了一身冷汗,看到秦蔓吸引人鱼,更是差点脱水。 “我不做无把握的事情。” 秦蔓将手揣进兜里,数了数身上的筹码,九个,一个没少,“你们筹码少了吗?” 严聆音丧着一张脸,憋着嘴,“我打翻了几个碟子,丢了三个筹码。” 沐白:“我两个。” 仇辰:“我没少。” “还好,损失不是很惨重。”秦蔓松了口气,但很快神情又紧张起来,“在这里多加小心,不但小心随时被坑钱,还要小心…” 她用眼神快速扫过他们身后的玩家,止了声。 三人瞬间明了,正如希尔船长所说,这里没有规则,毫无约束。 副本规则也是规则,那么就代表这是一个可以默许杀人的副本。 烧,杀,抢,掠都是允许的。 之前秦蔓心中还纳闷,如此奢丽华贵的生活,跟黑色属性副本的极限生存有半毛钱关系,现在一看,他们就是生活在一处危机四伏的孤岛上。 难怪卡牌上那株黑色藤蔓还生长着几株赤红的蔷薇花。 这就是个黑红交替的副本。 “Duang…” 一声巨响,再次让秦蔓在内所有玩家神经紧绷。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漆黑的大厅中, 回荡的钟声如同催命的咒符,因为摆钟在之前慌乱中被撞倒,损坏后的它, 声音刺耳尖锐, 如同长满倒刺的金属摩擦着地面, 使人全身的鸡皮疙瘩应声而起。 整整敲了十二下。 “十二点。” 秦蔓抚着胳膊竖起的鸡皮疙瘩,心中一点点记录着钟声的次数。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怪事!” 一向稳重的沐白难得的有些慌乱,原本清冷的声线也变得沙哑。 在副本里,入夜后在外逗留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如果所有玩家聚集在一起过夜, 更会招惹古怪的东西靠近。 果不其然, 零点的钟声敲响后,四周开始沙沙作响, 隐藏在黑暗的生物开始复苏。 必须要离开大厅! 可是,舞厅跟玩家房间相通的大门,被各种杂物堵死, 不可能短时间将重物搬完。能出去的只有安全通道的小门, 从小门出去后, 势必要经过一段露天沐阳厅台,只要稍稍一斜视, 必将海洋的浩瀚一览无余。 虽然只有寥寥几步,但绝对会有某种不可抗的元素去诱惑玩家望向暗潮汹涌的海面。 希尔船长说不能去看月光下的海面,这条船上唯一的规则,故意违背下场肯定会很惨。 “必须离开!这里不能逗留!” 秦蔓眼神坚毅, 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小门, 从那里出去, 只要经过露天走廊,就可以到他们的游轮大厅。 她的指尖狠狠扣入肉里,试图让自己保持绝对清醒,语气笃定地说:“走小门!” “可是,那里能看见海啊!”严聆音声音微微颤抖。 秦蔓将手递到仇辰面前,压低声音:“领带。” 仇辰迅速会意,单手扯下领带,交给秦蔓时,还小心地取下了银白色的领带夹。 拿到领带后,秦蔓二话不说,摘掉严聆音的面具,用领带蒙住了她的双眼。 “疼!” “不扎紧点,一会掉下来怎么办?” 说完,将裙边撕下,紧紧捆住了严聆音的双手,系的双环结,越挣脱越紧。 沐白轻轻嗤笑一声,“没必要系猪蹄扣吧?” 却不料被秦蔓白了一眼,“谁都不知道门外会发生什么,就她经验少,万一中招呢?” “我这还有条领带,你要蒙吗?” 沐白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说道。 “你自己蒙,我跟仇辰用裙摆。” ‘刺啦刺啦’ 伴随布条撕裂的声音,两个完整的布条就出现在秦蔓手里。 见沐白和仇辰都蒙住双眼后,她也套上了布条,霎时间布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让她灵台更加清明,压低声音询问道: “准备好了吗?” 听到三人肯定的答复,秦蔓牵着严聆音在众多玩家的目光中,拉开门锁,率先踏出门外。 海风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彻骨的凉意让秦蔓打了个寒颤,耳边充斥着大海的呼吸声,海浪像是不服输的孩子一掌接一掌拍击着船身。 还好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秦蔓按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向前走着,可是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他们走了近十分钟,都没有摸到敞开的门。 “秦蔓姐,还没…到吗?” 严聆音声音发着抖,握住秦蔓的手不知是勒的太紧,还是内心的恐惧,冰的骇人。 “没事。” 秦蔓虽然嘴上安慰着,但是内心却已经逐渐开始动摇。 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还是说蒙眼的他们一直在原地转圈。 仇辰:“蔓蔓,要不我打头?” “没事,再走几步试试看。” 忖度再三,秦蔓将蒙在眼睛的布条扯了下来,霎时间恍如白昼的月光晃的她微眯起双眼。 待渐渐适应了,她才看清眼前的场景,他们果然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好奇,一步步向前走着。 忽然,耳边响起了奇怪的歌声,那声音越来越熟悉,是她死去母亲的经常哼的调子。 “蔓蔓,妈妈好想你…” 秦蔓听到这记忆中的声音,不禁身体微微一怔。 但随即想到她妈妈的尸体是她亲手料理好的,给她穿上最喜欢的衣服,抚平她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摘了一朵最艳的红玫瑰,放在她的掌心,看着她跟父亲的棺椁一点点被泥土掩埋。 她怎么可能出现湛蓝的海洋上呢?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试图不去理会那道直戳她心窝的歌调。 海面上的怪物似乎发现了这招对她无用,试图加大了声音,但依旧无果。 “蔓蔓,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这温柔清冷的声音,不禁小声呢喃:“顾淮?” 刚想转头去看那熟悉的身影,可是食指上银蓝色的指环瞬间发热,灼烧感让秦蔓霎时清醒。 “蔓蔓!这里没有他!” 仇辰铺捉到她那声轻语,愤力呵止。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海风呼啸的声音。 心中焦急万分,突然耳边传来秦蔓的嘶吼, “阿辰,救我!” 声音是从大海方向发出的,仇辰第一反应就是秦蔓落水了,他必须去救! 不再顾忌太多,扯下眼睛上的碎布条。 当他就要看向海洋那一刻,身体不禁前倾,手上的外力拉着他进入了左手边的房间。 顷刻间,顶灯耀眼的光芒驱散了他们身上的潮气,室内的温暖让他们手脚重新染上了温度。 再次看见冷汗涔涔的秦蔓时,仇辰不再顾及他人,将她揽入怀中。 平日里处事不惊的淡泊模样,此刻全部崩塌,常年微弯的桃花眸子,如今充斥着患得患失,嘴唇微微发抖,用着嘶哑的嗓音不断重复一句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辰,你勒的我喘不过气。” 被桎梏在怀里的秦蔓,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十厘米的高度差,就算垫着脚尖,也还是如同上吊一般,勒的喘不过气。 听到声音,仇辰放开她,摸了摸她的头,想到刚才差点上当受骗,不由地轻叹一口气, “果然,外面有东西引诱着我们去看海。” “是啊,所以三位大哥能帮我解开吗?” 严聆音伸着手,满脸无助。 沐白淡淡一笑,替她解开手上的布条,她刚一解放,就顺手摘掉眼睛上的领带,递还给仇辰,“品味不错,Creed Original Santal挺好闻。” “谢谢。”仇辰笑着接过,重新系在领口上,刚从口袋取出领带夹,似是想到什么,又重新塞了回去,用手将领带扶正,笑着询问,“你们听见了什么?” 沐白眼睛不经意扫过严聆音,轻咳一声,“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啊!沐哥哥你说啊!”严聆音拉扯着沐白的衣袖,干净得体的衬衫,硬生生被她撕扯地长了几分,钻石袖扣‘吧嗒’一声掉落在地,滚至门外。 严聆音刚想去捡,却被沐白拦住。 “那是你最喜欢的袖扣……”严聆音声音带了些哽咽,她刚才不该任性。 “外面黑漆漆,还有什么另类玩意在等着你,你有几条命霍霍?” 沐白的面容挂上了淡淡的愠色,语气也不禁重了几分。 “对不起……” 严聆音低着头,手指不断绞着那道破布条,落寞的样子,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奶猫。 沐白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抱起,压低声音, “听到的是你的呼救声,可我还抓着你的肩膀,怎么可能会是你呢?一个小小的扣子,哪里比的上你?” 闻言,严聆音二话没说,就在沐白唇角‘吧唧’轻吻一下,稍纵即逝。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电梯间,沐白浅浅一笑,“按一下。” 严聆音会意,伸着手够到上行键,电梯门缓缓开启。 沐白转过身,对着还在原地的秦蔓、仇辰喊道:“不走吗?” 秦蔓刚想跟上,却看见严聆音撅了撅嘴,索性摆了摆手,“我们等下一趟。” “嗯。”沐白也没询问,看着怀里一小只,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在等第二趟的间隙,门口又出现几个身影,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着些许血污。 秦蔓瞥见个熟悉的身影,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秦小姐不仅聪明,胆识也过人。” 没想到应豪率先开口说话,秦蔓扭头看着他,打趣地说道:“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就不用看舞厅的雕塑再度复活。” 刚才秦蔓听到母亲哼唱的调子前,先听见了奇怪的歌曲,那曲子跟之前的舞曲很像,起初她以为听错了,但看到众人的囧态,心中十分笃定。 “秦小姐,你这么聪明,我真的不配有个好友位吗?” 应豪挑着眉头,微弯的嘴角牵动了颈间的老虎,显得更加狰狞。 “不了,我害怕。” 秦蔓眼神定格在他脖子处的虎头纹身,微微皱着眉头,见电梯门打开率先踏了上去。 其他人也紧跟着进了电梯。 忽然,一个身穿皮衣的男子摸着自己的口袋,狰狞地吼道:“你们谁偷了我的币?明明还有五个,怎么只剩下一个了?” 然后接二连三的疑惑声响起,他们的筹码都无端缺少,只有秦蔓,仇辰、应豪三人心中了然,挑着眉互相对视一眼。 到了三楼,几人刚想离开,试图远离那场争分。 却被一群人堵住了出口。 “你们是不是做贼心虚,才到三楼就想跑?!”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一章 面对几个人来势汹汹的质问, 秦蔓将仇辰护在身后,抬了抬眉梢,压低声音, 仿若琴弦下压有了割手的质感, “让开。” 为首的皮衣男子似乎笃定了他们是偷筹码的贼, 出言继续挑衅着: “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怎么手脚不干净?” “不是我拿的, ”秦蔓抬起头,眼神戏谑,勾着唇角,好似在看跳梁小丑, “你的大脑是只有杏仁大小吗?既然都知道币的用途, 还不清楚那豪华套间是给你白住的吗?过夜了,该交房租了。” 筹码无故减少的几人, 听完秦蔓的话后,倒吸一口凉气,皮衣男子不可置信地说:“你是说房子还要另外收费?” “不然呢?让你白住?” 秦蔓对这种无理取闹的家伙半个眼神都不想给, 拉着仇辰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 就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狂妄的笑声, “拦住他们,我们人多, 他们身上肯定有筹码,抢过来!” 秦蔓蹙着眉头,这种事情比她预料的提前发生了。 在她眼神四处乱瞄,寻找趁手的武器之际。 ‘Boom’一声枪响, 让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她心头一惊, 这里竟然有人持枪, 缓缓转过头,看见应豪单手握着枪,用嘴吹着枪管冒出的缕缕白烟。 “你们刚才说抢谁?我没听清?”应豪面上挂笑,但眼神却如同地狱的魑魅魍魉,贪婪残暴。 秦蔓心中笃定,只要现在有人稍有一点小动作,脑袋肯定开花,没想到很快得到验证。 “游戏副本不能杀人!”皮衣男子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想到祟梦游戏的规则,立马又恢复之前小人得势的样子。 可是,回答他的又是一声枪响。 迸发的红白之物四处乱溅,皮衣男身边几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上了。 面对脑袋开花的皮衣男,有的惊声尖叫,有的连连作呕,秦蔓看到粘稠的糊状物,仿若加了红豆的甜豆花,也没忍住胃中翻滚,扶着墙干呕起来。 应豪见状,微微一笑,“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你还真下杀手。”秦蔓本来晚上就没吃东西,腹中空空,根本吐不出来东西,擦着嘴角的口水,怒瞪着他。 “我向来不喜开玩笑,”应豪指尖挂在扳机处,轻轻一转,粲然笑着,满眼的惬意,似乎刚才杀得不过是一只小白鼠。 “仇辰,我们走。” 秦蔓不再理睬电梯间的修罗场,亦步亦趋地向着房间走去。 身后不断传来应豪狂妄的笑声, “想要活命,一人付两个筹码,不然我问问我的枪。” ‘真是疯子。’秦蔓心里暗暗咒骂。 * 第二天,早晨。 秦蔓伸了伸懒腰,拉开窗帘,透过窗户,迎面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湛蓝的海平面,白色海浪像是追风的白马从远处奔驰而来,气势越来越小,当拍在船身时,早已没了当初的气焰,飞翔的海鸥像是大海上的精灵,为汪洋带来了生机。 她心中愈加好奇,在夜晚,这片汪洋之下到底蛰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秦蔓嘴上叼着细长的饼干,怀中抱着几盒泡面,走出房门,打算分给仇辰沐白他们。 但迎面就碰到应豪,他活动着手腕,扭了扭脖子,很显然昨晚硬邦邦的床影响了他的生活质量。 “早啊!” 应豪笑着打了声招呼,目光却注视着她嘴边的香烟饼干上,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古铜色的打火机,“需要火吗?” 秦蔓被他递来的打火机弄得莫名其妙。 见她怀里一堆零食,应豪咧嘴一笑,单手打开打火机,凑到她嘴边。 秦蔓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后退几步,‘呲溜’一吸,将饼干吸入嘴里,然后‘嘎巴嘎巴’咀嚼起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应豪递火的手一顿,随即放声大笑,“现在饼干设计的挺有意思,你这一堆泡面哪来的?” 秦蔓在手机上敲出:‘进本自带的干粮,就这几盒。’ “怎么不说话?” ‘哑巴’秦蔓指了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应豪心中了然,八成是什么副作用导致。 “不去食堂吗?我可以请你吃。”应豪随意地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筹码,在秦蔓面前摇了摇。 秦蔓摇摇头,抬脚走向几步之远的仇辰房间,敲响了门。 “嫌脏吗?” 应豪的笑容僵在嘴角,紧了紧手中的筹码,眼底透着萧杀的寒意。 ‘没有什么脏不脏,只要能在游戏里活下去,什么方法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哈哈哈,”应豪笑了几声,随即敛了笑意,“那过会见。” 秦蔓点了点头。 应豪刚离开,仇辰的门就打开了,依旧是穿戴整洁的模样,丝毫没有昨日的狼狈。 仇辰:“刚碰到了谁?” ‘应豪,他喊我去吃饭。’ 秦蔓将怀中的小鸡炖蘑菇泡面塞给他,举着手中手机递给他看,‘你不喜欢吃辣,但这个有点咸,将就吃吧。’ 她转念又想到什么,泡面一股脑全塞给仇辰,‘你帮忙泡开,我去喊严聆音和沐白。’ “好的。” 仇辰接过泡面,进了房间,半掩着门。 不一会,几个人在仇辰房间,茶余饭饱。 沐白:“我们今天要干什么?” ‘先搞钱吧,我总觉得筹码肯定不够。’秦蔓擦着嘴,眉头紧缩在一起,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飞舞。 仇辰拿出一张纸,用笔在上面描描画画一阵, “这艘游轮共有七层,五六层是豪华舱位,二三四是各种吃喝玩乐的娱乐场所,包括酒吧、KTV、健身房、购物走廊、疗养健身中心等等一应俱全,我想最快能赚到钱的地方,只有这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停留在示意图上的七楼。 “什么啊?”严聆音出身询问。 “是赌场。”沐白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仇辰赞同地点点头,“对,七层一整层都是赌场。” 秦蔓站起身将口袋中的九个筹码抖擞出来,‘走吧,今天这单车必须要变摩托!’ * 七楼,赌场。 刚来到七楼,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去路。 秦蔓抬眼看着面前的侍者,心中一阵恶寒。 这不就是昨晚被应豪爆头的皮衣男吗? 他此刻也成为了这艘船上的工作人员,胸前的铭牌上,依旧是一串数字外加洛莎莉亚号的标志,看样子船上的侍从都是之前的玩家。 侍者恭敬地开口道: “赌场需要拥有20个筹码以上的贵宾才能进入。” “这怎么办?我们身上筹码都不够。”严聆音皱着眉头嘀咕着。 沐白:“重新想办法吧。” 仇辰:“嗯,下去先看看。” 几人说着,就迈腿打算回去。 “啊,”秦蔓呆在原地,半张着嘴吱吱呀呀叫住了三人,眼神笃定看着仇辰,举着手机屏‘借我几个筹码。’ “蔓蔓,你是打算?”仇辰从口袋中抓出全部的筹码递给她。 “啊”秦蔓点点头,只拿了7个筹码,给仇辰留下了三个筹码。 沐白也没多说,从口袋摸出四个筹码,“祝你好运。” 当秦蔓踏进赌场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建筑风格是奢靡的巴洛克风格,不论是穹顶的壁画,还是柱子上的精美花纹,无不都是细致入微的精巧,悬于穹顶的古典式吊灯,映衬着室内富丽堂皇,伏在梁柱上的雄狮、苍鹰,更为这里增添着张扬的气息。 赌场里面衣着靓丽的贵宾,有的运筹帷幄,有的抱头哭泣,可谓是将赌场内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诠释的淋漓尽致。 但一种割裂感浮上心头,这里的人怎么变多了? 昨天舞厅的游客并不多,难道这些赌徒并不是玩家? 但现在她首要目的是赚钱。 这里的玩法很多,有最常见的Baccarat(□□)、□□、二十一点、骰子游戏、转盘、老虎机等等。 秦蔓在赌场内转了一圈,发现她会玩的也就老虎机。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小哑女,想玩什么?” 秦蔓转头,又看见应豪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不过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衫,遮住了脖颈处的老虎图案。 秦蔓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台闪烁动画的老虎机。 “那东西概率是固定的,一般都是垫刀,能赢的概率很小。” 应豪斜睨一眼,挑着眉头,但随即淡淡一笑,“不过想玩可以试试。” 说着,走向了老虎机,将一块筹码放在原先放零钱的地方,歪了歪头,“过来,拍一下。” 秦蔓将信将疑地走过去,伸手在巨大的按钮上用力一拍,心中默默祈祷,‘要是能中,信女愿一生吃素!’。 屏幕上的水果动画开始闪烁不停,最终以一个苹果,两个香蕉结束。 “没中,还玩吗?” “啊!” 秦蔓似是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摸索出一根红绳,那是穆晓晓她妈妈送她的,有愿力存在,可以增加幸运值,原本打算等查找到关于穆晓晓家的线索,就还给她母亲,秦蔓已经尽可能发动手上人脉一同寻找,但依旧杳无音信。 今天她实在太想要幸运值这种东西,就用一次! 她心中默默念着:‘晓晓妈妈拜托了!’ 然后投进了一块筹码,拍下按钮,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动画,心脏开始突突乱跳,似是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最终,屏幕定格在三个菠萝上。 “啊……!!” 秦蔓手舞足蹈,口中吱吱呀呀,全然忘记所处环境,甚至拉起应豪的胳膊,疯狂地指着屏幕。 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应豪勾了勾唇,“看见啦,确实厉害。” 他弯下腰,拿走了吐出来的筹码,递到秦蔓手里,还不忘叮嘱,“收好。” 秦蔓从中取出一个还给他,应豪也了然接下。 “还想玩什么?” 秦蔓四处张望一阵,看见有一个圆台围着一堆人。 “想去Blackjack?” 应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她有些疑惑,解释道,“是简单的21点,也挺容易上手。” 听起来不难,刚才老虎机扳回一局,让秦蔓这个赌场菜鸡飘飘然,迅速向着赌桌跑去。 应豪在她身后跟着。 秦蔓费了好大的劲挤到了前面,看着赌桌上的扑克牌,跃跃欲试,但刚一抬头,身体就不禁绷紧,眼睛直愣愣看着对面。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黑色西服,勃颈处扎着领结,他的那张脸极邪极艳,一双丹凤眼轻轻闭合着,眼尾一点泪痣,更是让他俊美妖冶的面容颠倒众生,在人群的遮挡下,一半的身子隐匿于黑暗,如同一只闭目而栖的黑豹,充满着危险。 他并没有拿牌,只是将牌懒散地扔在赌桌上,左手有节奏地敲击着背面,右手的长指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筹码,冷白的肤色隐隐能看见手背的青筋,像是完美的艺术品,想让人好好珍藏。 许久,他缓缓开口:“还加吗?” 声音清冷,充满魅惑,但又极具威慑力,他的眼睛抬都没抬,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不加了。” 他对面的男人额头上挂着硕大的汗珠,手指微微颤抖着,将手里的几张牌搓了又搓。 “哦。” 男人这才睁开眼,手轻轻一扫,面前的牌一一翻开。 他身后扮成兔女郎的荷官喊道:“庄家18点。” 话音刚落,男子对面的男人就瘫软下去,不用猜,肯定输了。 “小哑女,想玩吗?” 应豪从秦蔓身后探出身子,他指了指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秦蔓敲了三个字,‘我不会’ “那你看我玩,站我身后,给我加点幸运值。” 说着,应豪就拉着秦蔓走到了椅子旁。 对面的男子手中的筹码微微一怔,斜眼注视着秦蔓的手腕,那里缠着一根红绳,应豪的手正巧搭在上面。 “荷官,发牌。” “等等,”男子出声制止,纯黑的凤眸里氤氲着怒气,他伸手一指秦蔓,勾了勾食指,“过来。” 秦蔓楞在原地,应豪也察觉到对方的敌意,轻笑出声,但眼底却充斥着狠绝,“您虽然是庄家,但没理由抢别人的女伴吧?” 秦蔓本想出言反驳,但无奈放不出声音,只能像是默认一样。 “女伴?”男子喉结微微滚动,极力压制着胸口快要迸发出的怒火,勾起笑容,注视着秦蔓,“是吗?蔓蔓?” 作者有话说: 顾淮:我就晚出来一会,就快成前夫哥了? 秦蔓:啊……(拼命解释中ing) 顾淮:你还啊!?你这是承认啦? 秦蔓:啊啊啊……(持续解释中) 顾淮:所以爱会消失…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第五十二章 待他轻轻吐出秦蔓的名字时, 她才反应过来,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找顾淮。 见秦蔓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应豪以为她在害怕, 压低声音安抚着:“我们不玩了, 回去吧。” 顾淮的脸顷刻间全黑了,眉尾的泪痣变成妖冶的红色, 他站起身,一步步靠近着秦蔓。 见状,应豪想要从口袋掏出枪,却被秦蔓抢先一步按了回去, 手正好触到他的手。 肌肤相贴, 在顾淮眼里变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刹那间, 赌场的灯光像是接触不良般,忽明忽暗,有些玩家已经吓得惊声尖叫, 因为这种场景一般都是鬼怪出来杀人才会出现。 秦蔓拦在顾淮面前, 嘴巴微张, 极力地想说话,却只能嗯嗯啊啊。 “你别怕。”应豪试图将秦蔓拉至身后, 他心中也不禁疑惑,昨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今天怎么看见有点邪性的男人,就怕成这样。 秦蔓心中哀嚎:大哥你别说了, 你坟头草都两米了。 “哟, 关系还挺亲昵, 到哪一步了?” 顾淮单手捏着秦蔓的小脸,嘴角翘起一抹弧度,“蔓蔓喜欢他那种类型的?那我变成他好不好?” “放开她!”应豪终究还是举起了手!枪,瞄准着顾淮。 却不料,顾淮凑近几步,扶着枪管,将额头抵在枪口处,轻蔑地勾着唇,“不放呢?” 秦蔓知道顾淮吃醋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赶忙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上一行字,递到应豪面前。 ‘他是我男朋友’ “啊?”应豪看到屏幕上的这句话,一直张扬的脸上难得露出,“他不是人!” 他心中十分笃定,眼前这个拥有强大气场的庄家,根本不可能是人,他扳机都扣了好几次,丝毫无用,太邪性了。 “男友?”顾淮绷紧的眉梢抬了抬,面上的薄冰有了消融的迹象,“可别,是前男友。” 秦蔓又敲出了一排字,‘别生气,我错了,看在我都说不出话的份上,消消气。’ “又不是我让你说不了话,哄我的方式,我教过你。”顾淮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带着愠怒。 ‘人多!之后加倍补你!’ “被他牵着的时候怎么不嫌人多?倒是挺开心的。” ‘对不起。’ “蔓蔓,你进来后想过我半分吗?” 顾淮用手钳住秦蔓的下颌,肉嘟嘟的触感,使得他心情愉悦几分,但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酸溜溜的。 秦蔓被他回怼的,哑口无言,突然有点委屈,想到昨天只是听见他声音,差点不顾一切地转头,心中的酸水开始一层接一层的涌出。 明明他早就在船上,不去找她,反而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难堪,别人说她什么都无所谓,但酸溜溜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银针一样扎着她的体无完肤。 他现在这般像是拎玩具一般,到底是想干什么。 顾淮察觉到秦蔓眼神越来越暗淡,隐隐晕起了雾气,手上忽然传来一疼,几滴温热顺着滴落在手背上,他无措地松开手,低声唤了声:“蔓蔓。” 手背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秦蔓的眼角红红,眼底却是挥不去的淡漠,冷静的模样仿若第一次见面时,顾淮心头一颤,他觉得自己捂热的人要在他面前化成飞蛾飞走。 “小哑女,换个地方玩。” 应豪朝秦蔓伸出手,试图拉走她。 但秦蔓没有理他,反倒是在手机重新打上一句话,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打完就后悔了,这是什么渣女语录。 “…” 他眼神低垂着,失落的样子,让秦蔓心中暗暗作痛又删了文字,重新输入一句话,‘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你爱信不信。’ 待他看清后,转身离开,应豪得意地轻笑一声,手轻轻一松,手!枪倒挂在他食指上,后退几步,转身追上秦蔓。 秦蔓也没了玩心,告别应豪,回到房间,到头就睡,心里乱糟糟的。 一直到了傍晚,她的房门被敲响,她打开门,不禁一惊。 门外是全身湿漉漉的顾淮,他依旧穿着那身好看的西服,白色衬衣紧贴着他的胸膛,映着藏在之下的纹身,藤蔓型的黑色脉络像是会生长一般,顺着他的脖子爬上他的脸颊,竟然布满了半张脸。 “你怎么成这样了?” 但顾淮并没回答她,只是将她揽入怀中,湿润阴寒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衫,蔓延到秦蔓的四肢百骸,声音嘶哑:“蔓蔓,我把自己哄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 “你的纹身怎么变大了?” “那不重要,”顾淮额头抵在她额头上,深情地注视着她,“蔓蔓…” “你也是祭品吗?” 秦蔓还是问出心中的猜测。 “是,所以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只是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拉着我,我卡片是只笼中雀,我挣脱不开,你却要生那么大气,我像是个被你炫耀的玩具,被拎着,心里不舒服。” “对不起,我只是气不过。” 顾淮抱紧她,生怕她又跑了。 “不气了,不过都打算给你转正,你非要说自己是前男友,那就重新开始。” 秦蔓脸上展出笑颜,但眼睛还是有点浮肿,微微一笑,眯成了一条缝。 “好,不许再跟其他男人有来往!” “嗯,不过你能说说看你脸上的纹身怎么回事?” 顾淮用指尖轻轻划过她潮红的眼角,声音低沉:“你还记得之前副本那个让你染上怨泥的小鬼吗?” “嗯。” “跟他有点类似,我开始是祭品,而后成了副本的鬼神。” “你也把Boss吃了?!” “没,Boss离开了。” “这是你原本的样子吗?” 秦蔓触了触他眼角的泪痣,他脸上的纹身也淡淡褪去,露出原本俊美妖冶的面容。 顾淮轻嗯一声。 “很好看,”秦蔓将头埋在他颈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也很喜欢。” 顾淮身体一顿,随后粲然一笑,“那有奖励吗?” “没有,阿嚏!”秦蔓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你快去洗个澡吧,我这个笼中鸟经不起折腾。” “嗯嗯。” 顾淮放开她后,走进浴室。 * “咚咚咚” “秦蔓姐,在吗?” 秦蔓瞥了眼亮堂的浴室,他进去没多久,应该一时半会出不来。 索性打开门,门外站着严聆音和沐白,他们穿戴整齐, “你赢了多少?” 秦蔓尴尬地笑了笑,只玩了个老虎机,然后就碰到顾淮闹出一摊烦心事,“没多少。” “多少呀?输完也不怕,我们也搞到筹码了!给你兜底。” “加原来的34个。”秦蔓从口袋中抓出一堆筹码,数了十四个给了沐白,“这些给你。” 沐白也没推迟,收下后,视线穿过秦蔓,看着他身后。 “蔓蔓,谁啊?” 听到顾淮略带磁性的嗓音,秦蔓只觉得如芒在背,缓缓转过头。 只见他穿着浴袍,凹凸有致的腹肌袒露无疑,上面还悬着晶莹的水珠,黑色的纹身一直没入小腹,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他用毛巾擦试着发丝,含笑地看着两人。 “卧槽,秦蔓姐金屋藏娇啊!我还以为你输钱不好意思出门!没想到!” 秦蔓耳根通红,正打算介绍。 “顾淮,蔓蔓的男朋友,严聆音,沐白。” 严聆音心中疑惑,她绝对没见过如此撩人的男人,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名字?” “顾淮!”秦蔓怕沐白起疑连忙出声制止道。 “蔓蔓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顾淮饶有兴致地将手环在秦蔓腰间,低垂着头,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啧啧啧,别发狗粮啦!”严聆音浑身一颤,“哦对了,我们要去吃饭,餐厅自助今日只需一个筹码,一起吗?” 秦蔓还没张口,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替她回答。 “等我一下,”顾淮淡淡轻笑,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换个衣服。” 看着顾淮离开,秦蔓似是想到什么,对着他的背影,“你衣服在烘干机里。” “知道了” 待顾淮离开后,一直没说话的沐白缓缓开口:“他身上的纹身也是副本带出来的?” “不是,纹的藤蔓。” 秦蔓撒了个谎,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顾淮身上的秘密。 “我去,纹的你的名字!这么浪漫!” 严聆音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满怀期待地看着沐白,眼神似是在说‘沐哥哥,在你腹肌纹个音符吧!’ 沐白非常知趣将脸瞥向一边,不与她对视。 没一会,顾淮就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手自然地环在秦蔓腰间,见严聆音噘着嘴,脸上大写的不开心,低声询问道: “她怎么了?” 秦蔓无奈地笑笑,指了指他的腹部,“聆音也行在沐白这纹几个音符。” “哈哈,我倒是不介意多纹个‘秦’。” “不不不,太非主流了!” 顾淮抿唇笑着,眼里自始至终离不开秦蔓半点,但刚走几步,迎面碰到仇辰。 “仇先生!”严聆音招了招手。 但仇辰的目光却停留在秦蔓的腰间,眼底闪过一抹寒意,随即变成淡淡的神伤。 “嗯。” “阿辰,你吃东西了吗?” “还没,他是?” 仇辰虽然心里大概有结果,当初被安妮打的半死,那个人只是一句话就从狂暴的Boss就将他救下,但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又让他心生疑惑。 “他是顾淮,我之后给你解释。” 秦蔓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顾淮也是出了奇的乖巧,只是含笑看着她。 第五十三章 仇辰镜片下的桃花眸愈加暗淡, 但只是一瞬间,像是卸了背负已久的包袱一般,眼神也变得干净纯粹, 他长舒一口气, 缓缓吐出两个字, “嗯,好。” 他看向顾淮的眼神, 多了几分从容,当靠近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上次谢了。” 顾淮的视线从秦蔓身上移开,回眸与他对视, 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定格在温柔浅笑的位置,眼尾的一点红痣, 让他柔和的外表笼上一层神秘的雾气,变得难以捉摸, “我是不愿救你的, 只不过是蔓蔓的要求罢了。” 说罢, 修长的手指勾起秦蔓耳鬓的细发, 放在鼻下,轻轻一嗅, 抬了抬眉梢,似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告着主权。 仇辰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既然是秦蔓自己的选择,他尊重就好, 没必要为她添堵。 二楼餐厅。 一行人刚当门口, 就被负责的侍者拦住了去路。 “诸位, 就餐请投币。” 侍者彬彬有礼,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穿戴整齐,白色的手套上一尘不染,弯腰指着身旁的透明盒子。 “这怎么整的跟上公交车一样?” 严铃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在腰间精致的刺绣小包里翻找一阵,取出一个筹码。 “等等。” 顾淮从秦蔓口袋里抓出一把筹码,数了五个,塞进透明盒子,侧了侧头,“付过了。” “啊?”严聆音投币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困惑看向身后的沐白。 沐白则是蹙紧眉头,他也搞不清情况,第一次碰到用女朋友钱请客的大方人士。 进入用餐区,秦蔓拉了拉顾淮的衣袖,低声询问:“铃音的筹码有问题?” 顾淮垂眸回望她,食指轻敲她的额头,轻“嗯”一声, “借你戒指用用。” 他微凉的掌心盖上了秦蔓的食指,那枚银蓝色的戒指隐隐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那只一直在她手上雷打不动的指环,此刻竟轻易地滑落下来。 “怎么了?” 察觉到秦蔓表情变得凝重,沐白疑惑地开口。 秦蔓:“你们哪弄到的筹码?” “几个人抢夺一盒筹码,我去劝架。”严聆音斟酌片刻开口道。 劝架? 最后钱全跑她包里了? “先吃东西吧,蔓蔓,想吃什么?” 不知何时,顾淮取来了餐盘,一副准备干饭的架势。 目光环视一周,秦蔓发现餐厅主要以海鲜为主,各种没见过的海底珍馐,摆放在精致的装碟里,还有金箔点缀,如同完美的工艺品,让人舍不得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龙虾,鱼丸,加分海鲜拌饭。” “晚上吃海鲜对睡眠有影响,蔬菜沙拉,土豆泥,外加一份咖喱饭,如何?” “嗯,你看着弄吧。” 秦蔓疑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脑瞬间闪过一抹讯息。 没等他开口,仇辰轻轻咳了一声,递给沐白一个餐盘,“不要碰海鲜,肉也少碰,最好跟着他选。” 仇辰缓缓抬起眸子,视线定格在挑选食物的顾淮身上。 “为什么……” 严聆音瘪着嘴,就吃了一桶泡面,看着这片以海鲜为主题的饕餮盛宴,她早就想全部装进肚子里。 现在告诉她只能吃素,未免有些过分。 “照做就是。” 沐白斜睨她一眼,严聆音立马停止了抱怨,跟在沐白身后,乖巧地取着菜品。 吃饭途中,顾淮只是单手撑着头,宠溺地注视着秦蔓将一个小番茄塞进嘴里,时不时用餐巾替她擦拭嘴边的汁水。 “你怎么不吃?”严聆音见顾淮面前没有餐具,这个男人除了一身好看的皮囊,全身都古里古怪,透着邪气。 “你不饿吗?” 秦蔓也停下动作,有些疑惑地询问着。 顾淮只是摇摇头,拇指不经意摩挲着小指的指环,眼睛淡淡地注视着餐厅的一个角落, “怎么了?” “有东西来了。” 秦蔓胡乱擦了一下嘴角,定睛看着角落方向,密闭的餐厅不知从哪里漂来一阵咸腥味,潮湿滑腻,仿若死鱼堆积出来的腐臭味。 其他几人也显然闻见了这股恶心的味道,神情不禁变得严肃。 顾淮反倒轻轻揽着秦蔓,贴近她的耳垂,用着轻柔的语调, “是冲着她来的,希望我救她吗?” 听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含笑地瞥向木讷的严聆音,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严聆音不知所措地看着秦蔓,那股突如其来的咸腥味,像是鲫鱼身上滑腻的黏液,附着在她的皮肤上,恶心难受。 “聆音,过来坐。” 严聆音是相信秦蔓的,她不清楚一向沉稳的她,为何如此听信身边的男人。 但她还是起身,乖巧地坐在顾淮的身边。 “小铁盒里的钱呢?” “你怎么知道是个生锈的铁盒?” 严聆音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老老实实将斜跨的小包递给他。 “都在这了?其他人有碰过吗?” 顾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眸淡漠地扫向对面两个男人。 “没有,一直是聆音带着。” 话音刚落,整个餐厅陷入诡异的黑暗中。 雾气顷刻间充斥着整个大厅,臭鱼烂虾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仿若夜晚退了潮的沙滩,潮湿阴暗。 刚才的角落,不知何时蜷缩着一个老人,他缓缓站起身,就算佝偻着腰,身型也足足有八尺有余,他身上套着黑色帆布做成的衣物,一瘸一拐向着就餐区走来。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定定地看着他,想要起身跑,但手脚却无法动弹。 弥漫的雾气凝成了一张硕大的渔网,他们不过是挂在网上苟延残喘的鱼儿,只能大张着嘴,静静等待渔夫宰割。 老人不急不慢地走着,被他略过的玩家,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从最初的恐惧俨然变成了作壁上观的看客,嬉笑地看着接下来上映的好戏。 他走至几步,停在一个光头男人面前,那是应豪的同伴,他嘴里还衔着半个虾尾。 老人只是敲了敲腰间的竹篓,光头就化成一条小鱼,跳进了竹篓里,老人的手里多了几枚闪闪发光的金币,掂了掂,像是自言自语般, “还不够,还不够……” 严聆音眼睛里开始氤氲起水雾,光头赫然也是今天抢夺筹码的一员。 仿若凝成实质的阴冷气息越靠越近,严聆音发白的唇瓣微微颤抖,全身上下似乎置身于水中,溺毙的水鬼从水中露出身子,用他们泡发的手指,捂住她的口鼻,禁锢住她的四肢,向下一直拉着。 老人的身影最终还是停留在秦蔓身边,忍受着鼻腔里腐朽发霉的气味,斜眼打量着老人。 他穿的哪是黑色的衣服?那密密麻麻蠕动的大号水蛭,半截身子钻进他的血肉,时不时还动一下。 黝黑蜕皮的手上布满皲裂的口子,中间夹着厚厚的黑泥,他持续不断地敲击着竹篓,随着他动作的幅度变大,有几个身形不稳的水蛭脱落下来,眼看就要掉在秦蔓的肩膀上。 在此之际,秦蔓眼前飞速地闪过一物,将虫子打飞出去。 紧接着,传来不容置疑地声音,“拿着你的钱,滚!” 但他还是敲击着竹篓,伸出手指指着严聆音,依旧重复着一句话,“还有她,还有她……” “她是我的食物,你要跟我抢吗?” 顾淮语罢,指尖一道蓝光闪现,顷刻间,严聆音全身缠绕着银蓝色的丝条,如同一只作茧自缚的飞蛾,还未破茧,就已经被猎食者虎视眈眈地垂涎着。 “她是我的……”老人声音变得嘶哑刺耳,也失去了最开始的底气,似乎在思考的这场争夺他成功的概率。 “我说,她是我的食物,听不懂吗?” 顾淮翘着二郎腿,搂着秦蔓,侧仰着头,虽然是仰望,但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眼神戏谑,与佝偻老人对视,像是一个欺老凌弱的纨绔子弟。 老人迟疑片刻,还是抬起脚离开。 但刚走几步,他身上蠕动的虫子就在此时沸腾了,从老人的皮肉中钻出来,向着严聆音的方向伸长着身子,尖声咆哮着,似是不想到嘴的食物飞掉。 虫子突如其来的狂躁,也让老人痛苦不堪,折返回来,伸手就要抓严聆音。 可是,还没触及到,老人全身就被上万条银蓝色的丝线捅穿,丝线似是灵巧的小蛇,在他身上快速移动,没过多久,老人就变成一条被鱼线缠绕垂死挣扎的鱼。 丝线的另一头连着顾淮的手指,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银丝就会越缠越紧,老人持续不断发出痛苦的闷哼。 “滚。” 顾淮似是玩腻了,收回银线,眼睛都没抬,发出最后的通牒。 重获自由的老人,连爬带滚地冲出门外,在他离开后,大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雾气也淡淡消退。 严聆音再也忍不住胃中翻滚,扶着墙连连干呕。 顾淮不满地蹙蹙眉,见秦蔓脸色也不好,站起身将她抱在怀中,温和地说:“去赌场帮你赚筹码,好不好?” “他们怎么办?” 秦蔓好半天平复好心情,心中知道顾淮有实力杀刚才的鬼怪,但是没有,肯定有他的原因。 顾淮弯起眉眼,垂眸回望着那双清澈透亮的黑色瞳孔,瓷白的小脸在灯光下呈现出干净又易碎的模样,让他没忍住在她额间落上一个缱绻的吻。 只是轻轻一触,便抬起了头,用极低极柔的嗓音说道:“她是别人的祭品,我刚只是用蛮力对她标记,但过了今夜标记就会消散,美食嘛,我不吃,总会有人来吃的。” “什么意思?” “就是那老头还会找上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噌!” 沐白蓦地站起身, 拉住顾淮的胳膊,神情紧张,“聆音会怎么样!” “她触发了死亡条件, 本来看在蔓蔓面子上, 让她成为我的祭品, 逃过一劫,但没想到她已经有主人了。” 顾淮轻瞥他一眼, 语气变得冷淡,“这里每天都会有新的玩家,高级本饲养着一群恶鬼,稍有不慎就是盘中餐, 你还放任她去抢来历不明的钱财, 是瞧不起高级厉鬼,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沐白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只能无力地握紧拳头。 “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顾淮低头看着怀里的秦蔓,宠溺之余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提早通关。” “这…” 到这已经差不多一天半了, 她们对这艘船一无所获, 就连副本Boss也没提及几句与副本相关的。 “不过你答应我个要求,我可以勉强帮你想想办法” “什么?” 顾淮淡淡笑着, 笑的深情,仿佛花丛中的沼泽,美丽的外表拥有着蛊惑般的吸引力,但他口中的一字一句却又是像从心窝子掏出来般, 真挚地不可辜负。 “暂时没想好, 等想好告诉你, 摘一下我手上的戒指。” 秦蔓摘下指环,呆呆地望着他,在等他下一步指示。 “让她戴着就行,在副本里,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摘下来。” 严聆音接过后,套在自己食指上,在听说有救,泛白的脸上重新有了血色,向着顾淮点头道谢。 “不用谢我,谢秦蔓吧,你身上的诅咒转移到她身上了。” 闻言,秦蔓瞪大眼睛,好看的眉蹙成一团,脸颊苍白了几分,刚才那种在海水浸泡几天几夜的感觉,她再也不想重来一遍。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几秒后,男人竟然没心没肺地笑了。 “这是最快破局的方法,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现在像个没头苍蝇乱撞,怕是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鬼怪找上门,这样才能更快了解这艘船的故事。”顾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严肃,缓缓说着。 秦蔓本以为就那个挂满恶心虫子的老人会找上门,现在看来,她就是个香饽饽,船上鬼怪的空投物资,以后能喘口气都是上天恩赐。 “既然没事了,我跟蔓蔓先走了。” 没等三人回复,顾淮就抬脚向外走去。 七楼,赌场。 原本人满为患的赌场,竟意外地只有零星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身艳丽红裙的女人,慵懒地靠在沙发座椅,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淡蓝色的女士香烟,昂着精致的下巴,周围氤氲起的淡淡烟雾,使得她风情万种的模样有了几分旖旎的朦胧美。 “回来了?” 女人缓缓开口,狭长的眸子轻轻一抬,掐灭手中的细烟。 “希尔船长,这么晚上来是叙旧吗?”顾淮在她几米外停下脚步,虽然嘴角依旧挂着好看的弧度,但却是没有丝毫温度,充满着薄情冷意。 “叙旧谈不上,向你要个人罢了。” 希尔船长将视线定格在秦蔓身上,站起身缓缓向她靠近,“顾先生,要守规矩。” “她可不能给你,换个条件。” “原来是只软糯香甜的小白兔,难怪顾先生如此垂爱,我也没有夺人所爱的习惯,今夜你负责,如何?” “可以。” “爽快,就是不知顾先生的那颗心还有多少最初的样子。” “这与船长怕是无关吧?” 希尔船长闷哼一声,愤愤离开,与顾淮擦肩而过,从齿缝中钻出几个字,“丧家犬。” 待她走后,整层赌场只剩下顾淮秦蔓两人,半晌,顾淮才将秦蔓放下来。 “蔓蔓…” “嗯。” “你先回去吧,今天他们不会找你的。” “你怎么办?她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晚安。” 顾淮话音刚落,满满的疲惫感就席卷而来,秦蔓的世界霎时黑暗。 在她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周围没有什么变化。 应该是顾淮送她回来的,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推开门想去问个清楚,刚一开门,弥漫的血腥气,就让她弯下腰连连干呕。 刚出来的仇辰见她这副模样,赶忙扶着她,连声询问。 “发生什么了?好浓的血腥味。”严聆音捂住口鼻,小手一直在面前闪来闪去。 “好像起了一层血…” 沐白透过窗户看着,‘雾’字哑在嘴边,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外面有什么?”严聆音说着就要凑头去看,被沐白直接捂住了眼睛,她瞬间明白什么,压抑住心头的好奇,老老实实站回原地。 “尸骸遍野罢了。” 应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身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伤口。 昨天他的光头同伴变成一条鱼跳入老人的竹篓里,还历历在目,使得严聆音打了个寒战。 “小哑女,你那男朋友确实厉害啊,把五六楼的人都杀完了,眼睛眨都不眨。”应豪继续说着,眼神充斥着刺骨的寒意,看向秦蔓时带了些复杂,语调也变得渐渐平缓, “与恶鬼纠缠,会万劫不复的。” 恶鬼么? 杀完五六层的玩家是什么意思? 秦蔓爬到窗边,下面的场景让她一阵恶寒,浓郁的血雾下是堆积成山的尸骸。 “叮咚” 广播突然适时的响起,在空旷的走廊中不断回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各位游客朋友早上好,洛莎莉亚号出了些意外,预计一个小时后恢复正常,请各位游客朋友不要走动,最好呆在房间内…” “蔓蔓,昨天你跟他发生什么了?” 仇辰思考良久,才张口询问。 被他一问,秦蔓这才回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希尔船长找上门,他们谈判,提到了‘负责某事’。 “负责?负责”秦蔓喃喃地重复着一个词,但却像是按了消音键,没有丝毫声音。 应豪看着她又张又闭的口型,猜出了内容,问道:“什么负责?负责什么?” 但看到窗外的场景,也就不言而喻。 “秦蔓姐,顾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严聆音想到昨天保她时场景,那万千活银蓝色的丝条,像是有生命般,将她包裹起来,她每寸的肌肤能真切地感受到丝线的蠕动。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副本鬼怪之一,控制着七楼。”应豪说道。 “那他说我是食物…岂不是…” “字面上的意思。”应豪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苦涩的笑容,“秦小姐真的是在与疯子共舞。” 应豪说的没错,她一直在跟恶魔共舞,那个恶魔一直将最好的一面显露在她面前,温柔地哄她入睡,为她拭去嘴边的食物残渣,为她包扎伤口,甚至给她洗脚。她要星星,他不给月亮,宠的她差点忘记他是恶魔的真相。 现在,恶魔露出了獠牙,试图跟另一个魔鬼下注,保她平安。 她急切地想去看看,自己的恶魔到底怎么了。 仇辰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注意安全。” 说完便松开了手。 秦蔓冲上了七楼,空气中弥漫的血雾,浓郁地都要凝成血珠,那里像是一片禁地,刚踏上去,殷红色的水珠连缀成线,从屋顶上一滴滴掉落,打湿她的衣衫,鬓边的发丝被濡湿,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开始让她适应,大脑也从最初的昏沉变得清晰明了。 她不想回头,内心那种莫名的冲动,鼓励她一步步向前。 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她每向前一步,脚下就像是有无数冤死的厉鬼冤魂拉扯着她,强烈的粘连感,使得她如同一只困在粘鼠板的小白鼠,明知道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会让自己粘的更紧,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冲动,拼命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明知道走下去会是地狱,但还是一步步向前迈着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黏腻感愈加强烈,好似扎根在地下,细长的根须顺着土地的缝隙一直向下蔓延,抬脚这种简单动作,竟让她产生出了无力感。 当她再也抬不动脚时,才看清不远处有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试探性地唤了声:“顾淮?” 但“啊啊”的咿呀声,人影并没有给出回应。 “顾淮(啊啊)?!” 她拔高了音调。 话音刚落,没入脚踝的泥巴开始向人影方向收缩,秦蔓感受到脚上的禁锢松了一些,继续朝人影处前行。 待她看清人影后,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有个人形的轮廓,秦蔓都会以为那是下水道挖出一摊臭泥。 那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全身被黑泥包裹,他周围的黑泥似乎还在流动,像是不断从他身体分泌出来一般。 黑泥堆积在秦蔓腰部她像是淌水般吃力地前行,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她靠近愈加强烈。 那被泥被裹住的不是别人,就是顾淮。 不顾散发着的恶臭,她努力屏住呼吸,用手一次接一次清理着他身上的污泥,每抓一次都是刺入骨髓的冰冷,细嫩的手心像是被虫蚁不断啃食着。 细密的疼痛、刺骨的冰冷,让她像是一个零件生锈的木偶,吃力地操控着不听话的部件。 一个重心不稳,没没站住脚跟,栽倒在寒意逼人的污泥中,倒下那一刻,秦蔓心中闪过的念头,竟是她再也爬不起来。 倒下后,阴冷的气息像是无孔不入的风,侵蚀着她脆弱的身体,困意也涌上心头,她好想闭上眼睛,就这样安静的睡下去。 “顾淮……” 像是呢喃般,缓缓吐出两个字,她无比渴望着她的恶魔抱抱她,但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痛苦不堪,恍惚间,紧紧合上了双眼。 第五十五章 秦蔓像是从高空坠入软绵绵的云朵中, 她用力地睁开双眼,竟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梨花林中,淡白色的花瓣带着悠悠的清香化作她身上的一床薄被, 就在她发呆之际, 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醒了?” 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视线逐渐上移,有点发白的牛仔裤, 奶白色的短T,淡金色的眼镜,略长的金属链条垂在耳侧,眼尾的一点泪痣, 盈盈闪耀, 明媚的笑容如七八月加过冰的梅子汤,酸甜可口。 “我脸上有东西吗?”顾淮俯下身, 将手中柚子汽水递到她面前,“你要的汽水。” “顾淮……?” 见她迟迟不接,顾淮浅浅一笑, 拧开瓶盖, 放到她嘴边, “扭开了,刚不还闹着渴吗?” 秦蔓凑近一点, 含住瓶口,冰凉带着甘甜的细流,顺着口腔,流入喉管。 纵使小心翼翼, 但还是被呛着, 秦蔓咳个不停。 顾淮赶忙轻拍她的后背, “怎么喝个水都能呛住?” 但是咳嗽根本停不下来,秦蔓脸憋得通红,肩头一耸一耸,呜呜咽咽地说不出半个音节。 周围明亮的场景开始变得晦暗,顾淮焦急的脸越来越模糊,口中的臊腥味愈加明显,恶心感一层接一层地涌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所谓的柠檬柚子水也只是这遍地的淤泥。 此刻,她深陷在这一地的污秽中,四肢像是被混凝土浇灌,纵然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并未移动半分。 可是,如果就此倒下,任由这附着在身的泥巴侵蚀,她可能就永远倒在这里。 “顾淮…” 一声声无声的呼唤,让周围的泥水开始流动。 “顾淮…我渴…” 满嘴的腥味,像是万千虫蚁一点点啃咬,细微的伤口被无限的放大,饥渴感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皮层。 她好想一口口撕咬下眼前人的皮肉。 但刚产生这种可怕的念头,就让她浑身一僵,这不就跟当时的贾风一模一样。 那周围的泥就只可能是怨气凝结而成的怨泥。 这里的怨泥全是从顾淮身上流淌出来的,他的怨气到底有多大? “顾淮…醒醒!” 秦蔓使出全身的力气,冲着座椅上沉睡的人嘶吼道。 但却依旧只有‘啊啊’的学语声。 正当她身形再次下坠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拉起,揽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 听到梦里的声音,秦蔓再也压不住崩掉的泪腺,连缀成线的泪水一股脑地涌出,声音呜呜咽咽,说着无声的话语,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但好在顾淮能听懂。 “对不起,吓到你了。” 她跨坐在顾淮怀里,他手心带着丝丝凉意按在她肩胛骨的位置,贴合的地方能感受到他掌心细小的薄茧,秦蔓垂着眸子,回望着他。 顾淮的脸从怨泥中清晰地显露出来,但是却爬满细密的黑色纹身,纹身还在不断渗出黑色的泥水,划过他的脸颊,顺着他的下颌骨一滴滴落下。 他的眸子不知是光线原因,此刻却如雨水冲刷的黑夜,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秦蔓不自觉将手抚上他的脸颊,顾淮也顺势侧了侧头,贪恋着她掌心的每一寸温度。 “他们是你杀的?” 顾淮身形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回了声‘嗯’ “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杀玩家吗?” “嗯。”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触犯死亡条件,总有人得处理,不是吗?”顾淮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 “是因为他们吃了海鲜?还是筹码没了?” “都有,老头收拾烂摊子,总会让那些玩意变成第二天吃食,虽然你不会吃到,但想想都恶心,所以我让他们体无完肤,这样希尔只会扔到海里喂鲨鱼,我聪不聪明?” 顾淮漫不经心的话,却让秦蔓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但转念想到那些人会落入同类肚皮里,回归归墟之国也算是很好的归宿。 见秦蔓半晌不说话,顾淮将头贴在她胸口,“蔓蔓,我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怕不怕?” 但秦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手指捏起一小团怨泥,开口问道: “你身上的怨泥要怎么才能除掉?” “让我靠靠就好。”顾淮嘴角缓缓上扬,最后定格在一个温柔浅笑的弧度,合上眸子,似是睡着般,做着甜美惬意的梦。 “哼,小兔子,你听他说,今晚就给他收尸吧。” 身后突然传来妩媚的女声,秦蔓回头,见希尔船长嘴角挂着冷冷的嗤笑。 “什么意思?” “闭嘴!”顾淮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像是要将希尔千刀万剐一般。 “我们作为副本的鬼怪,怨气是能力的根本,但有些枉死的祭品也会有怨气,所以吸收不了的会用合适的容器去装载,你看到船上的侍应都是这里的容器。他身上怨气本就不属于他自己,昨晚那么多亡灵的怨气,他根本无法吸收,所以才把整个赌场弄得乌烟瘴气。” 希尔如同出淤泥不染的红莲,每走一步,乌黑发臭的泥巴就会为她赤红色的高跟鞋让出一条道路,她一步步逼近,伸长着雪白的天鹅颈,高傲地对上顾淮那双漆黑色的眸子,眼底像是在看一条街边的恶犬。 “去找容器啊!外面那么多尸体!” 秦蔓双目赤红,看着没有了往日光彩的顾淮,不顾及手心传来的剧痛,吃力地摇着他的肩膀。 “没用的,他就差把尸体剁成肉泥,喂给鲨鱼,鱼只管咽就行了,哪里还需要咀嚼?”希尔挑着眉,点起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 秦蔓咬着下唇,似是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缓缓开口:“我可以做你的祭品吗?” 其实,她有赌的成分,在用顾淮对她的真心,与他恶魔的本质下注。 如果希尔跟顾淮是一伙的,她就满盘皆输。 如果他们并不是一条船上的,她就算赢。 话一出口,顾淮搂着她后背的手紧了紧,墨色的眼底尽是不可思议,就连希尔也玩味地挑挑眉。 “蔓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先生,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只小兔子。” “不想死,就闭嘴” 顾淮恶狠狠地瞪向希尔,身边的怨泥也化成一条细柱,向着希尔的面门而去。 希尔轻轻一跃,巧妙地躲开。 秦蔓没有理睬他们二人的争斗,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想做你的祭品。” “不可以。” “你嗝屁了,我立马就跟仇辰求复合。” “我这就杀了他!你是我的…” 顾淮将秦蔓搂紧,不想让她挣脱半分。 “我是你的,所以我能成为你唯一的祭品吗?” “蔓蔓……” 秦蔓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上去,属于他的血腥味顷刻间弥漫在唇舌之间,从最初的辛辣变得甘甜,而后难以自拔,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渴望着那抹若有似无的腥甜。 气息变得急促,五感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感受到顾淮掌心中渗出的细汗,一点点透过湿漉漉的衬衣,带着温热传递到她细小的毛孔里。 津液交换之际,顾淮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凌乱,他扼制不住内心想要拥有她的冲动,手不由自主探进秦蔓浸湿的衣裳里,但转念想到这里还有个不速之客,催动着周围的怨泥,将他们二人包裹起来,像是蚕茧一般。 一方小天地,只有着他们二人。 过了许久,秦蔓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旖旎缱绻的长吻,像是只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氧气。 “还是不会换气。” 顾淮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说道,声音清冷带着无尽的宠溺。 “我可以成为你的祭品,作为条件,你要一直陪着我,随叫随到。”秦蔓用鼻尖剐蹭着他的鼻梁。 “可是会很痛。” “我不怕,我不想你走。” 泪水终究还是从眼角止不住地流出。 顾淮见那张小脸湿漉漉的,纤长的眼睫上挂满着细小的水珠,就算她满脸污泥,也是干净易碎到极致,想要揣进怀里狠狠欺负。 “疼的话,咬住我肩膀。” “嗯。” 看见她点头,顾淮的手稍稍一用力,秦蔓就重心不稳,贴上了他的胸口。 秦蔓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那里被他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他身体本有的木质沉香味,像是林间清晨的薄雾一般,清香甘甜。 在她恍惚间,心脏位置猛然像是被人一把抓紧,剧烈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嘤咛,而后又像是被银针狠狠刺穿,银针在她心脏穿针引线般游走,好似在她心头缝上一样物件。 紧接着,顾淮身后升腾起数根细小的血色丝线,将二人捆绑在一起,剧烈的疼痛让她咬住了顾淮的肩膀,豆大的冷汗从她脸颊一滴滴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顾淮松开了她,周遭黑色恶心的怨泥也不翼而飞,顾淮脸上的纹身渐渐褪去,露出原本好看的面容。 他垂着头,用手指轻轻捋顺秦蔓耳边被濡湿的碎发,声音低沉温柔:“还疼不疼?” 秦蔓动了动手脚,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只是手背上的蛇形纹身变成了一小朵梨花, “纹身变了?” 伴随着她的嘴型,也适时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身形不禁一顿,又惊又喜, “我能发出声音了!” “会唱歌的小夜莺才是一只合格的笼中鸟。”顾淮淡淡笑着,用手指轻轻摩挲她手背细小的梨花图案。 “为什么是梨花?” “我在怨泥里梦到跟你在一片梨花树下,你吵着要喝水,还被呛了几口。” “你拿的水是柚子汽水,穿的衣服是白色T恤加牛仔裤,不合时宜地还带了个金丝框眼镜。” 顾淮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那眼镜是你给仇辰买的,我气不过抢来戴着的。你呛着后,越咳越厉害,然后我就醒了。” “这竟然还有前情?我去的时候刚好你给我喂水,我喝了几口,实际上啃了几口泥,本就发不出声音的小可怜,嗓子更是差点原地作废。” “咳咳……” 希尔船长低咳几声,以示证明还有人存在。 “丧家犬,恭喜啊。” 顾淮笑容一僵,迅速绷起张脸,声音寡淡,“你怎么还没走?喜欢听墙角?老船夫?” “老船夫?!”希尔鼻子都快要气歪,但很快她就平复下来,看向门外,“新玩家要来了,你收拾收拾准备营业了。” “哦知道了,还有事吗?” 希尔勾起唇角,朝着秦蔓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淡淡吐出个烟圈,“明晚就能到那个地方了,小兔子加油呀!” “什么地方?”秦蔓脱口而出。 但希尔船长原先站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顾淮,什么地方?”秦蔓疑惑地询问。 顾淮也只是耸耸肩,“我是后面才来的NPC,对这艘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希尔说这艘船有条禁制,你也听说过,就是不能去看月光下的海面。” “那你昨天看见了吗?” “这里的NPC一到零点是瞎子,我处决玩家靠的是他们身上被标记的气味。” 顾淮似是想到什么,继续说着, “本来有个玩家,我砍伤了他,但发现有你身上的气味,便放他一马,不过他现在肯定多多少少会有副作用。” 秦蔓突然想到今早应豪满身伤痕,一来就指控顾淮昨晚的罪行,看样子那个倒霉鬼就是他,不禁低头浅笑出声。 “是谁啊?你那发小吗?我记得他没犯什么忌讳。”顾淮抬了抬眉梢。 “没谁,你收拾你的赌场,我先回去,怕他们担心。” “好,不过我要一个离别吻。” 顾淮弯着眉眼,轻轻碰上她的唇,一点而就。 * 秦蔓回去时,就见仇辰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心神俱乱。 电梯门缓缓打开后,露出秦蔓娇小的身躯,仇辰这才如释重负,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脚仔细查看她是否受伤。 “他没有伤你吧?” 秦蔓摇摇头,“没有。” “你能发出声音了?!”仇辰不自觉地弯起唇角,但他那双桃花眸却是难以掩饰的倦意。 “嗯,突然就可以了。” “他……” 仇辰欲言又止,但秦蔓知道他想问什么, “顾淮他是副本里的鬼怪,你应该也发现了,但他对我很好,从来没伤过我,还有……” “还有什么?” 秦蔓说的,仇辰大都猜测出来,那个男人虽然讨厌,但是眼里自始至终映着的都只有秦蔓一人,就是不知是真心,还是伪装的太逼真。 “家里的那只黑猫也是他。” 仇辰:???!! “那只猫是他?!那他还不要脸地吃我猫条?下次我在他粮里掺猫砂!” 秦蔓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你可别被他听见,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哈哈哈,”仇辰轻笑几声,随即收敛了笑意,一本正色地问,“昨晚真的是他干的吗?” 秦蔓看向窗外,此刻洛沙利亚号干净的一尘不染,跟早晨的人间炼狱完全不一样,但那堆积成山的尸骸依旧历历在目, “嗯,是他,他代替昨天的老人,当了一次处置玩家的刽子手。” 仇辰沉思片刻,摸了摸秦蔓的头,“毕竟我们这次跟他站在对立面,所以不要在意其他人说什么。” 他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嗯,我想去聆音捡盒子的地方看看,你休息一下,看你那两个黑眼圈。” “害,这次的牌害我不浅,白天困死,晚上睡不着,这样下去我都快精神衰弱了。”仇辰又打了一个哈欠,“你跟沐白他们一起去,有个照应,我得补补觉。” “知道啦,你快去睡吧!” 第五十六章 一楼。 “昨天就在这, 我抢到了筹码!” 严聆音指着连通安全通道的走廊, “当时跟沐哥哥他们走散,我听见这边有打斗的声音, 发现他们在争抢一个盒子, 就劝了下架, 顺便把他们全打趴。” “哦,那你挺厉害。” 走在前面的秦蔓, 侧头望了她一眼,昨天变成鱼的光头,满身腱子肉,以严聆音那种小身板能打赢, 她确实很厉害。 严聆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自然地看向一边,“也没多厉害, 当时光头大哥看在你面子上,跟我联手,筹码我们平分了。” 原来光头是她的盟友, 难怪。 秦蔓不再搭话, 用手触摸着墙壁, 墙纸有很多深浅不一陷进去的小凹槽,很明显是由重物撞击形成的, 这里确实发生过打斗。 “昨天你们打架带武器了吗?” “没有,我学的空手道,跟光头哥哥基本是碾压性的胜利,没有借助任何工具。” 严聆音托着下巴思索一阵说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秦蔓轻声回了她一句, 用小指扣了扣墙上坑坑洼洼的小洞, 墙纸发黄, 应该不是最近造成的。 “这墙上好多小洞哦!” 身后严聆音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秦蔓一个哆嗦,瞥头不满地看着肩膀处严聆音那颗圆滚滚的脑袋, “你走路没声音吗?吓我一跳。” “哈哈哈哈,吓到你啦?”严聆音嬉皮笑脸,继续将下巴磕在她肩头,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孔洞,“这是什么洞啊?怎么密密麻麻这么多?” “不清楚,应该是之前留下的……” 秦蔓边说边回头,可是面前的墙面上,竟然在一瞬间显露出大片的血迹,她的后半句话哑在嗓子里,但只是眨眼功夫,墙面又恢复如初, “聆音你刚才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严聆音满脸懵逼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难道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可是,那种浓郁的血腥味还在鼻腔里挥之不去,不可能是幻觉,想到顾淮说自己是现在容易吸引鬼怪,似乎又解释的通。 “聆音,也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如果严聆音跟她呆在一起,势必也会有危险,干脆让她先回去。 “那秦蔓姐你呢?” “我四处看看,一会去找你们。” “哦哦,那我先回去找沐哥哥啦!” 看着严聆音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秦蔓低头扯了扯嘴角。 沐白还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时时刻刻念着他的未婚妻。 但很快,她就敛起了笑容,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明天之前搞清这艘船的故事,她目光炯炯地看向漆黑的楼梯间。 那深浅不一的凹槽在那里消失了踪迹。 她隐隐有种感觉,严聆音抢到的金币盒子也是从那里发现的。 深吸一口气,她走进楼梯间,打开面前那扇刷过新漆的大门。 ‘吱呀’ 难听刺耳的摩擦声从锈迹斑斑的齿轮中传来,秦蔓仿若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大门背后的神秘诡谲化作带着恶臭的腥风迎面扑来。 秦蔓捂住了口鼻,手机微弱的白光照亮了前方。 与外面奢华精致仿若两个世界,布满红锈的铁楼梯,如同稀松多孔的海绵一样,靠着边缘的丁点粘连维持着原装。 忖度再三,秦蔓轻轻踩了上去,楼梯产生了轻微的摇摆,脚下更是传来不堪重负的声响,好在体重较轻,稍重一点肯定踩空。 她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四周弥漫着潮湿阴冷的霉味,在灯光的照射下隐约能看清是有人居住的房间。 迎面就是一张木板床,床上的被褥掀开着,布满着几寸长的黑色霉菌,棉被的一角破了口子,黑色棉絮散落一地。 床旁边是一个架子床,两层,堆满着杂物,很久没人打理,也攀附着很多黑色霉点。 走近几步,秦蔓伸手在杂物中翻找一阵,全是恶臭难闻的垃圾,大部分是类似渔网、鱼钩的渔具,但有一个小孩的玩具吸引了秦蔓的注意。 那是一个破布娃娃,贝壳做的眼睛,帆布缝制成身子,缝的十分粗糙,她踮起脚尖,从架子床的二层取了下来,手感黏黏腻腻,还有着腐败的腥味。 怎么这种肮脏的地方会有小姑娘的玩具? 她拎着破布娃娃,继续四处张望,瞧见木板床下有个黑色的铁盒子,没有上锁,弯下腰,打开盒子,里面装着满满一整盒的筹码。 看样子这是昨天那个老人的房间,秦蔓将那堆充斥着不祥征兆的铁盒子,重新塞回了他床下。 就在此时,秦蔓觉得颈间一凉,似是有东西掉落在她脖子上,伸手一摸。 软软的,还在不停蠕动。 秦蔓只觉得头皮都炸开了,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站起,跳着拨下脖子上的冰凉,却没想到原本空空如也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庞大的身影,秦蔓一跳正好撞到他身上。 脑袋一片空白,后背顿时像是贴上了刚杀过鲶鱼的砧板,上面还残留着粘液和鱼的肠肠肚肚,滑腻冰凉还时不时带着动弹身子。 她不用想都知道背后有什么玩意,但没有立刻去拨弄那挂满后背的水蛭,而是下意识向前一跃,转身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老人也注视着她,浓密打结的毛发下,是他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时不时有水蛭从他胡须中探出头,让秦蔓胃中一阵翻滚。 “要吃鱼吗?” 老人拍了拍他腰间的竹篓,像是在显摆一样, “爷爷今天钓到了好几条大鱼。” “我不饿,不想吃。” 秦蔓表面平静地说着,但却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布娃娃,强咬着下唇,她清楚那鱼篓里装的之前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孙孙,先玩会,爷爷给你剁鱼吃。” 说着,老人从竹篓里摸出条肥大的鱼,然后操起刀直接砍了下去,腥臭的血水溅了他一身。 挂在他身体上的水蛭当场就兴奋了,拼命地抢食着那殷红色的血渍。 “爷爷,他还没回来吗?” 秦蔓心中笃定老人将她当做自己的孙女,但这狭小的暗室很明显住着三个人,除了老人,还有他孙女,应该还有一个。 “你哥跑出去疯还没回来。”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手起刀落,划开鱼肚子,掏出里面的五脏六腑,顺手扔到地上。 “那爷爷,我去喊哥哥回来吃鱼,好不好?” “好,小心点,碰到那些老爷小姐记得绕着走。” “知道啦爷爷。” 秦蔓从他身侧小心翼翼地走过,生怕又沾染到半点恶心的虫子,然后迅速向着门外跑去。 但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啪!” 她一脚踩空,生锈的铁片深深陷进她的皮肉,像是划开豆腐般轻松。 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止不住地往外冒,她咬紧下唇,强忍着不发一声,疼痛让她全身浑身颤抖,冷汗不断渗出,濡湿了她鬓角的碎发。 “孙孙,怎么了?” 楼下剁鱼声停了下来,传来老人粗狂的声音。 “没事爷爷,就绊了一下,没摔着。” “没事就好,你慢点!” 听见剁鱼声再次响起,秦蔓才长舒一口气,但脚踝处的疼痛让她有些腿软。 卡在这,迟早会被发现,秦蔓深吸气,咬住自己的衣领,弯下身,眼睛一闭,双手抱住小腿,稍一用力,将卡在铁片台阶的小腿拔了出来。 参差不齐的铁皮带着斑斑锈迹,硬生生又按之前的轨迹将伤口撑开几分,疼痛已让她大脑充斥着雪花噪点。 待她回过神来,衣服已经湿透了,脸上铺满着细密的泪水,嘴唇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口腔里更是一片腥甜。 她强忍着,试图让自己不放出半点声音,一步一步走出这片阴暗恐怖的地下室。 当看见明如白昼的走廊时,她松了一口气,推着伤腿向前移动几步,终究是体力不支,瘫倒在墙根。 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引来了其他玩家,但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没有人敢靠近。 他们淡漠的样子映在秦蔓眼里,心里却是风平浪静,她清楚,高级本都是有经验的老玩家,他们没趁机上来抢筹码,都算是还未泯灭人性。 她垂着头摸了摸虎口处的梨花,看着脚边一大滩血液,扯了扯唇,用低微声音,像是自语般,“顾淮…” 话音刚落,身体就一轻,被人抱在怀里。 凭空出现的身影,让周围玩家四处逃窜。 “来的这么快?” 秦蔓仰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过现在却凝着薄薄一层冰。 “怎么伤成这样?是他吗?” “不是,我踩空了。” “抓紧我。” 还没等秦蔓反应过来,就已经回到她房间。 “酷啊!” 强扯着苍白的嘴角,试图通过拍马屁的方式,让顾淮笑一笑。 她那点小心思,顾淮自然也看出来,将她放在床边,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早叫我?” “忘记了…对了!”秦蔓想到自己背上还有黏腻的虫子,就一阵阵恶心,“我背上有虫子,快给我弄下来!” 顾淮的手轻轻覆上秦蔓后腰,仔细查看一番,“没有东西,那是夜蛭,见光会化成水的。” 然后站起身,走向几步远的桌柜,拉开抽屉,取出其中的医疗箱走到她面前,半跪着,将她的伤腿放在腿面,脱下她的鞋袜,半握着她的脚心,逆着光,低垂着眸子检查她的伤口。 脚掌传来他微凉的体温,秦蔓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一下,脸颊耳垂不自觉染上一抹薄红,偏过脑袋。 “等我收拾完伤口,再收拾你。” 顾淮手上微微加重力度,没有抬头,语气清冷带着点威慑的意味。 明明跪在她脚边是他,怎么气势弱的是自己? 顾淮动作极轻地用镊子取出她伤口里的铁屑,纵使已经疼的麻木,但还是抑制不住会抽搐一下,发出疼痛的闷哼。 “现在知道疼了?” 虽然语气带着戏谑,但动作却是轻柔之至,像是修补碎成碎片的白玉素瓷,稍不注意,就会功亏一篑。 没过多久,顾淮就将伤口处理好,抬起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映出一片阴影,显得眼窝更加深邃,眼底倒影出脸色苍白如纸的秦蔓,像是一个未上色的瓷娃娃,干净易碎,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你只要唤我名字,我在哪里都听得见,懂了吗?” 秦蔓低着脑袋,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紧咬着嘴唇,粉嫩的脚趾不安分地蜷缩。 “说说看,怎么伤成这样的?” 秦蔓手指绞着床单,支支吾吾把发生的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所以就是别人走上去没事,你就摔了?不反思一下?” 闻言,秦蔓眼睛瞪大,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胖,孰不可忍,她面上不禁挂上几分愠色,“你是不是觉得单身很好啊?” “挺好,但是你甩不开我,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顾淮勾着唇,身形向前探了几分,一双漆黑的眼眸,似是挂满满天繁星,明亮闪耀。 秦蔓用他怀里的伤脚在他肩头轻轻一踹,他身形不稳,向后倾去。 顺势秦蔓用脚趾抵在他喉结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是你要听我的,不是吗?” 顾淮淡淡一笑,在她足背上落上一吻,“是的,我亲爱的祭品。” 被他一亲,刚起来的气势瞬间垮塌,瓷白剔透的脸上浮上一抹红云。 “不闹了,抱你去洗澡。” “不…好…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暖光下, 白瓷铺成的墙面,挂着细密的水珠,氤氲的热气混杂着淡淡的香芬, 磨砂玻璃蒙上了层薄薄的水雾, 依稀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 顾淮没有拗过秦蔓, 将她的伤脚用保鲜膜包好后,便被她赶了出来, 只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保鲜膜裹着的小腿,虽然有点丑,但是只要不泡在水里,就不会感染伤口。 秦蔓舒服地泡在浴缸里, 手心时不时撩起水花, 划过自己的雪白的皮肤,接着从肩头滴落, 在蒸腾着热气的水面溅起层层涟漪。 “水温怎么样?” 浴室的门把手传来轻微的扭动声。 “挺好的,你别进来!” 秦蔓赶忙呵止,她非常清楚顾淮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蔓蔓, 你一个人不方便, 我帮你。” “不用, 我方便的很,不许进来!” 抽出旁边的浴巾, 迅速将上身的水滴擦拭干净,秦蔓双手撑着浴缸两侧,艰难地站起身。 这个澡她再泡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裹上浴巾后,胡乱地擦了擦发丝的水滴, 穿着拖鞋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 还没施力, 便有人从外面打开。 “蔓蔓,我还是不放……” 顾淮自顾自往里走,却有一团柔软撞进了怀里,低头一看,正巧对上秦蔓那双灵动的黑眸。 刚洗完澡周身蒸腾着雾气,瓷白剔透的皮肤泛着一层薄红,浓密纤长的睫羽上有水珠打转,湿漉漉的长发被她随意的用毛巾绾起,鬓角的几缕碎发滑落着连缀成线的水滴,不断打湿着她胸前裹着的浴巾。 顾淮只觉气血上头,话说半截就哑了声,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后,在理智的催促下,手终究还是覆上了秦蔓的腰窝,凑近几分,用鼻息去嗅她身上的淡香。 “我换个衣服,你先老老实实出去。” 秦蔓偏过头,伸手推了推他。 “不要。” 那雪白的脖颈,像是一块可口的奶油蛋糕,引诱着顾淮想啃一口的冲动。 他揽着秦蔓的细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待反应过来,他已经尝到了蛋糕的香甜,雪白的肌肤留下一小块牙印,红的能滴出血来。 “你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 秦蔓摸着脖间的红印愤愤地推着他的脑壳,“去给我拿身干净的衣服,筹码用你的,就当你陪我医药费。” “好好好。”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秦蔓,走时还不忘勾起她下巴,蜻蜓点水般落上一吻。 不一会,他就拿来一套黑色学院风的短裙。 秦蔓看了看怀里的英伦风小西装,又看看他,蹙着眉,“你是把你的衣服拿来了吗?” “衣柜里的大多数是晚礼服,露的太多,只有这件还勉强凑合。” 确实都是些精致的礼服,不太适合平日穿,虽然见过舍友穿jks,但自己穿还是第一次。 将顾淮推到门外,把浴室门锁好,再三叮嘱他,要是偷看就绝交,门外的人影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换好衣服后,小西装略微有点大,显得秦蔓更是瘦瘦小小的一只。 秦蔓穿着拖鞋,拖着伤脚,扭捏地走到顾淮面前, “好看吗?” “很可爱。” 顾淮努力压制住想要将她扑到的冲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秦蔓刚坐下,他就站起身,从浴室内取了吹风机,解开她头上的毛巾,露出一头湿润微卷的乌发。 吹风机巨大的轰鸣,夹带着暖风,吹拂在秦蔓的发丝上,使得她勃颈处裸露的肌肤变得潮红一片,如同烫伤一般,顾淮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带着微凉的体温,秦蔓感觉像是被小兽有意无意地舔舐,不禁羞红着脸,将头越埋越低。 顾淮将一缕缕吹好的发丝,用手指轻轻卷起,吹出了波浪的样子,披散在她双肩。 “吹好了,”吹风机被他扔至一边,伸手抬起秦蔓的下巴,让她仰望着自己,“要出去玩吗?” “玩?赌吗?” “也可以,不过希尔喊我去打台球,你想去吗?” “你跟船长很熟吗?” 秦蔓不经意地抬了抬眉梢,希尔似乎知道顾淮的过去,两个人见面就撕,但她能看出来他们是旧相识。 “不算熟。”顾淮勾了勾嘴角,用指尖玩弄着她的发丝,“吃醋了?” “没有。” 秦蔓打开他的手,把头偏到一边,不再看他。 “我跟她没什么,以前打过几架。” 顾淮快走几步,到了秦蔓面前,单膝半跪在她面前,牵着她的手,脸上依旧挂着好看的笑容,“你可以问她问题,这样不是更快吗?” “那好吧,勉强接受。” 顾淮低垂着头,不禁轻笑出声,他用指尖将她伤口处的保鲜膜轻轻扯下,拿过秦蔓手边的黑色长袜,为她缓缓套上,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 “我可以自己穿袜子的。” 见顾淮半跪着为她穿鞋袜,秦蔓有点不好意思,还从未有人这样服侍她,不经意地想要缩回脚,却被他单手禁锢着。 “别动,小心伤口” “按理说,我是你的祭品,你应该是我供奉的主人,怎么感觉反过来呢?” “是啊,怎么反过来呢?” 顾淮给她穿好鞋袜,抓住她另一条小腿,稍稍用力一拉,秦蔓便与他仅有一指之距。 “所以我现在想尝尝祭品的味道。” 顾淮噙住他渴望已久的唇瓣,用齿贝细细研咬,怀里的一团,像是只小猫,用小爪子死死抓住他的肩头,努力地支撑身体,试图回应着,但奈何她身体发软,不断向下滑落。 索性站起身,勾着她的腰身,将她压倒在绵软的床榻上。 很显然,顾淮的这一举动,让秦蔓霎时间红了脸,低着头,“别这样……” “哪样?是这样吗?” 话音刚落,秦蔓脖子就是一凉,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触电一般,身体不禁缩成一小团,像是受惊后抱团的小动物,羸弱又无助。 “不闹了,我们该走了。” 顾淮起了身,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角,眉眼微弯,眼角的泪痣泛着水光,好似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秦蔓不用多想都知道勃颈处一片狼藉,开口抱怨着:“你亲成这样,怎么出去啊?” “挺好看的,你是要我抱去,还是我陪你慢慢走过去?” “可以瞬移吗?”秦蔓想到之前顾淮瞬移进房间,那种感觉很微妙,不禁两眼冒出小星星。 顾淮替她整理着领口,系上一个可爱的细格领带,对上她那双星星眼,薄唇中发出细微的‘噗’声。 他突然有点不想去了,这种时候就应该继续刚才的事情。 但是现在必须要从希尔口里知道些事情,留给秦蔓的时间不多了。 “可以。” 秦蔓张开双臂,身体微微前倾,“抱。” 顾淮嘴边的笑意更浓,弯腰抱起她,她的双臂自然地环上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处,“抓紧。” 只觉一阵清风拂面,秦蔓就在顾淮的怀里突兀地出现在娱乐室内。 球桌旁的女人,手持球杆,另一只手夹着巧可在球杆尖头细细摩擦,满脸戏谑地看着凭空出现的顾淮, “你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楼下的玩家合起伙来把你分尸?” “哼,他们不敢。”顾淮嗤笑一声,将秦蔓放了下来。 “小兔子也来了?” “嗯,船长晚上好。”秦蔓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叫我希尔就行,”希尔看向顾淮,“是你打,还是小兔子跟我打?” 秦蔓:“我不太打,你们玩吧。” “没事,我教你。” 顾淮拿起一根台球杆,递给了秦蔓。 秦蔓掂量几下,弯着腰身,拿着球杆试图瞄准球案上的白球。 “这样不对。”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后,然后顾淮半个身子压了过来,他扶着秦蔓的手,找寻着方向,另一只手将球杆轻轻下压,“你身体不要绷太紧,放轻松。” 在他的节奏下,秦蔓用力打出自己的第一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母球没有向前滚去,而是腾空而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空气安静几秒,接着就传来女人妩媚的笑声,“哈哈哈哈,顾淮你能不能行?小兔子,姐姐教你。” “顾淮,我再试一下,你在我旁边,我有点紧张。” 顾淮轻‘嗯’一声,退后几步,无视希尔的嘲笑声,静静地看着秦蔓。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纯色球和花球四散而逃,其中有一个花球滚进了球洞里。 “不错呀,”希尔来了兴致,拿起了原本垫下巴的球杆,“小兔子,你要是赢了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怎么样?” “真的吗?”秦蔓挑了挑眉,她的确不太打台球,不过是因为没几个人愿意跟她打,她有一套独特的打法,经常会一杆清台,让对手毫无体验感。 “当然。” 秦蔓拿起巧可轻轻摩挲着球杆尖头,眼神从最初的怯懦变得坚毅,甚至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接着只听一声声台球碰撞的脆响,秦蔓用一记定杆将黑八打进洞内,结束了比赛。 “顾先生,你这只小白兔似乎比你厉害多了。” 希尔一边拍手,一边勾着唇角,嘲弄地看着略微错愕的顾淮。 顾淮没理她,起身揽着秦蔓,略有责备地在她耳畔嘀咕:“没想到你扮猪吃虎,故意看我笑话?” 说完,在耳廓上轻轻一咬,留下一串红红的齿印。 “这还有个活生生的外人呢。”希尔轻咳几声,示意他们关注一下自己,“小兔子,你还要问问题吗?” “问,”秦蔓思索一阵,“这艘船为什么不能看海面?”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是我父亲留下的日记中写道的。我事先说一下,这艘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也一直在查。”希尔点起一根细烟缓缓说着。 “不知道?你不是副本BOSS吗?” “我是,也可以说不是,说是的话,这艘船现在是我的,我能掌控船上人的生死,但说不是的原因,船上的游客死了后,理应会成为我的祭品,但却不是,他们另有主人,而我不清楚是谁。” 顾淮轻笑出声,“傀儡BOSS?” 却被希尔瞪了一眼。 “那你知道变成雕塑的海妖,还有满身虫子的老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知道有他们的存在,但是从未见过。” “这艘船之前是你父亲的吗?” “对,洛莎莉亚号发生过奇怪的事,在我很小的时候,这艘船凭空出现在海港,但我父亲跟船上的游客却全部消失,我长大后去查这件事,也发生了意外,接着就困在这里。” 秦蔓眉头越皱越紧,她之前一直以为副本BOSS是希尔,现在看来却是另有其人,忽然想到她说明晚会到某个地方,“你昨天说明晚将到那里,那里到底是哪里?” “我不清楚,到那之后,我就又回归到你们的第一天,船上的游客不翼而飞,就像是困在循环里,到达那里后,就被按了重启键。” 希尔徐徐吐了口烟圈,眼神变得像是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包含着无奈。 “有玩家不听劝诫去看海面吗?” “有过,消失不见了。” “顾淮你们玩吧,我理一下。” 秦蔓扭头对着顾淮展齿一笑,拍了拍他环在腰间的手。 “嗯好。” 希尔湮灭了烟头,淡淡笑着,“小兔子我能不能从这破船上出去靠你啦。” 秦蔓点点头,开始整理脑海中的线索,试图理顺这艘船的故事,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从她第一天上这艘船,侍者在她船票画了一支玫瑰,那个玫瑰是洛莎莉亚号的图腾,两枝玫瑰交叠起来,放上一颗钻石,这图案怎么有点眼熟? 跟船有关? 海盗的骷髅头?! “希尔,你父亲是海盗吗?”秦蔓开口询问。 希尔打出一球,抬抬眉梢,“我记事起,他就是游轮的船长,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海盗,怎么了?” “洛莎莉亚的图腾像个骷髅头,我猜测的。” “你这么一说,确实挺像,或许真是个海盗也说不准,顾淮,到你了。” 秦蔓又一次陷入沉思,如果他是海盗,那么一船人,他肯定会图钱财,但那个浑身长满虫的老人到底是谁? 她咬着指甲,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歌声。 “顾淮,你们听见吗!?” 顾淮停下动作,侧耳倾听,摇摇头,“怎么了?” “你们听不见吗?”秦蔓跟着歌声哼唱起来。 希尔脸色变了变。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说着,秦蔓掀开一旁的布。 “蔓蔓,别看!”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阵海风吹过,秦蔓刚才坐的位置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碎银般浩瀚的海面, 映着一汪圆月,仿若把万千星辰揉碎,织成一张荡着星光的薄纱, 披在名曰为海的女神肩头。清冷的光辉, 掀着幽幽的波涛, 朦胧的水雾,模糊着虚无的远方。 静谧的海面倒映在秦蔓漆黑的眸子里, 让她久久无法回神,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一句话。 完蛋了。 那条船上唯一的禁制,她竟然触犯了。 但好在夜空下海面平静的如一汪死水,没有惊涛飓浪, 也没有吃人的怪物。 “佩儿, 你在这干嘛?” 一阵轻柔的嗓音,唤回了秦蔓的思绪。 缓缓回过头, 映眼便是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就像是被月光特别眷顾着,将所有最璀璨的光辉镀在他明亮的瞳孔里。 秦蔓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异域少年震惊到。 微卷的淡金色长发被随意扎在脑后, 穿着粗布麻衣, 却难掩少年精雕玉砌的面容。 他见秦蔓还没动弹, 回头张望,发现四下无人, 才偷偷摸摸走了进来。 周围依旧是那个娱乐室,但室内的灯光黯淡着,球桌上排列整齐的各色台球等着主人来一击开杆,桌旁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少年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来到秦蔓面前, 竟足足比她高了两个头。 秦蔓仰望着他, 透过他淡金色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金色卷发倾泻在肩头,一双跟男孩相同的眸子泛着水光,熠熠生辉,只是额头上类似鱼鳞的胎记,使得这只精美的人偶娃娃有了掩盖不住的瑕疵。 少年牵起秦蔓的手,皱着眉头,淡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似是隐忍着升腾的怒气。 “不是不让你乱跑,要是得罪了这里的少爷小姐,就会把你关起来,不给你饭吃,还要用鞭子抽你,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得罪少爷小姐?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秦蔓脑海里划过满身肮脏虫子的老人,她撒谎去找哥哥回来吃饭,老人也是这样叮嘱她的。 哥哥? 秦蔓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异域少年,她的心不由向下沉去。 见秦蔓半晌没有说话,也没哭更没闹,少年以为刚才的话吓到了她,拉着秦蔓离开娱乐室后,便俯下身,亲昵地将手放在她的发丝上,缓缓说:“不怕,不怕,有哥哥在,没人敢欺负佩儿的。” 佩儿? 应该就是老人孙女的名字,那个洋娃娃的主人。 “哥哥…” 秦蔓试探着低声呼唤,用力瞪大一双眼睛,试图让自己显得可怜又弱小。 “怎么了?是腿又疼了?要抱抱吗?” 少年没等她回复,蹲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刚落入陌生人的怀里,她的心像是不受控制般疯狂跳动,白嫩的小手变得冰凉,不自觉地握成拳。 “不抱好,容易摔的。” 少年的嗓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精心调试过,如青云流水的奏章安抚着秦蔓躁动的心。 “嗯”秦蔓终究还是忌惮顾淮吃醋时阴鸷的模样,一双小手只是抓着少年胸前的粗布麻衣,防止自己摔下去。 她仰着头看着少年的下颌,柔和流畅的线条让她越发觉得眼熟,他美的雌雄莫辨,这么有特点的人只要见过,肯定忘不了。 雌雄莫辨?! 秦蔓突然闪过舞会上那个会变身成饕餮,疯狂吃人的海妖,上次灯光灰暗,她只关注了雕塑平坦的胸部,对他的外貌并没有多做留恋,隐隐只觉得他浓浓的哀伤。 但现在越看越像,还有自己脸上的鱼鳞样的胎记,他们亲兄妹很有可能都是海妖。 只不过少年现在温和可亲的模样,属实让人联想不到那日吃人的庞然巨物。 “今天活蹦乱跳的小佩儿怎么不说话?” 头顶突然传来少年温柔的询问。 “我…我做错事…害怕爷爷骂…” 秦蔓随便瞎诌了一个理由搪塞着。 “哈哈哈,没事,有哥哥在。” 少年含笑着,淡金色瞳孔像是暖日下散着松香的琥珀。 “孙孙,回来了?” 秦蔓闻声望去,九尺巨汉满脸络腮胡,扯着嘴角,堆着和善可亲的笑容。 灰暗潮湿的地下船舱,不似上次那般阴森可怖,屋顶的吊灯随着船身的颠簸摇曳着,锅子在小火炉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空间虽然狭小,却是井井有条,被褥叠放整齐,杂物合适地放在角落,小小的房间,明亮又温馨。 “她跑去娱乐室了,还好没人发现。” 少年将秦蔓放在床铺上,从架子床的二层取下布娃娃放在她怀里。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大汉的动作一滞,浓密的眉头蹙在一起,整个人全身都笼上一层警惕的气息,见两人相安无事,才重新恢复平静,面上增了些愠怒, “下次要是再乱跑,就把你捆起来!” 面对巨汉凶神恶煞般的斥责,秦蔓竟吓得浑身颤抖,泪水不知不觉地划过脸颊,整张小脸湿漉漉的。 “你别吓她,回来路上我说过了。” 少年将她揽入怀中,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秦蔓脸庞的泪渍。 她肩头一耸一耸,哭的泣不成声,依偎在少年怀里,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渴望着强大者的庇护。 可是,秦蔓内心没有丝毫动摇,但是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泪腺却是格外的发达,短短十几秒,她觉得胸口堵着巨石,压的她无力地张大着嘴,试图喘匀气息,但窒息感像是泛着咸腥味的海水,她缓缓地向下沉去,海水钻入她的口鼻,挤压着她的心肺,抢夺着仅有的氧气,小脸越憋越红。 “不哭不哭,爷爷逗你呢,谁敢欺负你,怕是不想活了!” 巨汉瞬间失了分寸,黝黑粗糙的巨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无奈地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身体的主人破涕为笑,秦蔓这才又重新吸到一口新鲜的氧气。 “爷爷,到晚宴了,我得过去帮忙,你不要再惹佩儿哭。” 少年见怀中小兽重新绽出笑容,面有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巨汉。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少年摸了摸秦蔓的发丝,低声说:“哥哥要去打工,你乖乖不要乱跑,回来给你带小点心吃。” “嗯嗯”秦蔓点点头。 少年走后,秦蔓眼神警惕地看着巨汉,他用刀熟练地将鱼切成小块,放入身旁的沸腾的热水中,不一会,就有鱼汤的鲜香扑面而来。 传到秦蔓鼻腔里,却让她胃中接连翻滚。 她出去后,绝对不会再碰鱼这种生物! ‘啪嗒啪嗒’ 在秦蔓强压着恶心感之际,皮靴踩在铁片台阶的声音在温暖的小屋里回荡开来,大汉放下手中的菜刀,身子略微倾斜,看见了来人,立马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 “吃饭呢?” 声音低沉,像是条从黑暗里探出头的毒蛇,让人寒战。 “船长大人,您没参加晚宴吗?” 秦蔓望向来人,锃亮的黑色皮靴,精美的衣衫,红褐色的卷发,以及那张与希尔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她试探性地低声唤了声,“科林船长?” 科林船长微微一愣,随即弯下腰揉了揉秦蔓的脑袋,“小佩儿也在,没去参加晚宴吗?” “谢谢大人好意,我烧了鱼汤。”他身后的大汉赶忙搭话。 但科林没有理睬大汉,继续柔声询问:“小佩儿想吃!精美的小点心吗?穿漂亮的小裙子吗?” 秦蔓咬着下唇,她能在船长眼里看见名为贪念的火苗,他的善意像是沾染剧毒的苹果,只要碰到,就会万劫不复。秦蔓手脚不禁变得冰凉,向着床脚缓缓挪动。 科林船长察觉到眼前小女孩的戒备,利诱没起到作用,如果强行触碰,怕是会适得其反。 索性站起身,望向身后的大汉,“老皮特,还要多久能到那里?” “明晚差不多。” 科林满意地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扔给了他,“你的辛苦钱。” 然后,又看向攥着洋娃娃的秦蔓,“小佩儿的歌声那么美,要是能在晚宴上听到,天空的圆月都会羞愧的。” “真的吗?” 秦蔓不受控制地反问,她意识到她在经历着这艘船之前的故事,在特定的情况下,会按照之前的轨迹走,“爷爷,你还说我唱的歌谣像乌鸦嘎嘎叫!” “你爷爷骗你,佩儿要不要跟叔叔去参加晚宴呀?” “要!” 秦蔓脸上荡着纯真的笑容,伸着双臂,想让科林抱着。 纵使她心中嘶吼着不能去,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像是被命运牵着的提线木偶,跟着佩儿的意愿做着选择。 科林嘴角挂起得逞的弧度,弯下腰抱起了秦蔓。 秦蔓扫过大汉,只见他焦头烂额十分急躁。 “大人,佩儿还没吃东西,是不是,佩儿?到爷爷这里来。” “钱都拿来,还想反悔吗?再说佩儿想去宴会,”科林用鼻尖触了触秦蔓的额角,“是不是?” “对!” 科林不再理会大汉,自顾自向外走去。 走在奢华富丽的走廊,科林询问着怀中的小东西,“佩儿,很喜欢被人抱?” 抱你个头? 但秦蔓脱口而出的却是“是的,佩儿站久了,腿会疼。” “腿疼?”科林似是察觉到什么,“佩儿想扮成人鱼表演吗?就是浮在水面上表演,那样所有人都能看到漂亮的佩儿。”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九章 “真的吗?” “科林叔叔从不骗人。” 秦蔓被科林船长抱着, 径直来到室内游泳馆,刚一踏进去,就让侍应将门锁好。 偌大的游泳馆就只有他们两个, 科林船长收起他伪善的笑容, 手一松, 秦蔓就直直掉入池中。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秦蔓的口鼻, 她不会游泳,只能大口吞咽着池水,双手拍击着水面试图让自己稳住身形,但是四肢的酸麻感让她有心无力, 小腿不断抽搐, 使不上力气,像是被海草裹住缠绕, 无法动弹。 秦蔓自知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脑子里只有希尔那张妩媚的脸,脱口而出:“希尔让我找你!” 科林听见她的话身形一顿, 但很快勾起嘴角, 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希尔的?” 他确实有个女儿, 不过刚出生没多久,他还没来得告知周围亲朋。 秦蔓只觉腿上火辣辣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皮肉里面往出钻,不能在水里待下去了。 “我不是佩儿!希尔.科林正在找你!她在20年后…继承这艘船,现在她迷失在海上等你…救她!你以前是海盗…对不对!” 科林眸光一敛,他确实不认为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说出的话。 “明天这艘船会遇难!…” 秦蔓身体支撑不住, 往下沉去, 意识逐渐模糊。 忽然身体一轻, 她重新探出头来,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她的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科林那张放大数倍的脸,湿透的衣衫贴合着他胸腹,露出了完美的曲线。 “小家伙,你到底是谁?” 秦蔓被他放在岸上的椅子上,她深吸几口气,看到自己下半身的鱼尾,不禁惊讶出声。 “我去!” “我第一次见快溺死的人鱼。” 科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是条鱼。”秦蔓伸手摸了摸鱼尾,冰凉,柔软,还在不听话的乱动,但很快她就敛起心神,注视着科林。 科林抬抬眉梢,平压住嘴角,他从面前这个洋娃娃般可爱柔软的少女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灵魂,声音不禁低沉几分:“你是谁?” “我不清楚怎么会来这,但是这艘船肯定会在明天出事,船上的人集体消失,然后船只会凭空回到港口,我跟希尔在二十年后,踏上了这艘船,沿着你的航路,去探究发生了什么,也遇了险,然后又重新回到离开港口的那天 ,接着一直循环。” 秦蔓一口气说完,这种荒唐话也不知道科林听没听进去,她的鱼尾也渐渐消失,恢复成了双腿的模样。 科林听完哈哈大笑,“这种劣质的情节,你的小脑袋瓜怎么想出来的?” 但秦蔓觉得并不好笑,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她对这艘船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以至于处境十分被动。 “船长,您把我扔进池水里无非就是想看我的鱼尾,然后当做夜宴上的卖点,获取钱财,毕竟你视财如命的性格,跟你女儿没两样。” 科林呆愣片刻,随即勾了勾嘴角,“真是条可爱的小鱼,真想找个漂亮的玻璃缸,把你圈养起来,独自享有。” 得,从笼中鸟变成缸中鱼了。 “我这么可爱的小鱼,你能保我两天平安吗?两天后任你处置。” 秦蔓侧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男人,晃动着一双赤足,纯真的模样,任谁都不愿拒绝。 “小东西是打算明天回家吗?明晚可就到人鱼海湾了。” “大叔,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不会游泳?我进水会淹死的。” 秦蔓像是看憨憨一样看着他。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那里’指的是那里,人鱼海湾?怕是海妖海湾吧。 少年顶着那么娇美的容颜大口吃人的样子,她可是见过的。 “好,我可以保你两天平安。” “为了感谢大叔你的诚意,我答应出席帮你赚钱,不过你确保我不能淹死。” 秦蔓在赌,她必须出席,甚至要唱歌,因为剧情的关键点都在直指那里。 “好。” * 盛大的宴会厅里,宾客们推杯换盏,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大厅中央被白布包裹的巨物上。 忽然,灯光全部熄灭,一束镁光灯打在弧形楼梯上,不知何时,那里多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怀中抱着娇弱的少女。 少女一头美丽的淡金色长发慵懒地滑落肩头,独特的发饰装饰着她的额角,精致的五官似是获得了上帝最多的偏爱,但是最令宾客震惊的还是她华丽服饰下包裹的鱼尾。 银蓝色的鳞片在灯光照射下,仿若萨尔茨堡的树枝,璀璨夺目,鱼尾时不时上下摇摆,更是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球。 “你能不能安分点。”科林紧闭着唇,齿缝流出他不满的声音。 “我又控制不住那玩意,它自己乱动,你看,它又动了。” 秦蔓压低声音,只见那条鱼尾向上一勾,扬起的水花溅了二人一脸。 “我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 科林挑了挑眉头,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浑身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气息。 她不会游泳,还控制不住尾巴,搞得自己满身狼狈。 怎么也不像是一条属于大海的人鱼,甚至连一点从小生活在海边的影子都没有。 “你走快点,我感觉鱼尾快撑不住了。” “额,你再坚持一下。” 科林脚下放快了步子,聚光灯跟在他身后来到大厅中央位置。 他差人拉开白布,露出一方石雕喷泉,漂亮的贝壳点缀在它的四周,池中还有一些精美绝伦的珠石贝母,如同世间罕见的珍宝。 眼前这个喷泉,秦蔓也很眼熟,就是舞厅那个,不过中间缺少一只美丽的海妖。 哦,海妖竟是她自己。 秦蔓被科林放到水池中盛开的花蕊上,盘坐其上,花蕊中央有细小的暖流冲刷着她的鱼尾。 她引颈向上,试图学着舞厅雕塑那样摆出一个唯美的姿态。 但科林却连连摇摇头,压低声音,“放轻松,别跟得了关节病一样。” 秦蔓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科林轻咳一声,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明日就能赶到神秘的人鱼海湾,在此之前,我有幸认识一位美丽的人鱼小姐,现在由她为我们献歌一首。” 话音刚落,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当秦蔓打算唱一首现代歌谣时,却发现她再一次丢了身体的主导权。 开始过剧情了,真好。 都不用费力。 悠扬的歌声,借着月光,像是一条银色的丝带,将所有人的视线、思绪凝聚在一起,他们把最美的赞声都献给了她。 一曲终了,宾客意兴阑珊。 但科林船长以人鱼需要休息为由,借口婉拒。 可是,这群穿着缀满黄金和象牙服饰的上流资本家,哪里会允许别人拒绝,纷纷愿意投掷千金,只为再听人鱼一曲。 这正中科林下怀,但他面容依旧平淡,但嘴角却有意无意翘起一抹弧度。 他为难地收下宾客赠予的打赏,将目光向秦蔓投来,示意她可以继续演唱。 秦蔓心中暗骂:老狐狸一个。 得到了信号,秦蔓的嗓子里又传出犹如天籁的乐符。 几曲唱罢,虽然不需要自己动脑思考接下来的旋律,但是她真的太累了,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在风的吹拂下,显得摇摇欲坠。 秦蔓看向角落里的科林,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有力气再唱下去。 科林迅速接受到讯号,绅士有礼地走到台中央,“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人鱼小姐确实需要休息了,明晚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继续演出。” “不行,我们再出二倍的价钱!” “十倍!” “我出二十倍买人鱼小姐一宿!” 整个大厅俨然成为了拍卖大会,秦蔓微眯着眼,看着丑态百出的众人,她大概猜测到这艘船之前发生过什么了。 而且很有可能接下来她也会经历。 她将目光投向科林,这是一场人性和天性之间的较量,果然他有了动摇。 走到秦蔓身边,压低声音:“再唱两首,怎么样?” “我嗓子都快发不出声了。” “一首。” “行吧。” 秦蔓强忍着嗓子火灼一般的疼痛,清唱着动人的歌谣。 每一个音节完全变成了尖锐的锯齿,在她的喉咙狠狠划过,音乐接近尾声,她这具羸弱的身体已经无力支撑,一口浓浓的鲜血吐了出来。 原来杜鹃啼血是真的。 科林脸色变了变,想要制止,却被一个淡金色的身影抢先一步。 金发金眸的少年从人群中窜出来,跑向秦蔓,心疼地将她抱起,“哥哥来了,别怕。” 秦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泪水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滚落,变成了美丽的珍珠。 满地圆润饱满的珍珠再一次吸引了在场宾客的目光。 “科林船长,你出个价,这条鱼我要买。” “我也买!” “我也买!” …… 那些贪恋的面孔,让秦蔓心中作呕,如果跟科林没有那层淡泊如纸的契约在,这个佩儿肯定成为了这些宾客的玩物。 水面没过少年的膝盖,秦蔓注意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 少年厌恶地注视着科林,说:“放了我妹妹,我替她唱。” 说着,将秦蔓递给了科林船长,他向上一个翻身,跳到了花蕊上,一条闪着金光的鱼尾霎时出现,仿若太阳温暖的光辉,耀眼璀璨。 秦蔓身体一顿,虽然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他惊艳住了,纵使没有任何华贵服饰的修饰,但依旧难掩他夺目的光芒,淡金色的眸子微微低垂着,缓缓张口,像是悲天悯人的天神,神圣的不可染指。 晚宴直至早晨六点才结束。 秦蔓从床上醒来时,才见少年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他的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脖颈间还留有红痕,淡金色的眸子变得无神,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当他看到秦蔓时,他的脸上才重新绽出了笑容,重新变成那个踏着阳光而来的天使。 “佩儿,让哥哥抱抱。” 他声音一出口,秦蔓全身不禁打了个寒战,少年天籁般的声音竟变的嘶哑,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疼的捂住了胸口。 身体的主人似乎经历着巨大的悲伤,紧跟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出来。 秦蔓知道,那是佩儿在懊悔,她爬下床,抱住了少年。 胸口处的沉闷感才渐渐减轻。 “怎么了?不舒服吗?”少年揉着她的金发,宠溺地问着。 “哥哥…” “嗯,”少年无意间瞥见对面床底下放着一个小盒子,“佩儿,等一下。” 他弯下腰取出了盒子,打开后,被入眼的金币闪花了眼睛,狭小的空间里,只听见少年关节‘咯吱’作响,拇指指尖狠狠地掐进肉里,白皙的皮肤沁出了血花。 秦蔓察觉到异常,连跑两步,抓住了少年的手,却见他的脸上铺满着泪水,但嘴角却依旧微微上翘。 少年蹲下身,将脑袋埋在秦蔓的肩窝。 潮湿温热的触感从她肩头传来,耳边的声音低沉嘶哑, “佩儿,有哥哥在,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房间向上的台阶传来了响声,一个男人轻轻咳了一声。 少年松开了秦蔓,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上一吻,“要是哥哥那天不在了,佩儿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吗?” “嗯嗯!” “乖乖等着哥哥回来。”少年站起身,淡笑着,向屋外走去。 秦蔓深吸几口气,平复着内心的哀伤,告诫自己她现在所经历的只是别人的过去,她不是救世主,无力改变他们二人的命运。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里逃出去。 在另一艘船上,还有爱她的人在等着她。 少年走后,没多久,楼梯上再次响起脚步声,两个魁梧汉子出现在房间里。 他们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禁嗤笑一声,伸手就来抓。 秦蔓灵巧躲闪,用她的技巧打倒一个,但奈何这具身体太过瘦弱,体力不支,被另一个一击手刀,打晕倒地。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刺啦刺啦’ ‘咚咚咚’ 巨大的嘈杂声, 恶臭的鱼腥味,恶心的感觉逼迫着秦蔓睁开眼,脖颈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努力支撑起身子, 用手揉着脖颈, 疼痛感才渐渐减轻。 “小佩儿醒了?” 秦蔓抬眸望去, 科林船长摸着小胡子,弯着眉眼, 一副老狐狸的姿态。 她没理睬他,将头扭向一边。 “别生气,你看看那边可怜的小鱼,他们可是替你去死的。” 秦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果然有几个厨子模样的人在处理一堆刚打捞上来的鲜鱼, 它们色泽鲜艳,瞪着无神的眼睛, 嘴巴一张一闭,等着死亡的到来。 厨子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鱼头应声而落, 被捡起来后无情地扔进垃圾桶中。 “什么意思?” “有贵宾听说人鱼的肉吃一口能延绵益寿, 永葆青春,我本来觉得太残忍, 无奈他们给的太多了。” 科林船长摊了摊手, “但小佩儿跟我有契约在,我又是信守承诺的人,所以就用这些鱼来顶替你。” 秦蔓倒吸一口凉气, 她之前只是猜测海妖佩儿会遭到那些衣冠禽兽的非人折磨, 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成为他们的盘中美食, 她还真是小瞧那些披着人皮的狼。 如此疼爱妹妹的少年,当发现自己倾尽所有保护的姑娘,变成晚宴的压轴美食,哪又会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科林见秦蔓半晌没有说话,以为是吓到了,不禁轻笑出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吓到了?” “科林先生,晚宴快要开始,请您去往前厅。” 门口突然传来侍者的声音。 科林轻嗯一声,手轻轻一挥,示意知道。 “小佩儿,明天我们之间的合约就到期了,记得履行你的诺言哦,在那之前,乖乖呆在厨房,不要给我增添没必要的麻烦。” 科林站起身,捋了捋西装上的褶皱,将领带扶正,便转身向外走去。 离开时,还不忘跟几个厨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人看好。 秦蔓打量着四周,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厨子们手法娴熟地处理着时蔬。 她站起身,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名光头大汉身旁,扯了扯他的围裙,淡金色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他, “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 光头厨子听到她稚嫩悦耳的声音,低下头。 秦蔓身体一僵,光头大汉额头上有一道伤口,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之前抓她的二人之一。 还是她躲开攻击,让他撞到墙上的那个。 “叔叔,不好意思,我当时太害怕,你会原谅我吗?” 秦蔓用手指绞着裙子,满心满眼都是真挚的歉意,将小姑娘的羞涩腼腆伪装的有模有样。 仿佛不原谅她,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光头大汉摸了摸额头的伤,狰狞的五官竟只是一瞬间就挂上憨厚的笑容, “没事,现在7:35。” “那晚宴什么时候开始呀?” “8:00,你呆在这不要乱跑,否则船长大人会很生气的。” 光头厨师说完,又拿起菜刀,将砧板上的鱼切成小块。 秦蔓一想到要是没跟那只老狐狸讨价还价,她怕是就成了砧板上的小块鱼肉。 她重新坐回科林给她铺好的小毯子上,乖巧地看着几个厨子忙忙碌碌。 为首的厨师会隔一段时间往她所处的方向望一眼,接连几次,她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也便放下戒心。 秦蔓正好抓住机会,看到有人出去送菜,尾随其后,跑了出去。 隐约听见悠扬的歌声,不用猜想都是少年的嗓音。 她有预感,今天的晚宴上肯定会发生事情,如果不阻止,她将可能再也离不开这艘船。 她找到一块布,将自己惹眼的金发藏起来,循着歌声,一直往前跑。 这副小女孩的身体比之前的还羸弱,刚跑没多久,腿就充斥着无力感,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但她脚下还不能停,必须要一直跑。 当跑至一个拐角时,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 因为速度过快,秦蔓被撞飞出去,跌倒在地,胳膊硬生生碰到地面,麻布包裹的金发也倾泻出来。 疼痛让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抱着受伤的手臂,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你没事吧?” 清冷温柔的嗓音,异常熟悉,秦蔓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金丝眼眶下一双染着焦急的桃花眸,对方也被撞了个趔趄,他捂着腰,想要去拉秦蔓。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仇辰试探性喊了声“蔓蔓?” “阿辰!快去晚宴厅!就是上次我们的舞厅!快来不及了!” 秦蔓忍着胳膊传来的巨疼,喊出声来。 “怎么了?仇辰?” 仇辰身后传来沐白的声音,紧跟着显现出应豪的身影。 “去上次的舞厅。”仇辰弯身抱起了秦蔓,向着晚宴厅跑去。 沐白跟应豪察觉到事情的严峻性,也急匆匆地跟在二人身后。 应豪:“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打量着仇辰怀里金发金眸的小女孩,她淡白色睫毛缀着几点水珠,仿若是不染纤尘的天使坠落人间。 “我不知道,醒来就是这样。你们怎么也来了?” 应豪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你那发了疯的男朋友,在整艘船没找到你的身影,就把所有玩家赶到甲板上,逼着他们欣赏海面。” “啊?!”秦蔓惊讶出声,她万万没想到,顾淮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秦蔓抬起眸子,看着仇辰,“他为难你们了?” “没有,我们是自己要来的,”仇辰勾了勾唇角,“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的狼狈样,他到夜晚看不见海,所以拜托我们带你回去。” 应豪:“你有什么发现吗?” 在他们交谈之际,距离宴会厅越来越近,少年曼妙的歌声也跟着愈加清晰。 歌声虽然依旧犹如天籁,但却让秦蔓浑身不舒服,使不上力气,双腿发麻,内心更是躁动不安。 “不要听声音!”秦蔓赶忙用双手捂住仇辰的耳朵。 沐白疑惑,但还是跟着照做,“怎么了?” “我去!!”应豪惊叫出声,瞪着眼睛死盯着秦蔓那条闪着银光的银蓝色鱼尾。 “蔓蔓……” 仇辰感受到手肘处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刚一低头,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但秦蔓没有回答,只是着急地望着咫尺的宴会厅。 仇辰自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不断加快着脚下的步子。 待看到厅内场景时,身体不由僵住。 宴会厅内,衣着华丽的宾客们俨然变成了厉鬼修罗,口齿之中含着碎肉,趴在地上疯狂地吞食着同胞。 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顾手臂、躯干上被同类啃食的痛苦,他们细细咀嚼着口中的血肉,像是品尝人世间最美味的佳品。 就算被啃成白骨,依旧陶醉在编织的幻梦中。 秦蔓只觉胃中一阵翻滚,其他三人也是脸色惨白,他们完全没料想到奢靡的上流晚宴,会变成丧尸出笼。 毫无任何心理防备,他们甚至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不久前刚进游戏的玩家,此刻也变身成为这场饕餮盛宴的主角。 宴厅中央,依旧是精雕细琢的白玉喷泉,奶白色的花蕊雕塑上,坐着少年,在垂眸歌唱。 哀怨婉转的歌声,似是有道不尽的情愫。 淡金色的发丝被水雾打湿,一缕一缕贴合着胸腹的曲线,下身淡金色的鱼尾,散发着光芒,随着口中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摆。 “哥哥!” 秦蔓用出最大的声音,呼喊少年。 少年睁开轻阖的双眼,看到秦蔓的身影时,哀怨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悠扬的歌声戛然而止。 “佩儿!” 秦蔓压低声音,扯了扯仇辰,“带我过去。” 仇辰点点头,将秦蔓送到了少年身边。 他的鱼尾幻作双腿,跳下池台,从仇辰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秦蔓。 将她狠狠拥进怀里,用手不断地抚摸着她轻柔的发丝,声音颤抖, “我以为,我以为……” “科林船长用鱼肉顶替了我,他们吃的不是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少年金色的瞳孔闪着泪水,双手轻轻地捧着秦蔓的小脸,一点点端详着她,查看她有无半点闪失。 忽然,少年轻咳一声, 嘴角流出猩红的血液。 “哥,你怎么了?” “没事,诅咒的反噬而已。” 少年回头冷眼望着满厅的残肢断骸,嗤笑一声, “他们咎由自取。” 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谍影,残肢断骸渐渐消失,四处飞溅的血渍渐渐消退。 顾淮的身影显露出来,漆黑色的眸子,身边萦绕着银蓝色丝线,如同万箭齐发的利箭冲着秦蔓的面门而来。 但她并未动,就轻易地躲开。 秦蔓抬头一看,少年原本轻柔流畅的下颌线变得坚毅,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金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腰间,淡白色睫毛轻轻颤动一下,视线下移,与她撞上。 “佩儿,哥哥好想你。” “蔓蔓!” 顾淮惊呼出声,立马将手中的丝线收回,看到凭空出现的仇辰等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秦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发现是自己的身体,长舒一口,“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妹妹。” “叫了我那么多次哥哥,现在想抵赖吗?” 少年轻巧地躲着顾淮的攻击。 “你放我下来!” “很危险的,刚才那些丝线碰上就会受伤。” 少年轻微眨巴了一下眼,白皙的脸上几处殷红色的血痕十分醒目。 “他都收手了,你放我下来,顾淮他不会伤我。” 少年自知拗不过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她放了下来,但却依旧拉着秦蔓的手,淡金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 “别走,呆在哥哥身边。” “我不是佩儿,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也没有鱼尾,你不要骗自己。”秦蔓拽了拽自己的手。 海妖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抓着秦蔓的手,当他看到黑色梨花状的纹身,微微一愣,随即放在嘴边轻轻一吻,便松开了手。 秦蔓回到顾淮身边,对着他淡淡一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被顾淮揽入怀中,耳边传来他温热的气息,“你要吓死我。”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不是回来了,一会再说。” 秦蔓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年,出声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佩儿死在了那场晚宴,你吟唱的毁灭之曲,诅咒了船上的所有人,我们进入的那个世界,是你编织的幻境,你让他们一遍遍经历互相蚕食同类的痛苦,也再一遍遍折磨着自己,不是吗?” 少年嘴角依旧挂着弧度,目光宠溺,只容得下秦蔓一人,“我这不是等来一个佩儿吗?” 闻言,顾淮环在秦蔓腰间的手紧了紧,“她是我的。” 秦蔓没有理睬二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少年,一字一句问道:“那条不能看海的禁制到底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一章 “因为会看到真相。” 回答他的不是别人, 是一直呆在角落里的科林,他的模样苍老很多。 希尔看到他时,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你这只老狐狸也在?”秦蔓抬眼没好气地说道。 科林一愣, 随即哈哈轻笑几声, “小佩儿你也在?” “佩儿被你吃了, 不是吗?” 科林脸色变了变,很显然被秦蔓戳到了痛处。 久久才缓缓开口, “我没吃,那天我也进入了幻静,只不过我中途听见歌声,循着声音, 我看到了月光下的海面, 这才瞬间清醒。” 秦蔓蹙起眉,海面上到底谁在唱歌? 她到底想干什么? 科林忍着腹中难受, “我看到了很多人鱼,她们的歌声让我重新回到了现实,但…” 他的话音再次停顿下来。 希尔船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拉起了他的手, 似乎在给他莫大的鼓励。 “你无法接受你吃了人, 对吗?”秦蔓瞥了眼他强忍恶心的模样。 “不全是,我们是来找人鱼的, 目的是为了赚钱,我更是准备好大量捕捉人鱼的道具,只是没想到她们一直想让我看清现实,想救我。” “所以, 你又走进幻境, 逃避残酷的现实, 并且还留下这条禁制?” 科林勾起唇角,苦笑出声,“毕竟幻镜至少是美好的。” 秦蔓不禁翻了个白眼,虽然现在理清了这艘船之前发生的故事,但是为什么希尔会跟他们一样陷入无休止的循环? 难道只是简单等玩家解密吗? 这未免有点太过简单。 秦蔓将目光移向海妖少年。 没等她开口,少年便开口说:“我只诅咒了伤害佩儿的人。” 秦蔓将手揣进兜里,冰冷的触感传来,她取出查看,是她的身份卡。 “夜莺还挺可爱。”顾淮在身后打趣地说。 秦蔓把卡片反转过来,黑色的藤蔓,一直都在称述她们处于恶劣环境。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淮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低声询问:“怎么了?” “顾淮,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也在幻境中?”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除了你跟你妹妹还有别的海妖吗?” 秦蔓盯着少年询问。 少年淡淡一笑,“肯定有,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海妖之国,怎么可能没有海妖呢?” “海妖?!”科林船长疑惑。 “你什么时间从现实中清醒的?”秦蔓没有回到科林的问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大概零点之后。” 忽然,耳边又传来悦耳的歌声。 秦蔓抬起头,正巧对上少年略微吃惊的眸子。 周围人似乎也听到了,四处张望去找歌声的源头。 少年:“听见了?” 秦蔓轻“嗯”一声。 歌声越来越清晰,零点的钟声紧跟着敲响。 秦蔓拉着顾淮冲到甲板上,映眼便是淡金色的海面,不远处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向他们努力地招着手,歌声也跟着急促,那是一只淡金色的海妖,美丽的面孔跟少年有几分相似。 周围的开始发生变化,平静的海面翻起巨浪,海啸声接二连三,天空卷积着乌云,竟在一时间变了天。 秦蔓心中大惊,果然刚才身处在幻镜中。 身后传来希尔的惊呼: “不好!前面好多礁石,船底已经漏了!” “那边石头上爬的什么?” 应豪眯缝着眼指着礁石的影子。 “是海妖。”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悠悠眺望着远处淡金色的身影, “海妖喜欢吃人,不会像我的母亲那样,拼命地想要将你们拉回现实。” 原来是他的母亲么… “希尔快去掌舵,掉转船头!那些都是吃人的怪物!”科林船长慌张地冲着希尔大喊。 二人迅速离开。 船只的方向开始偏移,但好像莫名受到了极大的外力,又向回偏转。 “佩儿,会唱安魂曲吗?” “嗯?” “这艘船载不动太多的怨灵,他们在阻止你们自救。”少年低垂着眸子,伸手指了指船下。 秦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淡蓝色银光,隐隐散发着幽光,包围着船只,向着充满礁石的海妖之国直直驶去。 “怎么唱,你教我!” “叫哥哥…”少年展齿轻笑,似是不急不忙。 “哥,教我!”秦蔓能屈能伸,她不想拿仇辰他们开玩笑。 少年缓缓张口,悦耳的音符从他嗓子里轻轻飘出。 秦蔓跟着他的旋律,静静吟唱。 随着歌声,船身逐渐偏移原来的轨迹。 掉转船头之后,船上的玩家惊喜大喊:“是金光!” 随着歌声渐入尾声,少年回头看着秦蔓,“是要回去了吗?” “嗯。” “我还能抱抱你吗?” 秦蔓转头征求顾淮的意见。 “她不是你妹。”顾淮没好气地出声,但是环在秦蔓腰间的手却松开了。 秦蔓走向少年身边,轻轻拥住了他。 “没哥哥在,你也要开心。” “知道了。是佩儿当时要跟科林走,跟爷爷没关系,那盒钱是船长给他地辛苦费,你原谅他吧。” 少年抚摸着秦蔓的发丝,淡淡地回了声“好。” 在金光覆盖之时,秦蔓手中多出一块冰凉的东西。 周围陷入黑暗,熟悉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游戏正在结算……】 【结算结束。】 【恭喜您通关副本‘幻境’】 秦蔓猜的没有错,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海妖的幻境中,真正的洛莎莉亚号早已身处危险之中,礁石遍地,海面汹涌澎湃,蕴藏着无限的危险。 船只不顾一切地向着海妖之国驶去,无疑就是羊入虎口。 科林船长逃避现实,沉迷在虚无的幻境,还留下混淆视听的禁制,让自己的女儿希尔跟着送命,也身陷进无休止的循环中。 她手指轻轻揉搓着身心中的一小坨冰凉,坚硬,呈半圆形,放在鼻尖嗅了嗅,带着淡淡的海盐味。 【恭喜获得橙色道具:海妖的鳞片】 原来是他身上金色的鳞片。 视线渐渐恢复清晰。 “麻烦让让…” 身后传来陌生人不悦的声音。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身处在超市门口,赶忙向后退去,连声道歉。 刚退几步,就撞进一个人怀里,熟悉的木质沉香味在鼻尖化开。 秦蔓惊讶地回头,一双纯黑色的眸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她眼睛瞪大,捂着嘴,半晌发不出声音,“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啊。” 顾淮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翻了翻,拿出几样零食,顺手丢进垃圾桶。 “好好的零食怎么要扔?” 里面有几样价值不菲的进口零食,秦蔓在副本里吃过一次,还想着能占便宜,却被顾淮无情地抛弃。 “供过的贡品,不好吃,会吃坏肚子。” 顾淮牵起她的手,却发现她手中还有一物,春风得意的脸上,霎时间阴沉下来。 秦蔓展开手,露出那枚精致的、散发着淡金色光辉的鳞片,轻轻用手戳了戳。 “这是海妖给我的,还是个橙色道具,不知道有啥用?” “没用!” 顾淮一把抢过,没客气作势要扔。 “干嘛?!”秦蔓扯住他的手,将鳞片又夺过来,“你这是干嘛,这可是橙色道具!” “你知道海妖的心鳞是干嘛的吗?” “心鳞?”秦蔓有丝疑惑,单听这名字,再看顾淮的炸毛反应,“不会是定情之物吧?” “你还知道啊!” 顾淮还想枪鱼鳞,却发现鳞片融入了秦蔓的掌心,消失不见。 气得他在秦蔓额头上轻敲一下, “海妖的心鳞送给最重要的人,相当于是这辈子要守护的人,他最好认定你是他妹妹,否则我不建议吃红烧鱼。” 见他皱着眉头,满脸不开心,秦蔓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十指相交,“我喜欢的是你。” 顾淮还在想怎么去希尔那里杀鱼,副本通关后,鬼怪就跟着被超度,那条鱼最好是已经离开了。 忽然,手里暖暖的,耳边传来秦蔓细如蚊蝇的声音,不禁由惊转喜。 “蔓蔓,你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 秦蔓理直气壮,一副‘你幻听了’的模样,随即又满脸疑惑,“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跟你手上的梨花有关系,中间挺复杂的,你只要知道我能在游戏和现实来去自由就行。” “哦,那你有住处吗?” 面对秦蔓的灵魂拷问,顾淮沉思片刻,缓缓张口:“你不尽尽地主之谊吗?” “你尽的地主之谊,剁成肉泥,逼着玩家触犯禁制,可真是善良友爱的好地主。” “你都知道了?” 顾淮往日张扬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垂下眸子,像是犯了错的大狗狗, “我担心你…” “嗯,下次不要这样,我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但是你这样做对他们不公平。” “知道了,所以我今晚睡哪?” “猫窝。” 听到这两个字,顾淮身形一顿,随即疯狂点头,嘴角挂上了得逞的笑容。 之前变成猫的时候,秦蔓给他置办过全套的猫猫用品,其中包括猫窝,不过他几乎没用过,晚上被她抱着睡,所以秦蔓的床就等于猫窝! “你想想看,一会怎么巴结仇辰让你进门?” 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秦蔓毫不犹豫地给他泼了盆冷水。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二章 第二日, 清晨。 昨日,忖度再三,秦蔓还是没敢堂而皇之地带顾淮回家, 所以在学校附近开了间房子, 将他安顿好。 正好早上有课, 她打算晚上就在宿舍过夜。 可是,临走时, 顾淮周身萦绕的幽怨气息,仿若被人抛弃的小媳妇一般,拉扯着她的衣角,委屈巴巴的模样, 属实让秦蔓于心不忍, 最后没办法才同意跟他一起睡。 早晨的闹钟已经响了三次,可是顾淮搭在她腰间的手就是不放开, 贴在她后颈一个劲乱蹭,呜呜咽咽地撒着娇。 “我要迟到了!别闹” 秦蔓拍着他的脑袋,他发丝柔软, 带着林间清晨的冷冽, 冰冰凉凉, 摸起来十分舒服。 “可以不去吗?陪我” “不行!今早的课划重点,你是想让我挂科吗!” “好吧。那你带我一起去……” 秦蔓掰着他禁锢在腰间的手, 语气透露着无奈,“那你收拾一下,快点起来。” 他也算听话,跟在她身后慢慢悠悠地来到洗手间, 挤出牙膏, 开始刷牙。 秦蔓抬起头看着镜中的他睡眼朦胧, 一双好看的凤眸微眯着,仿佛还沉睡在梦乡里,一滴水正好飞溅在他镜中的眼尾泪痣上,水光潋滟,秦蔓没忍住伸手去碰。 却不料,镜中的顾淮皱起了眉头,吐了漱口水,满是不悦地拽过秦蔓的手放在他的眼角。 “喜欢就大胆摸,又不收费!” 顾淮勾着唇角,笑的颠倒众生,眼尾那颗红痣更是妖冶,他俯下身在秦蔓耳后又吸又咬,还不忘抬眸盯着洗漱镜,戏谑地打量着她脸颊一点点染上薄红。 淡淡薄荷香混着他独有的荷尔蒙,秦蔓的左手被他钳住手中,下巴被他扼住,被迫看着镜子中眼神逐渐迷离的自己。 “蔓蔓,我听见你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想要我。” 他声音低沉,带着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后,温温痒痒,使得她瓷白剔透的皮肤此刻更是赤红一片,仿佛指尖轻划,就会有细小的血珠渗出。 秦蔓试图稳住不均匀的呼吸,但是身后的家伙似乎执意起了玩心,身形向前弯曲,袒/露的肌肤触碰到她的后背,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游走全身。 “别闹,我还要上课。” 她知道现在来强的,肯定会适得其反,声音不禁软了下来。 但听到顾淮耳里,软糯香甜,像是天鹅细小的羽毛刮蹭着他急躁不安的心,镜中她晶莹泛着水光的嘴唇更像是草莓果冻,让他没忍住用拇指轻轻揉搓,带着魅惑在她耳边轻语: “叫声哥哥,我想听听。” 听到这话,秦蔓身体微微一僵,果然这家伙还在记仇,叹了口气,脆生生地喊了声,“顾哥哥~” 喊完就咬了一口他得寸进尺的拇指。 顾淮吃痛收回手,有了一瞬间的分神。 秦蔓抓住机会,一闪身离开,回头还不忘做个鬼脸,“上课要晚了,你迅速点!” 顾淮轻嗯一声,垂眸盯着拇指残留的余温,掐了一下自己,吃痛地皱起眉,嘴角却是情不自禁地上扬。 * 他们二人来到教室时,已经迟到。 仇辰抬眼看见从后门鬼鬼祟祟进来的二人,身形一怔,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金丝框镜片也难掩他眸底的震惊。 同学们顺着他的目光齐刷刷向后望去。 刚坐下的秦蔓被这场注目礼整的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用书掩住脑袋。 顾淮则是眯缝着眼,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她披散在肩的发丝,他很享受仇辰震惊的样子,甚至抬起头饶有兴致地回望着他。 周围同学们似乎在一瞬间都嗅到瓜的味道,窃窃私语。 “上次仇老师说的女朋友就是她吧?” “是啊是啊,她怎么换男朋友?太渣了吧!” “不过她男朋友确实好帅啊!” “仇老师更帅一点,好吧?你看他推眼镜的样子,斯文败类有木有!” …… 仇辰缓过神来,轻咳一声,“迟到的同学平时分扣10分。” 说完,将PPT调至下一页,继续讲着课,只是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至最后一排。 秦蔓狠狠在顾淮腰间捏了一下,小声抱怨着:“都怪你,早上磨磨蹭蹭。” “要是知道你上他的课,我铁定不可能让你下床的。” 秦蔓脸刷的红了,将头瞥向一边,“一天天胡说什么……” “你想到什么啦?”顾淮玩味地笑着,将头凑近几分。 “没有…” 顾淮打了个哈欠,“你好好听课吧,我睡个回笼觉。” 他贴近秦蔓几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呼呼睡了起来。 秦蔓对他全然没脾气,任凭他赖着自己,她抬起头看着满黑板的板书,不禁又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仇辰说的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就完全懵逼? 他的课出了名的快节奏,秦蔓迟到半节课,后面的内容完全听不懂,索性掏出手机。 屏幕刚亮起,就看见几条热搜信息闪烁而出, #陆氏集团深陷债务危机,现已面临破产。# #陆家大小姐疑似学历造假#。 陆家? 秦蔓只觉耳熟,手指碰触到第二条,点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面孔就跳了出来,陆若辞。 紧接着,一条爆搜出现,赤红的颜色像血一样。 #陆家大小姐疑似被网暴自杀# 秦蔓没再点进去,只是抬头看着讲台上云淡风轻的仇辰,跟他视线相撞,他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 她低下头,眸光瞥向身旁发着轻微鼾声的顾淮,不禁摇头苦笑。 她应该是这个圈子里最心慈手软的人吧。 下课铃声如期而至。 秦蔓摇醒睡意浓浓的顾淮,见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但却又像早上那般,往她身上蹭,赶忙将他推开。 正当顾淮凑前要贴贴,秦蔓嫌弃推开的循环拉扯之际,桌上‘啪’的一声,一叠打印整齐的文件放在她面前,紧接着仇辰清冷的音线响起。 “你的心理结课论文,还有复习笔记。” 秦蔓对上他的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啦。” “他……”仇辰眼底闪着疑惑,但想到之前他能变成猫出现,现在大大方方跑出游戏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也不太清楚,跟我一起出来的。” “所以你们昨天在一起……连个电话都不跟(我打)……” 仇辰看见她耳后的红痕,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将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昨晚手机没电了,对不起阿辰…” “算了,一会沐白让一起吃个饭,把他也带上吧。” “蔓蔓,我好困,不想去…” 顾淮抱着她的胳膊,含含糊糊地说着,伴随嗓子里咕噜咕噜的,活像一只撒泼打滚的猫咪。 “你睡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还困?” 秦蔓边说,边用力抽着自己的胳膊。 “昨晚睡得太晚,我体力消耗大多,”顾淮依旧扒着她的衣服不放手,但眯缝的眼睛却有意无意扫过仇辰,果然他的脸乌黑一片。 “你乱说什么?!”秦蔓抽出胳膊,忙向仇辰解释,“阿辰,你别听他乱说!” 却不料,仇辰只是浅浅一笑,“蔓蔓长大了,不用事事告知我。” “哦这样…顾淮!你是要呆在这!还是跟我去见沐白?!” “好吧,见沐白。” 顾淮委屈巴巴地站起身,跟在秦蔓身边来到沐白早已定制好的包间内。 他们到时,沐白跟严聆音已经到了。 他们二人看见顾淮时,也是微微一愣。 严聆音:“秦蔓姐,他怎么出来?” “蔓蔓,你看他们都把我当怪物!”顾淮又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向着秦蔓哭诉。 秦蔓只给他一个‘你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见秦蔓不再吃他一套,便直起身子,低垂眼眸,居高临下与严聆音对视,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段位高,以吃人为乐。” 他的语气似是带着来自地狱的阴冷气,吓得严聆音打了个哆嗦,躲到沐白身边。 “你别吓她。” “哦,知道了。” 几人落座后,顾淮便倚着秦蔓的肩头合上眸子,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困倦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秦蔓心中不禁起了疑,打算吃完饭好好问问他。 沐白:“聆音身上的纹身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尽快进本。” 仇辰:“你们拿到表了?” 沐白:“没,副本只掉落了几样紫色道具,我听到有人手里有怀表,打算高价换过来。” 顾淮睁开眼,戏谑地看着他们,缓缓张口:“你们是想去以前的本?” “是啊,怎么了?” “不需要什么怀表,要不了明晚,她就能看见她主人了。” “???” 秦蔓满脸疑惑地望着顾淮,只见他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文斯理地说:“蔓蔓,看着你手背。” 众人盯着她手背的纹身,只见突然向四周蔓延开来,如同开枝散叶的梨树枝,遍布她整个手背。 秦蔓:“怎么回事?!” “我在想你。”顾淮轻飘飘说出四个字,“纹身蔓延,是我在召唤你,你也可以试着想我” 见他勾唇淡笑着,仿若初见时,纯真的像是一杯清澈透净的温开水一般。 秦蔓垂眸脑海中勾勒着他的模样,看见他的脖间一点点爬上藤蔓般的纹身,立马收了思绪,纹身也逐渐消退。 “是不是严聆音召唤也会这样?” 顾淮挑了挑眉,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对面的沐白,懒得跟他解释,“不是。” “我们在聆音被召唤的时候,可以跟着她一起进副本?” 秦蔓问道。 “嗯,”顾淮点点头,枕着秦蔓的肩,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严聆音,“她当时过副本,肯定是走了捷径吧。” 他的话像是一支利箭,将严聆音贯穿,她木讷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是用了道具……” “蔓蔓,你也要去吗?”顾淮开口问道。 秦蔓轻嗯一声。 “好,这次过去,不同以往,是从半路开始,可能会损失大量信息,难度会上升,不过别怕,有我在。” 说完,他又打了哈欠,眼睛再一次闭上。 作者有话说: 每日的求收藏~ 第六十三章 他的困意越来越重, 秦蔓甚至生出他闭上眼后再也醒不来的念头。 赶忙将他摇醒,神色凝重带着担忧:“你来这,身体是不是根本承受不住?!” 顾淮缓缓抬起眸子, 扯了扯嘴角, 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发丝, “你的小脑袋瓜总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怎么这么困?” “因为我想抱着你睡觉。” 他没羞没臊的话一出口, 秦蔓的耳根迅速窜红了,下意识环顾其他三人,沐白、仇辰将头瞥向一边,只有严聆音在掩嘴偷乐, 肩膀一耸一耸。 秦蔓的脸更红了, 用手把他的头推开,“别闹, 你老实说,你从游戏跑出来,对身体有没有伤害!” 正当顾淮要摇头说没有时, 秦蔓立马伸手指着他, 似是在警告, “你嘴里敢有句假话,就立马滚!” 顾淮到嘴的话被她这般警告, 迅速咽了回去,低垂下眸子,缓缓开口:“是,我是灵体, 靠着你身体的阴气勉强支撑着……” “那你还不回去!” “我想你…” “我明天就进游戏, 到时候不就看见了!” 秦蔓对他这种分开片刻就要死要活的娇气性子十分不解。 “蔓蔓, 可我在那里很想你。” 他微弯着双眼,嘴唇微动,慢慢把心中的思念道了出来。 秦蔓本想说不过就分开几天而已,但话却嘶哑在嗓子里。 游戏里的时间跟现实流速是不对等的。 身为玩家,她们在游戏里度过十天半月,现实不过也就流逝几分钟。 想到这里,她胸口闷闷的,顾淮对她而言,分开最久不过一两天而已,但他是等了多久,才沉不住性子,借猫尸还魂,就为能来到现世。 现在又这样强撑着陪在她身边,她的心像是被银针刺穿一般。 良久,她才找回嗓子里的声音,“你等了多久?” 其他人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顾淮则是轻轻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道:“第一次久一点,二十年吧,第二次我变聪明,等过半载就跑出来了。” 闻言,苦涩的泪水像是消融的春潮,一发不可收拾地夺眶而出,逐渐模糊着秦蔓的视线,她努力抑制住,强扯着嘴角,试图露出笑容掩饰内心的苦楚。 可是,浓厚的鼻音还是将她出卖。 顾淮见她要强的模样,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抚着,“其实我睡一觉,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秦蔓枕着他的肩头,眼泪连缀成线止不住地往下流,濡湿他的衣领,“你为什么要等我?我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面对她的诘问,顾淮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身体微微颤抖,咳了几声。 察觉到不对,秦蔓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神色紧张,“你先回去吧,或者,有办法让我们提前进聆音那个副本吗?” “不能提前,我先回去,免得你总哭哭啼啼,”顾淮伸手,用指腹轻轻触碰她的眼尾泪珠,语气顿了顿,“下次进本的时候,带点好吃的。” “嗯?” “我想吃,”顾淮凑近几分,侧了侧头,“亲一下,当是离别吻…” 见秦蔓脸再次浮上一抹红晕,顾淮索性主动按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间轻轻落上一吻,“下次见。” 话音刚落,身旁的顾淮就消失不见,似乎从始至终就没这个人。 但他沾染汤汁的碗筷,却还残存着温热。 周围再次陷入沉寂中,仇辰递给秦蔓一张纸巾,她谢着接过。 但眼睛却一直看向远方,她深深觉得,在聆音事情解决之后,要去找找顾淮身上的故事,她似乎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人鬼殊途,但她只信殊途同归。 * 第二日,晚上。 秦蔓跟仇辰如约来到沐白家中,刚一进去,就被严聆音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她全身布满花纹,细小的纹身顺着她皮肤的纹路爬满周身,远处看,仿若包裹着一层薄薄黑色蕾丝。 她怀里抱着模样诡异的傀儡娃娃,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似是在努力安慰众人,但实际上眼底闪烁的惶恐,却也让众人看在眼里。 她仿若被蛛丝包裹的蝴蝶,在生命尽头,也在努力展示着自己最美的麟羽。 午夜十二点,如期而至。 严聆音身形变得扭曲,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漩涡,黑色的漩涡带着阴冷的寒风,吹得室内的门窗噼啪作响。 寒风中夹带着浓郁的恶臭,秦蔓皱着眉头,这味道她很熟悉,是尸臭。 她静静注视着黑色漩涡,忽然,从中出现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抓着严聆音的衣领狠狠一拽,便将她扯进漩涡之中。 秦蔓也没闲着,见傀儡丝半没天效果,漩涡也逐渐在缩小,与仇辰、沐白对视一眼,便纵身一跃,跳入漩涡。 再缓过神时,全然没了严聆音的身影,周围只有刚刚赶到的仇辰和沐白。 沐白惊慌无措地在四周找寻严聆音,声音颤抖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身居山林之中,空无一物,只有空中高悬的一轮明月。 “沐白,你先别急。” 仇辰出言想要让他镇静下来,可是沐白哪里听得进去。 “不急?阿音不见,我怎么能不急!” 沐白没有往日那般运筹帷幄之中的模样,周身被浓浓的低气压所笼罩。 忽然,附近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沐白作势就要上前,秦蔓则是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怒瞪着他,“安静点!” 被秦蔓低吼后,沐白这才缓过神,虽然他之前也料到会跟严聆音走散,猜想过她会凭白消失,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他还是失了分寸,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秦蔓没再理他丧家犬般的模样,蹑手蹑脚地走向发出声音的那片草丛中,用手轻轻拨开。 还好,是她期待的样子。 一个熟悉的身影,秦蔓喜上心头,出声喊道:“聆音,你没事吧?” 但是倒在地上的严聆音却是神态惊恐,对秦蔓的靠近表现的十分抵触,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全身的毛都竖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闻声赶到的沐白、仇辰二人,看见是严聆音,也松了口气。 但听到秦蔓的问话时,二人再一次皱起眉。 “你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这里是哪里?” 严聆音狐疑地看着三人,发现他们并无恶意,也收起满是戒备,站起身,拍了怕身上的尘土, “晚上不睡觉,在村头凭空出现,吓俺一跳。” 她一口地地道道的土话,配着她精致小巧的五官,说不上来的诡异。 “阿音……” “她不是。” 秦蔓打断沐白的询问,她表面虽然和善,但眼底却自始自终在打量着眼前酷似严聆音的小姑娘。 一头长发披散着,中间夹杂着杂草,发尾打着结,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之前那件,也已经肮脏破烂不堪,一看就好久没有打理过。 “我们从林子出来,迷了路,能麻烦您带个路吗?” ‘严聆音’踮起脚尖,看向他们身后小树林,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你们还真是不怕死,敢去后面的乱坟岗,没死,真是命大!” “可能比较幸运……” 没想到,她啐了口唾沫,吐到秦蔓脚边,眼神更显鄙夷,“你们是外村来老张头家过白事的那几个吧。” 老张头,白事,他们扮演的角色是省亲的外乡人。 之前他们问过严聆音那个副本大致剧情,但她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说不出半个字。 秦蔓想起之前听说过,没有实际性通关的副本会有保密措施,等着下一批玩家继续通关。 很显然,触犯死亡条件的严聆音靠作弊手段逃出来,副本依旧还在继续,而作为惩罚,她应该成为这个副本的NPC,或者说是鬼怪的祭品。 怕是只有顺利通过,才能救她。 “是是是。”仇辰点头称是,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麻烦姑娘带一下路。” ‘严聆音’打量着仇辰、沐白,嘴角竟然以几不可查的弧度勾起。 秦蔓觉得很恶心,‘严聆音’目光像是一只滑腻散发着恶臭的舌头,隔着衣物,疯狂舔舐着仇辰二人的身体,眼神用猥琐描述都不足为过。 她动了动身,挡在仇辰面前,音调拔高几分,“麻烦带路,谢谢。” 见视线被挡住,‘严聆音’瞪了秦蔓一眼,又啐了口,一甩手,在前方带路。 跟在她身后,秦蔓四处环顾,她发现这次的副本发生在一个极其落后的小山村里。 入夜之后,没有半点光亮,坑坑洼洼的道路,他们几人走几步,就会踩空打个趔趄。 仇辰伸手搀扶着秦蔓,前面的‘严聆音’恰巧转过头看到她的狼狈样,咧开嘴吐出几个字, “真特么娇情。” 秦蔓装作自己没有听见,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全身都在戒备,生怕再出现什么问题。 村子约有十几户人家,房屋的墙根是用矮小的土胚垒起的,屋檐是靠破碎的烂瓦搭建的,破烂的木质窗桕,似是风一刮就能吹散架。 墙体突出的几根圆木房梁,仿若几位年迈的老人,用弯曲的脊梁努力支撑着,他们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喘息。 在月光的照射下,整个村子安静到诡异,别说是人的声音,就连牲口的吠叫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他们四人走路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大风一吹,门窗呼啦啦作响,瓦土一片片掉落,碰触到地面后四分五裂,似乎终于从摧枯拉朽中解脱出来。 秦蔓脑海浮现出《哦,香雪》中描述的一段话,‘这座村和它的十几户乡亲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褶皱里’。 这里真是穷的害怕! 忽然,前面的‘严聆音’在一扇贴着白纸的老式木门前停下脚步。 她伸手就用力拍门。 “老张头,开门!” 伴随‘啪啪啪’的拍门声,整扇木门颤颤巍巍,链接墙体的位置,不断有尘土掉落,似乎‘严聆音’的下一掌下去,门就应声而倒,罢工不干。 里面紧跟着传来脚步声,还有年老嘶哑的喊声,“那个挨千刀的,大晚上不睡觉,吵你爷爷哟!” 第六十四章 开门的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 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眼球向上翻着,死死地盯着眼前几人。 见到秦蔓时, 布满沟壑的脸上强行撕扯出一抹笑容, 随着他动作的幅度, 深嵌在皱纹里的黑泥抖落出来,松弛的皮肤像是下一秒就要从他脸上脱落。 ‘严聆音’:“你看好你家这几位, 别大半夜乱跑。” “好好好,”老人伸手牵过秦蔓的手,“俺这孙媳妇不懂事,外乡人, 多体谅。” 他的手冰凉, 掌心黏腻,惹得秦蔓胃中一阵翻滚, 她忍着恶心拽出自己的手来。 又听见她说自己是孙媳妇。 眼睛不禁睁大几分,见老人一直盯着都是她,视身后沐白、仇辰二人如空气, 不免心中又是胆寒。 这副本里她咋还有个便宜老公? 但转念一想, 或许那人就是顾淮也不是不可能。 ‘严聆音’:“原来是孙媳妇, 老张头你啥时候抱重孙,可别忘了这些街坊邻居!” 她又一次露出猥琐的笑容, 像是蹲在街头对着路过的美女吹口哨的地痞流氓。 “我那重孙肯定白白净净,绝对不会便宜你这王八/羔子,你特娘少做梦。” 老张头拽过秦蔓走进屋门,临走还不忘瞪一眼‘严聆音’, “什么玩意儿。” 仇辰、沐白跟在身后, 老张头回头用流着黄脓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 伸出枯槁般的手指,“你两住那。” 他指着的方向设着灵堂,屋内的房梁、柱子,悉数被白色的缟素包裹着,摇曳的烛火散发着幽蓝色的火光,时不时照亮桌台上供奉着的黑白照片,忽明忽暗的人像在幽光中,透着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秦蔓同情地看了二人一眼,用嘴型说道:“多多保重。” 但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 “孙媳妇,你来里屋,跟我孙子住。” “爷爷,我跟他们住一起吧,这么晚了,吵醒您孙子也不好,是不是?” 老人闷哼一声,“两男一女共处一室,是想给我孙子戴绿帽吗?给我进来!” 秦蔓被他拽的身形不稳,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这老头一把年纪力气倒是大的吓人。 “爷爷,把你的手最好拿开。” 忽然,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倚着门框,定定看着他们。 秦蔓闻声看去,男子身穿白衣缟素,虽然嘴上喊着爷爷,但眼底却对老人满是不屑,甚至是充满厌恶。 “孙孙!你怎么跑出来了?!” 老人赶忙迎上去,喜笑颜开,想要伸手去摸男人,但还没靠近,就被男子伸手打开。 他热脸贴到冷屁股,心中的怨念无处发泄,回头看见秦蔓,一跺脚,“死丫头,还不伺候着,等着挨鞭子呢!快点,俺还等着抱重孙呢!” 秦蔓强压下将这死老头子大卸八块的冲动,警惕地走到那个孙子身边。 男子头发略长,白色的孝带系在额头,鬓发从脸颊垂落,有了几分古时小将军的韵味。 他连多看秦蔓一眼都没有,径直走回房间。 秦蔓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子。 漆黑的房子没有燃烛火,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房中央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没有床,只有棺材。 男子指了指一旁,声音清冷,“你睡那!”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就是个土坑,那特么怎么能睡? 见她迟疑,男子不禁皱皱眉头,“如果你想跟我睡棺材也不是不可以。” “我睡地!” 秦蔓立马跳到土坑里,虽说是个坑,但也人性化地砌了枕头。 躺上去,还是硌的全身疼。 忽然,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砸到她身上,秦蔓伸手摸了摸,是棉被。 做好心里准备,低头闻了闻味道,没有想象中恶臭难闻,甚至连潮味都没有,充盈着檀香味,像是被香火熏了几天几夜。 “谢谢。” 面对男子的善意,秦蔓还是小声道了声谢。 但男子并没有给她回应。 随着困意逐渐加深,秦蔓轻轻合上眸子,沉入梦乡。 夜里,她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头顶旁边纸糊的窗户上,贴着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头顶凤冠霞帔,皮肤苍白无色,眼睛以极其诡异的弧度向上弯曲,裂到耳边的嘴巴向下弯去,她的整张脸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 鼻子以上在笑,以下在哭,出于一种半哭半笑的状态。 她空洞的双眼隔着窗户纸,向里面窥探,还伸出手去拍窗户,但刚发出一点声音,棺材中就传来一声‘滚’。 声音低沉,几不可查,但却掷地有声,吓得女人慌忙离去。 秦蔓迟疑片刻,就听棺材里再次传来声音。 “醒了?” “嗯。” 知道那人是在问自己,秦蔓嗯了一声。 “吓到了吗?” “有一点,” 秦蔓忖度片刻,还是试探性说出那句话, “我挺想你的……” 对面沉默不语,半晌,才发出淡淡的轻笑声,“怎么看出来的?” “这游戏里能处处关心我的,就只有你一个,倒是你,怎么装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秦蔓直起身子,看向躺在棺材里的顾淮,开口询问。 “这是具尸体,我闻着都有股恶心的尸臭味,没敢抱你…” “是吗?让我也闻闻…” 说着,就走到棺材旁边,探下身子去看,却不料被他一拉,整个人栽进棺材里。 浓郁的檀香味迅速扑进鼻间,他身体冰凉如水,全然不是人该有的温度。 “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这样抱你。” “哦,是吗?我不信。” 秦蔓故意逗他,凑近他喉结位置用鼻尖嗅了嗅, “还好,香火味,你吃了别人多少供奉?” “你进来时没注意看吗?门外可是我的灵堂。” “啥?那老头知道你死了,还把我往里带?” “差不多,这个村子挺邪门的。” “那你见严聆音了吗?” “见到了,她比你们早来几天,我赶到时,已经死了,然后前两天又活过来。” 顾淮搂紧了她,将下巴靠在她额头上, “我活了这么久,从没想过有人会被一个小石子绊死,真是离谱到家。” “哈哈哈哈!”秦蔓没忍住笑出声来,但很快收敛了笑意,“我今天见到严聆音,她像是变了个人,根本不认识我们。” “我知道,你要多多小心,”顾淮望了眼屋外高悬的月亮,咧嘴一笑,“睡一会吧,棺材可能不舒服,忍忍。” “还好,比地板软多了。” * 第二日,鸡叫三声。 秦蔓从棺材醒来时,顾淮已经不见踪影,她支棱起身子,看向屋外,依旧是昏蒙蒙一片。 “这里白天跟晚上没太大区别,像是一年四季照不到太阳。” 顾淮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洗脸。” “不要,你给我洗。” 顾淮端着盆的手顿了顿,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趴在棺材边沿的女孩子,但很快就摇摇头,露出宠溺的笑容。 润湿毛巾,向她走去。 她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带着刚睡醒时的缱绻。 顾淮手持温热的毛巾,轻轻地勾勒着她的面容,像是剔去河蚌周围的泥沙,让圆润饱满的珍珠重新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终究还是没忍住她默不作声的诱惑,俯身含住她红润水亮的嘴唇,一触而就,“这是报酬。” 却没想到,秦蔓搂住他的脖子,再一次亲吻上去,甚至用牙轻轻撕扯他的嘴唇,“想亲就亲,又不收钱。” “好,知道了。” 顾淮勾唇浅笑,笑的极为魅惑,粉嫩的舌尖不自觉探出,将嘴角的血丝卷了进去,表情一僵,“下次不许咬了,这血味道不对。” “嗯嗯。”秦蔓没有放开的他的意思,见他有些木讷,“抱。” “哪学来这些撒娇的方式?” 说着,顾淮便把她从棺材里抱出来,放在一旁棺盖上,蹲下身子熟练地为她穿鞋。 穿好后,又从怀里拿出一把小金锁,用一条红绳穿起来,顶端还拴着之前他戴在手腕上的两颗银铃,耐心地系在她脚踝。 “这是什么?” “压魂锁,这里很邪门,我不放心,” 他站起身,手搭在她腰间,稍一用力,就像是抱小孩一样,把她安稳地放在地上,又从一旁拿出一朵小白花,插在她发间, “你是我妻子,理应给我头戴白花,免得出去后遭人非议,我不在身边,你自己小心点。” “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吗?” “嗯,明天之后,我尸气散的差不多才行。” 秦蔓垫了垫脚,指了指额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没忘。” 顾淮笑着在她额间落上一吻,依旧不忘叮嘱,“万事小心。” “嗯嗯!” 秦蔓脸上洋溢着说不尽的喜悦,向后院走去。 刚走几步,就看见仇辰、沐白脸色蜡黄,无精打采地向院中挪着步,像是被妖精吸干精气一般。 “蔓蔓,昨晚没事吧?”仇辰首先开口询问道。 “没事,就看见一只穿着喜袍的女鬼,不过没发生什么,你们呢?” “你知道跟你昨晚同处一间的是鬼吗?” 沐白拉过秦蔓,将罩在黑白相片上的黑布扯开,露出顾淮在这个副本里的样貌。 苍白、羸弱,一看就是病了许久。 “我知道。” 仇辰:“他是顾淮,对吧?” 秦蔓微微一惊,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仇辰闷哼一声,眼底大写着‘幼稚’,“让我们给他守灵,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闻言,秦蔓哈哈笑出声,顾淮的小肚鸡肠她见识过的。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破烂不堪的木门又传来噼里啪啦地叩门声。 作者有话说: 每日的求收藏!求评论! 第六十五章 “别敲啦!” 老张头满脸怒色迎着声从屋内走出来, 瞥了眼院中秦蔓几人,没好气的一瞪眼。 但当看见秦蔓耳鬓处的白花时,迅速又挂起副谄媚的笑容, “孙媳妇, 昨个晚上睡得好吧?” 他回着头, 手上不紧不慢地拉着老式的木质门闩。 秦蔓的视线一直注视着门外,被他这么一问, 下意识地捋了一下耳边的耳边碎发,嘴角微微上勾,露出一个让人舒服的笑容, “还好, 谢谢爷爷关心。” 门缓缓打开, 随之传来另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 “老张头,那玩意又来了……” 门外人后半句话还没说出, 就被老张头赶忙捂住。 老张头回头看了院中三人一眼,“你们去村口徐家换点面来,装粮的袋子在后院。” 门外的人趁着这个空隙, 从老张头的腋下探出个脑袋, 音调不禁拔高几度, “哟,孩子们都在呢!” 嘶哑、苍老, 似乎是一把生锈的铁锯用力地摩擦着钢条,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但让秦蔓更为震惊的是她的样貌。 约莫二三十,年轻,一头红褐色的卷发, 身上的外套还是时下最新款式的, 只不过这女人全身脏兮兮, 头发丝上的油脂粘连着头皮屑,仿若淋了一场大雪。 她的声音跟外貌完全不搭,就连她说话的语气也应该是一个年过七旬老妇该有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加上之前严聆音巨大的变化,一个出门衣服要挑半小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不修边幅? 而且她看向沐白灼灼的眼神,不像是对恋人的渴望,而是对某个猎物的觊觎,比如说是身体。 秦蔓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是夺舍! 严聆音跟门外的女人应该都是玩家,不经意间被村中的脏东西夺走了身体。 那她们的魂魄现在又身在何处? “孙媳妇还楞在那干嘛!他两都走啦!你还不跟上?” 见秦蔓半天没动,老张头催促道。 “那爷爷您二位先聊,我去去就回。” 秦蔓快跑两步,跨过门槛时,微微一颔首,多打量了几眼门外的女人。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甜腻腻的气味,中间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酸味,仿佛盛开在尸体上的白玫瑰,纵使气味宜人,但却难以掩饰它从腐骨上生长的现实。 这个女人在有意掩饰身上的气味。 秦蔓路过时,门外的女人也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回望着她,女人就像是在农贸市场上挑选一只畜/生,忖度着它能不能给她带来想要的价值。 这目光让秦蔓全身不舒服,索性加快脚步追上仇辰。 然而,女人的视线依旧追随着秦蔓,在她离开约有数十米,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你们怎么不喊我?” 面对仇辰、沐白二人自顾自地先行离开,秦蔓表示非常的不爽,不满地质问道。 可是,没有等来二人的狡辩,他们蜡黄的脸上浮现出木讷的表情,直至秦蔓上手拍住肩膀,二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蔓蔓,怎么了?” 仇辰迷茫地看了看手中的蛇皮袋,“这是什么?” “你们不记得了?” 秦蔓四处张望一番,拉着他们二人到了一片空地上,眉头越蹙越紧。 沐白:“我记得我跟仇辰去后院拿东西,想着拿完喊你一起走,接着背后被仇辰撞了一下,我就什么也不记得。” 仇辰:“我一直在你前面,怎么可能撞到你背上?!是你撞我背上吧!” “你们昨晚有发生什么吗?”秦蔓问。 “只是鬼压床,早上醒来浑身疼的厉害。” “是不是感觉被人撞来撞去,跟挤地铁一样?”仇辰问道。 沐白连嗯好几声。 昨晚他们躺在灵堂隔壁的草堆中,晚上隐约看见人影攒动,但是睁开眼睛又什么没有,再躺下后,就遇到鬼压床,身体被疯狂挤压,他像是真空袋中的食物一样,随着空气被一点点抽干,他的五脏六腑被压得差点直接爆开。 “阿辰,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严聆音身体的灵魂不是她的,还有今早敲门的那个女人。” “你是想说鬼上身吗?” 仇辰摸着下颚,思索片刻,幽幽说道。 “如果是鬼上身那还好,我害怕是夺舍。” “夺舍!” 沐白惊讶出声,“那阿音现在岂不是!” “你小声点,这个村子很古怪。” 秦蔓赶忙制止住沐白的失控,她真不明白,再怎么都是公司的老总,执掌生杀多载,怎么在严聆音的事上就阵脚大乱。 仇辰:“你怎么会这么想?是顾淮说什么了吗?” 经仇辰提醒,秦蔓突然想起早上顾淮给自己脚上绑了一条红绳,绳子上还拴着把小金锁,那锁子叫‘压魂锁’。 压魂,压魂,就是镇压住魂魄,不让其离开肉/体。 秦蔓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给了我把压魂锁,” 说着,秦蔓扯了扯裤脚,露出脚踝处一把金灿灿的小锁子,上面还刻有奇怪的花纹,一看便知是个老物件。 “可能有镇住魂魄的作用,你把这东西收好,别弄丢了。” “嗯嗯,尽早通关,这村子让我浑身不舒服,一刻都不想多呆。” 秦蔓自从进到村子后,胸口处闷闷的,好似堵着一块巨石一般,难过、仇恨、委屈等等负面情感萦绕在她周身,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先按照NPC说的来,去村口徐家换面。” 沐白再次扛起脚边灰黑色的蛇皮袋,皱紧眉头,“这什么玩意这么臭!” 秦蔓俯下身打开仇辰身边的那一袋。 口袋刚一张开,一股霉味就窜了出来,直直扑到她口鼻处,浓郁的恶臭让她没忍住干呕起来。 但很快就平复下来,定睛看着口袋中的黑色物质,伸手摸了摸,颗粒状,上面还附着细密的长毛,夹在手指捻摸一下,放在鼻尖闻了闻,“呕” “噗” 看着秦蔓有模有样地观察,以为她能看出端倪,但没想到全是假把式,还把自己恶心的够呛,仇辰一时没忍住抿唇笑出声来,很快收敛笑意。 “你刚刚是不是笑我?” “没,你听错了。”仇辰一脸平静,桃花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不经意间看了眼身侧的沐白,意有所指。 沐白:…… 果然,秦蔓怒瞪沐白,仇辰适时地弯下身,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仔细端详麻袋中的黑色颗粒。 片刻才缓缓开口,“是粮食,不过放了很久,还见了潮气,发霉变质,吃不了了。” “那老头还让我们去换面,这能换?” “先去看看吧。” 秦蔓点点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来到村口第一家,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壮汉。 虽然他身材魁梧,满脸凶相,但是额头、眼角似乎凝着一团黑气,面色铁青。 壮汉打量几人几眼,开口问道:“找谁?” 仇辰抬了抬手中的麻袋,“大哥,我们是张爷爷家的,想来换点面。” “徐家在对面。” 壮汉眼见要关门送客,但看到秦蔓的面容时,微微愣了片刻,停下动作, “你们是打算用那两麻袋东西换吗?” “张爷爷给我们的就这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秦蔓问道。 壮汉不屑地抬抬眉梢,“小姑娘,拿着尸米去糊弄徐家,你们是想去给她那些鬼儿子做下酒菜。” “尸米?!” “你最好找只黑狗陪着去,指不定能糊弄过去。” “可是村子里哪有黑狗?” “后山的废庙有一只,你去碰碰运气吧,赶太阳落山前,最好赶回来。” “谢谢大哥。” 壮汉没再搭理他们,掩上了门。 秦蔓回头看着仇辰、沐白二人,“你们觉得这像不像角色扮演游戏,刚才要是我们没有触发壮汉剧情,指不定就得凉在这。” “是有点像,” 仇辰低头笑出声,似是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拿出两根巧克力,一根塞给她,一根给了沐白,“给你这个,先垫垫吧。” 秦蔓接过正打算拆开吃,却发现仇辰没给自己留。 于是,隔着袋子,将巧克力从中间分开,露出黑色的一小点,递到仇辰嘴边,“张嘴。” “我吃过了。”仇辰瞥过头,嘴角挂着一抹弧度,脸颊处小小的梨涡,盛着化不开的柔情。 “张嘴!你吃没吃,我不清楚?” 仇辰拗不过她,张嘴吃了一小点。 沐白看了眼手中的巧克力,再看看仇辰秦蔓二人,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 不知聆音现在怎么样。 想至此,他将手中的巧克力摸摸揣回兜里,语气尽量平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后山吧。” 秦蔓站在昨日出现的地方,注视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林子并不大,但却透着说不上的寒气。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又想到昨日‘严聆音’的话,“敢去乱坟岗,真是不怕死!” 林子那边有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她回头望着仇辰,淡淡开口:“沐白,阿辰,背着麻袋不好走山路,要不你们留着,看好粮食,我一个人去庙里找狗。” “不行!” 仇辰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即呵止她这种想法,但回头又发现自己语气重了,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沐白留下看麻袋,我跟你一起去后山吧。” 沐白:“你们当我是老板吗?” “难道不是吗?”秦蔓摊了摊手,“难不成你不想给钱?” 沐白:…… 看沐白吃瘪的样子,秦蔓敛了笑意, “留下一个人看着也好,如果我两回不来,你以为你能活过今晚?而且你一个人呆着,要更加小心,怎么样?沐大佬?” 沐白踢了一脚麻袋,一耸肩,语气中透着妥协,“好吧,快去快回。”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六章 山路并不好走, 更别提是下过雨的。 这座隐藏在山间夹缝中的小山村,带着它的残破,被无处不在的阴冷侵蚀着, 如同一位受伤的老人, 不去处理流血的伤口, 而是将自己用棉被重重包裹起来,不愿让人看到她的破落样子。 但这样做的后果, 伤口不会愈合,面容依旧丑陋,疮疤化开的脓液更是让棉被也变得恶臭难闻、肮脏不堪。 秦蔓掩住口鼻,试图不让自己吸入林中的瘴气, 那些虫蚁鸟兽尸体腐烂的气息, 像是无孔不入的风,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头晕脑胀,下一秒就可能栽倒在林间的烂泥里。 她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是这幽静林中的唯一声响。 身后仇辰的脚步声越来越重, 似乎满脚的泥泞在不断拖垮着他们前行的信心。 终于,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 眼前才重新亮堂起来。 “我们快穿过林子了,前面就是。” 秦蔓回头兴奋地指着前面隐隐绰绰的光亮, 却见仇辰的身子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 “阿辰!” 她赶忙将他搀扶住,“你怎么样?” 仇辰整个身子倾斜下来,倚靠在秦蔓身上, 摆着手, 惨白的唇微微颤抖, “我没事,只是好累,感觉有什么一直压着我…” 压着他?! 秦蔓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她停下脚步,将仇辰倚着树,试图让他不要一下栽倒在地,“你先靠着树,别乱动。” 没等他开口,秦蔓蹲下身,将脚上的红绳取了下来,绾起仇辰的裤腿,尝试系上去,可是红绳长度不够。 想当之前顾淮一直将绳子戴在手腕上,应该系在那里都一样。 索性站起来,抓住他的手,但手刚一搭上去,秦蔓就是一惊,体温都快赶上顾淮那块冰块了! 她将红绳刚缠上去,仇辰就睁开了眼,盯着手腕,“你怎么能把这东西摘下来,快戴上!” 说着,就要往下扯。 秦蔓掰着他的手,见他力气恢复,松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你刚才多吓人,你戴着吧,我要是也扛不住了,你再还我也不迟。” 仇辰也没再推脱,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红绳, “蔓蔓,你可能说的对,应该就是夺舍,我刚才模模糊糊看见周围站满了人…” “你别吓我!” 秦蔓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手上却将仇辰腕上的红绳打了个死结,“所以你赶紧乖乖戴着,我可不想有人顶着你这副皮囊,在村口嗑着瓜子聊八卦。” 仇辰没有笑,只是静静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快走吧,可以自己走吗?” “嗯” 秦蔓环顾整个林子,“这林子还挺大,不过连只鸟都看不见,也是离谱。” “是挺大,树叶、树干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树。” “是梨树。” “你怎么知道的?” 秦蔓也想说这句话。 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就像是身体本能反应一样,脱口而出。 “不清楚,猜的。” “或许真是,也说不准,前面应该是乱葬岗,小心点。” 秦蔓点点头,全身不由地警惕起来。 光线越来越亮,照亮了林子外的一切。 一个个小土包,零零散散插着木棍,上面的招魂幡被风吹的破破烂烂,有的已经变作一团,有的盖在被雨水冲刷出的棺椁上,棺木已经被雨水泡烂发霉,陪葬的衣物散落一地。 有的棺盖整个掀翻,留下半口棺材经受风吹雨打,残破的木材被风侵蚀的已经看不出原样,墓碑更是东倒西歪,爬满着不安分的小虫子。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混杂着泥土的腥臭味,属实让人感觉恶心。 “似乎没什么……” 秦蔓捂着鼻子,她只觉得这里的恶臭比林子里的还要浓郁,林子的气味应该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但当看到冢冢荒坟中显露的一抹白色时,瞳孔不禁放大几分,“这里怎么会有白色棺材?” “有什么问题吗?” “先过去看看。” 秦蔓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艰难地爬到倒塌的墓碑上,这看清了那具白棺的完整样貌。 白棺雕着细腻的花纹,上面还被厚重的泥土掩埋,他们看到的只是被泥土冲刷出来的一角。 “这更奇怪了!”秦蔓皱着眉说。 “确实很少使用白棺下葬,大部分都是黑、红、黄,白棺倒是头一次见。” 仇辰盯着坟冢喃喃道。 “是有五色棺的,黑棺镇煞,古时候一般给将军用,红棺喜丧,常给寿终正寝的老人用,黄棺普通人用的最多,古时候常用草席,其实也是黄棺,还有金棺是王侯将相所有,但这白棺一般是未成家的年轻人用。” “这白棺看着很精致,像是专门打造的,跟其他的没法比。” 仇辰眼神不自觉地扫向周围被水冲的四分五裂的木棺。 “对啊,这破地方这么穷,竟然还讲究这个,而且这不是最奇怪的,你看这下葬方式。” 顺着秦蔓指的方向看去,仇辰也意识到诡异的地方。 棺材是竖着下葬的。 “蜻蜓点水?!” 秦蔓抬了抬眉梢,“唯物主义接班人,还看的懂风水局?” “只是看过一点,但这不是飞黄腾达、财运亨通的风水宝局吗?”仇辰问道。 “未成家的哪来的后代?而且蜻蜓点水局,这种葬法不能把上边盖住,但这很明显,被盖了,” 秦蔓用脚踢了踢棺材上面的泥土,露出了棺材最顶端的“奠”字, “这一盖住,局就破了,别说飞黄腾达,后辈能不能活命都是个未知数。” “你不是说未成家吗?” “未婚先孕不行吗?!” 秦蔓白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四处张望,试图在荒坟间找出一条路。 “这白棺蹊跷,不过我们还是先找庙,庙里最好有条狗,狗最好还是黑的!” 秦蔓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也在微微颤抖,自从将那块压魂锁给了仇辰后,她心中的不安感就愈加强烈。 明明空旷凄凉的乱葬岗只有她和仇辰两人,但她却仿佛置身于赶集市场,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让她莫名的烦躁。 但她又怕仇辰担心,所以一直强忍着没说。 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必须要快点找到庙。 可是,她跟仇辰沿着乱坟岗走了两圈,连路都没找到,更别提庙。 秦蔓手指紧紧扣着掌心,咬着嘴唇,疼痛混杂着淡淡的铁锈味能够让她浑浊的大脑有片刻的清醒,她体会到仇辰之前的痛苦,她被人撞来撞去,身在人海里,每走一步都是奢望,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发出缺氧的警告。 终于,松软的泥土包裹着一根白骨,让她一个没踩稳,绊倒在地。 “蔓蔓!” “别过来!” 远在两米外的仇辰赶忙过来扶她,可却被她厉声呵止。 刚一倒地,秦蔓心中大骇,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笼罩全身。 紧接着,她清晰看见周围站满了人。 鞋子五花八门,各个时期的都有。 其中就有一双黑色精致的洛丽塔小皮鞋,是严聆音进本时穿的鞋子。 身体越来越重,那些人仿若看到了久违的猎物,欣喜地扑上前来,像叠猫猫一样,全趴在秦蔓身上。 本就缺氧的肺部此刻都快被压成肺片。 见到秦蔓面红耳赤的模样,仇辰无视她的警告,迅速摘下手腕上的红绳,打算给秦蔓戴上。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周围的人扑倒在地,手中的压魂锁也滚落出来。 “不是…让你…别过来!” 秦蔓用尽全身的力气,硬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仇辰趴在地上,一双桃花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压魂锁,吃力地去够。 可是,纵使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沾满污泥,依旧还是差一丁点距离。 在那一刻,他第一次嫌弃一直被秦蔓夸赞好看的手指,为什么就不能长一点呢? 他五指握拳狠狠地砸在地面上,视线竟然变得模糊,泪水顺着鼻翼流到嘴里,苦涩至极。 秦蔓脑子昏昏沉沉,眼皮越发沉重。 在快要阖上之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阵狗吠。 一只黑色的身影向着她奔来,边跑边叫。 一声声怒吠,响彻整个山林,威严震慑,令人闻而生畏。 秦蔓只觉身上的重量轻了轻,一口混着腥臭味的空气钻入鼻腔,但对她而言,却是格外清甜,仿若林间甘露浇灌着她这棵生长在沙漠的小树苗。 她也看清那只大狗,一身黑毛,乌黑发亮,背上的毛更像是打了蜡一般,它身体健壮,行动矫健,一双立耳,昂首挺胸,仿佛傲视一切,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它的吼叫呵退了秦蔓背上大多数鬼魂,但还有几只似是不愿意到嘴的鸭子飞了,依旧一个劲压在她背上。 那只黑狗一个飞扑,一口扯下那只鬼的半条腿,两三口便吞下肚子。 杀鸡儆猴,是很有用的。 秦蔓身上瞬间空无一物,她迅速爬起。 转头怒瞪仇辰,见他也站起身来,手里揣着那根红绳,不禁心生怨气, “不是让你别过来!你搞什么?还把绳子摘下来?!” “蔓蔓,我……” 秦蔓见他微卷的睫羽湿漉漉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不由一惊,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声音有些呜咽,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乱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说完,用沾着泥的衣袖抹了把泪水,愤愤地看向一边。 “对不起。” “那你还不戴好!”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戴,休想让我再跟你多说一句话。” 秦蔓扔着狠话,但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救星。 只见黑狗咀嚼着一团空气,吃完打了个饱嗝,舔舔爪子,绕到秦蔓脚下,摇着尾巴,蹭来蹭去。 “它似乎喜欢你。” 见仇辰手腕上重新出现一抹红色,秦蔓这才暗暗放下心,勾了勾唇,弯腰摸着大狗的头,毛发柔软细腻。 黑狗也惬意地眯缝着眼睛,正当她打算伸手要抓时,黑狗却抢先一步,向远处跑去。 她微愣片刻,对着身后的仇辰喊道:“愣着干啥!到手的黑狗快飞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七章 黑狗跑得飞快,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已经没影了,好在乱葬岗的泥土十分松软,它跑过是会留下脚印的。 秦蔓、仇辰二人循着脚印, 一路追逐, 但当追到一处断崖后, 梅花状的脚印就消失了。 “追丢了?” “没。” 秦蔓盯着眼前纵横交错的藤蔓,一种猜测涌上心头。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是一处断崖, 所以并没有想着靠前,但如果像是断崖悬棺那种设计,那座庙很有可能就在他们脚下。 她用力拨开几根藤蔓,果然有一条很窄的小路露了出来, 只有约莫一脚宽, 上面还印着黑犬的小脚印。 这条崖间窄路,稍有差池就会跌落下去, 非死即残,仇辰忧心忡忡道: “这路太窄了,而且土质潮湿松软, 贸然下去会有危险。” “时间不多了, 必须得下去!” 秦蔓眼睛盯着藤蔓, 伸手拽了拽,逐渐加大力道, 发现能承受住她的体重, “阿辰,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 “不行!” 仇辰拽过藤条, 在秦蔓还没反应过来之际, 率先抬起脚, 踏上了显露出的窄路。 一旦走上那条路,转身已成难事。 他手紧紧抓着藤条,全然不顾枝条上的倒刺插进掌心的疼痛,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不敢向下看,崖下枝繁叶茂的树林仿佛会吞人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只要不小心瞥到,就可能被它吃入腹中。 “阿辰,你不是恐高。” 仇辰没有回应她,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开路,只有他苍白如纸的脸以及濡湿后背的冷汗,才表露着他内心的慌张。 “你小心点…” 见他走了一小段距离,秦蔓将藤条在手上缠绕几圈,跟在他身后。 刚才拽藤条的时候,就感觉到它的茎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刺,但以为会没什么事,顶多刺破手心而已。 却没想到,看似细小的倒刺,划破皮肤后竟然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这玩意似乎有毒。 她抬头看了眼仇辰抓藤蔓的手。 白皙修长的手沾染着泥土,一滴滴沁红的血珠顺着的他手腕上不断往下流,将他腕上的红绳沁染的红的刺眼。 秦蔓皱了皱眉,注视着他修长的身影,宽肩窄腰,站在自己面前,俨然已经独当一面,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被几个小混混逼在墙角的书呆子了。 短短几米的山路,却让他们像是走钢丝般,走了近半个小时。 他们全身的神经都处在高度紧绷状态,所以当二人到达洞口时,已经全身乏力,瘫坐在地。 秦蔓在口袋摸了摸,掏出包纸巾,取出一张,递给仇辰,“擦擦。” 他有些疑惑,但顺着秦蔓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血肉模糊,但他却没感觉到疼痛。 接过她递来的纸巾,将手上的血痕简单擦拭后,这才抬起头注视着挂在崖壁的藤条,原来是这样。 回头正打算告诉秦蔓藤条有毒,就见她低着头用嘴吸着手心的污血,不禁勾了勾唇, “这藤条有毒,虽然不会致死,但会让整个手臂变得酸麻无感,算是一种自然麻药吧。” 秦蔓吸毒的动作微微一顿,白了仇辰一眼,“不早说…” 站起身拍拍屁股的灰土,望向晦暗的崖洞, “进去看看。” 进入崖洞后,洞内别有洞天,顶部开着一方小洞,一束光线不偏不倚地射/到神像上,同时也让洞内变得亮堂起来。 只是洞内供奉的神像,此刻脖子以上的部分却被淤泥覆盖,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那只黑色的大狗正好趴在神像的怀里,听见洞内来了不速之客,迅速站起身,警惕地看着来人。 待看清是秦蔓和仇辰后,伸了个懒腰,再一次懒洋洋地趴了下来,爬着的位置正好能被阳光照射到。 秦蔓再一次看见黑狗,难掩内心激动,赶忙“啧啧啧”的叫着它。 却没想,黑狗假寐的眼睛,只是睁开一只,缓缓打量她一番,又合上继续睡觉。 “我觉得它看不起你。”仇辰在身后补刀道。 “不用你提醒,”秦蔓四处张望一番,绾起袖子,“我这暴脾气,就不信还抓不住它。” 说着,就打算从一旁踩着神像抓它。 但刚一靠近,黑狗满身毛瞬间炸开,迅速爬起来,满是警惕地怒瞪着秦蔓,嗓子里还发出“呃呜”的低吼声。 仿佛只要秦蔓再靠近一步,就将她撕碎。 “蔓蔓,下来!” 仇辰也看见黑狗的变化,迅速招呼着她。 她小心地后退两步,黑狗露出的獠牙跟着收敛了几分,“它似乎在守着这尊神像。” “看出来了,” 仇辰瞥了眼一脸凶相的恶犬,转头看向神像,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双手合十,态度十分虔诚, “我们遇到些麻烦。需要您的爱犬一助,望您成全。”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声狗吠。 秦蔓噗呲笑出声,“你一个无神主义,竟然跟神像借狗,亏你想的出来。” “那你有好办法?” “你肯定要跟当时人谈条件。” 她重新回到供桌前,紧紧盯着黑狗,勾了勾唇,试图对着它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狗狗乖,跟我回去,给你吃肉。” 黑狗收敛了敌意,重新盘窝在神像腿间,黑溜溜的眼睛微微上抬,十分不屑。 秦蔓竟然在一条狗的脸上看到了戏谑的表情,“这玩意是狗?!” “它好像看不起你。” “你不用说第二遍。” 她怒瞪那只慵懒的黑犬,再次压下脾气,好声说, “你帮我们忙,我帮你把神像清理干净……” 她话还没说完,黑狗就站起身来,歪了歪头,似乎在说‘真的吗?’ “句句属实!” 秦蔓掏出纸巾还有口袋里的湿巾,就要往上爬。 这次黑狗没有阻拦她。 她站在神像前,手刚刚碰触到黑色的泥土时,之前那种委屈、不甘的情绪瞬间涌上来。 心里大感不妙,这泥不对劲! “仇辰,别碰黑泥!” “怎么了?” 爬到半截的仇辰,动作一僵。 “没什么,你别碰,弄脏我一个就行。” “你说什么呢?” 仇辰又要往上爬,但黑狗却突然跳到他面前,龇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 “狗不让你碰,哈哈哈,你老实呆在下面休息吧。” 秦蔓面上虽然扯着笑容,但附着在神像上的黑泥却让她心中升起恶寒。 这东西她可太熟悉了。 想到之前跟顾淮在怨泥堆那种抽筋拔骨的痛苦,又要再来一遍,她就开始头皮发麻。 一咬牙,抽出纸巾就开始擦拭神像面孔。 “山鬼大人,求求你……” “我要让他们全都死……” “他们全该死……” 秦蔓耳边依稀充斥着另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 她似乎看见一个女人跪在蒲团上,脑袋一直磕着地面,头破血流而不自知。 泪水、血水混着斑斑泥点顺着她脸颊一直划下,沾染在她血红色的喜袍上。 凤冠霞帔、一身喜袍,这个女人她见过。 是那晚爬窗的那只女鬼。 女人的哭喊声像是声呐一般,刺激着秦蔓的大脑、胸口,她只觉口中一阵腥甜。 随着秦蔓把神像眼睛清理干净,女人的身影也逐渐模糊,进而消失不见。 她继续擦着神像,脑海中闪过一段段记忆片段,仿佛死后才会出现的走马灯一样。 记忆都是第一视角,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那就是自己的记忆。 春风吹佛,散乱漫天的梨花林…… 精致的红木梳妆台,镜中模糊的人影穿着一身华服…… 挂满红灯的村子…… 雕花红木的花轿,还有哭红眼的妇人,满脸严肃的男人,怀里的小黑犬…… 古装打扮的村民…… 还有从头顶而来的泥土,模糊着眼睛…… 不知不觉,秦蔓已是满脸泪水,身形微微一颤,一口腥甜卡在喉头,硬生生吞咽下去,没有吐出来。 她清理出来的神像,露出了原本的面容,那是一个年轻女子。 盘着发髻,鬓边的一串步摇,似是风一吹,就会轻轻摇动。 低眉浅笑,一双眸子微微低垂着,垂怜着台下跪在蒲团上的信徒。 秦蔓抬手缓缓勾勒着她脸部的轮廓,温柔流畅的线条虽然陌生,但却是说不出的熟悉。 “蔓蔓,好了吗?” 仇辰的一声低唤,她才如梦初醒,压在心头的乌云去了大半,向下看去,应声道,“好啦!” 然后连跳几下,从神像台上蹦了下来,回头对着黑狗喊道:“小梨花,走啦!” 黑狗兴奋地“汪汪”回应两声,一个飞扑,从台子上直接到秦蔓脚边,亲昵地蹭着她。 “小梨花?”仇辰一脸不解地问道。 “看到了一些东西,它就叫小梨花。” 秦蔓不想再回忆起那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率先带着小梨花出了洞。 走着之前的羊肠小路,亦步亦趋地回到乱葬岗。 只不过不同之前,有了小梨花在身边,那种奇怪的压迫感全然不再,甚至秦蔓觉得空气都跟着变得清新。 周围的环境渐渐的变得晦暗,她心中不禁有点着急。 之前她听壮汉说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以为小题大做。 他们离开时不过也才早晨九十点,到达山顶也不过一两点,从庙里出来应该差不多四点,天就已经半黑了。 要不了多久肯定会全黑。 但纵使他们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二人还是在太阳下山之前,没有走出黑树林。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天黑了, 小心点。” 秦蔓话音刚落,一枚白色花瓣就滑落到她的鼻头上,带着淡淡的幽香。 她轻轻用手抚下, 花瓣嫩白如雪, 柔软剔透。 忽然, 吹起的风,像是轻纱拂过, 再次带走了她掌心的花瓣。 晦暗的树林里,此刻,仿若刮了一场春风,黑漆漆的枝条上抽出嫩芽, 盛开出一簇簇白色的梨花。 漫天飞舞的花瓣, 像是受到奇怪的外力,在空中打着旋, 向着黑漆漆的乱坟岗方向飞去。 小梨花竖着一对立耳,挡在秦蔓身前,目光炯炯地看着远处万千梨花化作的漩涡。 秦蔓也不敢掉以轻心, 隐约间她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 漩涡尽头也出现隐隐绰绰的红色人影。 这是大半夜鬼娶亲?! “小梨花, 快下山。” 黑狗听到秦蔓呼唤,但却无动于衷, ‘嗷呜’了一声,又看向另一头。 那边也出现了声响,悬浮起幽幽的红光,照亮了几个轿夫的身影, 他们身后是一顶红色的轿子。 “蔓蔓, 鬼娶亲!” 秦蔓手握成拳, 她自然看出这是大凶之局,可是她也没想出什么办法。 现在两头是恶鬼,另外两端是山崖,如果轻举妄动,只会死的更惨。 难道真要从崖上跳下去? 但一直不动的小梨花,却突然狂吠一声,向着红轿冲去。 秦蔓赶忙拉着仇辰跟在小梨花身后,一路狂奔。 距离红轿越来越近,秦蔓已经看清楚红光之中的场景, 带着大头头套,挑着灯笼的花童,吹拉弹唱的送亲队伍,还有扛着花轿的轿夫,他们无一不是纸扎人。 在秦蔓注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停下动作,以诡异的角度扭着头,一双墨汁点成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两人一狗。 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小梨花狂吠几声,红轿的轿帘莫名其妙从里面被掀起,露出了轿中的场景。 秦蔓之前还以为会再次遇到满脸丧气的鬼新娘,却不料轿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虽然微微迟疑,但脚下的步子却未停留片刻。 待跑出一段距离,她再一次回头, 朦胧的水汽中,梨花飞舞,红色花轿的轿顶覆着一层层薄薄的花瓣,像是淋了场初雪一般。 秦蔓正巧看清掀起轿帘探出头的女子,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秦蔓大脑霎时间空白一片,全身充斥着寒意,她只能靠着本能机械般地向前奔跑。 轿帘缓缓落下,吹拉弹唱的乐曲再次响起,送亲队伍徐徐向山上走去。 刚才那张脸对秦蔓而言,可太熟悉了。 因为就是她自己的。 吹奏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漆黑的梨树林尽头。 秦蔓、仇辰总算看见守在村口的沐白。 “沐白!” 仇辰对着他喊了声。 昏昏欲睡的沐白霎时间清醒,‘腾’的一下站起来,向着他们跑来。 “你们没事吧?” “有惊无险。” 仇辰答道,但看向秦蔓时,发现她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地杵在那,皱了皱眉, “蔓蔓?” 被他这么一喊,秦蔓才回过神,淡淡扯出个笑容,“没事。”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是又不舒服吗?” “阿辰,刚才你看见轿子里的人了吗?” 秦蔓没有回答仇辰的问题,只是问出了堵在心头的疑问。 “轿子是空轿子,我还特意回头看了几眼,那轿帘太诡异,怎么?你看到东西了?” 仇辰也回头看了,没有东西,难道真是她眼花? “蔓蔓?” 见秦蔓沉默不语,紧咬着下唇,仇辰担心地轻唤。 “没什么事,看花眼,把自己吓一跳。” 秦蔓虽然这样说,但是心中的割裂感却越来越强。 那轿帘很明显是有人从里面掀开的,她跟轿中女人对视足足有好几秒,不可能看错! 现在还不清楚,说出来会让他们担心,秦蔓勾了勾唇,故作轻松地摸摸了肚子, “黑狗有了,快去换粮吧,我都快饿死了!” “好!” 仇辰见她无恙,松了口气,刚想俯身摸小梨花,却被它躲开,它嗓子还发出‘呜呜’的震慑。 “小梨花不喜欢我,蔓蔓,你带着它吧。” “小梨花走!” 到了村口第一家,秦蔓敲响了大门。 门开出一条缝出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探出头。 老太婆没有鼻子,嘴巴上方是凹下去的一个黑洞,看着就让人害怕。 她见秦蔓几人,贼兮兮地露出一口黄牙,问道:“干什么?” “换粮。” 秦蔓使了个眼色,沐白、仇辰二人将装着尸米的麻袋递给她。 老太婆凑近麻袋,用黑洞鼻子嗅了嗅,咧嘴哈哈大笑起来,“拿尸米糊弄我徐老婆子,是得教教你们规矩。”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将木门迅速撑开,几个黑影蹿了出来,正要朝着秦蔓他们的面门而去。 就听见一声狗吠,近在咫尺的黑影一口被小梨花咬住,三两下就被生吞进肚。 另外几个呲着獠牙的黑影见到同类惨死下场,迅速收敛了杀意,像是被猫发现的老鼠,四处逃窜,有的甚至直接将老太婆撞到在地。 跌坐在地的老太婆,一看突然冒出的黑狗,也是一惊,随即立马哀嚎道:“给你们换!快让你那小祖宗别吃了!” “小梨花!” 秦蔓轻唤一声,大快朵颐的黑狗就停下动作,抬脚放了吃到一半的黑影, “奶奶,快给我们换粮吧。” 老太婆揉了揉屁股,拎起那两袋黑色尸米走进屋。 “看着一把年纪,力气还挺大。”沐白抬抬眉梢,喃喃道。 “跟鬼为伍,有几个善茬。” “是啊,难怪你不好欺负。” 沐白笑意渐浓,饶有兴趣地盯着秦蔓。 秦蔓白了他一眼,听见老人脚步声逐渐靠近,敛了目光,静静注视着那扇破败不堪的木门。 老太婆害怕小梨花,从门缝中递出一个白色麻袋后,就要关门。 却被秦蔓一把制止,小梨花也适时地低吼两声。 “老婆子我都把粮给你了!你们还想怎么办?” “阿辰验货!” 仇辰立马会意,打开麻袋看了看,对着秦蔓点点头。 “奶奶,我们可是给了你两袋米,你就给一袋说不过去吧。” “汪汪汪……” 老太婆没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子,竟然跟强盗没区别,但奈何她有狗,只能低头认栽,转身又取了一口袋粮食给他们。 秦蔓接过后,依旧是让仇辰检查,待确定正常后,才露出和善的笑容,“真是谢谢奶奶了,奶奶您人真好!” 但徐老婆子半刻都不想再看她,‘啪’的一声将门关住。 吃了闭门羹的秦蔓,摸摸鼻梁,“大功告成,回去吃饭!” 但低头又看见小梨花在脚边蹭了蹭去,便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谢谢你,你是要回庙里吗?” 小梨花摇摇头,然后摇着尾巴,翻身露出肚皮。 “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汪汪!”小梨花翻身而起,兴奋地叫了几声。 “你是想让我当你主人吗?” “汪汪!” 面对如此有灵气且还能吃鬼,长相又很帅气的小狗,秦蔓怎么可能不动心。 拍了拍它脑袋,开心地笑道:“那以后我就是你主人,来抱一下。” 小梨花站起身扑进秦蔓怀里,用脑袋一直蹭着她下巴,短短一截小尾巴都快被它摇断了。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秦蔓又摸了摸它,便起身追上仇辰、沐白二人。 ‘咚咚咚’ 秦蔓敲响老张头的家门,本来都做好要见老张头的准备,却不料开门的是一身白衣的顾淮。 顾淮柔声唤了声“蔓蔓”,便要伸手去抱她。 但却被小梨花一声狗吠,吓得一怔,停下动作,只是一瞬间,顾淮的眼睛就完全变黑,眼神阴狠地盯着挡在他跟秦蔓之间的小东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阴犬,有点意思。” 小梨花全身毛都竖起来,口中‘呜呜’声不断。 眼见着一人一狗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秦蔓赶忙俯下身,摸摸小梨花,柔声说: “小梨花,别怕,他不是坏人,是我很重要的人,虽然也是只鬼,你不能吃他!懂了吗?” 看着秦蔓跟专吃恶鬼的阴犬如此亲昵,顾淮打算杀狗的动作顿了顿。 小梨花听懂了秦蔓的意思,收敛了满身杀意,到顾淮裤腿旁摇着尾巴,蹭了蹭。 安抚好小的,大的好像处于状况之外,满脸阴鸷,似是不知道该不该手刃脚边的小玩意。 秦蔓顺势抱住他,脑袋贴着他的胸口, “这只小黑狗,认我做主人,你不许欺负它。” 顾淮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不愧是我家蔓蔓,阴犬都能认你做主人。” “阴犬?” “你不知道都敢养它,胆子真够大的。” 顾淮松开秦蔓,俯身抱起小黑狗,指着他的眼睛, “看看,是不是很熟悉?” 完完全全的纯黑色,连瞳孔都看不清。 “跟你的好像,不过你瞳孔是金色的。” “嗯,它其实也是鬼的一种,但是靠吃鬼为生,算是很厉害的级别,性情凶狠,也喜好吃人。” 顾淮放下小梨花后,摸了摸它的头,它舒服的眯缝起眼睛, “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让它这么听你的话,不过这都无关紧要,现在它认准你,这里的鬼都不敢靠近你们,所以副本难度降低很多。” “那我可以养它吗?” “可以,”顾淮擦着她脸上的污痕,轻轻在她额间亲了一下,“有只阴犬在身边保护你,我也很放心。肚子饿了吧,我做了东西。” 说完,抬眸看向秦蔓身后二人。 仇辰手腕上一抹红色格外刺眼,顾淮目光一凝,抓着秦蔓的手紧了紧,但面上依旧平静,“先进来,饭在厅堂,洗洗过去吃吧。” 待仇辰二人离开,秦蔓也要跟着他们去。 但却被顾淮一把拉了回来。 秦蔓气鼓鼓地还想质问他干什么,抬头看去,发现他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眸底尽是寒意,耳边更是传来他冷若彻骨的话语, “被恶鬼夺舍的感觉不好受吧。” 第六十九章 “顾淮…你知道了?” 顾淮将她翻转过来, 与自己对视,语气中多了无可奈何,“你满脸阴气, 起初我还以为是小梨花……” “对不起, 当时阿辰他快要不行了, 所以我才…” “阿辰、阿辰,我听见那个名字就烦!” 顾淮纯黑色的瞳孔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跳动着危险的火苗, “因为你的原因,我努力地去接受他,蔓蔓, 你真以为我肚里能撑船?” “对不起…” 秦蔓低着头,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唉”顾淮长长舒了口气,声音低沉透着杀意,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要是再不管自己安危,去救他, 我就杀了他, 说到做到。” “嗯…” 秦蔓乖巧地点点头, 不敢吭声,但感觉他搭在腰间的手紧了紧。 随即顾淮的声音变得极低极柔, 他掰开她的掌心,看见已经结痂的伤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用指尖轻轻摩挲, “疼不疼?” “疼…” 被他这么一问, 秦蔓压抑一天的负面情绪瞬间化作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低着头,任凭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在手心里,声音跟着变得呜咽。 她一哭,顾淮彻底没了招,堵在心头的幽怨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白皙剔透的小脸,湿漉漉的,混着沾染到的污泥,那落魄模样更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顾淮用洁白的袖口替她擦试着脸上的泪痕,心中万般无奈,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吹着她受伤的地方, “呼呼就不疼了。” 秦蔓被他的口吻逗得‘噗呲’笑出声来,鼻涕泡跟着跑了出来,脸蹭的一下蹿红,尴尬地扭过头去,但却被他抚上脸颊的手制止住。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乖,别乱动。” “脏…” “我又不嫌弃你。” “是你说的!” 秦蔓得寸进尺地扑进他怀里,将脸上的鼻涕泪水全部蹭到他胸口处。 顾淮看着胸前白衣的一片狼藉,无奈地摇摇头,勾着唇,笑着问:“是要先洗洗,还是先吃东西?”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要边洗边吃!” “好好好,” 顾淮笑意渐浓,牵着秦蔓去了后院一个小房子, “热水我放好了,这里条件差,你将就一下,我去给你取吃的。” 屋子里并不亮,点着两盏煤油灯,幽暗的灯光中一张亚麻色布料悬在中间,遮挡住了水气弥漫的浴桶,浴桶旁边还有个小架子用于摆放衣物。 秦蔓轻轻用手拨弄几下水面,水温适宜,还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她刚走几步就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个方凳,秦蔓内心一暖,这是顾淮怕自己进不去吗? 她脱去衣物钻进浴桶里,水面刚刚没过胸前,温热的水雾像是细腻柔软的绒毛,将她当作刚出生的婴儿般,给予着无微不至的呵护。 她卸了满身防备,疲惫感渐渐涌上,缓缓阖上眸子,全身心享受着这短暂的放松。 ‘砰砰’ 她再次睁开眼,是被敲门声吵醒。 门并没有锁,因为有小梨花守在屋外,不论是人是鬼都不敢靠近半分,能敲门的,怕只有顾淮一人。 “进来吧,没锁。” 门被推开,简易屏风映出熟悉的轮廓,秦蔓欣喜地唤了声“顾淮!” “嗯,洗澡不锁门,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面对顾淮的嗔怪,秦蔓嬉笑两声,“这是给你留门,你还不乐意?” “留门?做的很好,下次继续。” 顾淮掀开屏障,端着做好的馅饼。 饼子炸的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 “你做的?” 但秦蔓一抬头,却见顾淮脸上泛着一层薄红,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察觉不对,立马蹲下身,只露着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往哪看呢!” 顾淮嘴角微微上扬,抬了抬眉梢, “我还看不得吗?来,张嘴。” 说着,将饼子切成小块,夹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秦蔓张嘴吃下,香气瞬间充盈整个口腔,她竖起大拇指,“好吃!手艺不错呀!但是没尝出什么馅的。” “你吃的那个是原味薯片馅,这里还有辣条馅的,尝尝。” 薯片味馅饼? 辣条馅饼? 见她满脸惊愕,顾淮没忍住佯装抱怨道:“你带的吃的就这些,这里的肉你敢吃吗?” “不敢!” 秦蔓又连吞几口他递来的馅饼,打了个饱嗝,“其实味道还不错。” “嗯,来尝尝海苔肉松粥。” 他递来一勺黏糊糊的白色不明物,还漂浮黄黄绿绿的东西,秦蔓瘪着嘴,皱紧眉头,就是不愿张口。 顾淮见她不喝,放到嘴边尝了尝,“挺好喝的,咸口,你试试。” “真的?” 他盛情难劝,秦蔓只好探出舌尖浅尝一下,发现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黑暗,才一大口喝下。 粥喝完后,顾淮耐心问道: “吃饱了吗?” “嗯嗯!” 顾淮把碗筷收拾好,放置一边,用手探了探水温,“水有点凉了,再泡一会就去睡觉,知道了吗?” “好。” “服务还满意吗?打几分?” 顾淮弯着眉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里的秦蔓,她像是只鸵鸟一样,以为包着身子就什么看不见,其实水中倒影的一清二楚。 “还…咕噜咕噜…可以” “没有奖励吗?” 顾淮凑近她几分,伸手玩弄着她湿漉漉的碎发,漫不经心地嬉问着。 见他一脸欠揍的模样,秦蔓计上心头,趁他不备,用力一拉他的衣领。 他一个没站稳,直直跌入浴桶。 但很快秦蔓就后悔了。 他翻身而起,白色衣服此刻全部湿透,紧贴着他的腹部,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从心脏生长出的藤蔓纹身,一直向下蔓延,直至没入小腹。 发丝上的水珠连缀成线,不断地向下滴落,掉落在湿润的衣领处,一点点晕开,将他冷白的肌肤显露无疑。 顾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把她逼到边缘,喉结上下翻滚,低沉磁性的声音随之而来。 “蔓蔓,这是想跟我洗鸳鸯浴?” “没…有,你快出去…” 她推搡着他胸口,殊不知这种娇滴滴的模样,在顾淮眼里只是欲拒还迎。 顾淮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沾着水珠的唇瓣,连咬带啃,另一只手习惯性想要搭在她肩胛骨处。 但不同于平常,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眼里迅速蒙上一层雾气,迷离而恍惚,与她相贴的布料早已被水打湿聊胜于无,属于她的温暖一点点传进他的毛孔。 他的气息早已混乱不堪。 现在,顾淮只想将怀里的一团拆骨入腹。 “顾淮…” 秦蔓的脸憋的通红,他的吻阻隔了一切,舌尖更是发了疯似的剥夺着她口腔中仅有的氧气。 亲吻的窒息感,让她化作一弯细柳,无力地依靠着他伸来的手,十指相扣,顾淮掌心那层薄薄的小茧,此刻无比明显,像是细小的针尖一样,刺疼着她的掌心,仿若下一秒就会沁出淡红色的血花。 秦蔓脑袋空白一片,软绵绵地依附着他,像是拼死抱着海面上的一截浮木,虽然没有向下滑去,溺死在浅浅的浴水中,但却快要溺毙在他汹涌而来的柔情里。 “顾淮…” 随着秦蔓的第二声轻唤,顾淮才放过她的唇,转向她红的滴血的耳垂,鼻头摩挲着湿润的碎发,轻轻吸咬着她耳后剔透的皮肤,每过一处都会留下细小的斑驳,殷红如血,最后甚至对着她的脖颈咬了一口,留下一串整齐的牙印,才结束了这场短暂的缱绻旖旎。 “若不是因为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定不会轻饶你。” 低沉带着沙哑的声音,缓缓将秦蔓拉回现实,她潋滟着一双眸子,抬眼看着他,抽了抽鼻子, “我被那群恶鬼欺负完又被你欺负,你看我嘴唇,都流血了!” “有吗?” 说着,顾淮又俯身在她嘴边轻轻一吻,然后擦擦嘴角得意地回望着她。 “好了,水凉了,我抱你回去。” “不要!我没穿衣服,你快出去!” “好好好,我去换个衣服接你,换洗衣物我放在架子上了。” 待顾淮离开后,秦蔓一颗飞速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抓起衣物三下五除二穿好,走出门外,就见小梨花抱着一团空气啃的兴奋。 一旁是满脸春意的顾淮,蹲着身子,摸着小梨花的脑袋,听见门响,抬头看了过来, “好了?” “小梨花!”秦蔓没理他,叫了声小梨花。 小梨花迅速起身,摇着尾巴,叼着一团看不见的东西,就要向秦蔓扑去,却被顾淮拦腰抓住。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靠近蔓蔓,阴气太重,你想让她生病吗?” 小梨花嗷呜叫了一声,垂下头,向后退了几步。 顾淮揉了揉它,“这才是乖孩子,好好守着,不要乱跑。” 安顿好小梨花,他起身看了看气鼓鼓的秦蔓,她那小脸上挂着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 “别气啦,没抢你的小梨花,它叼着半条腿扑向你,我能不拦着吗?” “半条腿!那还是拦着吧!” 秦蔓见过它吃鬼的样子,还好现在看不见,不然真能把吃的全吐出来。 “回去睡觉吧,我在棺材里放了两床棉被,很软的。” “谁要跟你睡棺材!我睡地板!” “由不得你。” 顾淮快走几步,弯身将她抱起,看到她脖间的星星点点,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笑什么?” “没什么” 他笑的得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秦蔓想到自己脖子、耳后被他啃的青红一片,心中置气,看准机会,轻轻含住。 她不敢用力,只是用贝齿宣泄似的摩擦,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开嘴。 但刚松开就被人噙住嘴唇,对上他那双蒙着水汽的眸子,秦蔓浑身一僵,“顾淮疼…” “疼也忍着…” 说着,顾淮又俯身下去,对着她的唇一通撕咬。 津液交换之际,秦蔓恍惚间看到两个人影,赶忙将顾淮推开。 顾淮满脸不悦地瞪着来人,转头又看向怀里早已面红耳赤的秦蔓,面上神色才略有缓和。 她努力缩成一小团,把头埋在他胸口处,不敢去看旁边二人。 沐白抬了抬眉梢,“你们继续,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顾淮抬腿走向屋内,冷冷瞥了眼,“看见也没事,有的人老婆就在这里不也亲不到吗?” “你什么意思?!阿音在这里?”沐白不淡定地握紧双拳,愤愤地瞪着他。 “字面意思。” 说完,顾淮便不理二人,进了放有棺木的房间。 秦蔓扒着他的衣领,探出头来,小声问道:“聆音真在这里?” “嗯” “我之前被鬼围攻的时候,看见过她。” 顾淮将她放进棺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当时怕不怕?” “嗯?”秦蔓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关心自己,于是往他怀里缩了缩,点点头,“怕,突然出现那么多人…” “我也怕…” 顾淮揉着她微湿的发丝, “没事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秦蔓突然回想到梨花林见到的那张脸,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 “我看到一个人,她在花轿里,周围都是纸扎的仆从…” “鬼娶亲么?” “嗯,但那女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秦蔓明显感觉顾淮全身僵住,片刻后,才听见他低沉的嗓音。 “你看错了,这里的鬼怪我都见过,别胡思乱想,你能嫁的只有我,睡吧。” “美得你!” 秦蔓翻身背对着,不再理他。 但心中却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想要知道结果,很可能需要查清楚整个副本的来龙去脉。 第七十章 夜里。 熟睡的秦蔓伸手在身边摸索一阵, 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她的眼睛猛地睁开。 视线只是一瞬间的模糊,就变的清晰起来。 她翻身从棺材出来, 刚一出门, 一个黑影就向她扑来, 戒备地后退几步。 发现是小梨花,正摇着尾巴, 亲昵地贴上来,喉咙里还发着‘咕噜噜’的声音。 秦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梨花迅速会意,乖乖地趴在她脚边,但那半截小尾巴依旧不断地摇晃。 “小梨花, 你知道顾淮去哪了吗?” 秦蔓蹲下来, 摸着它乌黑的毛发,轻声问道。 闻言, 小梨花耳朵动了动,迅速爬起来,用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 然后跑向大门处。 顾淮是去外面了? 现在三更半夜, 如果贸然出去, 指不定会碰上什么‘小可爱’,但不出去, 就不知道顾淮去干什么了。 小梨花站在紧闭的大门旁,也不着急,似乎在等秦蔓拿主意。 最终好奇还是战胜理智,她对顾淮了解的太少了。 她想知道顾淮身上的一切。 还有他这么晚到底去干什么? 她忖度再三, 还是将手搭在了门闩上, 缓缓一拉, 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 外面漆黑一片,寒风吹过破碎的墙壁发出的呼呼声像是恶鬼的咆哮声,秦蔓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小梨花在前面带路,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等等秦蔓。 一人一狗借着月光走到那片梨花林,淡淡清香扑鼻,她知道黑树林的梨花开了。 林子里闪着红光,光中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淮大晚上不睡觉来小树林干嘛? 幽会吗? 秦蔓向前靠近几步,看清楚了林中的场景。 她惊讶地捂着嘴,试图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淡白色的花瓣打着旋在空中飞舞,男子一袭白衣,站在林中,垂眸盯着脚边的女人。 女人不是别人,就是身着喜袍,头戴凤冠霞帔,满脸丧气样的鬼新娘。 顾淮徒手捏碎了向他扑来的纸扎花童,一双纯黑色的眼睛充斥着寒意,唇边勾起一抹弧度,阴冷的气息在他周身铺开,仿若凝结成了黑色颗粒悬浮在半空,只需他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会化作万千利箭直指来人。 他阴鸷邪性的样子,秦蔓是见过的,但像今天地狱修罗般的模样却还是头一遭。 纸人一个个向他冲去,碰到他手的那一刻就化作碎片,仿若折了双翼的飞蛾零零散散飘落。 顾淮蹲下身,手指触了触女人的发丝,他似乎很喜欢摸人头发,缓缓开口:“念你是个苦命人,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你若下次还敢化作她的模样,我不建议吃了你。” 她的模样? 秦蔓想到之前林中见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应该就是鬼新娘。 她心中还笃定了一件事情,有一个人跟她相貌相似,坐过花轿,那个女人甚至是顾淮身上的逆鳞。 难道她接近自己,也是因为她吗? 想到这里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但顾淮的威胁对鬼新娘没起太大作用,她反而啐了一口, “人人称水隹大师会渡三千恶鬼,却不料…今日一见自己就是个吃鬼的修罗!” 水隹大师? 淮? 秦蔓定定地看着远处半边身子陷入黑暗的顾淮。 那副亦正亦邪的模样属实跟清醒寡欲的大师挂不上钩。 顾淮站起身来,踩在鬼新娘那张丧气脸上,语气更显冰冷,“知道的不少嘛,物理超度难道不是超度吗?” “呵呵,”女人不顾脸上的疼痛,狞笑着,“看看你那双鬼眼,不知道还有多少佛心供你霍霍?!” 佛心? 希尔船长也曾经问过,顾淮的心还有多少最初的样子。 “随你怎么说,但要是你再试图给她传递多余的信息,你那个未出世的儿子…” 顾淮话音未落,女人就像是被触到软肋,整个人软了下来,刚才敢跟顾淮叫嚣的狠劲不再。 “你知道他在哪里?你不要伤害他!” 看着女人慌张的样子,顾淮唇角微微上扬,但他似是听到什么,凌厉的眼神突然扫向秦蔓身处的方向。 秦蔓迅速藏匿在一块石头后面,掌心中慢慢闪烁起淡淡的金光,将她跟小梨花包裹。 只是一瞬间,顾淮就到了她面前,他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丝线,漆黑色的瞳孔中一丝金光若隐若现。 但他并没有发现身旁的秦蔓,警惕地东张西望,但却是一副视她为空气的模样。 顾淮明明听见这边有声音,赶到时,的确有秦蔓身上淡淡的梨花香,但赶来时却不见人影。 她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 无奈摇摇头,真是离不了她半刻,还是快点处理完事情,要是她起来看不见自己,怕是又会多心。 顾淮停留片刻,又闪身回到林中,秦蔓看了看掌心,是海妖赠她的那枚心麟,竟然可以隐身。 她全然再没看下去的想法,拍了拍小梨花的背,示意它回家。 再次回到老张头的小院,她拉上门闩,把一切都伪装成她没有出去过的痕迹。 重新躺会棺材,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鬼新娘的话。 顾淮如果之前是女鬼口中的水隹大师,普渡三千恶鬼,他为何会自己变成吃鬼的恶鬼? 他的一颗佛心还有多少最初的样子? 秦蔓忽然想到初见顾淮时,他也曾显露过那双鬼眼,只不过瞳孔还是金色的,现如今跟全黑没有太多区别。 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鬼眼跟他的佛心如果有联系,那么他的佛心可能玷污的没有多少。 丢了佛心,他会怎么样呢? 心中充斥着万千疑问,他连夜去找鬼新娘,就是为了警告她不要透露给自己多余的讯息。 那些讯息可能会是她了解顾淮的契机,还有那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女人。 但现在顾淮以女鬼的儿子相要挟,所以必须找到她儿子,然后从她口中得知来龙去脉。 正当她沉思之际,院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咚”,像是重物落地之声。 秦蔓总算知道为什么顾淮离开,门还是从里面锁起来的。 原来他出去不走门,是翻墙。 紧接着,她身边的被褥微微塌陷,清淡的檀香味从身后传来,秦蔓闭上眼睛,努力让呼吸变得均匀。 腰间环上他的手臂,接着被他向身侧拉了拉。 “别闹…”秦蔓发出梦呓般含糊的声音。 “不闹,吵到你了,继续睡。” 顾淮将头埋在她的肩窝 ,不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但秦蔓却毫无睡意,脑子仿若一团乱麻,直至天亮才重新睡去。 第二日,门外传来嘈杂声。 秦蔓伸手揉了揉两个黑眼圈,却听见头顶传来顾淮清冷的声音。 “困的话再睡一会。” “不了,聆音的事还没头绪……”说完,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我抱你出去…” 秦蔓一抬头对上顾淮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不禁心头一颤,想到昨夜那副阴鸷的恶鬼模样,赶忙低下头, “不用……” 说着,她就翻身离开跟他同寝的棺材。 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回头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留下顾淮一人。 刚一出门就见老张头在院子里锯木头,‘刺啦刺啦’的吵杂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老张头抬头看见秦蔓出来,皱巴巴的脸上迅速堆上笑容,“哟,孙媳妇起来了。” “嗯,爷爷,你在干嘛?” “做轿子。” “是哪家要嫁闺女吗?” “过几日七月半,供山鬼娘娘,让她继续保佑我们这一方水土。” 秦蔓脑海里浮现出那座藏于崖洞的小庙,还有那个低眉垂眼的女子神像。 “爷爷你能给我讲讲山鬼娘娘的故事吗?” “山鬼娘娘是我们独有的神,山鬼娘娘在世时就是个年轻貌美、心底善良的姑娘,后来连年旱灾,山鬼娘娘更是……” 老张头的话音被身后低沉的轻咳声打断,“孙儿,你也起来啦!孙媳妇你陪着,我去隔壁再取些木材。” 老人走后,秦蔓回望着身后的顾淮,虽然光线晦暗,但他依旧是温润的样子,似水的眼底只倒影着她的身影。 “蔓蔓…” “嗯,早啊。” 秦蔓扯了扯嘴角,向他招了招手,“哪里可以洗漱?” “跟我来吧。” 顾淮在前面走着,秦蔓身后跟着,二人相顾无言。 顾淮调好了水温,润湿毛巾,就要帮着秦蔓擦拭,却被她伸手拦下,“我自己来吧。” 在她洗脸之际,身后传来顾淮淡淡的声音, “昨晚,你都看见了?” 虽然顾淮不敢确认,他不相信秦蔓会有什么办法在自己面前消失,但她昨夜身体的凉意,小梨花脚上的泥土,以及她今早反常的态度,都让他不得不怀疑。 “嗯。” 秦蔓身体一怔,轻嗯一声,擦拭完双手,“水倒到哪里?” “你放着吧。” “好的,要是没事的话,我去看看沐白他们醒没醒。”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秦蔓唇角弯了弯,回头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问什么都是白搭,不是吗?” 见他不语,她继续说:“我一开始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接近我,对我那么好,现在想想,或许是我跟她长得很像吧,没想到我特么也有被当替身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不是替身梗,不是替身梗! 第七十一章 “蔓蔓……” 秦蔓眼眸低垂, 微翘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顾淮,你的一切于我而言,就是一张白纸, 我不着急, 等着你告诉我, 可是…” 见他又一次沉默不语,秦蔓本来压抑在胸口的负面情绪霎时间迸发, 眼眶发酸,转身准备离开, “不想说就算了,我饿了, 去吃东西吧。” “蔓蔓…对不起…” 秦蔓走了几步, 停下步子,胸口沉闷, 似是堆积着一块巨石。 当她听到顾淮的道歉时,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迅速用袖口拭去, 红着眼角, 转头回望着他, “你不一起去吗?” 顾淮赶忙追上,见她眼角的红痕, 想要用手去触碰,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声音低哑, “蔓蔓,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嗯,知道了。” 秦蔓应了一声,虽然跟他并肩而行,但是咫尺之间似乎隔起了一堵透明的墙。 吃过饭,仇辰提议去村里问问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离开时,秦蔓看着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淮,犹豫再三,缓缓开口唤了声,“顾淮…” 听到秦蔓的声音,顾淮暗淡无光的黑眸瞬间亮起来,像是只猫咪竖着耳朵,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指示,“怎么了?” “你留下来吧,做点好吃的。” “秦蔓!你跟我进来…” 顾淮瞬间炸毛,起身拉起秦蔓,拽着她进了房间。 秦蔓本以为他会解释清楚,静静等着他开口,却不料等来的是唇瓣上火辣辣的疼痛。 面对他蛮横的亲吻,秦蔓大脑只是经历短暂的空白后,便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顾淮捂着发红的脸颊,哈哈大笑几声,眼睛迅速染上黑色。 他身边多了很多银蓝色的丝线,像是游动的银蛇,飞向秦蔓,捆住她的手脚。 顾淮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拦进怀里,双手狠狠地禁锢在她腰间,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 “顾淮,你个疯子!” 秦蔓手脚被他捆的死死的,稍一挣扎就是钻心的疼。 “别动,情丝难断,还是因你而生的,你挣不开的。” “情丝?” 秦蔓停止了挣扎,她感受到肩头传来一丝丝冰凉。 “你不是听见了么?我曾经法号‘水隹’,后来因你生了情丝…” “我们不过只见了数面,就算一见钟情,但生出情丝…” 秦蔓声音顿了顿,她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开口问出疑问, “是不是很久之前我们认识?” “嗯。” “你不想让我知道之前的事?” “嗯,蔓蔓,旧事不想重提。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没有不理你…你松开我,捆着疼。” 他的只言片语,秦蔓心中了解大概。 没想到跟他还是两世情缘,无奈地苦笑两声。 “松开后,不要离开我…” 顾淮抬起头,轻轻挥了挥手,银蓝色的丝线消失不见。 他牵起秦蔓的手,低垂着眸子,不断摩挲着她瓷白手腕上的红痕, “对不起…” 秦蔓想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腕,但他的手一直覆在她的手腕上。 他手指修长,衬托之下,她手腕显得更加瘦小无力。 “没事的,是我多想了。” 她抽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他发红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水渍,缓缓拭去, “说清楚就行,怎么还哭上了,昨天,威胁女鬼的气势去哪了?” “对你,我舍不得…” “擦擦吧,别让沐白他们多想,你是留下来做饭等我回来,还是要跟着一起去?” “蔓蔓,你说呢?” 秦蔓浅浅一笑,用力揉了揉他的发丝,“知道啦,水隹大师!” 顾淮扯了扯嘴角,取下她不安分的小手,将脸靠在她温热的掌心里,“生了情丝,早已堕入红尘,法号什么的,别再叫了。” “顾淮,你若是佛心不再,会怎么样?” 闻言,顾淮身形顿了顿,缓缓开口: “我天生佛心,没了可能就变成你口中的顾疯子,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用情丝捆在我身边。” 想到他刚才痴狂大笑的模样,应该所言非虚,秦蔓虽然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偏执的事可能会干得出来,不禁皱了皱眉,“有办法护住吗?” 顾淮勾了勾唇,在她发间落上一吻,“你不出事,就算护住了。” 秦蔓敛了眸色,她清楚顾淮在开玩笑,他那颗佛心怕是守不住。 想要找到办法,或许只有查清楚他想要隐瞒的那段事情。 “嗯嗯,我们出去吧,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聆音的事。” “她没事,只是生魂强行离体,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鬼新娘的事你知道多少呀?” “对不起,要是我插手的话,事情会变得棘手……” “那你可别说了。” 秦蔓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想到第一个副本找到线索就行,他非要砍了安妮,导致BOSS直接狂暴,这谁能受得了? “要不,你还是留着看家吧?” * 村口徐家。 他们几人决定还是从NPC嘴里套套话。 思来想去,没有谁比徐老太太更合适了! “咚咚咚!” 秦蔓再一次扣响徐老太太的大门。 门依旧是打开了一条缝隙,老太太探出一个头,见来人是秦蔓迅速快上门。 但秦蔓眼疾手快,赶忙用脚撑住门缝,全身靠在门上, “奶奶,上门都是客,没必要满脸晦气地撵人吧。” “小祖宗,你又来干嘛?” 徐老太见门是关不上了,这小祖宗脚边蹲着个虎视眈眈的黑狗,身后还有鬼气森森的恶鬼。 凭她行走阴阳的经验,那只阴犬还能斗赢,但她身侧的那只人模人样的恶鬼不好惹。 为了不得罪那一犬一鬼,索性松了堵门的手。 她刚一松手,靠着门的秦蔓重心不稳,身形踉跄地跌进了门里。 点燃的檀香徐徐飘着烟雾,挂满烛泪的红烛氤氲起一片红光,摇曳的烛火内供着一尊神像,是个低眉垂眸的女子。 那尊山鬼娘娘。 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尽的灰烬,秦蔓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头顶不知何时盖上一段红绸,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上的一双绣花鞋,耳边更是喧天的锣鼓声。 这不是她的身体! “一叩首”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向下弯去。 “二叩首” “三叩首” 随着一声声高亢的声音,她的身体被人按着行礼。 她想挣脱,可是脖子上仿佛压着巨石,全身丝毫提不上力气。 在第三次弯身向下时,眼前陷入黑暗。 只传来顾淮急促地呼唤,“蔓蔓!醒醒!” 秦蔓回过神来,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才发现自己一直木讷地盯着龛台。 “刚才我怎么了?” 仇辰也是满目焦急,“你呆呆看着神像半天,喊你也没反应。” “我没事,头有点晕,可能香火味太重了。” “小姑娘,看到什么了?” 问她的不是别人,是一直畏畏缩缩的徐老太太。 秦蔓抬头略带吃惊地盯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成亲。” 两个字脱口而出,徐老太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在这里?” “是,怎么了?” “这里……” 徐老太太正想开口,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红烛的火光霎时间熄灭,香炉被打翻,桌上的供品散落一地。 见此场景,老太太赶忙跪在蒲团上,连连向着神像磕头, “娘娘息怒,老奴不该多嘴,不该多嘴!” 说着,掌着自己耳光。 秦蔓则是看向身侧的顾淮,但见他眉目微蹙,盯着龛台。 似是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顾淮扭头回望着秦蔓,攥紧了她微凉的小手,轻声安抚着她, “没事,我在。” “不是你干的?” 没等顾淮回答,徐老太猛然站起身,推搡着秦蔓几人往外走,口中神神叨叨:“娘娘怒了!你们这些登徒子赶紧出去!” 几人刚走出去,龛台应声而倒,徐老太太更是三魂不见七魄,尖声嚎叫着。 见她情绪激动,肯定问不出什么来,秦蔓几人只好讪讪离开。 但刚走几步,秦蔓停下脚步,质问身侧的顾淮,“真的不是你?” 顾淮摊开双手,抬抬眉梢,“蔓蔓,施术是需要掐诀的,我刚可是一直拉着你的。” 他之前控制银蓝色的情丝,手上会有简单的动作,难道这才真不是他? “句句属实?” “我从不骗你。” “姑且信你,”秦蔓看向身后脸色苍白的沐白,轻声安慰, “别着急,徐老太那里行不通,我们去问问昨日那个壮汉。” 沐白:“这样太慢了,我们兵分两路,我跟阿辰去打听消息,你跟顾淮去找找村志之类的。” “行,让小梨花跟着你们,多加小心。” 小梨花似是听懂了人话,耳朵耷拉着在她腿边蹭了蹭,恋恋不舍地跟在了仇辰身后。 待仇辰、沐白离开,秦蔓思绪片刻向着村子南侧走去。 没走多远,二人就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上面挂着牌匾‘祠堂’ 红漆大门因为风吹雨打变得斑驳不堪,门环更是锈迹斑斑,一副年久失修的破落模样。 推门而入,里面更是荒凉一片,杂草足有半米高,木质的梁柱倒塌下去,碎石遍布,早已没了落脚之地。 正当她打算抬脚进去时,身形一空,竟被顾淮拦腰抱在怀里。 “我抱你过去。” 秦蔓轻嗯一声,视线只是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就转移到这个长久没人打理的祠堂里。 “这里的祠堂应该很久没来过人了。” “嗯” 顾淮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伴随着刺鼻的恶臭味。 秦蔓低头一看,浑身的汗毛的都竖起来。 埋在草丛里的白色物块并非石头,而是人的头盖骨。 ‘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顾淮鞋底与腐肉研磨发出的,亦或是他踢断白骨发出的。 这片杂草众生的祠堂竟然遍地都是森森白骨。 她强忍着胃中的一阵翻腾,扭头贴近顾淮的胸前,他身上萦绕着浓郁的檀香味,将她胃中的酸水逐渐冲淡。 “难受的话,贴近一点。” 踏上屋内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后,顾淮才将她放了下来。 但她还是没忍住,扶着红柱连连干呕起来。 将胃中酸水吐完后,秦蔓才渐渐平复。 “含着。” 还没看清顾淮递到嘴边的东西,秦蔓就已经下意识吃进嘴里,口腔里霎时间充斥着浓郁的酸味,舌尖上的味蕾炸开锅,她的一张小脸皱的跟个包子一样。 “你给我…吃的什么?!” “酸梅,我看其他人害喜的时候都会含着,应该有点用。” “……” 秦蔓满脸黑线,擦着嘴,环视祠堂内部。 内部与院子的破败相差不大,屋顶烂着几个大洞,一束束阳光争先恐后地倾泻进来,瓦缝边缘被一簇簇杂草笼罩着。 台子后面蒙着的幡布腐朽成缕,被风一吹,零零散散飘起,仿若是被人遗忘的孤魂徘徊在人世间不愿离去。 供奉的牌匾东倒西歪,镌刻的人名因为雨水的侵蚀早已看不清,供台上的香炉打翻在地,发霉的供品化成一坨黑色烂泥。 “祠堂不是一个村子的主心骨,村里有人,怎么就没人来打扫?” 顾淮抬眸,讪讪地笑了笑,“那也得是活人啊。” 活人? 秦蔓心中一阵恶寒。 人是有信仰的,修建祠堂无非是供奉逝去的先人,寄托着自己美好的心愿。 但如果他们遭遇变故,一个个接连亡命,靠着争夺误入副本玩家的身体苟延残喘,那这一排排仙灵也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人这种生物是自私的,一旦没有利益所趋,就会扯掉那身人皮,将骨子里的丑态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所以这种打理祠堂多此一举的活没人干,也很正常。 秦蔓又想到崖洞里那尊女神像,平日里依旧是破败不堪,满身淤泥无人问津。 但恰逢七月半,一个个村民又惺惺作态,为她做花轿,为她添香火。 怕是有事求她吧。 她伸手拿起一个灵牌,用手拂去依附其上的灰尘蛛丝,露出藏匿在下的姓名,“顾天佑” “顾淮,跟你一个姓呢!” 顾淮只是淡淡笑了笑,视线却停滞在最上方的一个黑木灵位上。 那个灵位在众多牌位中显得格格不入,通体漆黑,边缘还镶嵌着淡淡的金色,字体也是鎏金镌刻,但因落灰很久,看不见名字。 秦蔓一手撑着吱吖乱叫的供桌,一手去够那黑木灵位。 但是手刚塔上的那一刻,刺骨的冰凉钻入手心,眼前又是一阵模糊。 “天佑啊,你女儿只要嫁了,就入祠堂,享全村代代香火供奉,受全村最高的尊敬……” 声音断断续续,细如蚊蝇。 但只是一瞬,秦蔓就晃过神来,抓着灵牌的手被身后的人连带牌位一同拎了下来。 顾淮抓着牌位,眸底神色复杂,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像是在擦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这是乌金陨铁打造的,很沉。” “顾灵蔓,”秦蔓凑近看了看,乌黑发亮的牌位一笔一划刻着一个女子的姓名,“这名字很好听。” “嗯。” “你认识?” “嗯。” 顾淮将牌位随手放在案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秦蔓心里有了隐隐猜测,她有种感觉,那个顾灵蔓可能跟顾淮关系匪浅。 顾淮,顾淮…… 他连姓都是随她的…… 纵使有可能是自己的前世,可是不管怎么想,顾灵蔓才是栽树的,她秦蔓不过是后来乘凉的那个。 纵使她想现在就质问顾淮,他跟顾灵蔓的那些过往, 可她不敢张口,单是看着他那副神伤的样子,自己的心就想被人攥紧,如果从他口里听到他们的浓情惬意,她可能会嫉妒地发疯。 “蔓蔓,她嫁了……” 顾淮略带嘶哑的声音缓缓流出。 “嗯,我知道。” “她是你的前世,所以今世你要嫁的话只能嫁我……” 秦蔓浑身一僵,不禁苦笑几分,爱而不得吗? 果然跟她猜的一模一样。 心头骤然一缩,满腹委屈化作一支支利剑,将她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泪水打湿睫毛,一滴滴不争气地滑落,声音微微颤抖,问出了那个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 “所以,你爱的是她还是我?” 第七十二章 顾淮注视着她的眼睛, 水光潋滟,氤氲的雾气掩藏着她内心的患得患失,他吻上她眼角, “蔓蔓, 我不想骗你, 对你的感情源于她,但是我从未对她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才会有…” 闻言,秦蔓收敛了眸光。 但眸底的失落如同浓浓的黑雾,渐渐侵蚀着她眼中的光亮。 顾淮取下小拇指上的戒指, 那是之前他送给秦蔓的, 只不过借给严聆音后,一直忘记还给她。 托着她的手轻轻戴在食指上。 “情丝因你而起, 同她无关。” 银蓝色的指环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隐约间似是有千丝万缕的丝线,将他们二人缠绕在一起, 秦蔓的思绪回到那日他们在怨泥中的肌肤相贴, 银蓝色的丝线也像今日一般化作一根根银针, 缝合着二人跳动的心脏。 忽然,鼻息间传来淡淡的檀香, 秦蔓才缓缓回过神。 “在想什么?” 面对他咫尺的面容,秦蔓的嘴巴张了张,又缓缓闭上,声音哑在嗓子里久久不能发出。 她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可是又害怕知道他们发生什么。 顾淮似是看到她的疑虑, 眼睛轻轻瞥向被他放置在桌案上的灵位, “我跟她没有太多故事,不要将你看的那些话本小说套用在我跟她身上……” 他语气顿了顿,用鼻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低沉温柔,“倒是可以套用在你我身上,蔓蔓,我喜欢的是你。” 秦蔓推了推他,把头扭向一边, “我没多想……(只是感觉抢了别人的东西。)” 但她的后半句却埋在心里,没能说出口。 他刻意回避自己去查他们的事,难道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两人只是萍水之交? “你脸上大写的不开心,当我看不出吗?” 顾淮蹙了蹙眉,他也是五味杂陈,悲喜交加。 喜的是秦蔓能为他吃醋。 悲的是她明明在意,却又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看的他心痛无比。 这样就更不能告诉她顾灵蔓的事情,单单想到她得知真相的样子,他都能发疯。 秦蔓拿起顾灵蔓的牌位,用指尖轻轻摩挲,回头望着顾淮, “我放回去了?” “嗯。” 她踮起脚尖,单手撑着摇摇欲坠的桌案,试图把顾灵蔓的令牌放回原位。 乌金陨铁太重,她的位置又居于高位,秦蔓一个没拿稳,牌位顺势而落。 重重砸在桌子上,供桌本就破损不堪,单是承受秦蔓手上的力道,就已经吱呀乱叫,更何况是从一米高砸下来的重铁,瞬间四分五裂。 供奉的牌位像是崖边滚落的山石,朝着重心不稳的秦蔓直直砸去,眼看着躲不开,她已经认命地护住头,等着被砸。 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后。 可是,身体上迟迟没有传来疼痛。 她缓缓抬起头,发现被顾淮护在身下。 对上他那双阴沉的眸子,许是心虚,砸坏了那个人的灵位,任谁看都是故意的,是她在发小孩子脾气。 可她并没有,她是真的没有拿稳。 现在顾淮又是满脸阴鸷,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怒气,她想开口辩解,可是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对不起,我没拿稳,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来,顾淮身上的阴郁气息更浓烈,秦蔓试图再解释,眼睛不住地四处搜寻那块通体黑色的陨铁。 明明压抑着内心的酸涩,努力不哭出来,可为何眼前越来越模糊? “别找了!” 顾淮咬着牙,声音低沉凶狠,似是在强压怒气,微微颤抖的手却在此时扶上她的脸庞, “你难道不会疼吗?” 他掌间的黏腻,浓郁的血腥味,秦蔓不解地回望着他。 依稀见他漆黑明亮的眸子里,倒影出的人影却是面容惨白,额头上血流如柱,模样凄惨至极。 她这才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伸手拭去流淌下来的液体,殷红刺目,像是冬日孤独绽开的红梅,透着无尽的凄凉,强扯起嘴角,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不让眼泪混着鲜血流出来, “没注意到,也不疼,用纸擦擦就好。” 说着,从兜里抽出纸就往伤口处按,但手腕却被他牢牢禁锢住。 “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对不起……” 他果然因为灵位的事情生气了。 秦蔓低着头,手不停地绞着衣角,任凭鲜红的血珠一滴滴地掉落在地。 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逐渐陷入一片黑暗。 再也支撑不起瘦弱的身子,向前直直栽去。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回到了老张头的家里。 身侧坐着面若冰霜的仇辰,随着她的睁眼,他紧皱眉头才逐渐被抚平, “醒了?头还疼不疼。” 秦蔓稍一动,额头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用利锥乱捣一般,疼的她倒抽冷气。 “有点疼。” 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仇辰身后,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你再休息会,别乱动。” “我们不是带药了吗?” “是带了,但都是外伤药,你伤口化脓,高烧不断,怎么就半天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秦蔓干涩地笑了笑,待他走后,环视四周,堆积着一堆杂草,应该是在仇辰他们屋子。 看样子真是惹到他了,连房间都不让她回。 回想刚才在祠堂里发生的一切,砸了人家的灵位,还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难怪顾淮脸色难看,这不就是纯粹的作吗? 咬了咬唇,铁锈味霎时间充斥唇齿,垂眸无意间看到手上的指环,依旧是散发着银蓝色的幽光。 算了,她再怎么样都是后来那个,他们的事她也不想再在意,就连他,她都不想再留恋。 现如今,不过是因为摔碎灵位,他都不愿意来看她一眼,果然他嘴上说的喜欢,还有他对自己的好,全是因为另一个人。 想至此,秦蔓用力去摘那枚戒指,但是丝毫未动。 ‘吧嗒’ 一滴泪水掉落在戒指上,她哽咽着,“我不想喜欢你了。” 又是一滴落下。 那枚像是长在她手上的指环,应声脱落。 与此同时,远在后山,踩在崖壁上采药的顾淮,身形微微踉跄,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人连根拔起,隐约间,他耳边回响起幽幽的声音,像是呢喃自语般, 【我不想喜欢你了。】 全身叫嚣着不安,他将崖缝中一株不起眼的草药揪下,塞进口袋里,向着山下奔去。 可是到家时,已是日落黄昏,他推开门,却不见床上的秦蔓,反倒是桌上又一次出现黑底金字的牌位,只是它的一个角微微凹陷,还残留着一抹赤红。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怎么又出现在他面前! 顾淮揉着眉心,心情压制不住地烦躁,拿起来打算扔到某个角落,不要再碍他的眼。 可是,牌位下压着的一小枚银环,让他的动作僵在半空。 不可能?! 蔓蔓怎么可能摘下它?! 崖上听到的那个声音难道是……!? 顾淮冲出屋外,迎面跟来人碰了个满怀,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型,但对方没他这么好运,摔倒在地。 “阿辰!没事吧?” 是熟悉的声音,顾淮赶忙望去,却映眼看不到那个人。 “我没事。” 仇辰望着一团空气,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顾淮,你跑那么快干嘛?” 但顾淮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半个字,“秦蔓呢?!” 他这一问,仇辰也很是疑惑,满脸不解,指了指身旁,“她就在这。” 可是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别跟我开玩……” 话未说完,顾淮声音就哑在了嗓子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再一次升起。 就如那天夜里,他能清楚嗅到秦蔓身上的梨花香,但唯独就是看不见。 难道又是那样? 仇辰疑惑地望着身侧的秦蔓,见她也是一副看不见顾淮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头,“你们看不见彼此吗?” 秦蔓轻嗯一声,她暂时不想见到顾淮,她害怕再次看见他阴郁着脸,因为牌位的事情而生气,所以她瞒着仇辰重新去了祠堂,在一堆废墟中,找到他珍视的东西,连着指环一并还给他,也算两清。 然后,向海妖的心鳞许愿,希望暂时看不见他。 所以她所处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有关顾淮的一切,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容貌,甚至嗅不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但没想到他竟然也看不到自己,属实在意料之外。 “蔓蔓,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仇辰看着他那副乞求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却发现身边的秦蔓全然在状况之外,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那个,顾淮,她似乎听不见你说话。” 秦蔓:“阿辰你帮我告诉他,打翻供桌不是我的本意,他要的东西我找回来了,那枚戒指也应该送给对的人,他们的事我不想再掺和,现在只想找到线索离开这里。” “那不是我要的东西!” 顾淮歇斯底里地喊道,手上的牌位也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可是秦蔓却看不见。 他还想说什么,仇辰却打断了他,“她走了。要不你先冷静一下?” 正打算跟上秦蔓,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对着失魂落魄的顾淮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醒来时,看见身旁的是我,很失望。” “谢谢,” 顾淮苦笑两声,从背包中拿出一株草药, “陨铁沾染着阴气,这株药让她喝下。” 接过草药后,仇辰叹了口气,“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说说,蔓蔓她似乎走进死胡同,十分抵触你的出现。” “我知道。从她知道顾灵蔓的存在,我跟她就隔起一堵墙,现在那堵墙越来越高。” “有什么是不能说开的?” 顾淮看向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的牌位,弯身捡起来, “这段事压的太久,也该找人说说了,但你不要告诉秦蔓,否则我饶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三章 “怎么了?跟你家那位吵架?” 出门透气的秦蔓闻声看去, 沐白正悠哉悠哉地倚着门框,只是他那双眼睛不似之前那般有神,隐隐还布满血丝, 一看便知这几日没休息好。 见她回头, 沐白抬了抬眉梢, 饶有兴趣地与她对视。 “嗯,一点小事。” 秦蔓垂下眸子, 她今日在顾灵蔓身上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差点忘记来这是为了找回严聆音的,不禁心生愧疚, “不值一提, 你们找到什么线索吗?” “打听到一些。” 沐白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 扔给了她。 卷轴看似古旧粗糙,但表皮却像是覆着一层薄膜, 光滑细软,仿若在触摸婴孩的皮肤一般,秦蔓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向沐白。 沐白点了点头, 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是人皮卷轴, 在村长家里发现的。” “村长?” “他家没人, 我就翻墙过去,顺了几样。” “可以啊!” 秦蔓勾了勾唇角, 展开手中卷轴。 卷轴上面书写着类似族谱一样的东西,但却基本都是同代人,倒更像是户籍登记册。 开头第一家便是徐家,一家五口, 但是他们去了两次, 都只有徐老太太一个人。 秦蔓抬起头问沐白:“你还记得第一次去徐家换米, 攻击我们的黑影有几个?” 沐白思绪片刻,竖了四根手指,。"应该是四个。。" 卷轴上赫然写着 【徐毅,徐洪,徐晋,徐士,徐(吴)宁】 看样子没错了,前面四个应该就是徐老太家的黑影。 她本名应该叫吴宁,嫁入徐家,随了夫姓。 秦蔓又翻了几页,眉头不禁越皱越紧,她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村子的男人太多! 多到几乎全是男人。 “如你所见,这个村子基本都是男的。” “哪那个鬼新娘?” 沐白端起身子,脸上不禁严肃起来, “之前一直听你说鬼新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是啥样?” “一身喜袍,嘴巴以诡异的角度向下弯去,整张脸看着就晦气,” 秦蔓又想到之前树林里顾淮与鬼新娘的对话, “对了,她还有个孩子。” “一身喜袍?丧气脸?” 沐白先前靠近几步,有点意外。 “怎么?你知道她是啥?” “是丧气鬼,一般喜宴上意外而死的人容易成为丧气鬼,是一种很厉害的厉鬼。” 沐白挑挑眉头,打量秦蔓的眼神带上了一抹戏谑, “看样子你家那位把你护的很好。” 秦蔓自然而然地忽视他后半句话,心中忖度着仅有的几条线索。 鬼新娘大婚之日死亡,化成丧气鬼,为什么她会死在喜宴上? 还有那日擦拭神像时看到的场景,她在拼命地求山鬼娘娘救她,惩治那些人,那些人指的又是谁? “这个村子太落后了,你认为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村子,会有人嫁进来吗?” 沐白点燃一根烟,指间的烟雾随着他的视线渐渐飘远。 “你的意思是拐进来的?” 这里残垣断壁,任谁也不愿将自家闺女嫁到这里来。 纵使他们全村都喜欢儿子,但仅靠男的是不可能完成传宗接代,他们这些光棍在这种事上非常需要女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拐卖妇女。 “你猜猜看好不容易来一个女人,这群如饥似渴许久的男人会干出什么事呢?” 闻言,秦蔓眼神微眯起来,她大概能猜到那个被拐进大山的女人经历过什么样的绝望后,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给一个山间野庙供奉的神祇。 想到之前女鬼试图在给她传递信息,对她没有太多恶意,所以她想赌赌,试图与鬼谋皮。 “我想去树林看看。” “天色不早了,会有危险。” 沐白掐灭了烟头,随手扔到一旁,晦暗的环境里那点火星在空中划过一弯弧度,静静落在地面上的一个小坑里,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线。 “没事,我去去就回。” 秦蔓不再听他恢复,跑向了村口的梨花林。 一轮圆月高悬,满林的梨花如期盛开,洁白皎洁的花瓣在月光仿若扑火的飞蛾携卷着淡淡的清香,向着她飞来。 她的步子逐渐变慢,最终在林子的边缘停下脚步。 “你来了?” 忽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火红的嫁衣,在白皑皑的林中显得格外刺目,她的脸不似之前可怖的模样,细眉微蹙,一双杏眼向下低垂,有着江南女子的儒雅含蓄。 秦蔓暗暗笃定她一定是被拐到这里来的。 “你是鬼新娘?” 对面的丧气鬼莞尔一笑,点点头, “你不也是新娘?” 她看向身后的那座大山,光秃秃的,写满着荒凉,然后摇摇头,“我不是他的新娘,你才是,你不记得了吗?” “他?” “你那死去的丈夫山神” 女子再抬起头时,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伸着尖长的利爪向着她而来。 速度太快,秦蔓躲闪不急,被她狠狠掐住脖子。 纵使她死命地挣扎,但也未能挣脱半分,脚面渐渐离地,她的脸憋得全红,大脑的缺氧让她的眼球不断向上翻去,不得不对上女鬼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 “都怪你,都怪你!” 女鬼嘶吼着,血色的泪珠如同决堤的潮水从她漆黑的眼睛不断流出, “为什么不好好守着山?为什么有人替你承担一切,让你这个被轮回摒弃的鬼还能转世为人!” “你…在说…什么?” 秦蔓吃力地从喉头挤出几个字。 扼制在她咽喉的手渐渐松了力度,一丝混着花香的空气钻进了鼻孔。 “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 女鬼哈哈大笑起来,血泪让她苍白丧气的脸显得更加可怖, “没想到他还真打算替你守永生永世的破山,顾灵蔓,你凭什么? 我被那群杂种玷污,苦苦在神像面前求你,而你却无动于衷。 为什么我变成厉鬼杀了他们,你还要把他们所有人复活?让那群王八蛋把我钉在棺材里永世不得超生! 你真以为你是神吗?!” 女鬼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秦蔓清晰听见脖子发出‘格吧格吧’的声音。 她的脸上随着动作起伏越来越大,不断向下掉碎肉,顷刻间已经血肉模糊。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替你重温一下。” 她话音刚落,一股巨力就将秦蔓推进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极度缺氧的肺部不允许她观察处境,双肩松动剧烈地咳嗽,一阵阵腥甜接连涌上喉头。 随着氧气的钻入,她如同濒死之前挣破网的鱼,重归大海后又一次找回最初的理智。 红色的密闭空间,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上了大红的嫁衣,秦蔓不禁心头猛然一颤。 她在轿子里! 但是任凭她拍打硬踹,轿辇丝毫未动,甚至连点木屑都没有掉。 这哪里像是轿子,分明就是棺材! 秦蔓不再拍打,安静地坐在轿子中,好似认命般,但其实她是暂存体力,打算在轿帘拉开那一刹那迅速用掌上的心鳞隐去身形。 她从女鬼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每次提及山鬼娘娘,顾淮就分外紧张,不愿意让人给她透露半个字。 果然她的前世就是被村子里世代供奉的山鬼娘娘,她是山神的新娘,难怪顾淮说她嫁了。 但是,女鬼口中替自己守山的他,帮助自己重新转世的他,纵然她没有点出姓名,但秦蔓心中笃定这一切都跟顾淮有关。 要是能活着出去,她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推进一个土坑里。 坑约有几米深,她刚站起身,一抔黄土迎面扑来,糊住了她的口鼻,异物感让她再一次咳起来。 熟悉感、恐惧感、无助感悉数将她包围。 明明她还没认输,腿就软了下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仰面看着那一轮坑口大小的圆月。 模糊间,她看清楚坑口站了好多人,其中一对夫妻格外与众不同,男人护住痛哭流涕的女人,他自己也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向土坑,而其余人都在发自内心的笑。 秦蔓脸上黏糊糊的,一抔抔黄土接连从头顶而来,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乞求地看着那对夫妻施舍自己一些目光。 似是时间不够,周围的人轮番拎起铲子,土逐渐掩盖住她的半个身子。 中年女人回过头,泪眼婆娑,声音哽咽:“蔓蔓,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守着这座山……保护村子里的人不要受伤害,好好修来世的福气。” “阿娘…我知道了。” 她哑着嗓子说出这几个字,而后认命地闭上眼。 最后一铲黄土迎面扑来,盖住了仅有的一点光亮。 再醒来时,她就成了这座山的新娘,而她的丈夫,也就是山神,早已仙逝,留下一座空山,让她独守着。 因此,她也成了这里唯一的鬼神,受人供奉百年。 但凡事都有代价,享香火的同时,也要替他们背负所有孽,她就像是一个百年不变的守村人。 自愿镇一方八魅,三煞五疾,报村中之人各种孽债,以修来世之福分。 可是,她没有来世。 在她成为鬼神那一刻,她就被轮回丢弃了。 村中所谓的一切,包括她阿娘口中的都是一场骗局。 纵使她心地善良,就算知道是欺骗,也无怨无悔地守着大山跟它褶皱里的小山村, 但百年太久了, 几百年的孤独,能将一个爱笑的女孩变得沉默寡言, 几百年的孽债,自然能将一个神拉进泥潭,满身污秽后变为厉鬼修罗。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四章 看着地上的土坑一点点被堵实, 鬼新娘被固定住的嘴角疯狂地向上弯去,整张脸处于半哭半笑的癫狂,她恨不能把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都以这样的方式, 杀之而后快。 但很快女鬼又掩面痛哭, 斑斑血泪一滴滴掉落,她唯一放不下的, 就是那个被拐来这里前肚中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作为孤魂野鬼几十载,她最后悔的就是一时赌气踏上离家出走的班车,从此,最美好的生活戛然而止, 只有每日炼狱般的生活。 想至此, 她又将一腔怒火,发泄到秦蔓身上, 站在活埋秦蔓的坟冢上,愤愤地跺脚。 ‘塔塔’ 在她再一次落脚时,脚踝被沾满泥土的手死命抓住, 接着整个身子陷进土坑里, 仿若身陷沼泽一般, 她尖声嘶喊,脸上的表情跟着变得扭曲惊恐。 仅仅持续几秒钟, 女鬼闹出的一切声音就被漆黑的夜色尽数吞噬,徒留下乱葬岗中一抹孤影。 秦蔓满是泥土,就连发丝也蒙着一层层厚厚的尘土,手持卷轴, 没有眼白的瞳孔轻蔑地垂视着埋在污泥中的半截红衣, 用手背轻轻拭去嘴角微不可见的血丝。 “难怪他喜欢吃鬼, 味道确实不错。” 她走到不远处白色棺材旁,将卷轴随手一扔,眸子微眯, “我可真仁慈,让你跟你孩子还能同棺。” 语气顿了顿,随即勾唇浅笑,“不过你临死都不知道你孩子的下落,同棺你也不认识。” 她转身离开,眸子里的墨色逐渐褪去,身后的白色棺材霎时间四崩五裂,化成木屑四散。 回到村口时,她脚步渐缓,看着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魂魄,收敛周身的阴冷气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挂上一抹淡淡的浅笑。 “聆音,回家。” 透明色的灵体像是懵懂的孩童,睁着眼睛,并无动作。 “我带你找沐白,一起回家。” 她的语气极低极柔,一字一句都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怕伤及她分毫。 当灵体听见‘沐白’的时候,身形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秦蔓见她有反应,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还有自主意识。 一般飘荡久的生魂,会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到最后彻底恍惚,化作无主孤魂,消逝于天地间。 “走吧。” 她耐心地将手伸到严聆音面前,等待着她的反应。 透明的灵体似是下定了决心,幽幽地飘起来,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但却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秦蔓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无奈地苦笑,纵使极力收敛,但她身上残留的阴煞气息还是到了连鬼怪都畏惧的地步。 她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严聆音,似是那轻飘飘的灵体感受到她的视线,竟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依旧紧跟着,没有走丢。 一人一鬼,走了约莫几分钟,便停在一座破烂的房子前,门口的石凳上躺着一个姑娘。 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肮脏不堪,正睡意朦胧地晒着太阳,甚至不顾及自身形象,用手抓了抓屁股。 秦蔓用脚尖踢了踢她,声音压得极低,隐约间周身晕开黑色的薄雾, “起来。” “严聆音”揉揉眼睛,纤长微翘的睫毛黏在一起,还挂着淡黄色的颗粒。 她似乎感受到身旁人的压迫,起身就想跑,去发现自己的一双脚像是灌了石铅一样,挪不动半分。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秦蔓不耐烦地说。 “严聆音”也看到她身侧透明的灵体,瞬间明了,竟然仰了仰脖子, “夺舍这事向来各凭本事,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阴气,就为非作歹,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一阵恶臭味扑鼻,秦蔓皱起眉头,是碎肉腐烂形成的瘴气。 若是寻常人,吸入后,肯定会大病一场。 就算秦蔓野神的身份还没拿回来,但至少也是积怨百年的厉鬼,这点瘴气除了惹她心烦,别无他用。 她闷哼一声,伸手掐住“严聆音”的脖子,将她从石凳上单手拎了起来,瞳孔也变成诡异的纯黑,微微轻阖。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严聆音” 就从刚开始狂妄变得惊恐,七窍冒出缕缕黑烟。 那些细密的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迫不及待地向外逃去,却被秦蔓四周飘荡的煞气尽数吞噬。 待气息散去,她不顾身侧灵体的反抗,稍一用力,就将她推进了那副不动弹的躯壳内。 半晌,严聆音才悠悠转醒,她倚着秦蔓的臂弯,懵懂地盯着她的的下颌。 “醒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生魂离体数日,终究会给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严聆音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喃喃:“秦蔓姐?” 面容虽然未曾改变,但是却让她不自觉地感到些许陌生。 “沐白等你很久啦,” 秦蔓淡笑着,轻轻弹了她的额头,尝试用这种方式,化解她心中的猜忌。 “向着这个方向,走约莫四五家,门上被白纸包着,那家就是我们临时住的,你先去找他吧。” 严聆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回过头,“不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要处理,出去的金光会在二十分钟后开在村口。” “嗯,你自己小心。” “我能有什么事?” 秦蔓本想摸她的头,但布满油脂属实下不了手,站起身就打算离开,但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蔓蔓!” 仇辰风尘仆仆,满脸着急。 身后跟着的是沐白,当他看清严聆音的身影,不由地惊呼出声:“音音!” 严聆音飞快地扑进他怀里。 不顾她满身污秽,沐白狠狠将她揉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紧紧相拥。 嗅到熟悉的檀香气息,秦蔓摊开掌心,露出一片金灿灿的鱼鳞。 但很快的鱼鳞便失去光泽,在她手心化作尘土,随风散去。 她心中苦楚万分,果然,她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祝福。 随着鱼鳞的散去,顾淮的身影显露出来。 “你都知道了?” 秦蔓故作轻松道:“重新体会了一下,被活埋的感觉确实不爽呢,所以我打算把全村人都杀光,你还要像之前那样拦着我吗?” “已经杀完了…” 秦蔓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我就说她一个厉鬼怎么敢在祖宗祠堂里杀人,合着是你帮她喽?还有靠夺舍往生也是出自你的手笔?” “他们强加给你的,我一并还给他们…我要让他们供着你,以为现在的苟延残喘都是你的施舍!” 顾淮越说越激动,眼睛不自觉地染上漆黑,一双鬼眼与秦蔓的别无二致。 “顾淮…” 她轻轻一挥手,挡在二人之间的雾气消散而去。 顾淮因此抱住心心念念的人。 “对不起,让你替我守了这么久…” 秦蔓任由他抱着,冰冷的身躯倚在他的怀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意, “我们的承诺,你怎么不遵守了?” “第一次见面时,就想提醒你,期限到了,但当我在酒店门口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产生了一直替你守下去的念头,后来因为你的一个吻,便坚定了那个想法。” “所以你连佛心都不要了?” “我自出生就在被庙里的和尚收养,天生悬着一颗佛心。 替你变成山鬼的百年,不断被怨气侵蚀,起初自以为能坚守本心,后来见到你时,看你对别人好,脾性大乱,才意识到佛心早已所剩不多。 你离开副本后,我便对着你的石像,一遍又一遍地念诵清心咒,你猜怎么着?” “怎么?” “念着念着,便成了你的名字。 我用二十年想明白一件事,耗尽百年呵护出来的人,只能属于我,哪怕是不要那颗佛心,哪怕是永坠恶鬼道,都想守着你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子。” 顾淮的指尖轻轻覆上秦蔓漆黑的鬼眼,小心翼翼,却又透着无奈与不甘。 “只可惜你还是想起来了。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你当时还小小一个,对着我脑袋就是一法杖。” 顾淮被她的话逗乐,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这么记仇?” “顾淮,谢谢你…可是你对我的爱意,也许被侵蚀后的执念,所以那个东西还给我吧。” 忽然,狂风大作,秦蔓禁锢住他,仰起头吻上他的唇瓣,冰冷的冷气顺着顾淮的口鼻钻进她的身体。 “蔓蔓,不要!” 但他无法挣开她,束缚他的桎梏如之前他施加给她的一般。 “仇辰!…阻止她!” 声音被她柔软的唇堵的严严实实,化作喉头咕噜噜的闷哼。 然而,秦蔓在被他抱住那一刻,就将仇辰等人隔绝在外,他们不清楚黑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许久,顾淮的鬼眼重新变回金色,隐约间还能看清眼底的一朵淡金色莲花。 而秦蔓一双鬼眼妖冶至极,从胸口爬上来的黑色纹身,彷若是上古的密文,诡异神秘。 “你的眼睛真好看。” 顾淮清冷地垂眸望着她,一张脸上无悲无喜,出落地如同不沾半点淤泥的睡莲,身上氤氲着檀香味,“喜欢吗?” “?”秦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是配合地点点头,“喜欢,如果是你自己的样子就更喜欢了!” “闭眼。” 许久,才又听见他开口说:“好了。” 秦蔓再睁开眼,只见他一头墨色的长发及腰,随意地披散在肩,鬓前几缕发丝随风而动。 熟悉的面容,就连眼尾的泪痣都丝毫未变,只是有些陌生,他少了几分阴鸷纨绔,却又多了几分悲天悯人。 一时间,她鼻头泛酸,意识到那个曾经那个一直护她爱她的顾疯子一去不复返,眼前的只有这个心怀大爱,敢以身饲虎的水隹。 她将头扭向一边,向后退了几步,“按照约定,你替我百年,我心甘情愿地呆在这牢笼里,顾淮,我不怨他们了。” “当真不怨了?”顾淮勾起她的下颌,“那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对上他的佛眼,秦蔓只觉就差当场被超度,紧咬着下唇不做声。 “我看你哪有不怨?倒是不甘的很。” “你看错了…你看村口的金光都亮起来了。” “是吗?” 秦蔓只觉唇上触碰到一瓣温热,本来下唇刚刚被咬出伤口,又被他蛮狠地撕咬,津液交换之际,甜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兀自响起,“我可是不甘心的很。” “无欲无求不是你们做和尚的操守吗?” “和尚?戒律清规为你全破,我还配吗?” “你是着了我这妖魔的道,佛祖会原谅你的,而且你还有一戒未破,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哪戒?” “色戒” 顾淮清冷的样子彻底维系不住,“真是伶牙俐齿,好的很。” 他本就松松垮垮套着僧袍,稍一动,衣服从肩头滑落,露出他坚实的腹肌。 “水隹,现在回头来得及。” 秦蔓替他拉上僧袍,却被他扣住手腕。 “叫我顾淮,蔓蔓,我只想要你,现在的我很清醒,没有任何意识强加给我,不是什么情侣牌,更不是什么怨气侵蚀,你到底哪里不懂?!” “可是…我嫁人了,与山神的婚契还在。” 秦蔓举起手,手背上的黑色纹身隐隐在动。 紧接着,从她身体里抽出千丝万缕的黑色线条,向着身后的大山奔去。 她像是大山里套着枷锁的囚犯,永远也摆脱不了那黑漆漆的山头。 顾淮看着蔓延而出的丝线,眼神从难以置信变为绝望,无力地松开抱她的手,那一刻,他的灵魂被抽空,整个人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回去吧,我在万鬼塔里会乖的…” 秦蔓语气顿了顿,思虑半晌才幽幽说, “替我照顾好仇辰…” 黑烟散去,秦蔓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满身颓丧、失魂落魄的顾淮站在原地。 仇辰着急地揪住他的衣领,丝毫未察觉到他模样的改变,“秦蔓呢!我问你秦蔓去哪了!!” 震耳欲聋的嘶吼,却没能喊醒他,顾淮瘫软在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出口在村口。” “她人呢!” 仇辰心中有了猜测,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顾淮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烟云密布的山头。 正在此时,严聆音惊呼出声,“顾淮,你身侧那些黑线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五章 顾淮晦暗的金瞳中闪过一丝光亮, 闻声望去。 就如刚才一样,不知从何处飘来缕缕的黑色丝线,仿佛微不可见的蛛丝一般, 小心翼翼地缠绕着他的衣角处。 大脑经历短暂的宕机后, 顾淮起身大笑。 淡漠的眉眼染上一丝大喜过后的癫狂, 白皙修长的手指视若珍宝地捧起那一条条飘忽不定的丝线。 丝线似乎察觉到他在接纳自己,便大肆缠绕着他的肌肤, 争相钻进他的血肉中。 隐隐地,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眼前出现一尊低眉垂目的神像,盘膝而坐, 怀中还有一只毛色发亮的黑犬, 它正满脸期许地与自己对视。 顾淮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视野,是秦蔓的。 他微微泛白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顾淮, 秦蔓呢?” 仇辰的语气软了下来,像是祈求一般,他见顾淮或喜或悲的模样, 猜测到秦蔓很有可能遭遇不测,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你们先回去吧, 蔓蔓没事,我会完整地把她带回来的。” 顾淮不再搭理他们, 转身向着后山跑去。 蔓蔓,等我… 终于,在崖边的庙里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倚着神像,从崖洞上淌出的光芒, 使得她倾泻肩头的长发微微镀上一层金辉。她低垂着眸子, 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用手轻轻抚摸着身侧的黑犬。 听到外面发出声音,缓缓抬起头,微微一愣神。 一个身着僧袍的男子,安静地站在洞外,挺拔的身形挡住了想要钻进来的丝丝光亮,半个身子陷进黑暗中,只能看清一头及腰的长发随风肆意地飞舞,几缕凌乱的碎发搭在额角,淡金色的瞳仁满含深情地注视着她,仿若一个漩涡想要将她尽数烙印在眼底。 “顾淮?” 秦蔓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来人的姓名。 但回答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想抬头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在这里待了上百年,现实世界已经变得太多,为什么还不回去看看? 可是对上他那双妖异绮丽的金瞳时,所有言语哑在嗓子里发不出声。 她了然。 曾经那个一心渡万千恶鬼的高僧回不去了。 所以,她也打算将蛊惑高僧的罪名坐实。 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对着他脖颈处凸显的喉结轻轻一咬,嗓子里的声音带着慵懒魅/惑, “大师,这是不打算回去?” 顾淮喉头刺痛,略微皱了皱眉,忍不住上下吞咽几下,勾起她的下巴,“是啊,败给你了。” 他神色带笑,故意放低姿态,但却充斥着几分侵略性极强的压迫感。 正打算对泛着水光的唇瓣发起攻势,却想起洞内还有个不速之客。 一甩衣袖,就听小梨花嗷嗷叫了两声,被风卷到了洞外。 “它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欺负它!” 顾淮反手扣住她发泄不满的腕骨,音质清寒,“我不但要欺负它,还要欺负你。” 他微凉的指尖玩/弄着她领口的纽扣,如同猫咪用小爪戏耍自己的新玩具,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玩具上镶嵌的毛球。 “顾淮,你不要乱来,会遭天谴的!” 慌忙间,对上他那双尤染水雾的眼睛,秦蔓心知玩过头了,再放任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是他因为轻薄自己,惨遭惩罚,她会良心不安的。 却没想到,顾淮非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 将她身上的外套剥离,纤长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她肩头打着转,并不急着下一步,望着她尽染绯红的脸蛋,笑意渐浓。 “蔓蔓,你是我的新娘,你我之间有着万世不变的天地婚契。” 话音刚落,若隐若现的黑色丝线弥漫在二人周身。 顾淮俯身下去,对着她滚烫的耳骨就是一口,舌尖轻轻触碰,用齿贝含/咬着。 秦蔓震惊地捂住嘴,她的齿间似乎含着一物,像是嚼着一口脆骨,软软脆脆。 待看清顾淮耳廓处渐渐印出的牙印时更是一惊。 通感?! 她怎么可能跟顾淮会通感? 顾淮触碰着秦蔓,却得不到她的回应,不禁皱了皱眉,停下动作,去正视对面发呆走神的家伙。 果然,那家伙神游物外,思索着他们二人通感的原因。 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勾至耳后,刮了刮她的鼻头,“这个时候注意力还能不集中?” “到底怎么回事?” 顾淮无奈,他知道以秦蔓的性格要是没弄清楚来龙去脉,接下来,他很有可能跟一块木头亲/热。 为了不让这种惨剧发生,他取下身上的袈裟裹住她瘦小的身体,耐心地解释着。 秦蔓之前被活埋祭祀,嫁给山神。 可是山神早已仙逝,留下一座空山,她受万世香火供奉,变相地成为了这座山的神祇。 后来,顾淮接替她守着这座山土,自然而然成为了这片地方的山神。 而她在鬼新娘的报复下,又一次经历了山神娶亲的献祭仪式。 虽然仪式相较于之前十分简陋,但献祭最重要的是心甘情愿,而秦蔓身陷过去幻境,没有一点挣扎,被认定为虔诚。 因此她二嫁山神。 这次的山不是空山,它有驻守的神祇,也就是顾淮。 所以她阴差阳错地嫁给了顾淮。 还是天地婚契,万世不变。 听完解释的秦蔓吞了吞口水,试图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心情瞬间转喜,但没多久眸子又晦暗下去。 “怎么了?嫁给我还不开心?” “那你岂不是不能离开这里?” 顾淮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秦蔓反悔不愿意嫁他,没想到担心的还是自己,不禁心里又是一阵暖意。 “你忘记万鬼塔是怎么构成的吗?” 万鬼塔顾名思义,镇压万千恶鬼,之前是各方术士四处抓鬼,关押在这里,试图泯灭他们的怨气,可是能成为恶鬼都是积怨已久,时间只会让他们怨气更重。 所以当初有人提议,用万人坑来去除他们的煞气,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祟梦游戏平台。 每个恶鬼都有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在结界内,他们被关在执念产生的地方。 将死之人被送进这里后,若是能消除他们的怨念,超度他们,便可获得短暂的阳寿。 若是无法消除,就会身死,也能降低恶鬼少量的怨气。 当然也不排除物理超度的,被其他更厉害的恶鬼吞噬的,只是术士们大都心怀天下,不愿干这些杀生的事情。 简单来说,万鬼塔里每一处风景都是现实世界的复刻。 秦蔓守着的这座大山也不例外。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但现实里却还有,当初是因为怨气太重,将你困在这里,防止你霍霍别人,没想到我被你霍霍了。”顾淮佯装不情愿地摇摇头。 “你很不情愿?” “不不不,情愿,所以可以继续刚才的事吗?我还有一戒未破,还要靠蔓蔓呢。” “什么?” “你说的色/戒呀。” 秦蔓脸‘噌’地一下全红,别过头,扣紧披在身上的衣袍,唇齿之间发出细微的声音,“色!狼” “蔓蔓,说的对。” 顾淮含住她红润的唇瓣,轻轻厮/磨。 梨花的幽香混着清淡的檀香充斥着二人的口鼻。 秦蔓一双小手抓紧他的衣袍,试图靠这样站稳身形。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光亮变得暗淡。 秦蔓再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身上裹着他带着檀香的衣袍。 身侧是阖眸小憩的顾淮,他一头长发像是绸缎般柔软细腻,衬得他冷白的皮肤更为光滑。 小指勾起他的发丝,打量着他清隽俊美的面容,暗暗窃喜。 没曾想不谙世事的佛子竟被她乱了心性,落入凡尘。 想至此,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细微的笑声,惊扰到假寐的顾淮,他本来很享受被她注视的感觉,但是没来由的笑,还是让他睁开双眸想要一探究竟。 他那双无悲无喜的金色瞳仁,此刻带着光亮,染上了一种名为凡欲的东西。 “不远处有汪清泉,洗洗再回去?”他的声音慵懒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 秦蔓乖巧地点点头,伸着手让他抱。 但到了之后,秦蔓就只有大写的后悔,她怎么能答应一个活了百年刚刚开/荤的鬼话? 清泉里的她仿若玩坏的人偶,任由顾淮摆布着。 他替她小心擦拭水珠, 替她梳理长发, 替她穿好衣袜, 最后,送她来到村口的金光处。 秦蔓若有所思地望着坑过她的村子,伸手扶上顾淮的脸,“你还会念往生咒吗?” “嗯。” “他们也得到了报应,送他们轮回吧。” “好,你能站稳吗?” 秦蔓从他怀里下来,倚着一棵梨树,看着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低垂着眸子,口中念念有词。 云圭村上空投射下来一束金光,仿若开启一道天门,越来越多的鬼影显现,沐浴在那道金光下,缓慢地向上飞去。 就连秦蔓身后的那棵梨树一时间也开出万千梨花,花瓣携卷着幽香向着那道天门而去。 顾淮站起身,勾了勾唇角,“念完了,我们回家吧。” “嗯。” 秦蔓向着金光缓步走去。 待她身影消失,顾淮脸上的笑意全无,转身冷冷地看着争先恐后向天而去的村民,眼底的冷意凝结成霜。 单手作掌,向下压去。 那道天门也瞬间化作金色的手掌,向着下面的孤魂拍去,顷刻间哀嚎遍野。 但只是片刻功夫,云圭村百余户人家烟消云散,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紧接着,村子燃起了熊熊烈火,将腐朽的一切烧的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顾淮瞳孔的浓黑才完全褪去,低头瞥见蹲坐在一旁的小梨花,寒凉的薄唇微微上翘,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梨花趴在地上吧,夹紧尾巴不敢做声。 顾淮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场山火让你无处可去,不如一起回去吧。” 小梨花摇着尾巴,紧跟在他身后,消失在金光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六章 两年后, 清晨的曦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在一本《古代奇闻异录》上停下动作。 指腹稍加用力, 那本书便顺势滑落进手心, 一同掉落的, 还有一张照片。 泛黄的照片刻画着两个稚嫩的孩童,男孩哇哇大哭, 女孩却握拳直视着镜头,满脸警惕。 仇辰抱着书,仔细端详着照片,紧抿的唇微微上扬, 指尖不自觉地轻抚着执拗的女孩, 喃喃着两个字, “蔓蔓…” 片刻后, 他打开旁边的橱窗,抽出一本保存极好的古书,将照片夹了进去, 而后重新放回原位。 在玻璃的反射下, 一双伤感落寞的眸子倒映其上。 橱窗内设温暖的灯光, 让那本书身处一片暖阳中,耀眼夺目, 而他映出的倒影深陷在书本的阴影之中,苦涩的笑容更让那抹阴影变得晦暗。 仇辰用指背抬起镜框,捏了捏发酸的眼角,试图拭平那抹酸涩。 关上橱窗后, 重新坐回桌前, 翻开那本《古代奇闻异录》。 书页停留的位置, 大写着两个字“造神”。 这一页的纸张微微泛黄,侧边还有标注的痕迹,一看便知翻了许久,以至于他随手一翻就停留在此处。 仇辰眼睛注视着页面上方那醒目的标题,眸光变得深邃,似是透过纸张,去探知那座大山褶皱里的村落。 恍惚间, 他似乎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扎着小髻的少女奔跑着,身型极像秦蔓。 仇辰张了张口,想要喊“蔓蔓”,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 “小姐,等等!”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莞尔一笑,“阿辰哥,你跟玲玲跑的太慢了,我舅舅肯定带了糖糕,你们还不快点!” 哥?玲玲? 仇辰看向身侧,果然站着位满脸涨红的小姑娘,正弯着腰,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裳相比秦蔓稍加逊色一点。 名叫玲玲的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仇辰的目光,殷红的脸蛋变得更加通红。 出于好心,仇辰向她伸了伸手,“还跑得动吗?” 小姑娘没有搭话,脖子、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埋着头去追那位小姐。 仇辰没有在意,全当是小女孩的羞怯,也追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观察着四周,他发现周遭地形越来越熟悉,临近村口时,一种违和感涌上心头。 他隐约觉得那里应该有一片梨花林。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不禁汗毛倒竖,他咽了咽口水对着前面熟悉的身影唤了声,“顾灵蔓?” 果然,前面的少女停下脚步,歪着头,眉头微微皱起。 他身侧的玲玲却迅速嗔怪道:“阿辰,你怎么能没有尊卑,直呼小姐姓名?” “没事的,”顾灵蔓摆了摆手,略有担心地回望着仇辰,“阿辰哥,是不是跑得太急,你不舒服呀?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你身子骨弱了。” 说罢,还不忘自责地拍了拍脑袋。 “我没事,刚才突然想到小姐名字,就觉得很好听,不自觉念了出来。” “你……”一抹绯红爬上顾灵蔓脸颊,她害羞地扭过头去,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这次她没有跑,步子走的很缓。 仇辰跟在她身后,心里笃定他莫名来到了秦蔓的前世,重新回到了之前那个一切开始的云圭村。 一路上,村子里的人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最后,他们在一扇红漆木门外停下脚步,推开门后,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仇辰不经意发出一点声音,都会被顾灵蔓回瞪一眼,示意噤声。 走近里屋,隔着木门,顾灵蔓站直了身子,打算给里面的人一个惊喜,却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大哥,你想想灵蔓一个女孩子嫁给他,能进祠堂多好啊!” “不行,蔓蔓还是个孩子。” “可是,大哥这几年灾情不断,那座山要是死了,我们村子百八十口人都要死啊!只要她嫁人,什么事都会迎刃而解。” “为什么非得是蔓蔓?” “就她八字属阴,而且你还是族长,你真不打算做表率吗?” “这……” “大哥,别考虑了,只要灵蔓嫁给他,就能受我族世代香火供奉,这是哪个女人能得到的尊敬啊?还有您的族长之位,他们表面不说,背后……” 顾灵蔓忽然向着门外跑去,仇辰呆在原地听见中年男人掷地有声的答复。 “好!” 仇辰去追顾灵蔓,可是身子骨太虚,刚跑几步就跑不动了。 再见顾灵蔓时,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但见到他时,脸上却重新绽出了笑容,像是要分享最快乐的事情, “阿辰哥,我要嫁人了!” 仇辰自然知道她要嫁给的是谁,那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酸涩的苦水卡在喉头,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 “虽然你是我的伴读,但是我一直拿你当哥哥,你不打算送我一声祝福吗?” 仇辰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他知道悲剧已经酿成,去改变过去,告知她真相,无疑是扭动时间齿轮,不知道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 这都是幻像,都是过去的幻像,不要当真。 他催眠着自己,但还是说不出半点恭喜的话语,只能低着头,细声询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顾灵蔓声音一顿,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思绪片刻,“我看邻村有一棵梨树,这个时候正好开花,我结婚那日想看见梨花。” 她想说的是,让他摘朵梨花送她便可。 “好,我知道了,你何时成婚?” “下个月廿十一。” 仇辰点点头,向家中跑去,他偷了父亲攒的棺材本,去买了很多树苗。 他不知道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夜里背着树苗上山,从记忆里的最高处向下种,种完最后一棵时,村口挂上了红色绸缎。 大婚要开始了吗? 身旁含苞的花骨朵一副要绽开的模样,仿佛他心中涌出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他跑向顾灵蔓的闺房,绕过重重阻碍,终于看见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 仇辰喘着粗气,向她伸出手,“跟我走!” 顾灵蔓则是半天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记忆里的他白皙英俊,饱读诗书,整日一副儒雅模样,现如今,皮肤黝黑粗糙,活脱脱的一个庄稼汉。 若不是他声音未变,她都要喊人了。 “阿辰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不重要,现在就跟我走。” “我还要嫁人,你这可是抢亲哦。” 顾灵蔓淡淡笑着,眉眼弯弯甚是漂亮。 “你嫁的不是人!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活埋你!” 闻言,顾灵蔓笑容僵在脸上,但还是保持着以往的温柔,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叹了口气, “怎么能不知道呢?可是父母之命,全村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也不想死,但不得不死……” 仇辰心中大骇,他原先以为顾灵蔓是被全村人欺骗,现在看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他不等顾灵蔓反对,拉着她跳窗离开。 顾灵蔓任凭他拉着,但刚一出去,就碰到端着餐盒的玲玲。 见此场景,餐盒掉落在地,玲玲正要出声,却被仇辰捂住嘴巴。 大概是嗅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玲玲停止骚动,嗓子呜呜发出两个音节,“阿辰?” “嗯,你不要说话。” 玲玲点点头,仇辰便松开了她。 玲玲不知不觉脸又红了,她很快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回头对着赶来的人喊道: “刘妈没事,我笨手笨脚打翻餐盒。” “你怎么搞得!” 在玲玲的掩护下,他们二人还是出了村,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有人敲起了锣,大呼着:“新娘子跑了!” 他们没敢多做停歇,一直向前跑,但身后的人影却越来越明显。 仇辰想要拖延时间,可是刚打到两个人,就有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他听见身后顾灵蔓的哭声。 “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回去!” 仇辰无奈地苦笑,终究还是更改不了过去,无力涌上心头,意识变得模糊。 再次醒来时,身处漆黑的地窖,身旁还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伸手碰了碰,触手便是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吓,她就是每日见他总会害羞的玲玲,只不过那张小脸上再也不会泛红。 仇辰眸光暗淡,他低估了那群魔鬼,没想到他们会将一个少女殴打致死,而死因跟自己逃不开关系。 愤怒,无助,急火攻心,一口腥甜吐了出来。 脑袋中浮现着顾灵蔓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阿辰哥身子骨弱” 看来这副身躯已是强弩之末,疲惫感侵袭着他,最终变得一片黑暗。 睡梦中, 他看见顾灵蔓乘着花轿,路过漫天梨花林轻轻垂泪。 他看见顾灵蔓化为灵体,在枝头晃着脚丫俯瞰众人。 他看见顾灵蔓身着红衣,片片纯白的梨花渐染血红。 他看见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要降服她, 却被一一打跑。 后来,来了一个和尚,一身白色僧袍,眼角的一点红痣,仿佛不染半点凡尘。 他盘膝坐在梨花林中日日吟诵经文。 起初,顾灵蔓想要将他打跑,但使劲浑身解数却动不了他分毫。 后来,她也不自找没趣,本就一个人无聊,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但和尚从来不回她。 这一待便是十几年。 有一日,顾灵蔓像往常一样,问和尚:“你有什么心愿吗?” 正打算说下半句,却听见只会念经文的和尚缓缓吐出两个字,“渡你。” 顾灵蔓一听乐了,问他:“你打算怎么渡?” 和尚却没回她,问道:“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投胎,怎么?你能帮我实现吗?” 顾灵蔓知道她自己已经被轮回摒弃,故意为难和尚。 和尚不再接她的话,又开始念诵经文。 自那天后,和尚消失了。 足足半月有余,仇辰看见顾灵蔓脸上写满了失落,整日坐在同一棵梨花树上,那棵树离和尚往日打坐的地方最近,她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腿,出神地看着远方。 后来,和尚回来了。 他径直走向顾灵蔓所待的梨树旁,没有丝毫迟疑,仿佛一早便知她就应该在那里。 和尚脱下僧袍披在她身上,缓缓开口:“送你去投胎,看见一轮金光后,走进去便可。” 说完,便自顾自地敲起木鱼来。 没过多久,顾灵蔓面前便出现金色的光芒,她并没有往前走,疑惑地看着和尚。 和尚见她迟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百年之后,我自会寻你,你要同我一起回去。” 他伸手将顾灵蔓推入金光中。 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金色的牌匾,擦拭着,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与仇辰对视。 “施主,还要做这花灵几载?还不快去投胎?” 还没等仇辰反应过来,一串佛珠便向他面门而来,紧接着一阵暖意将他笼罩。 他猛然起身,疑惑地看向四周,他又回到了书房里。 书页折皱,看样子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大梦一场。 仇辰捏捏眼角,试图更加清醒一点。 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奶里奶气的声音。 “阿辰舅舅,你在吗?” 他赶忙起身下楼,一入眼便是一个可爱的奶团子。 抱着奶团子的是秦蔓,她身后是提着水果的顾淮。 仇辰微微一愣神,想到梦中那位无悲无喜的和尚,现如今视线半点不离身侧的一大一小,一副当牛做马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惨。 果然老话说得好,‘智者不入爱河’ “我要舅舅!” 秦蔓将奶团子递给仇辰。 仇辰接过后,掂量掂量,笑意盈盈问道:“塔里害不害怕?” 因为秦蔓跟顾淮时常要回万鬼塔里住一些时日,所以奶团子看着小小一只,其实都快十岁了。 “不害怕!他们都怕爸爸!” “对了,阿辰,这位是你的学生吗?我看她一直在门口不敢进来,就把她请来了。” 仇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秦蔓身旁还有小姑娘。 她躲在秦蔓身后探出一个头,与仇辰的视线对上后,不禁‘唰’的一下红了脸,将头埋在胸口支支吾吾:“仇老师您好,我我我……是之前给您联系……的小吴,您让我来取资料……” 望着她羞涩的模样,仇辰身体不自觉绷紧,但很快松了口气,“我们都是同僚,你喊我仇辰就行。” 吴玲,小小年纪就是博生生导师,做事出了名的雷厉风行,现在跟他在一个课题组,以后见面的次数还多着,这种一见就脸红的毛病不知道还能不能改掉。 仇辰摇头苦笑,让开半个身子,“进来坐吧。” 作者有话说: